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城
电影《戴珍珠耳环的少女》中有一个场景令我至今记忆犹新——画家维梅爾用烧红的针锥为少女葛利叶穿耳洞,针锥从雪白的耳垂穿刺而过,皮肤上冒出一点猩红后,葛利叶便拥有了一个耳洞。接着,维梅尔在这个刚扎的耳洞中为葛利叶戴上了一只明亮的珍珠耳环,原本平平无奇的少女在珍珠耳环的衬托下突然焕发了生机,有了一抹令人过目难忘的明丽之色。
从来没有人知道,在我没有耳洞之前,我羡慕着身边所有戴耳环的同龄女孩。我私下固执地认为精致的耳环就像电影里葛利叶的那只珍珠耳环一样,是能令相貌平凡的女孩变得好看起来的不二法宝。
第一次知道耳环的魅力,还是在我读小学的时候。班里有个女孩从妈妈那里得了一对耳环,戴着来上学,出了一回风头。平常大家的脸蛋都晒得黑黑的,一眼望去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但有了对比后,大家就知道爱美了,之后班里十之八九的女孩子都打了耳洞。
在我老家打耳洞的方法有三种:一是花10块钱到街上请卖小饰品的小贩用枪打;二是请村里有经验的妇女用烧红的绣花针直接刺穿;三是买一对两头带尖的圆环耳圈,每天自己用手按捏,直到耳垂穿孔。
我妈向来不关心我在这方面的需求,然而当我看到身边的女孩都开始打耳洞,想到以后大家坐在同一间教室,就我一个人没有漂亮的耳环戴,我心里就觉得委屈。后来经我软磨硬泡,我妈同意给我买一对两头带尖的圆环耳圈,让我自己按捏。然而第一次打耳洞以失败告终,因为我按捏了10天左右后,耳垂肿得老大,于是自己哭着把耳圈摘了,从此有好几年再没动过打耳洞的念头。
第二次打耳洞,是因为我“失恋”了。对方是我初三时的同班同学,虽然彼此都没有公开说过喜欢对方的话,但帮对方打过饭,放学时还曾骑过同一辆自行车。班级里有关于我们俩的流言蜚语传出来后,他开始疏远我,甚至表现出要和我划清界限的态度。我内心所剩的那点骄傲使我下决心与他划清界限,不再喜欢他。
经此一事之后,我的内心很受伤,对自己陷入了深深的怀疑。我觉得他不喜欢我,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我长得不够漂亮。我在中考后的那个暑假去卖饰品的摊子打了两个耳洞,其实这更像是一种痛定思痛的做法,那两个耳洞就代表着我内心发狠的誓言:学生时代坚决不谈恋爱!
后来我洗头发的时候耳洞碰了水,导致感染发炎,不得不取下耳钉。那打了没多久的耳洞没两天便长好了,再也寻不到一丝缝隙,更别谈戴漂亮的耳环了。
我第三次打耳洞是在同桌杨同学的怂恿下到学校附近的夜市打的,我隐约还记得她劝我学她一样,在耳骨上打两个。我也是从她身上才得知,原来一个人戴上样式不同的耳环,可以拥有不同的模样,呈现出不同的气质。我觉得也许我也可以变得个性张扬、大胆,成为一个有魅力的朋克女孩,前提是我得打两个耳洞。
有了前两次打耳洞失败的经历,我没敢下决心,依然只在两个耳垂上各打了一个。好在这一次打耳洞还算成功,一个月后我戴上了杨同学的同款子弹头耳钉,然而我的性格却没有因此变得大胆张扬起来。相反,我开始怕被其他同学看到耳垂上夸张的子弹头耳钉,常常披着头发来上课。
那时我姐姐问我为什么要执着于打耳洞,她说:“你难道没发现有很多女生也是没有耳洞的吗?”其实不是非要打两个耳洞不可,而是想戴漂亮的耳环,想要变得好看,想要成为精致、漂亮、自信、大方的女生,想要获得别人的喜爱,这才是我青春里不敢大声说出口的秘密啊!
现在,我在慢慢变成自己心底期待成为的那种女生,也从心底认为一个人漂亮与否不能仅依靠外表是否光鲜靓丽来判断。
古月//摘自《哲思2.0》2022年第7期,本刊有删节,二木/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