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_陈 雪 图_王 丹
今年的冬来得甚是温柔,给了充足的时间,让人慢慢地从薄衣一点点加厚,不紧不慢从容不迫地走入这一年压轴的季节。
时常有的晌晴天儿,让人打心底里升出感慨,今冬真是明媚。天蓝得澄净极了,白云左一块儿右一块儿挂着,像一幅明快的油画。再往下就是各种树木,柳树还是绿的呢,这绿不是被冷逼出,赶在叶落前一股脑儿挤出来的砂绿,是舒展筋脉颇有精气神儿的宝绿。银杏却是惊艳得很,一树一树的小扇子,铺天盖地的黄白游、松花黄、缃叶黄,纯粹又温暖的色彩,耀了眼也治愈了心。栾树果实像个小灯笼挂在树梢,从淡黄色、金黄色,到橙橘色、淡红色、深褐色,颜色极为热闹,争先恐后地给这画儿抹上几笔绚烂。
享受了阳光洒满房间的日子,心里又隐隐期待起下雪来。冬日最大的乐趣莫过于下雪,六棱飞花穿庭入户,天地间银装素裹,往日里瞧惯了的房屋庭院竟也有了琼楼玉宇的气派。欢呼声、笑闹声,打雪仗啦,孩子们跑在干净的雪地里故意留下小脚印,谁家楼下堆起长了个红萝卜鼻子的雪人。干树枝子上挂着的一串儿迷你版葫芦娃,那是孩子们用雪放进玩具模型里压成的雪娃娃,不知被哪个促狭的小机灵儿轻手轻脚地挂在了树上,给这逢雪的喜悦里平添几分童趣。
这般泼天的喧闹是孩子们的,于我便是坐看青竹变琼枝了。有人会讲,坐在那里又不动,瞧雪又白茫茫一片有啥乐子嘛。非也非也,你想呀,独居一室临窗而坐,透过花木往外瞧,那雪或簌簌而落或纷纷扬扬,一会儿子慢一会儿子紧。落在草料场,雪地里林冲踏着碎琼乱玉,在北风里迤逦而行。落在济南的小山上,和青黑的矮松还有远处卧着的小村庄一块儿,成了老舍先生眼里的风景画。落在大漠孤烟直的塞外,让护身铁甲寒的岑参忆起长安春日里的梨花。落在深夜的江州,让已讶衾枕冷的白乐天听到竹折声。落在我的窗前呢,那就是一派山河安稳万民安乐的景象!
赏雪哪能不喝点儿茶呢。比起煎茶、泡茶,我更爱点茶。我总是固执地认为,落雪时点茶最恰如其分,若是初雪就更妙了。就下那一点点的小雪,历经高空的冲击,却轻曼地舞向大地,收敛起性情的寒猛凛冽,就那样温柔地拥抱人间。点茶也是如此呀,历经沸水冲滚茶筅击打,消融掉苦涩沉重,茶汤云雾渐生,结浚霭、结凝雪,成为一盏雪沫乳花溢盏而起的好茶。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冬是有厚度和深度的,也是最坚韧的。不管是晴空暖日还是凛冽寒风,它都从容地面对一切,大度地接纳一切,打磨筋骨滋养精神,踏踏实实地蓄积力量。只待明春的号角一响,便可将美好尽情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