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麻钩藤饮防治神经系统疾病的研究进展

张彦彦， 李晶洁， 龙芸鸾， 杜番攀， 王无忌， 李 征

(遵义医科大学基础药理教育部重点实验室暨特色民族药教育部国际合作联合实验室，贵州 遵义 563006)

天麻钩藤饮始载于我国著名现代巴蜀中药名家胡光慈所编著的《中医内科杂病证治新义》，按照“君臣佐使”的中医组方原则，由天麻、钩藤、石决明、山栀、黄芩、川牛膝、杜仲、益母草、桑寄生、夜交藤、朱茯神11味药组成，具有息风止痛、补中益气、补益肝肾等作用。方中天麻和钩藤联合为君药，取其息风止痉、清热平肝之功；石决明与川牛膝为臣，取其清肝潜阳、活血利水之效以辅之；配以杜仲、桑寄生补肝益肾强壮筋骨之效；益母草行活血化瘀、利尿消肿之效；山栀、黄芩性寒、味苦，两者相合，共行清热解毒，除烦泻火之效；佐以夜交藤、朱茯神之养心宁神之效以调和全方，诸药合用共奏平肝熄风、补肝益肾之功。天麻钩藤饮在治疗高血压方面已颇有建树，是常用于治疗肝风上扰的名方。神经系统疾病是一种发生在人体神经系统方面的疾病总称，病因多样、症状表现范围广泛。在多种神经系统疾病中，天麻钩藤饮具有显著的神经保护作用。本文将近十五年来天麻钩藤饮对神经系统疾病所涉及的临床实验研究和动物实验研究的报道进行综述，以期为相关疾病的深入研究提供理论依据和思路。

1 高血压病

高血压是一类常见的心脑血管疾病，该病患病率高，是导致心血管疾病死亡的高危因素，其定义为收缩压≥140 mmHg和/或舒张压≥90 mmHg[1]。高血压分为原发性高血压和继发性高血压，其中原发性高血压发病患者比例远远高于继发性高血压患者，据流行病学调查统计，2020年全世界有26.4%的人患有高血压，预计到2025年，这一比例将增加到60%[2]。美国心脏协会在新版高血压指南中将高血压从140/90 mmHg重新定义为130/80 mmHg，进一步增加高血压的患病率[3]。中医理论中并无“高血压”一词，但从其临床表现来看，高血压被归类为“中风”“头晕”“头痛”的病症范畴。天麻钩藤饮具有平肝熄风、清热活血、补益肝肾之功效。目前，中医中使用天麻钩藤饮治疗原发性高血压已经成为一种常用手段。赵小兰[4]采用口服氯沙坦钾片或天麻钩藤饮对83例年龄小于80岁的高血压患者进行治疗，结果显示，连续给予天麻钩藤饮治疗8周后疗效显著且不良反应率低，效果优于单独口服氯沙坦钾片。袁满[5]研究硝苯地平联合天麻钩藤饮治疗高血压，结果显示，联合给药组患者的治疗有效率、降压能力高于单独给予硝苯地平组，同时天麻钩藤饮可以提高硝苯地平降低血清抵抗素水平、升高血清脂联素水平的能力，优化硝苯地平降压效果。中医临床研究观察发现，肝阳上亢型是高血压病症中最为常见的类型[6]。林展增等[7]采用天麻钩藤饮治疗60例肝阳上亢型高血压患者，结果显示，天麻钩藤饮组和阳性药非洛地平组患者血压均下降，且两组间无显著性差异，进一步研究发现，天麻钩藤饮治疗后，丙二醛(MDA)水平、舒张末期后壁腔-内膜界面至中-外膜界面的距离(IMT)较对照组降低明显，血浆超氧化物歧化酶(SOD)活性升高，提示MDA水平和SOD活性的改善可能是天麻钩藤饮治疗高血压的作用机制之一。另一项采用天麻钩藤饮治疗肝阳上亢型高血压研究发现，天麻钩藤饮可以降低高血压病人血浆内皮素水平，提高SOD活性，在减轻高血压患者病情的同时改善愈后[8]。对于阴虚阳亢型高血压患者，苗灵娟等[9]采用天麻钩藤饮治疗120例阴虚阳亢型高血压患者，结果表明，给予天麻钩藤饮治疗后，患者血压降低率大于硝苯地平缓释片组，血管紧张素、醛固酮以及肾素水平均降低，提示天麻钩藤饮可能通过抑制肾素血管紧张素系统起到治疗阴虚阳亢型高血压患者的作用。张志军等[10]采用天麻钩藤饮联合氨氯地平治疗阴虚阳虚型高血压患者，结果显示，联合治疗组有效率高于单独给予氨氯地平组，并在有效控制血压的同时改善患者血清Ⅲ型前胶原及一氧化氮水平。天麻钩藤饮也可用于治疗H型高血压[11]，李娟等[12]研究天麻钩藤饮对H型高血压左室肥厚患者心功能指标和主要心血管事件的作用，结果显示，天麻钩藤饮较对照组可以降低患者的血浆同型半胱氨酸水平，降低主要心血管事件发生率，提高左室射血分数和早期与晚期二尖瓣血流峰速比值。另一项采用天麻钩藤饮联合依那普利治疗78例H型高血压的研究显示，联合给药降压效果远远高于单独给予依那普利，说明天麻钩藤饮可以协同依那普利有效降低H型高血压患者的血压[13]。在体外研究方面，李卫丽等[14]以自发性高血压大鼠作为研究对象，发现天麻钩藤饮可以通过上调L-型电压依赖性钙通道α1C亚单位和Ca2+-ATP酶mRNA的表达从而改善高血压平滑肌细胞的钙超载状态达到降压作用，这可能是天麻钩藤饮治疗高血压的作用机制之一。

2 帕金森病

帕金森病属于严重的中老年神经系统慢性变性疾病，是人类第二常见的年龄依赖型、晚发型神经退行性疾病，多发于中老年人。据调查，帕金森病在大于65岁的人群中发病率大约为1%～3%，发病率仅次于阿尔茨海默症[15-16]。随着我国人口不断老龄化，帕金森病的患病人数也在增加，天麻钩藤饮通过其神经保护作用在临床上用于治疗帕金森病。陈小兵等[17]使用天麻钩藤饮联合镇肝熄风汤对120例帕金森病患者进行治疗，在给予西药治疗的基础上加用天麻钩藤饮和镇肝熄风汤联合给药，采用改良的Webster量表[18]和国际通用的帕金森病综合评分量表(UPDRS)[19]第Ⅱ、Ⅲ部分进行评分，治疗后联合给药组患者各临床症状均明显改善、Webster评分和UPDRS评分均下降，说明天麻钩藤饮与西药联合使用能够增加治疗帕金森病的疗效，同时降低副作用的发生。王苹莉等[20]采用天麻钩藤饮治疗具有睡眠障碍的60例帕金森病患者，结果表明，长期使用天麻钩藤饮能够有效改善患者的睡眠质量、夜间的精神状况和运动症状、精神恢复情况等。Liu等[21]以鱼藤酮诱导的帕金森病果蝇、大鼠和SH-SY5Y细胞株作为实验对象，采用天麻钩藤饮给药治疗，结果表明，天麻钩藤饮不仅可以抑制鱼藤酮诱导的果蝇死亡和运动功能障碍，还可以使果蝇脑内多巴胺能神经元中的α-突触核蛋白表达降低，并呈剂量依赖性，从而减少脑内多巴胺能神经元的丢失，此外，天麻钩藤饮能改善鱼藤酮诱导的帕金森病大鼠模型的旋转行为，进一步验证其对帕金森病模型的神经保护作用，故天麻钩藤饮不论是在体内还是在体外，都能通过对神经元的保护发挥治疗帕金森病的作用。Jiang等[22]探究天麻钩藤饮治疗帕金森病的作用机制以及帕金森病与花生四烯酸15-脂加氧酶(ALOX15)和脂质过氧化的关系时发现，天麻钩藤饮能够减轻1-甲基-4-苯基-1,2,3,6-四氢吡啶(MPTP)诱导的帕金森病小鼠的行为异常和多巴胺能神经元损伤，具有神经保护作用；高剂量天麻钩藤饮不但效果显著而且对小鼠的的肝脏、肾脏和脾脏都没有明显毒性；同时，天麻钩藤饮可以逆转MPTP小鼠4-羟基壬烯醛和ALOX15蛋白表达的升高，提示天麻钩藤饮可能是通过直接抑制ALOX15从而减轻脂质过氧化发挥改善帕金森病症状的作用。

3 痴呆

痴呆是由于脑功能障碍而产生的获得性、持续性智能损害综合症，属于精神科常见的疾病。据统计，我国痴呆患者超过1 000万，且老年人发病率高，预计在2050年，全球范围内的痴呆患者将会增加到1.52亿[23-24]。痴呆疾病中最常见的类型为阿尔茨海默症以及血管性痴呆，研究表明，天麻钩藤饮可用于阿尔茨海默症和血管性痴呆的治疗。陈春峰等[25]选取80例阿尔茨海默症患者作为研究对象，在给予多奈哌齐治疗的基础上使用天麻钩藤饮联合给药，治疗后对患者进行阿尔茨海默病评定量表和简易精神状态评价量表评分，结果表明，联合给药能改善阿尔茨海默症患者的症状，优于单独使用多奈哌齐。赵凰红等[26]对肝阳上亢兼瘀血阻络型血管性痴呆患者采用天麻钩藤饮联合桃红四物汤加减治疗，治疗后其简易精神状态评价量表、日常生活能力评定量表得分及疗效指数较治疗前升高，中医辨证量表得分、不良反应发生率降低，表明天麻钩藤饮可以提高常规用药的治疗效果同时降低不良反应的发生率。在另一项对老年血管性痴呆的研究中，陈萍等[27]对患者给予口服阿托伐他汀钙的基础上使用天麻钩藤饮联合治疗，3个月后，治疗组总有效率为92.68%，简易精神状态评价量表和日常生活能力评定量表评分别为(52.39±4.15)、(24.12±1.87)分，均高于对照组，治疗后患者血清中TNF-α、IL-1β、IL-6水平、全血高切黏度、低切黏度、血浆黏度浓度均降低，血清SOD活性升高，表明天麻钩藤饮可以与阿托伐他汀钙联合治疗老年血管性痴呆且效果优于单独口服阿托伐他汀钙，同时天麻钩藤饮还可以改善血管性痴呆患者的氧化应激状态和血液流变学指标。

4 梅尼埃综合症

梅尼埃综合症属于一种特殊的内耳性疾病，其病理特征是内淋巴积水，生活压力大的人群易患此病。据统计，每10万人中就有15～50人患该病[28]。王芳等[29]采用口服天麻钩藤饮治疗梅尼埃综合症患者，结果显示，治愈率为80.55%，总有效率为86.11%，1年后对29例梅尼埃综合症治愈患者进行随访，复发率不足7.00%。另一项研究采用口服天麻钩藤饮联合鼓室注射甲强龙治疗120例梅尼埃综合症患者，结果显示，总有效率为91.67%，高于单独鼓室注射甲强龙[30]。

5 癫痫

癫痫是一种慢性疾病，指大脑神经元突发性异常放电，该病影响全球近5 000万人，据统计全球患有癫痫的儿童约为1 050万，在我国有4%～7%的人口正在遭受该病带来的折磨，癫痫疾病在我国已经成为神经科中仅次于头痛的第二大常见病[31-32]。癫痫严重危害人类的健康，发病病因复杂多样。多项临床研究指出，天麻钩藤饮具有抗癫痫的作用，在对70例癫痫患者评估天麻钩藤饮对症状性癫痫的治疗作用后发现，在常规治疗的基础上给予加味天麻钩藤饮联合治疗后，全面性发作患者(丙戊酸钠+天麻钩藤饮)和部分性发作患者(卡马西平+天麻钩藤饮)治疗的总有效率为89.00%，高于对照组83.00%，且不良反应减轻，表明天麻钩藤饮能与常规治疗手段产生协同作用，达到减毒增效的目的[33]。

6 其他

6.1 精神分裂症 精神分裂症是涉及感觉、知觉、思维、情感、行为等多方面障碍和精神活动不协调的一种由神经活动异常导致的精神障碍。琚明亮等[34]采用天麻钩藤饮治疗90例已经接受阿立哌唑治疗的稳定期的精神分裂症患者，结果显示，给予天麻钩藤饮治疗后个人与社会功能量表指数和重复性成套神经心理状态评定量表指数高于治疗前以及对照组治疗后的数值，提示天麻钩藤饮有改善精神分裂症症状的作用。

6.2 Meige综合征 Meige综合征是一种节段性肌张力障碍的神经系统疾病。郭颖[35]采用天麻钩藤饮治疗Meige综合征，研究显示，给予加味天麻钩藤饮治疗4周后Meige综合征症状明显缓解。张京兰[36]采用天麻钩藤饮配合针刺治疗Meige综合征，结果显示，在治疗18 d后，患者基本痊愈，各症状消失。

6.3 原发性三叉神经痛 原发性三叉神经痛是一种表现为三叉神经分布区内短暂的反复发作性剧痛。程梦琳等[37]采用天麻钩藤饮配合针灸的方法治疗原发性三叉神经痛，结果显示，给予天麻钩藤饮联合治疗后各主要临床症状积分与治疗前和单独使用针灸治疗相比均降低。白敦耀等[38]对天麻钩藤饮处方进行改良，观察其对原发性三叉神经痛的治疗作用，结果显示，在给予改良天麻钩藤饮治疗后，总有效率为89.50%，高于对比药物卡马西平(76.50%)，且无明显不良反应。

6.4 多发性抽动症 多发性抽动症是一种多发于儿童的慢性、波动性、多发性运动肌快速抽搐，并伴有不自主发声和语言障碍的疾病。研究显示，在给予口服天麻钩藤饮治疗儿童多发性抽动症后，有效率达到89.13%，高于阳性对照药氟哌丁醇(82.50%)[39]。都修波[40]在给予天麻钩藤饮的基础上联合止痉散治疗儿童多发性抽动症，结果显示，口服天麻钩藤饮联合止痉散治疗有效率为93.75%，高于氟哌啶醇片联合盐酸苯海索治疗法(76.67%)。

6.5 注意缺陷与多动障碍 注意缺陷与多动障碍俗称多动症，是一种儿童中较为常见的以注意集中困难、注意持续时间短暂、活动过度或冲动为特征的综合征。在使用加味天麻钩藤饮治疗儿童多动症的研究中发现，给予加味天麻钩藤饮的疗效明显高于对照药利他林，且复发率比利他林组更低[41]。吕红粉[42]在使用加味天麻钩藤饮联合益智仁汤治疗儿童多动症的研究中发现，联合给药组疗效显著高于利他林组，复发率也低于对照药组。

6.6 面肌痉挛 面肌痉挛又称面肌抽搐，表现为一侧面部不自主抽搐的症状[43]。房更生等[44]以中医理论对天麻钩藤饮复方加以多种改良，用于治疗不同类型和症状的30例面肌痉挛患者，结果显示，给予天麻钩藤饮治疗后治愈24例，好转5例，有效率达到96.00%。

6.7 偏身投掷综合征 偏身投掷综合征又称偏身投掷运动，是一种以无规律跨越和投掷样运动为特征，由侧丘脑底核及与其大脑联系的苍白球外侧部急性病变所致的疾病。田立军[45]采用多重疗法，以天麻钩藤饮为主治，脱水降颅压、营养神经细胞为辅治，对35例偏身投掷综合征患者进行治疗后发现，30例被治愈(占比85.70%)，好转4例(占比11.40%)，总有效率达到97.20%，表明天麻钩藤饮对偏身投掷综合征具有明显的治疗作用。

7 讨论与展望

我国民族医药历史悠久，是许多创新药物发展的源头和参照，几千年的用药经验造就了民族医药在现代药物研究中不可或缺的地位。在中医学中，多以中药复方制剂辅以治疗，随着中医药现代化进程的不断深入，中药复方制剂已经广泛应用于临床，同时中药和西药联合使用已经成为当今临床上治疗许多疾病的首选，合理的配伍应用不但可以提高药物的疗效、充分发挥药物的治疗作用，而且在一定程度上能够降低药物引起的不良反应。天麻钩藤饮是常用于治疗高血压的中药复方制剂，方剂中包含多味中药，现代药理学研究证明，天麻钩藤饮在降低血压的同时能够有效改善由高血压所引发的其他症状，随着科研工作者不断深入研究天麻钩藤饮的药理作用和临床药效，其临床使用范围早已经超出传统的治疗范畴，增加了对其他疾病治疗的可能性。近年来，天麻钩藤饮在治疗神经系统疾病方面已取得一定的研究进展，在治疗和改善症状方面具有显著的效果。天麻钩藤饮联合西药协同治疗已经成为当今临床用药的一种趋势，两者取长补短、减毒增效，进一步拓展天麻钩藤饮在临床上的用药范围。就目前查阅的研究资料分析，天麻钩藤饮在作用机制与药物相互作用方面的研究颇浅，仍需要进行更深层次的探究和摸索，从而提高临床研究的说服力，为其在神经系统疾病的研究中提供更可靠的依据和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