高文超 孙艳玲 李苗 任思其 杜淑旭 武万水 孙黎明
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北京世纪坛医院儿科(北京 100038)
髓母细胞瘤(medulloblastoma,MB)是儿童最常见的恶性脑肿瘤,目前通过手术联合放化疗等综合治疗,5年总体生存(overall survival,OS)率可达70.0%~80.0%[1]。随着分子生物学技术的发展,通过WHO(2016)中枢神经系统肿瘤分类将MB 分为4 个不同亚群:WNT 型(wingless)、SHH 型(sonic hedgehog)、3型(Group 3)、4型(Group 4)[2]。其中,约30.0%的MB为SHH型[3],现有研究认为其发病机制为SHH通路激活所致[4],预后相比WNT型差,而与3 型比较预后较好[5]。本文旨在总结SHH 型MB患儿的临床特征,寻找预后影响因素,以加深对该型MB的认识。
回顾性分析2015 年6 月至2019 年10 月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北京世纪坛医院儿科收治的初治MB 患儿的临床资料。研究对象纳入标准:①组织病理学诊断为MB;②分子分型为SHH型。排除标准:①曾在外院接受过化疗;②资料不完整或失访。
本研究为临床观察研究,临床诊断和治疗均在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北京世纪坛医院儿科完成。所有临床数据在临床常规治疗过程中收集获得,本研究通过医院医学伦理委员会批准,批准文号:sjtky11-jy-2020(3),患儿监护人签署知情同意书。
1.2.1 临床资料收集 包括性别、年龄、肿瘤部位、手术范围、肿瘤分期、病理分型、基因变异和染色体改变结果。
1.2.2 分组及相关定义 根据患儿的手术切除情况,肿瘤完全切除(gross total resection,GTR)指肿瘤全部切除;近全切除(near total resection,NTR)指肿瘤全部切除,仅留不易切除的薄层基底部,且残瘤<1.5 cm2;次全切除(subtotal resection,STR)指肿瘤大部分切除,但残瘤>1.5 cm2[6]。根据Chang's 分期标准分为4期[7],其中无转移为M0;脑脊液(CSF)中找到肿瘤细胞为M1;小脑、第三脑室、侧脑室或蛛网膜下结节性种植为M2;脊髓蛛网膜下腔转移为M3;脑脊髓轴外转移为M4,本研究中M1~M4统称为M+。根据组织病理学分为经典型MB(classic medulloblastoma,CMB)、促纤维增生/结节型MB(desmoplastic/nodular medulloblastoma,DMB)、广泛结节型MB(medulloblastoma with extensive nodularity,MBEN)和大细胞/间变型MB(large-cell/anaplastic medulloblastoma,LC/A)[8]。根据危险度分层,M0、TP53野生变异、无MYCN扩增者为标危,存在MYCN扩增、>1岁M+、TP53野生变异者为高危,存在TP53变异为极高危[9]。
1.2.3 治疗方案 <3岁患儿,组织病理学为DMB或MBEN 的M0期患儿,根据欧洲血液肿瘤协作组脑肿瘤2000(HIT-2000)方案化疗[10]:①环磷酰胺0.8 g/m2,d 1~3;长春新碱 1.5 mg/m2,d 1。②甲氨蝶呤 5 g/m2,d1;长春新碱1.5 mg/m2,d1。③甲氨蝶呤 5 g/m2,d1;长春新碱1.5 mg/m2,d1。④卡铂 200 mg/m2,d1~3;依托泊苷 150 mg/m2,d1~3。4 组交替化疗3 轮,无放射治疗;CMB、LC/A 和M+患儿先行上述HIT-2000 方案化疗,待患儿年龄≥3岁或存在疾病进展时行放射治疗。≥3 岁患儿,M0患儿根据欧洲血液肿瘤协作组脑肿瘤2000(HIT-2000)方案化疗,采用上述①和④,交替1 轮。之后颅脑照射治疗(craniospinal irradiation,CSI)剂量为23.4~26.0 Gy,颅窝增强照射(posterior fossa boost,PB)至54.0~58.0 Gy。随后继续巩固化疗:顺铂70 mg/m2,d1;长春新碱 1.5 mg/m2,d1、8、15;洛莫司汀75 mg/m2,d1,每42天为一疗程,共8疗程。M+患儿先行HIT-2000 方案化疗:上述4 组交替2轮,肿瘤控制后予CSI 36.0 Gy,后继续巩固化疗4疗程[10]。
1.2.4 随访 治疗期间每3 个月完善全脑全脊髓MRI检查;治疗结束2年内每3个月复查头颅MRI,每6个月复查脊髓MRI;治疗结束2~5年,每6个月复查头颅和脊髓MRI;5年后每年复查1次全脑全脊髓MRI。无事件生存(event-free survival,EFS)期定义为从手术切除肿瘤时间开始,至患者出现肿瘤复发、播散或病情进展的时间,这段时间的生存率称为EFS 率;OS 期定义为从手术切除肿瘤的时间开始,至患者因肿瘤进展或其他原因出现死亡的时间,这段时间的生存率称为OS率。
采用SPSS 19.0 统计软件进行数据分析。非正态分布计量资料以M和(P25~P75)表示。生存率采用累积生存率±标准误表示,生存关系单因素分析采用Kaplan-Meier法,组间生存率的比较采用log-rank检验,危险因素多因素分析采用Cox 比例风险回归模型。以P<0.05为差异有统计学意义。
研究期间MB患儿共有578例,其中325例完善分子分型检查,103 例为SHH 型,失访4 例,共纳入99例SHH型MB患儿。中位年龄6.0(3.3~6.0)岁,≥3岁75例、<3岁24例,男62例、女37例,男女比例1.6∶1。M066例、M+33例,GTR 72例、NTR 27例,DMB 62例、MBEN 17例、CMB 18例、LC/A 2例。肿瘤位于中线部位(四脑室、后颅窝、小脑蚓部)68例,小脑半球18 例,播散13 例。标危57 例、高危34例、极高危8例。患儿出现频率较高的染色体改变及基因变异、扩增见表1。其中,<3岁者占比24.2%,病理分型为DMB的患儿15例,MBEN 7例,LC/A及CMB 各1 例。此外,2 例患儿存在SUFU 胚系变异,并符合Gorlin-Goltz综合征的诊断。
截至2021 年10 月31 日,99 例患儿中位随访时间为3.2(2.2~4.1)年,3年EFS率为(61.0±5.0)%,3年OS率为(72.2±4.6)%,5年OS率为(70.6±4.7)%。随访过程中,39例出现进展或复发,占比为39.4%,其中,19 例全中枢播散转移,8 例颅内播散,10 例为局部或原位复发,2 例为脊髓种植转移。复发患儿中位进展或复发时间为1.0(0.5~1.5)年,中位生存时间为1.8(1.1~3.2)年,3 年OS 率为(30.6±7.4)%。
<3 岁组SHH 患儿中15 例病理分型为DMB 者3 年OS 率为(80.0±10.3)%,其中9 例M0期患儿仅行化疗后续未放疗;7 例MBEN 者3 年OS 率为(57.1±18.7)%,其中3例M0期患儿仅行化疗未放疗;2例SUFU胚系变异者均在化疗过程中出现肿瘤播散。12例未行放疗患儿截至随访结束未出现复发。
根据log-rank 检验分析结果,M+患儿较M0患儿预后差,3 年OS 率及EFS 率差异有统计学意义(P<0.05);肿瘤位于中线部位的患儿3 年OS 率及EFS率较肿瘤位于小脑半球、播散者高,差异有统计学意义(P<0.05);不同危险度分组之间3 年OS 率及EFS率差异有统计学意义(P<0.05);病理分型为LC/A者预后最差,为DMB及MBEN者预后相对较好,3年OS率及EFS率差异有统计学意义(P<0.05);有GLI2、MYCN扩增或TP53变异者预后差,3年OS率及EFS率差异有统计学意义(P<0.05)。见表1。
表1 SHH患儿总体OS率及EFS率的单因素生存分析结果()
表1 SHH患儿总体OS率及EFS率的单因素生存分析结果()
注:1)包括四脑室、后颅窝、小脑蚓部
Cox 回归模型分析发现M+,存在TP 53变异或MYCN、GLI2扩增,病理分型为LC/A为影响预后的独立危险因素(P<0.05)。见表2。
表2 SHH患儿总体OS影响因素的Cox回归模型分析
M B 是儿童最常见的神经系统恶性肿瘤之一,目前随着分子生物技术的发展,已将M B分为4 个不同的亚群(WNT 型、SHH 型、3 型、4 型)[2],不同亚型的MB 患者在发病机制、临床特征及预后方面存在一定差异,本研究着重对SHH型MB患儿进行分析,总结其临床特征,寻找预后影响因素,进一步增加对该型MB 的认识,并为SHH 型MB患儿的分层治疗提供前期临床研究基础。
相关研究认为SHH型MB占总体MB的30.0%左右,男女比例1.5:1,5年OS率为75.0%[11]。本研究完善分子分型检查的325 例MB 患儿中,SHH 型患儿有103例,占比为31.7%,男女比例为1.6:1,3年OS率为(72.2±4.6)%,5年OS率为(70.6±4.7)%,与既往报道相近。目前多项研究发现MB 患儿经过治疗后仍有1/3 左右复发,且多于确诊后1.5 年内复发,复发患儿的预后较差,有研究发现复发MB患儿的中位生存时间仅为0.5年[12-14]。本研究SHH型MB患儿3年EFS率为(61.0±5.0)%,随访过程中有39例出现复发或者进展,复发方式多为颅内或全中枢播散,复发率为39.4%,中位复发时间为1.0年,复发患儿中位生存时间仅为1.8年。
研究发现,术前播散转移者占SHH 型MB 患儿的15.0%~20.0%[15],在本研究中发现M+患儿占比为33.3%,略高于既往报道。一项针对270例MB患儿的研究中发现术前播散转移者预后不佳,M+患儿3年OS率<50.0%,为影响患儿预后的独立危险因素,并发现病理分型为DMB 及MBEN 者预后较好,8 年OS 率为76.0%,LC/A 者预后最差,7.5 年的OS率仅为14.0%[16]。另一针对48例SHH型MB患儿的研究也发现,M+、病理分型为LC/A为影响患儿预后的危险因素[17]。本研究中发现,M+患儿3年OS 率为(56.3±8.9)%,明显低于分期为M0者的(80.1±5.0)%,与既往报道一致。本研究中2例病理分型为LC/A的患儿,生存期分别为0.4及1.5年,预后较差,而病理分型为DMB 及MBEN 者3 年OS率明显高于病理分型为CMB者,预后较好,与既往报道相符。
有研究认为存在TP 53变异、MYCN及GLI 2扩增为影响SHH 型MB 患儿预后的因素[17]。本研究中也发现存在TP 53变异、MYCN及GLI 2扩增的患儿预后差,3 年OS 率为0,为影响患儿预后的独立危险因素。此外,目前最新进展中根据基因变异及术前播散等依据将SHH 患儿分为不同的3 级危险度,不同危险度间总体OS 率存在差异,标危患儿5年OS 率为75.0%~90.0%,高危患儿5 年OS 率为50.0%~75.0%,极高危患儿5年OS率<50.0%[18]。本研究中标危患儿3年OS率为(89.4±4.1)%,高危患儿3 年OS 率为(57.9±8.7)%,极高危患儿3年OS率为(12.5±11.7)%,与既往研究基本相符。
此外,不同分子分型MB 的肿瘤起源部位间也存在差异,研究发现SHH 型MB 患儿肿瘤多起源于小脑半球[19],但本研究中仅18 例(18.2%)起源于小脑半球,69 例(69.7%)肿瘤起源于中线部位(四脑室、小脑蚓部等),与既往报道不相符,因既往均为国外研究,故不除外与种族差异相关,且研究样本量小可能存在统计学差异,仍需继续扩大样本量进行研究。此外,log-rank检验显示肿瘤起源于小脑半球者及播散起病者预后差,但Cox 回归分析显示其并非为影响预后的独立危险因素。
既往报道认为儿童SHH多见于婴幼儿,但本中心中<3岁的SHH患儿仅占24.2%。多项研究认为对于<3 岁且病理分型为DMB 及MBEN 者仅化疗即可达到较高OS率,且因放疗对婴幼儿近期、远期不良反应大,若无肿瘤进展不再行放射治疗[20-22]。德国HIT-2000 多中心试验中19 例<3 岁DMB 及MBEN 患儿行静脉化疗联合脑室内注射甲氨蝶呤,5年EFS率为(90.0±7.0)%,5年OS 率为 100%[21]。另一项美国研究发现,<3岁DMB及MBEN患儿仅行化疗,5年EFS 率为(77.0%±9.0)%,5年OS率为(85.0±8.0)%[22]。本研究中M0期且无MYCN扩增的9 例DMB 及3 例MBEN 患儿HIT-2000 方案化疗后未行放疗,截至随访结束未出现复发。相关研究发现存在SUFU胚系变异者预后相对差,5 年EFS率和OS率分别42.0%和66.0%[23]。本研究2例SUFU胚系变异者也均较快出现肿瘤播散进展。故M+、MYCN扩增及SUFU胚系变异可能为影响<3岁DMB及MBEN患儿的预后因素,而无上述危险因素者可考虑仅化疗,不再行放疗。
目前关于分子生物学及基因研究的进展中将SHH型再分为SHH-α、SHH-β、SHH-γ和SHH-δ 4种亚型,儿童以前3型多见[24]。SHH-α型特点为多存在MYCN和GLI2扩增,其中TP53变异通常与这些扩增之一同时发生,通常预后较差;SHH-β型及SHH-γ型多见于婴幼儿,其中,SHH-β型多伴有肿瘤转移,患儿的OS率较低,SHH-γ型多数以MBEN分型为主,预后相对较好。此外,目前多项着重于研究SHH通路相关靶向药的试验正在进行[3],可能在SHH 型MB 治疗方面产生重大突破。故未来应进一步对患儿细化亚型分型并行个体化治疗。
综上,本研究发现存在M+、LC/A、TP 53变异、MYCN或GLI 2扩增者预后相对较差。病理分型为DMB及MBEN的婴幼儿无上述危险因素且无SUFU胚系变异者预后较好,可不放疗。但患儿病例数少,随访时间短,可能存在统计学上的偏倚。此外,应对患儿进一步完善基因检查及分子分型,细化亚型并进行个体化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