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耀天
(湖北师范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湖北 黄石 435002)
大数据时代与之前人类历史的技术时代不同,它不能再被简单地通过某种具体可视的技术作为时代的定义,它意味着人类进入到一个前所未有的、从未经历的新时代。按照托夫勒对人类历史阶段的界定,由技术浪潮而推动历史发展:第一次浪潮,是农业革命推动了农耕文明的发展;第二次浪潮,是工业技术推动了工业革命的发展;第三次浪潮,则是能源革命和信息革命改变着世界的面貌,这种改变主要发生在大数据技术领域,按照丹尼尔·贝尔的说法,“第三次技术革命将以往一切的系统都转换成数字形态。”[1]26。大数据成为概括这一时代的关键词,桑尼尔·索雷斯认为大数据可以用“4V”概括其特征:所谓4V就是Volume(体量)、Velocity(速度)、Variety(多样性)、Value(价值)[2]1。大数据被赋予了价值的内涵,成为可以容载、总结时代意涵的代名词,它在深层次地改变社会整体面貌的同时,也改变着教育的业态,“随着信息重要性的增强,新文明将会改变教育结构,重新调整科学研究的方向,最重要的是重新组织传播媒体”[3]365,大学教育也在大数据技术冲击下发生了颠覆式的变革。
以大学智慧课堂为例,它依托于大数据技术,在互联网基础设施和智能手机普及的技术背景下,通过采用智慧教学的相关软件,打通线上、线下教学的屏障,并以实现人机交流、人机互动的人工智能教学环境为技术诉求。当前无论是慕课教学,或是混合式、翻转式、O2O式教学,均是智慧课堂的技术表现形式。依托于大数据技术的智慧课堂,集中地解决了教学实践过程中教学信息匮乏、学生自主学习弱化、教师教学管理任务繁重等凸显问题,并借助神经网络、机器学习、情感计算等人工智能技术的发展[4]24,成为大学教学技术改革的主流方向。大数据技术在大学教学实践应用所产生的影响,与一般教学技术不同,它不仅把传统教学场景,仿真、复制、数据化地腾挪到赛博空间①,突破了传统教学时空限制的羁绊,更把传统教学实践中师生二元结构,转换为师生与技术的三元结构,技术导向和工具理性成为当前大学教学亟待正视的新问题。大数据时代强调“让数据说话”的同时,高扬着技术理性的力量,在大学智慧课堂建设的过程中,折射出大数据时代技术力量对现实生活的深刻影响。
智慧课堂是当前大学教学技术改革的先河,它利用大数据技术和弱人工智能的技术垄断,以信息化、可视化的智慧交流来打造虚拟的课堂教学环境。智慧课堂概念的出现,并不是一个崭新的词汇,它的应用最早可以从Web1.0时代进行溯源。早在上个世纪末,美欧等教学发达国家就已经通过BBS论坛交流和电子信箱交流等方式在线上开展师生的互动教学,由此也开启了线上教学的先河。Web2.0时代,伴随着相关互联网技术的发展,及社交软件在PC端的普及,进一步消除了师生交流的屏障,更加明确了以学习者为中心的教学导向[5]7-8,63。Web3.0、Web4.0能够明显地看出个性化教学和个性化学习成为新型线上教学的主流导向,这一时期人工智能的相关技术也迅速地应用到混合式教学的实践中。人工教学相关技术,如人工神经网络、人机互动学习、人际语言交流、人际情感理解等均在线上教学的实践中得以实现,无论是从教师的角度出发(教学管理、课堂管理、考试管理)或者是学生的角度出发(学习计划管理、知识信息管理、进度监测管理)都可以看出人工智能的技术发挥了越来越重要的作用。智慧课堂的教学以线上教学和Web1.0教学为雏形,它把大数据技术、互联网概念、云计算理念及VR视觉体验技术综合应用,形成师生立体交流和智慧教学的新场景,也由此把传统的实景教学腾挪到崭新的赛博空间。
在传统教学实践中,实景空间不仅是教学实践展开的场景,也是教学氛围、教学价值、师生互动、情感交流的载体,韩愈《师说》中所强调的“传道受业解惑”的师者功能均是在明确的空间场景中进行,流传至今的负薪求学、程门立雪等求知的故事也发生在具体的历史时空中。在传统的教学实践的理念中,无法接受、也无法想象摆脱了教室或是实验室这一教学实体场景,教学交流何以展开。智慧课堂则打造了与传统教学场景完全不同的新空间,即借助大数据技术而构建的赛博空间。赛博空间在今天的现实生活中不再是遥远的梦想,无论是青春年少的“00后”,或是白发苍苍的退休老人,在数字化生存的规划下,都坚信可以通过一部手机、一个二维码来解决现实生活的所有问题,“人类正在用数字之砖石建构一个米切尔所谓的崭新的‘比特之城’,重新设置时空关系,从而改变自身的生活。”[7]2智慧课堂所打造的赛博空间不仅拓展了师生交流的方式,也通过数据技术真实地打造了线上虚拟的空间——这是一个典型的矛盾体,一方面赛博空间是利用大数据技术营造出的一个现实空间内并不存在的多维信息空间,摆脱了大数据技术、互联网支持和手机、电脑等设备支持,这个空间并不存在,它与人的自然生命所依托的自然空间截然不同[7]6;另一方面,赛博空间却又真实的存在,通过VR技术和数据模拟技术能够在身临其境的数据空间中真实地展开教学实践,可以真切地感受赛博空间内搭建的校园、教室、图书馆、实验室等教学场景,更能以数据技术制定求学者心仪的教师形象[8]25-32。赛博空间解放了传统教学的时空限制,以海量的信息、虚拟的教学方式、创新的教学理念颠覆了传统教学的实践场景:
其一,经验型、知识型的教学方式逐渐坍塌。传统教学往往重视人类知识和经验的传授,农业社会发展的历程中几百年乃至数千年人类生息周而复始,知识和经验代代累加,既无创新也无改变,不同民族之间的文化交流和知识交换也极其罕见,由此而导致教学活动的开展多以经典诠释为主线,通过抽象的原理和故事的讲述来完成知识的代际传递。赛博空间中的智慧教学真正地做到了知识传播无国界,通过互联网技术可以任意连接世界各国的图书馆、研究所,借助大数据的搜索和记忆功能,师生可以自由开展专业兴趣的学习[9]45-52,而这些教学实践的展开往往具有未来主义的科幻色彩——求知者完全没有必要积累相关的知识经验,即可以打破学科范式的束缚,直接进入到需求化的学习过程中。
其二,个性化、魅力化的教师人格逐渐消解。传统教学的过程中,教师处于教学实践的主导地位,学生被动接受教师传授的相关知识,传统型的教学对教师的个人能力和知识结构有着严格的要求,往往只有知识丰富、经验丰富的教师才能胜任教学活动,同时,单向度的教学方式主导着传统的教学实践,在明确教师权威角色的同时,也往往导致“填鸭式”的教学,这也是传统教学实践被诟病的主要原因。在赛博空间的教学实践中,教师必须接受信息爆炸和知识更新的现状,某种意义上讲,他既无法通过知识的屏障来树立自己的权威,也无法以丰富的经验来主导学习,教师更像是一个学习的引导者,他与学生同时、同步接受新知识的洗礼,这种变革固然以民主化、交流式的新风格改善着传统教学实践中的师生关系[10]33-35,但也意味着教师的人格被技术祛魅,个性化的教学风格被智慧课堂中统一的虚拟教师形象所替代。
其三,情感型、价值型的教学交流逐渐解构。传统的教学实践更类似于一种表演性的、舞台性的、具有深度情感交流意涵的教学活动,大学教师被社会赋予了灵魂守望者和精神引导者的崇高形象,究其原因在于传统社会把大学的教学活动视为明德之举,正所谓“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11]4。智慧课堂所营造的赛博空间对价值的引导潜在地暗含着两个倾向:一是相关的知识被隐藏在智慧课堂背后的大数据算法所引导,表面上看似公允、平和的信息背后则暗潮涌动;另一种倾向则是纯粹的信息化的知识成为知识传授的主体,传统的形而上学和价值构造被技术消解,纯粹的知识传播和技术理性成为赛博空间内信息流动的主体[12]10。由此而深埋着大数据时代教学革命第二个批判维度:从价值导向到技术导向。
传统教学实践与智慧课堂的教学实践相比,尽管存在种种弊端,但前者往往秉持着人文价值的诉求,强调教学交往过程中师生的情感共鸣与价值共振。问题在于,智慧课堂的教学实践,在赛博空间的场景中,大数据的控制权力藏匿于技术平台之后,侵蚀着传统教学实践重视文化传承、注重价值塑造的理念:从文化层面讲,成长于互联网文化的“拇指一代”,早已习惯于被大数据技术绑架的生活,智慧课堂拖拽着他们继续沉湎于网络,而无法形成理性思辨的成熟人格;从价值层面上讲,智慧课堂和其它大数据技术一样,都有“技术至上”的错误倾向。强势的技术力量掩盖了深层的价值诉求,消解了大学教育人本主义的价值取向,教育环境中人的价值地位何去何从,成为智慧课堂必须关注的技术伦理问题。“大数据已经撼动了世界的方方面面,从商业技术到医疗、政府、教育、经济、人文以及社会的其它各个领域。”[13]15在智慧课堂的教学实践中,大数据不再甘于计量工具、统计工具、信息工具等教学辅助手段的角色,在人工智能的协助下,转化为凌驾于教学情感、教学主体之上的工具理性,把“一切皆可量化”的理念,和深藏在智慧课堂技术平台背后的数据相结合,凝聚为破坏教育价值链的崩溃性力量。
传统教学的价值认知,是建立在师生主体互动的基础上[14]116:在教学相长的过程中,形成彼此的情感认同、价值认同,情感的感受是真实的,价值的接受是真诚的。智慧课堂打造的赛博空间,教学活动的展开摆脱了时间、空间的限制——在这个空间展开的教学活动,既可以是基于真实的情感立场和理性判断,也可以是天马行空的匿名发言、或者是荒诞不经的肆意妄为。
笔者曾在自己的智慧课堂,进行过一次主题讨论:动物的生命权利问题。笔者假设了一个场景,某驾驶员在高速行驶过程中,发现路的前方有一个钉板和一条流浪狗。该驾驶员只能选择前行,要么撞向钉板,需要自行承担2000元左右的汽车维修费用;要么撞向流浪狗,既不用承担经济损失,也无须承担其它法律责任。笔者所在班级有97位同学,在智慧课堂的投票环节,面对如此两难选择,有60位同学选择撞向流浪狗而规避经济损失,21位同学选择撞向钉板而保护流浪狗的生命权利,还有16位同学选择弃权。同样的议题,发生在另外一个班级,该班共有102位同学,在现实的教学场景中,有12位同学选择撞向流浪狗而规避经济损失,有84位同学选择选择撞向钉板而保护流浪狗的生命权力,有12位同学选择弃权。
选择差异如此之大,背后的原因更让人深思:智慧课堂的选择,为匿名选择,人人无须为假设的道德行为负责,也无须为自己匿名的言行负责,不排除不少同学以逆向选择作为情绪宣泄的方式;实景课堂的选择,为举手表决,选择的过程既要受到个体良知的引导,更要受到周边舆论环境的监督。智慧课堂营造的赛博空间中,人是绝对自由的存在,不受现实条件的束缚,这种自由既是空间、时间的自由,也是道德、良知的自由。人从特定关系总和的社会属性定义,转化为数据化、技术化人格的虚拟形象。社会属性中所内涵的价值肯定,被技术的力量消解。人的行为,被技术导向所左右[15]60。按照《大数据时代》作者的忧思,究其原因在于:
其一,一切皆可量化。大数据的影响力在于,它不仅提供了技术量化的认知方法,也形成了技术导向的世界观。“将世界看作信息,看作可以理解的数据的海洋,为我们提供了一个从未有过的审视现实的视角。它是一种可以渗透到所有生活领域的世界观。”[13]126这种深层渗透的认知观,不仅影响着大学教学理工科的基本范式,而且改变着人文学科的授课方式、科研方式、思维方式等。以笔者任教的人文通识课为例,授课采用教务处统一要求的某互联网公司智慧课堂软件,从前期备课、课堂管理、课后作业,再到在线监考、成绩管理等,均可以在智慧课堂全程实现;人文学科的科研方式也发生改变,传统人文学科诠释、定性的研究范式,逐渐走向统计、定量的研究之路。如量化思维,仅仅作为一种学科思维,或是研究方法,倒无可厚非,问题在于“有了大数据的帮助,我们不会再将世界看作是一连串我们认为或者自然或是社会现象的事件,我们会意识到本质上世界是由信息构成的”[13]125。数据崇拜逼迫着教师从教学实践的主体战场自动隐退,把智慧课堂从教辅工具高抬到主导教学的地位。
其二,智慧课堂把教学关系变更为师生和数据平台的三元关系。智慧课堂最初是以教鞭工具的身份出现,但师生教学实践的开展均是以先于智慧课堂进行数据关联为先决条件。智慧课堂平台,既是师生教学数据的统合者,也是未来教学的引导者,数据也不再简单地等同于信息,“数据不再是单纯意义上的数据,它被挖掘出新的价值。”[13]174不少互联网平台把大学思政课视为商家必争的战场,原因在于大学专业课的平台用户都很分散,但所有大学生都要必修思政课,谁掌握了大学思政课的用户信息,谁就掌握了大学生的数据资源。平台技术被资本的力量绑架,加速了大数据技术涌入大学校园的步伐:“我们正处于大数据时代的早期,思维和技能是最有价值的,但是最终,大部分的价值还是必须从数据本身中挖掘。因为在未来,我们可以利用数据做更多的事情,而数据拥有者们也会真正意识到他们所拥有的财富。”[13]172
其三,教育价值的可能崩溃。《大数据时代》中提到大数据对传统产业冲击时,枚举了一个案例:传统的商贸企业和制造行业要通过大数据公司提供的相关信息,开展相关业务。大数据公司发现自己所处的重要中介地位之后,把商贸企业和制造行业都整合为自己的下游企业,让传统产业为大数据产业服务[13]176。其实这个故事早已不新鲜了,航空公司给携程网打工、餐饮行业给美团打工,都已是不争的事实。商业竞争的背后,隐藏的是传统价值的可能崩溃:传统实践中,人是毋庸置疑的主体;而在大数据环境中,人的地位和作用不断被数据技术所矮化,人成为数据算法的一个符号,在数据环境中人既无法自由自主,也无法主体主导。
智慧课堂的教育实践中,教师的主体价值被技术价值替代,原因在于“人类从依靠自己做决定到依靠数据做决定”[13]180——在教学实践发生之前,大数据技术已经深度影响着师生的虚拟交往,并渗透到教学实践的全过程。“行业专家和技术专家的光芒,都会因为统计学家和数据分析家的出现而变暗”[13]180,传统的知识和经验显得如此不合时宜,被精准的大数据技术斥之为主观臆想,由此而可能导致教师主体价值、教育人文价值的双重崩溃。
传统教学实践中,信息、经验、知识的多寡,既是明确教师权威的基础,也是教师话语权力实现的基础。大数据时代的到来,意味着在教学生态中削平了教师与学生的知识信息差异。以智慧课堂为例,学生往往因为更娴熟于互联网技术而能够掌握更多的信息,教师却因为年龄问题而出现“数据代际鸿沟”现象。由此而导致大数据技术成为替代经验、知识的新型权力因素,数据权力成为主导智慧课堂的主轴性力量。按照《大数据时代》中对数据权力的界定,来观照智慧课堂环境下教学实践的转变,可以感受到传统教学实践所遭受的技术冲击:
一是数据可能形成教学“独裁”。如果说智慧课堂是大数据技术营造的虚拟教学空间,那么空间背后的运营法则是大数据的算法逻辑。大数据技术之所以异化为一种强大的、独立于人的理性力量,究其原因在于它能高度模仿人的思维能力,它内涵着一种具备意识形态色彩的算法政治。整合了大数据技术力量的智慧课堂,裂变于人类的理性世界,成为独立的教学权力,并主导着教学实践的展开。这种独裁的权力,更有甚于传统教学中权威师长的严厉,它制定着不容置疑的教学秩序,严格控制着教学进程,并高度模仿着人的思维,成为教师无法掌控的独立技术力量。同时,“大数据时代,不管是告知与许可、模糊化还是匿名化,这三大隐私保护策略都失误了”[13]200,这意味着师生在智慧课堂面前几乎是透明的状态,它能够为所欲为地进行教学控制。按照海德格尔对技术理性的批判,智慧课堂业已内化为一种隐形的教学工艺,它不仅显性地以教学纪律、教学秩序的方式控制着教学实践,而且以“自我遮蔽”的形式,内化地控制着师生的内心世界。
二是智慧课堂“预测与惩罚”着教学实践的展开。智慧课堂的教学环境中,师生的主体身份,被数据解构并重构,数据化生存不仅是一个时髦的词汇,而且真实地发生在智慧课堂的教学环境中。智慧课堂是数据化生存的上帝,它不仅制定着赛博空间的游戏规则,而且亲自参与规训“不从者”——以当前高校的技术教学改革为例,取得教学成绩的往往是娴熟于数据教学技术的、接受量化思维的年轻教师,而被数据技术遗弃的教师则被打入另册。智慧课堂的控制之魅在于,它能够轻易地通过师生教学痕迹,预判师生的兴趣爱好、志向所在,并以此作为依据,制定所谓的“个性化教学方案”——这种个性化的背后,是大数据技术营造的各种完美指标——背弃这种指标的师生,同样成为被惩罚的对象。“我们更倾向于从数字数据的增长和奥威尔写《1984》时所处‘监视炼狱’的角度,去理解大数据给个人隐私带来的威胁”[13]201,而这与大学所倡导的理性、思辨的教育方针相违背。技术的力量,能够“在一个数据库中找到普遍联系,然后对适用于这种普遍联系的个人深入勘察。这适用于团队内的每个人,是一条普遍规则”[13]204,这也违背大学教育因材施教、个性独立的教学原则。
三是大数据管控的终极密匙。大数据技术之所以能够僭越人的主体地位,其根本原因在于它有一整套完整的权力体系[16]70。以智慧课堂为例,从技术表层到控制体系大体可以划分为五个基本层次,按照由上到下、由外及内的逻辑结构如下:
1.智慧课堂:教学实践的赛博空间;
2.数据技术:赛博空间的技术支持;
3.数据逻辑:技术支持的逻辑算法;
4.算法政治:逻辑算法的控制理念;
5.数据资本:控制理念的根本依据。
如上逻辑谱系,也是数据资本作用的权力谱系。从这个角度出发,数据资本控制是实现大数据管控的终极密匙,也是大数据技术异化的根本原因——互联网技术公司通过对智慧课堂使用用户的监控,最终实现资本收益。“我们比想象中更容易受到数据的统治——让数据以良莠参半的方式统治我们。其威胁就是,我们可能会完全受限于我们的分析结果,即使这个结果理应受到质疑。或者说,我们会形成一种对数据的执迷,因而仅仅为了收集数据而收集数据,或者赋予数据根本无权得到的信任。”[13]210这也意味着,警惕智慧课堂的技术异化,本身就有共产主义反异化、反物化的色彩,它也意味着在大学教学的环境中,重提人的主体地位具有意识形态教育的重要意义。
智慧课堂是大数据时代大学教育技术改革的重要形式,它融合了传统教学经验和人工智能技术,实现了教学管理中梦寐以求的效率、效能和效果。问题在于,大数据技术以独立的、强势的工具理性的力量,对生活的方方面面已经产生了颠覆性的影响,它天然地禀赋了异化主体、消解价值的功能[17]100。智慧课堂语境下,师生教学实践的展开呈现出工具理性和价值理性碰撞的场景,也正是大数据技术不断冲击主体价值的浪花,从某种意义上讲,“大数据预测可以给我们打造一个更安全、更有效的社会,但是却否定了我们之所以为人的重要组成部分——自由选择的能力和行为责任自负。大数据成为集体选择的工具,但也放弃了我们的自由意志。”[14]180舍恩伯格所著的《大数据时代》为批判、反思智慧课堂提供了独特的宏观视角和微观方法,同时也应当以反思技术异化为契机,重塑大数据时代人的主体成就与人文价值[18]21-28。
注:
① 赛博空间一词来自于加拿大科幻小说家吉布森在《神经漫游者》中提到的概念,吉布森把赛博空间定义为一种由计算机支持、由数据符号关联构成的虚拟空间,在这个空间中人、机器、信息融为一体,通过数据在线技术把人类的生活腾挪到线上[6]57。《神经漫游者》,Denovo译.南京:江苏文艺出版社, 2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