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香，结乡

文/言蹊 图/赵敏

一

那只硕大的、洁白的兔子，又在琪琪的梦里出现了。

它迈开矫健有力的四肢奔跑，快得像一支白色的箭—穿过森林，行过山谷，越过丘陵……就在它快要奔过来的时候，琪琪醒了，眼前是同样白色的天花板。

她发了会儿呆，瞥了一眼床头的日历，气鼓鼓地躺回床上，把被子扯过头顶。才四月，距离暑假还很远哪。

春天是个热闹的季节，各种花草树木争奇斗艳，竞相开放。琪琪想，如果植物会说话，那她一定会被吵得天天睡不好觉。

琪琪上学的路上有许多开花的树，但她从不停下来观赏，因为这里没有她喜欢的那一种树—结香。

那是一种低矮的树，枝条柔韧，会在三、四月开出美丽的黄色花朵。奶奶告诉她，无论做了什么梦，只要早上起来在结香树上打个结，是美梦的话就一定会实现，而如果是噩梦，也一定可以被驱散。

琪琪曾经和奶奶一起生活的小山村里，到处都是结香。结香盛开的时候，她常常在覆着柔软青泥的田野奔跑。往往没多久，她的衣服就沾染了浓郁的花香，走到哪里，就把花香带到哪里，奶奶会笑着叫她“小结香”。

自从上了小学，琪琪就只有在寒暑假才能回去。她每天盼星星盼月亮，暑假结束了盼寒假，寒假结束了盼暑假，但是她再也没能赶上结香的花期。

二

兔子就是从那次假期结束之后开始出现的。

它为什么一直在我梦里奔跑？它想跟我说什么呢？琪琪想不明白。日复一日，梦里的那只兔子离她越来越近。

在四月快要过去的时候，兔子终于风尘仆仆地来到了她的面前。

它壮得就像一匹白色的小马，长长的胡须十分帅气，脖子上有一条绿色系带，上面挂着一只褪色的铃铛。它转向琪琪，低下头，用那双晶莹剔透的红眼睛注视着她。

那双眼睛就像最纯净的红宝石，鲜艳、清澈。琪琪正想着，听到兔子开口了：“琪琪，这是你奶奶托我转交给你的。”

说着，一摞小小的书从它宽厚的背上滑下。

“我奶奶？！”琪琪惊讶地叫出了声。

“她说这是你小时候最喜欢的童话书，你每天读一个故事，读完之后一定可以做个美梦的。”兔子咧开嘴笑了笑，露出两颗大板牙。

听兔子解释完之后，琪琪抱着书再也不肯放手：“谢谢您，兔子先生！”

“现在，我带你去看结香花。”兔子在她面前伏低身子，示意她到自己背上来，看到琪琪还在犹豫，它催促道，“你不是一直想看吗？这也是你奶奶的嘱托，快上来吧！”

琪琪终于小心翼翼地站了上去。

“抓稳了！”兔子又叮嘱道，琪琪赶忙抓住那根系带。

耳边呼呼的风声一会儿大一会儿小，空气一会儿裹挟着潮湿的水汽，一会儿又夹杂着草木的芳香，因为兔子的速度太快，周围的景色已经完全变成了一道模糊的掠影。但是它的背上始终安稳，琪琪渐渐放松下来。

三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的风声渐缓，一阵再熟悉不过的浓郁花香扑面而来。兔子停下来时，琪琪看到周围全是黄色的结香花。它们柔软的枝条上，都打着数不清的结。

“结香树除了可以实现美梦，化解噩梦，还可以用来许愿呢。”兔子看着这些结说道。

“这些结是谁做的呢？”琪琪迷惑地问。

“当然是你的奶奶呀。”兔子摸了摸她的头，它的爪垫暖烘烘的，“因为她很惦念你。她每天都要在结香树上打结，许愿你在远方一切都好。”

琪琪望着无数打结的结香树，仿佛能看到奶奶每天徘徊在院子里的身影。虽然孤零零的，但老人什么也不在乎，她只在意远方的小孙女儿过得好不好。

“兔子先生，谢谢您带我来。” 琪琪忍住眼泪，虽然不知道这位兔子先生从哪里来，还知道这么多事情，但它无疑是很厉害的。

“强烈的愿望会产生‘愿灵’，而‘愿灵’的力量会随着愿望的强烈程度一点点变强，并且为愿望的实现提供一些帮助。”兔子先生仿佛猜到了她的心思，自己开始解释了。

看着琪琪吃惊的表情，它继续解释道，“是的，我就是一个‘愿灵’。琪琪，你真的不认识我了吗？”

琪琪想了很久很久，终于，她想起了兔子……纸兔子！

曾经奶奶教她折纸，她笨手笨脚地学了一下午，终于学会了折纸兔子。然后那只兔子就被她很宝贝地放在了小铁盒里，这么多年再也没打开过。

所以说，兔子先生是她的作品吗？

琪琪摸了摸它光滑柔软的毛发。

哦，兔子先生，那请允许我送您一个名字吧，就叫结乡。谢谢您带来结香花，也谢谢您再度联结起我和我的故乡，慰藉我的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