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物凶猛纪录片导演历险记

李文举

狼群

排兵布阵，跟踪追击

狼群总是令人生畏的，它们“城府很深”，所以特别吓人。

有一次，我们在可可西里、羌塘以及阿尔金山三个保护区交界的地方拍摄。收工回去的路上，天色略有一点麻麻黑，我们开车正走着，就碰到一群狼，大概有七八只， 把我们堵在路上了。看它们排兵布阵特有意思：头狼在一个特别显眼的小土丘上面趴着不动，看着我们，像个指挥官；它手下那些狼四下里分散跑开，沿着各种沟沟坎坎，从几个方向分头包抄过来。

有越野车在， 我们当然不怕，大不了开车跑路！所以我们还扛起摄像机，下车去拍它们。以防万一，我叮嘱队员就站在车边上，把车门打开，等它们靠近了，我们上车、关门、跑路。没想到这群狼一直尾随我们到了营地，我们都没有觉察到。到了半夜，有队员起夜时发现有动静，喊了起来，大伙儿都出了帐篷，打开手电筒、头灯，并大声喊叫。没多久，狼群撤离，消失在黑暗的荒原之中。狼是机会主义者，常会尾随人类，我猜它们是被营地里的食物吸引来的，目标应该不是我们这群“两脚兽”。

棕熊

步步为营，半夜角斗

在广袤的青藏高原上，棕熊是霸主。它们非常机警，而且活动范围很大。在藏北双湖县，我们选中一头棕熊，拍摄前做了仔细调研，确认好它每天的行动路线：晚上在山里过夜，白天从山口下来，到草地上去找吃的。西藏棕熊很少追捕猎食，主要就是挖旱獭和高原鼠兔。

高原上没有遮挡，我们改造了一台车，用迷彩伪装起来，慢慢去接近棕熊。熊看起来憨憨的，实际上智商挺高。它看似在专心挖食物，但每当我们把车子往前开一点，它就往前走一点，永远保持着安全距离。后来我们发现，熊的好奇心很强，要是发现远处有不一样的东西，它会站起来，像人一样直立着“眺望”。利用这个特点，我们拍到了一些不错的镜头。

拍摄地方圆几百里都是无人区，摄制组每天晚上扎营露宿，大家分头住几个野营小帐篷。营地边上就有熊在打架，我们在帐篷里听着棕熊愤怒的嘶吼声，心里七上八下。国外拍摄熊这类猛兽，一般都会有防熊装备。但我们没有专业防护设备，只能让大家多注意着点，现在想想挺后怕的。

亚洲象

正面冲锋，背后包抄

我们拍摄的动物中，大象也是极危险的。在云南，每年都有人在与野象的冲突中丧命。

当年我们在云南普洱所拍的那一群亚洲象，就是曾经杀死过人的。有一天我们正在拍摄，象群进了林子，其中有几头母象和小象。为保护幼崽，成年象会格外勇猛，所以我们也不敢跟进去，就在林子边等它们出来。即便如此，大象还是发怒了。突然，两头公象从林子里冲了出来，大伙儿完全没有防备，等反应过来，两头象离我们只有十来米远了。有一个当地负责观测大象的野保员随队拍摄，只听他喊了一个字——“跑！”全体人员撒丫子就跑，扛着器材、设备，逃命一样，狼狈不堪！还好，两头公象冲到我们原先所在的那个地方，就停下了，估计也就是想把我们赶走而已。

大象非常聪明，它们也懂暗中包抄的战术。后来摄制组在河边拍大象洗澡，摄影师藏在岸边树丛里。我负责“把风”，看见象群中的一头公象远远地上了岸，慢慢地向我们所在的树丛后面走来——要抄我们后路！正好摄影师拍得也差不多了，我就下令剧组赶紧撤离。

野牦牛

狭路相逢，死里逃生

狼、熊这类食肉猛兽，往往比较谨慎，如果不是狭路相逢的话，一般没事。野外真正危险的，其实是野牦牛这类大型食草动物。野牦牛暴躁易怒，稍微感觉不对劲，就拼了命主动发起攻击。

我们拍摄野牦牛时，就遇到了大麻烦。在新疆阿尔金山与青海交界处的库木库里沙漠，有几千头牦牛，为接近这群野牦牛，我们把整个一台车伪装起来，用伪装网搭个防护罩，把车全部藏进去，在湿地边放了20多天，它们慢慢就适应了。

有一次，分集导演小魏前去观察野牦牛。当时面前有个大沙丘，挡在我们和野牦牛之间。我们知道牛可能在沙丘另一边的小草滩吃草，小魏想绕过沙丘拍一点近景。结果小魏刚一冒头，正好和一头野牦牛脸对脸！人和牛都被吓了一跳，野牦牛完全没给小魏反应时间，直接就冲了过来。一下子，摄影机的架子就被顶飞了。野牦牛的牛角非常恐怖，能把汽车戳出个窟窿，人被牛角顶上，后果不堪设想。好在小魏机灵，一看跑不了，赶紧趴倒在地——他太聪明了！因为位置低，牛角始终没能把他从地上挑起来。但三下两下，牦牛还是把他冲锋衣的帽子撕掉了，头上也被划开一道大口子。我們几个人赶紧跑过去救援，牦牛扭头跑了。小魏回来一看，头上好大一个包，满脸都是血，算是捡了一条命！

眼镜王蛇

喷射毒液，闪击难防

我们还拍过多种蛇类。在南方丛林里，蛇很多，而且善于伪装，说不定你看到的一根树枝就是蛇，手一抓，就可能被咬。其中最厉害的是眼镜王蛇，它们是体型最大的毒蛇，以其他蛇类为食，会追着人咬。

我们在广东韶关拍眼镜王蛇，身边始终有长期跟踪研究它们的专家协助。光是找蛇的巢就花了两年时间：第一年气候不太好，眼镜王蛇整年都没产卵，也没有筑巢；第二年才找到它的巢，在非常隐秘的地方，当然也是极度危险。

我们拍的那条眼镜王蛇不算很大，但立起来也有1米多高。它的毒液量很恐怖，一条眼镜王蛇体内的毒液，就足以杀死三头大象。拍摄眼镜王蛇时，旁边必须有特别懂蛇的人帮我们看着，因为你不知什么时候，它就会突然发动进攻，“唰”地一下就过来了，跟闪电一样！当然，在专家指导下，我们准备了一些防护措施——很简单，就是在摄影机前面装一块有机玻璃板，上面钻个洞，把镜头伸出去。除此之外，我们身上再没有任何防护，现在想想，能全身而退算是挺幸运的。

在我看来，这些凶猛的动物，实际上是自然之力量的显现。环境塑造了生物，生物也适应了它们的环境。我们人也是一样，整个地球就是人类的环境，我们拍动物的故事，实际上也是在讲人的故事。

栋梁//摘自《博物》2022年第11期，本刊有删节，ls/制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