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砂陶艺创作中“残缺”符号语义的当代性审美

Making artificial defects in the molding process of red earthenware is a common method to fabricate residual and incomplete beauty. People can mix red earthenware clay with other materials for the purpose of denaturation, and make use of the dry, wet, thick and thin clay to achieve incompleteness effect.

紫砂器在成型制作过程中人为地造成缺陷，是制造“残缺”美的常用方法，人们可以通过紫砂泥与其他材料混合变性，利用泥的干、湿、厚、薄制造残缺的效果。成型时从紫砂坯料干湿程度的控制到成型扭曲、转折和制作工具的变化及烧成方式的选择，这些都为工艺师们制造“残缺”提供广阔的创作空间。随着紫砂艺术家的不断探索，赋予“残缺”美紫砂壶艺作品会越来越丰富多彩,它的独一无二性和不可复制的特点会越来越为人们所认同，“残缺”美紫砂壶将越来越显示出独特的审美价值，并为人们所喜爱。

一、“残缺”之定义和“残缺”美艺术风格归属

从字面上去理解，“残缺”美是一种不完整的美，是一种缺损的美。相对于完美而言，残、缺因其自然、随意、原始、笨拙和纯真，实际上也构成了一种另类的美。紫砂壶在制作过程中人为地制造一点缺陷，体现工艺师对壶艺技巧表现形式的不同追求。工艺师们也许会对艺术风格进行分类,通常会按照理性和非理性这两个极端来把精确整齐、清新明了、井然有序、布局匀称、优美自如的艺术形式归入一个极端。把古典浑厚、原始古拙、野逸放纵、粗犷苍老、纯真自然的艺术形式归入另一个极端。这两种极富个性的特征并非相互排斥,而是各有张力。

残缺也可以分为可取残缺和不可取残缺，也有偶然和人为之分。紫砂壶制作过程中，可以通过紫砂泥材料与其他材料混合变性，利用泥的干湿、厚薄制造残缺和缺陷的效果。制作时从紫砂坯料干湿程度的控制到成型扭曲、转折和制作工具的变化及烧成方式的选择，都能为工艺师们制造可取的、艺术的“残缺”提供广阔的创作空间。

二、“残缺”美在历代紫砂名家作品中的运用

翻开紫砂艺术历史，“残缺”美在我们先人的壶艺作品中早已有所运用。相传明代正德至嘉庆年间紫砂壶的创始人供春，他所创制的供春壶，当时人们称赞其“栗色暗暗，如古今铁，敦庞周正”（吴梅鼎：《阳羡瓷壶赋·序》）。（图1）可惜原创供春壶现已不得见，现在流传的多是后人仿品，当然其中不乏历代名家高手所仿制的壶。认真地分析供春壶，我们可以清楚地理解作者设计创作的意图。这把壶的壶身布满树瘿肌理，在外力作用下产生的各种凹瘪和随性捏制的形态成为了此壶审美的焦点，实际上也是一种人为地反映自然缺陷，同样给人带来别样的审美愉悦。还有稍晚一些的著名紫砂艺人裴石民，裴公制壶工艺精细，风格古拙庄重，质朴浑厚。南京博物馆所藏的裴石民所制“松段壶”就是他的代表作品之一。“松段壶”是取苍松的一段作为壶身的造型，壶胎内壁呈淡茶黄色，表示木质，外壁上贴上薄薄的一层紫泥，象征褐色的树皮，相得益彰，树皮斑驳，断枝瘿节，均有精彩细微的表现，作品尽显残缺沧桑之美，不愧是一件传世的佳作。

图1 供春壶

三、运用紫砂泥性的特点形成“残缺”

紫砂土是一种颗粒较粗的陶土，原料中含铁和硅的比例较高。其原料的砂性特征主要表现在以下两个方面：第一是硬度高，不会瓷化。第二是它有两层孔隙，即内部呈圆形颗粒，外层为鳞片状颗粒，两层颗粒可以形成不同的气孔。紫砂泥有极强的可塑性和极大的包容性，紫砂器在制作成型过程中，可以利用材料人为造成“缺陷”的方法有掺熟砂料、掺入塑料泡沫、掺入各种形状的纸片、加石、各类丝状或条状的植物纤维等等。如在局部再掺入一些植物的枝梗筋叶或纺织物纱丝等纤维状材料，这些人为制造的缺陷能形成化石般的天然效果，产生令人愉悦的视觉感受。

图2 符号

对原有泥料进行新的变化运用，也往往能引发壶艺制作上的变革，从而形成新的艺术创作风格，帮助艺师们寻回失去的朴素自然美、稚拙原始美。如果同时用几种烧成温度不同或干湿程度不一致的紫砂泥混合使用，由于它们的收缩率也不一样从而产生间隙，形成丰富的视觉肌理。要尝试运用泥料的特殊性进行艺术创作，还必须要以新观念、新思维以及新的表现手法，如此创作出的紫砂作品，才能达到原始浑厚、纯真古拙之美。

四、手工制壶过程中人为制造“残缺”

紫砂壶在成型制作过程中人为地造成缺陷，也是制造“残缺”美的常用方法。比较普遍的做法有调沙法、干裂法、压印法、撕裂法、刻划法和塑造法。

调沙法：是在打泥条时或在壶身基本成型未干时适时地在造型的表面铺上一层砂,使壶身的造型表面形成凸起的沙粒肌理。

干裂法：一种是在壶身成型时控制好泥条在转折弯曲时能产生干裂纹理的干湿程度，另一种是利用干湿程度不同的两种泥的结合，使用或在未干透壶身局部涂上一层干燥剂，使壶体在干燥过程中表面形成自然干裂纹理。

压印法：是在拍打泥条或壶身成型未干时，用自制的带有自然肌理纹样的硬质工具以一定的外力压印，形成需要的缺损或肌理效果。

撕裂法：在壶体造型半干或将干的时候人为地在壶身的表面进行浅层次的撕裂。

刻划法：在壶体造型将干或已经干透的状态下，利用刻刀等工具在坯体上刻制、划切，造成一定的残缺（图3）。

图3 明道

塑造法：在壶身成型过程中，根据作者的设计用雕塑工具进行局部的塑造。关键是在用以上几种方法制造人为的残缺美时要一气呵成，一定要做到自然得体。技法运用得好就会使作品更有沧、古朴之感，局部的缺陷也会在视觉上带给人犹如沙漠里的一片绿洲和万绿丛中一点红的强烈审美感受（图4）。

图4 大雅君子

五、烧成方式的不同形成紫砂器自然“残缺”

经过上千年的发展历程，紫砂艺术已渐渐融入现代艺术格局，紫砂泥开始作为艺术媒介的一种，用以传达工艺师们的精神内涵和创作观念。与此同时，当代陶艺的某些表现形式不可避免地和紫砂艺术形式相重叠和融合，在艺术互融的趋向下，如何使紫砂壶创作的形式效果“合而不同”，是值得所有紫砂创作者思索的新问题。要走出一条有时代特色的紫砂陶之路，除了在创作观念、表现形式上有突破外，烧成工艺方面的探索更需要下一番功夫。

当我们选择了以紫砂泥料和传统全手工成型技艺作为创作手段时，考虑更多的无疑是紫砂泥艺术表现上的不可替代性，紫砂土特殊的的质感和稳重的色泽，都需要经过1170℃左右高温烧制方能得以体现。在表面色泽变化方面，烧成还原气氛无疑是影响坯体发色的重要因素。在质感方面，烧成气氛会造成陶瓷表层细腻或粗犷肌理质感效果（图5）。在器形方面，火的合理使用让造型成为永恒，火焰的强弱也将决定造型是否产生变异以及变异的程度。对烧成工艺的实践探索能充分展现材料自然美感，开辟新的紫砂陶另类语言形式也是进行紫砂创作工艺探索的重要目的和内容之一。

图5 冷艳秋风

紫砂壶一般的烧成方式都是采用氧化烧成，目前常用的窑炉是电窑、液化气窑、隧道窑、推板窑等，要求烧成温度均匀，烧成后壶体色泽统一。这种方式在较为统一的紫砂壶审美标准下确保了工艺的严谨性，却不能完全符合自发性紫砂壶艺术创作求变求新的发展要求。紫砂壶在烧成方面寻求变化也是屈指可数，这也说明了一点，大家对于紫砂多样化烧成方式关注度和热情并不是很高。我以为当形态的探究具备了相应的稳定性时，单一烧成形式制约了紫砂壶艺术美感的发挥，所谓紫砂壶的“残缺”美就无法在烧成这个环节上得到充分体现。紫砂壶作品烧成手段的单一性和国际上众多陶艺家展开的实验性烧成工艺探索，产生的独具个性语言表征的陶艺作品相比较，形成了比较强烈的反差（图6）。

图6 秋风

古代艺人们视烧塌变形的紫砂壶为残次品，都是直接丢弃处理掉了。到了现代我们就要结合创意设计需要，利用在高温下柴火对泥坯形体产生作用变形的功能，人为制造意外塌陷效果，将本属于烧成缺陷的新问题转化成作品形态本身的需要。有时看一件作品从工艺要求看是有缺陷，甚至是失败的，然而如运用得体也会形成古朴、耐人寻味的另类艺术效果。这就是把缺陷转化成的“残缺”美，即化腐朽为神奇。由此我们不仅在前期可以从泥性、材料上去制造这种“残缺”，还可以在后期运用控制烧成方式、温度等来实现产生意想不到的特殊艺术效果。

六、结语

自然、社会和人都是矛盾的统一体，因此，它就不可能以单一的形式存在而必然具有矛盾的两个方面，而这两个方面首先是相互对立的，其次才是统一的。艺术创作作为人类超越现实世界的一种最有效的形式，必然也是矛盾的两个方面的对立统一，美与丑，都不可能单独出现于艺术作品之中。以往认为艺术只涉及美，而不是丑，其根本原因可能人们只是将艺术感受当成美感，反过来又将美感看作是艺术作品本身了。而实际上艺术感受不仅仅是审美快感，它还包括审丑快感。当代紫砂艺术的发展又到了一个历史的高峰，在这个传统手工艺正逐渐被大家所接受和认可的同时，我们更有理由强调现代紫砂的实验性和探索性，强调主观创新意识。宜兴紫砂应该具有更加开放的品格，也是为宜兴紫砂自身发展拓宽道路，所以当代紫砂壶的创作应在审美方面比传统紫砂更为宽泛。传统紫砂壶制作中存在的工艺残缺，在现代陶艺中常常被认为是美的，往往被夸大地加以利用。这些所谓“缺陷”的被利用应该与作品风格和作者艺术思想相吻合。当然在创作中，这种有预谋的被利用和制造残缺肌理与因工艺把握不当而造成的缺陷在本质上是完全不同的。人为“残缺”美制造潜力的发掘和应用，无疑为当前审美取向单一的紫砂壶市场带来一定的生机和活力，这类风格的作品会随着当代紫砂艺人的不断探索，越来越多样化和令人愉悦。独一无二、不可复制的“残缺”美紫砂壶作品将会被更多的人认同和青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