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固本清源”理论浅谈乳腺癌的临床治疗

赵滢蓉，孙海燕

（1.福建中医药大学硕士研究生，福建 福州350122；2.福建中医药大学附属人民医院肿瘤内科，福建 福州350004）

0 引言

乳腺癌是目前全球发病率最高的女性恶性肿瘤，在全球肿瘤防治中占据重中之重的地位。根据世界卫生组织国际癌症研究机构发布的2020年全球肿瘤数据显示，乳腺癌新发病例数高达226万，且发病率呈逐年上升趋势。现代医学诊疗技术日益完善，乳腺癌的死亡率呈下降趋势，且乳腺癌患者的5年生存率超过83%[1]。中医药在现代临床运用广泛，以整体观念及辨证论治为核心，与现代精准医疗相结合，在治疗乳腺癌中发挥独特优势。中国中医科学院林洪生教授以“扶正固本”“伏毒”等理论学说为基础，创造了“固本清源”理论，为中西医结合防治肿瘤提供重要的理论基础[2]。“正虚”“痰湿”“瘀滞”“热毒”之间产生的相互作用是乳腺癌发生、发展及转移的基本病机[3]。在“固本清源”理论基础上进一步探讨乳腺癌的中医药治疗，不仅是对祖国传统医学的继承，还是与现代医学技术治疗乳腺癌中西结合，为中医药在临床上治疗乳腺癌提供临新思路。

1 “固本清源”探微

“固本清源”的哲学理论历史悠久，古代统治者视其为治理国家的方法。“固本清源”理论最早出现在隋唐，政治家魏徵提出“求木之长，固其根本；欲流之远，浚其泉源”，其核心要旨是使其根基牢固，同时清理源头。“固本清源”理论中蕴含着丰富的哲学思想，不仅适用于治理国家，也疾病在治疗中发挥重要作用，比如与祖国传统医学的“治病求本”“扶正祛邪”等理论相吻合。疾病发生的内在原因是机体的正气不足，外因则是感受不同的病邪所致，治疗上通过增强其正气，抵御及祛除邪气，从而达到“陈莝去而肠胃洁，癥瘕尽而荣卫昌”的效果。在临床中，医者需视患者的疾病情况而选择相应的治疗手段。如呼吸系统疾病通常以补益肺气，联合止咳平喘祛痰；治未病大多以调养体质为主，或温阳，或养阴，或补益气血等。在祖国医学中恶性肿瘤属于“瘤”“岩”“积聚”等范畴，正如《医宗金鉴》所云：“积之成也，正气不足，而后邪气踞之。” 随着中医药的不断发展，“固本清源”理论更进一步为中医药抗肿瘤治疗提供了新思路。

“固本清源”的核心理论是稳固根本，清理源头。传统医学认为“固本”是治疗肿瘤的基本准则，通过“固本”，增强机体正气，使得机体内环境趋于平衡，从而使其不适宜肿瘤的生长或转移，正所谓“正气存内，邪不可干”；通过“清源”，清除机体内气郁、痰浊、瘀滞、湿热等多种邪气，从根本上阻止其形成肿瘤的邪毒，达到“邪去则正安”的目的。“固本”与“清源”两者密不可分，主要是通过扶正与祛邪相互结合而形成，但又与“扶正祛邪”理论有本质上的区别。“扶正祛邪”理论主要是依据脏腑气血阴阳的亏虚以及气痰瘀湿热的邪实而采取相应的治疗。“固本”的本质是增强人体正气，从而维持机体气血阴阳平衡，从而达到抵御外邪的作用。“固本”不局限于补法，同时和法、调法、益法等也均在“固本”的治疗范畴。目前临床上通过中医的体质研究与现代医学技术相结合，为追溯其疾病根本提供有效信息。同时“清源”也不是单一的清除癌毒，肿瘤患者本身体内气血阴阳运行不畅，五脏六腑的正常生理功能也会受到一定程度的影响，因此清肠化湿法、疏肝健脾法、活血散瘀法等也均属于“清源”范畴。在临床上医者应以固本和清源为主要治则，同时辅以“扶正”与“祛邪”，使不同阶段的乳腺癌患者都能获得临床收益。

2 乳腺癌的病因病机

乳腺癌在中医学中被归纳为“乳岩”“乳石痈”“翻花奶”“奶岩”等范畴[4]。《校注妇人良方》对乳岩的阐述:“乳房中最初有小核或与鳖棋子类似，无痛感、无红肿，病情继续发展后小核长大如山峰，皮肤破溃如熟，或是乳房内破溃如岩穴，血水滴沥，此症状为气血虚耗，肝郁脾虚，称之为乳岩。”《格致余论》中对乳岩的病因病机概括为“忧怒抑郁，久则淤积，肝气不畅”。由此可见乳腺癌发病机理是患者长期体内正气不足，脏腑功能受损。乳腺癌的病理因素包括痰浊、气郁、热毒、瘀血等[5]。中医经络学说认为乳房是阳明气血聚集的主要部位，同时肝经、脾经都聚集在乳头[6]。因此当人体脾胃或肝脏处于病变的情况时，可能导致乳房的正常生理环境受到损害，久而引起病变。现代中医学认为肾为先天之本，调节人体阴阳；脾胃乃后天之本，主要的生理功能是运化水谷精微，为气血的生化之源。治疗乳腺癌不仅是局部治疗，而是综合调节肝脾肾三脏，使得气血充足，运行正常，阴阳调和，才能有效防止邪毒聚集乳房。

3 基于“固本清源”理论治疗乳腺癌

现如今“固本清源”理论在中医药广泛应用于临床抗肿瘤的治疗中。林洪生教授提出的以“固本清源”为理论基础治疗乳腺癌的中医综合治疗方案经过多中心的循证医学统计发现能够明显提高乳腺癌患者的临床疗效。根据“固本清源”理论，针对不同时期的乳腺癌采取相应的治疗原则，以下为临床中常见的治则。

疏肝健脾法：乳腺癌的发生与肝脾密切相关，肝主疏泄，调畅全身气机，肝气郁结则全身气机不畅，进而影响脾胃运化水谷精微，从而破坏乳腺的正常生理环境。因此在治疗肝郁脾虚型乳腺癌时，医者不可一味的疏肝行气，同时还应当顾护胃气。《医学衷中参西录》曰：人之元气，根基于肾，萌芽于肝，脾土之运化水谷，全赖肝木之升发疏泄而后才能畅达健运，故曰：“土得木而达”。裴俊文[7]等发现采用丹栀逍遥散合二仙汤治疗乳腺癌内分泌治疗后类更年期综合征的临床疗效显著，治疗组的类更年期综合征、中医证候积分明显改善。宋小青[8]通过柴胡疏肝散加减，以疏肝理气，补气健脾为治则治疗乳腺癌，研究发现患者的生活质量评分及症状改善率均有明显改善，同时发现化疗后的乳腺癌患者常出现 CD3+、CD4+、CD4+／ CD8+比值降低等免疫力低下情况，健脾柔肝类、补益气血类药物能多靶点改善化疗所致的免疫低下引起的诸多不良反应。

清热养阴法：肿瘤多为本虚标实，乳腺癌的基本病机为“痰”“瘀”“毒”“虚”，机体正气受损，气血运行不畅，久则郁而化热，热毒蕴结，气阴两伤。因此治宜清热解毒、养阴益气，从而达到“固本清源”。林教授在治疗热毒蕴结型乳腺癌中常用山慈菇、蒲公英、半枝莲、夏枯草、郁金等清热散结药，并且治疗过程中采取“未病先防”思路，常用北沙参、天冬、麦冬、生地黄顾护气阴，防止攻伐伤正[9]。施晓丽[10]通过对比研究发现清热解毒法联合新辅助化疗方案可提高疗效，改善临床症状，提高机体免疫功能，提升患者生活质量。周华妙[11]等通过研究清热解毒法对乳腺癌荷瘤小鼠肿瘤转移的影响，发现黄连解毒汤在一定程度上抑制肿瘤侵袭迁移，从而达到控制肿瘤的远处转移。

化痰祛瘀法：《诸病源候论·石痈》中提及“有于下乳者，其经虚，风寒之气客之，则血涩结……无大热，但结核如石”，气血运行不畅导致乳络阻塞，瘀血互结，积久形成乳岩。乳腺癌患者多为脏腑功能失调，癌毒进一步影响气血津液的运行，使经络瘀阻、痰浊阻滞、瘀血内结，进而又促进了肿瘤病情的发展。因此临床上针对痰瘀互结证的乳腺癌患者，不仅要祛除癌毒、化痰祛瘀，还需提升机体正气，保持正常的生理环境，以防病理因素进一步干扰机体。刘益铭[12]等发现治疗痰瘀互结型乳腺癌用土贝母、天南星、半夏等化痰药效果并不好，“痰为阴邪，非温不化”，配合一定量的温药临床效果能明显改善。林毅[13]教授强调治疗乳腺癌多发转移多为痰瘀互结之证，临床上不仅要化痰祛瘀，还当以健脾为要，并视其虚实调整。

4 病案举隅

林某，女，70岁，2021年5月患者因发现右乳腺肿物3月余于外院查乳腺钼靶：1.右乳中央区占位，考虑癌灶 2.右腋下淋巴结肿大，考虑转移 3.双侧乳腺增生症BI-RADS分类：右乳Ⅴ类，左乳Ⅰ类；全腹彩超：1.轻度脂肪肝 2.肝内低回声团块（转移性癌灶？）3.慢性胆囊炎伴胆囊结石；肝胆CT：1.肝内多发占位，

考虑转移瘤可能 2.慢性胆囊炎伴胆囊多发结石。于2021年6月行“右乳肿物切除术”，术后病理示：1.（右乳肿物）浸润性导管癌，Ⅰ级，肿瘤大小1.5cm×14cm×1.2cm，累及皮肤组织。术后诊断：乳腺恶性肿瘤（右侧乳腺浸润性导管癌，pT1N1M0，Ⅱa期）分别于2021年6月15日、2021年7月5日、2021年8月1日、2021年8月30日予“表柔比星130mg+环磷酰胺0.85g”化疗4周期，后续未行靶向及免疫等相关治疗。2021年9月3日查相关抗原示CA199：4.76μg/L，CA72-4：3.68U/mL，CA125：19.60U/mL。2021年10月10日于我院就诊，症见：乏力，纳差，进食量减少，食后腹胀，胸胁胀闷，烦躁易怒，寐一般，小便调，大便干稀不调，近期体重未见明显改变。舌淡红，苔黄腻，脉弦。KPS评分：70分，中医诊断为乳癌，证型为肝郁脾虚。西医诊断：右侧乳腺恶性肿瘤（右侧乳腺浸润性导管癌，pT1N1M0，Ⅱa期）。治以疏肝行气，健脾益气为法。处方：丹栀逍遥散加减，方药：牡丹皮15g、焦栀子15g、当归15g、赤芍15g、北柴胡9g、茯苓15g、白术15g、姜半夏9g、桃仁9g、炒山楂15g、炒麦芽15g、甘草6g。共14剂，水煎服，日一剂。10月25日复诊，二便调，胸胁胀闷较前缓解，纳尚可，寐差，舌红，苔白，脉弦。中药由10月10日方，减北柴胡、桃仁，加酸枣仁15g，夜交藤9g，黄芪15g，续服10剂，水煎服，日一剂。11月6日复诊，患者诉夜寐尚可，无胸胁胀闷，偶有情绪低落，脘腹胀满，舌淡红，苔白，脉弦。11月12日复查CA199：6.25U/mL，CA153：15.78/mL，无明显异常。之后根据患者病情变化守方加减调理至今，患者目前一般情况良好，无明显特殊不适，多次复查CT未见明显转移，复查血液指标未见异常，治疗期间患者生活质量较前明显改善，可正常生活。

按语：该患者为乳癌Ⅱa期，年老体虚，平素健康情况一般，经过手术及化疗后自觉身体不适，初诊时通过患者的临床症状体征和舌脉，辨证为肝郁脾虚，该患者年老，肝失疏泄，气机失调，从而影响脾胃运化功能，气血生化乏源，正气亏损，久则形成肿瘤。治以疏肝行气，补益脾胃为法，方以丹栀逍遥散加减，用牡丹、焦栀子、当归、赤芍、北柴胡疏肝行气、清泄肝火；茯苓、白术、姜半夏、桃仁、炒山楂、炒麦芽、甘草健脾益气，燥湿祛痰。其后患者大便干稀不调、胸胁胀闷症状缓解，针对患者寐差，考虑为心神失养，气血不足，故在继续健脾的基础上，加酸枣仁、夜交藤宁心安神，补气养血。全方以固本清源为治疗原则，方以健脾益胃、补益气血增强机体正气为法以固本；疏肝行气、化痰祛瘀为法以清源，体现了中医药治疗乳腺癌的独特优势。

5 结语

基于上述理论研究，“固本清源”在临床上治疗乳腺癌中发挥显著优势，不仅可以从根源上抑制乳腺癌恶性生物学行为，提高机体免疫能力，同时可以改善患者的生活质量以及中医临床症状，为祖国传统医学治疗乳腺癌提供了新思路。因此在乳腺癌的临床治疗中，针对不同证型及分期的乳腺癌，找准病因并分析相应的病机，并结合“固本清源”理论，形成规范的治疗体系予以推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