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海春
(内蒙古大学满洲里学院,内蒙古 满洲里 021400)
改革开放40多年来,粗放型的经济发展模式曾经一度促进了中国经济的高速增长,但其负面影响也日益凸现,资源过度消耗、环境污染加剧以及高速增长的不可持续性。因此,转变经济发展模式,建设资源节约、环境友好的绿色可持续发展体系成为未来我国经济社会实现高质量发展的着力点。由于环境资源不仅具有稀缺性、公共品性和外部性,而且还具有产权模糊、交易成本高昂等特点,单靠“看不见的手”的自发调节机制,无法实现环境保护,更无法实现绿色发展。因此,环境规制作为解决市场失灵、实现环境保护的工具随之产生。经过多年的发展和改进,我国环境规制政策和法律法规日益健全,环境规制工具种类日益增加,并呈多样化趋势,环境规制强度也日益提升。那么,环境规制究竟能否促进绿色发展呢?这是本文研究的中心议题。
由于各地区资源禀赋的差异并由此带来经济发展水平的参差不齐,不同地区对待环境规制的态度、实施环境规制的类型和强度等方面都存在较大差异,因此,环境规制对绿色发展的影响不能忽视地区间的差异。以往学者的研究,大多倾向于经济发达地区,对偏远落后地区关注较少,而偏远落后地区却往往又是资源富集区域和环境污染重灾区,绿色发展任重而道远。因此,本文将以内蒙古自治区为例,研究环境规制的绿色发展效应。内蒙古自然资源丰富,资源型产业相对发达,但对资源的过度依赖也导致了“三高一低”等诸多不利影响,经济增速日益下滑。内蒙古亟需探索绿色发展转型模式,构建绿色增长新范式,将资源上的“羊煤土气”转化为经济上的扬眉吐气,促进经济发展和生态保护实现双赢。研究内蒙古环境规制的绿色发展效应不仅对内蒙古环境规制政策制定、实现绿色发展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而且对于全国其他资源型城市绿色发展战略的实施也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
目前,关于环境规制与绿色发展的关系,广大学者从理论及实证角度做了大量研究,在绿色发展指标的度量上,绿色全要素生产率因为考虑了能源消耗和环境污染双重因素,科学而又合理,因此得到了学者们的普遍认可和推崇。因此,这里的文献综述主要围绕环境规制对绿色全要素生产率影响的研究展开,概括起来,主要观点如下:
该观点的理论分析主要从成本角度考虑,严格的环境规制会导致企业生产成本,特别是污染治理成本的增加,减少企业创新投入,进而导致企业绿色全要素生产率的下降[1]。Lanoie 等[2]通过实证检验发现,严格的环境规制会降低企业绩效,原因在于环境规制成本的负向影响大于激励创新的正向影响。Hancevic等[3]研究发现清洁法案的实施导致了发电效率下降1%~2.5%。李卫兵等[4]采用倾向得分匹配与双重差分相结合的方法评估酸雨控制区和二氧化硫污染控制区政策对GTFP的影响。结果发现,两控区政策的实施对中国城市GTFP的提升具有显著抑制作用。原因在于,两控区政策通过人力资本和能源消耗对GTFP提升的抑制程度大于通过约束政府规模和促进技术进步给GTFP带来的正向影程度。
该观点的理论分析主要从创新角度考虑,适当的环境规制能够激励企业生产工艺和技术的创新,环境规制带来生产成本的提高被部分甚至完全抵消,从而引致企业绿色全要素生产率的提升[5]。刘祎等[6]基于中介效应模型,从自主创新与境外、境内技术引进三个方面进行影响机制分析。研究发现,环境规制在综合效应和直接效应方面显著促进绿色全要素生产率增长;间接影响效应方面,自主创新以及境外技术引进是促进路径,而境内技术引进路径无明显作用。肖远飞等[7]同样采用中介效应模型进行影响效应和机制分析,研究发现,其直接影响效应是正向显著的,其传导路径为价值链嵌入和自主创新。
环境规制对绿色全要素生产率的不确定性影响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
一是异质型环境规制政策对绿色全要素生产率的影响效果不同。蔡乌赶、周小亮[8]实证表明:命令控制型环境规制对绿色全要素生产无未直接影响;自愿协议型和市场激励型环境规制对绿色全要素生产率的直接影响分别呈“U”型和倒“U”型。吴磊[9]借助面板Tobit 模型进行实证检验,结果表明公众自愿型以及市场激励型环境规制对绿色全要素生产率增长的影响与时间有关,短期内起抑制作用,长期内起促进作用,但是命令控制型环境规制无明显影响。
二是环境规制政策对绿色全要素生产率的影响效果存在时间、空间上的差异。李德山、张郑秋[10]基于全国2003-2016年261 个地级城市的面板数据,运用GMM 和QRPD 模型实证检验环境规制与城市绿色全要素生产率变动的关系。结果发现:环境规制与城市绿色全要素生产率之间并不存在正向或者负向的线性关系,而是存在显著的“倒U 形”时间变动关系。刘和旺、左文婷[11]分析了市场型环境规制对我国省级层面绿色全要素生产率的影响效应。研究发现:市场型环境规制对绿色全要素生产率的影响随时间变化呈倒“U”型变动趋势。龚梦琪等[12]基于贸易比较优势在理论分析环境规制影响绿色全要素生产率的基础上进行实证检验。研究发现:环境规制与制造业绿色全要素生产率之间呈显著的倒“U”型曲线关系,制造业的贸易比较优势不利于其绿色全要素生产率提高。
上述研究成果为后续研究提供了有价值的参考,但也存在一些缺陷。首先是环境规制指标的选取,大多学者采用一些具体指标,如环境法规数量、“三废”排放量或去除量(率)、环境治理投资额等等,单一指标虽然具体明确,但往往不能全面概括环境规制的内涵。其次是实证模型的选择,大多学者采用的是线性回归模型,虽然也有个别学者采用了非线性模型,但通常是通过引入二次项的方法构造,模型过于简单化。因此,本文采用熵值法计算环境规制综合指数,在此基础上,采用面板平滑转移回归(PSTR)模型研究环境规制与绿色全要素生产率的非线性关系,以期为政府制定环境规制政策、促进经济绿色发展提供一定的参考依据。
关于环境规制强度的测度,其方法存在较大的差异,概括起来大致如下:第一,污染治理投入指标法。通常用减污成本占产业增加值的比重[13]或环境治理投资占产业增加值的比重来表示。第二,替代指标法。通常用人均GDP[14]或单位GDP 能耗等变量作为环境规制指标的替代。第三,污染治理效果指标法。通常用SO2去除率、污水排放达标率等污染治理效果指标来表示。单一指标虽然具有数据客观、易获取等优点,但也存在一定的片面性。因此,这里采用复合指标法,基于数据的可获取性,选取各地市工业固体废弃物综合利用率、工业烟尘排放处理率、城镇生活垃圾无害化处理率和城镇生活污水处理率几个指标,采用熵值法构建内蒙古自治区环境规制强度综合指数,以期更为精准和全面。内蒙古9 地市2004-2016年环境规制强度指数如图1所示。
图1 2004-2016年内蒙古9个地级市环境规制强度变化趋势折线图
绿色全要素生产率相较于全要素生产率因为考虑了能源消耗和环境污染因素,因而能够更为精准的衡量生产效率,在测度绿色技术进步、绿色技术效率、绿色发展水平乃至经济高质量发展水平时得到了广泛运用。因此,这里采用绿色全要素生产率作为绿色发展的衡量指标。关于绿色全要素生产率的测度,这里借鉴闫海春[15]的思路和方法,计算得到内蒙古9个地级市2004-2016年绿色全要素生产率的累积动态变化值,即内蒙古9 个地级市2004-2016年的绿色发展指数。
表1 内蒙古9地市2004-2016年绿色发展指数
这里采用PSTR(面板平滑转换回归)模型进行实证检验。该模型由González 等[16]提出,是PTR(面板门槛回归)模型和STR(平滑转换回归模型)的完美结合,相较普通面板数据模型,不仅可以分析变量之间的非线性关系,还可以分析截面单元的异质性、模型参数的可变性,因而被广泛运用实证分析。
本文建立的模型如下:
其中,被解释变量为gtfpit,解释变量为enrit、sciit、fdiit、indit、eduit,截面个体固定效应为ai,随机扰动项为eit,i=1,L,9表示我们选取的地级市,t表示时间跨度;g(enrit;gj,cj)为转换函数,一般情况下将其设置为logistic形式:
其中,enrit为转移变量,cj为转移函数的位置参数,γj为斜率系数。在上述设定下,enrit对gtfpit的影响系数可以表示为:
PSTR 模型的参数估计多采用非线性最小二乘法。首先,进行非线性检验,判断截面单元是否存在非线性;然后,进行“剩余非线性”检验,判断所有的体制转换效应是否被充分刻画。
被解释变量为绿色发展(gtfp),核心解释变量为环境规制(enr),控制变量:用科技活动经费支出总额与地区生产总值的比值来表示科技投入(sci),用外商直接投资与地区生产总值的比值来表示对外开放度(fdi),用第二产业增加值与地区生产总值的比值来表示产业结构(ind),用每百万人口拥有大学生人数来表示人力资本(edu)。
数据主要来源于《中国城市统计年鉴》(2005-2017)、《内蒙古自治区统计年鉴》(2005-2017)、内蒙古经济与社会发展统计公报(2004-2016)以及各地市经济与社会发展统计公报(2004-2016),个别缺失数据采用插值法处理。
3.3.1 模型估计
通过非线性检验和剩余非线性检验,本文最终确定模型最优位置参数个数和最优转换函数个数均为1。
最后,进行参数估计,估计结果如表3所示。
表2 非线性检验与剩余非线性检验
表3 PSTR模型参数估计结果
为了保证估计结果的稳健性,我们进一步通过改变解释变量的个数进行稳健性检验,在此,我们增加三个解释变量:基础设施,用人均城市道路面积表示;金融发展变量,用年末存贷款余额与地区生产总值之比表示;经济发展水平变量,用人均地区生产总值表示。对比前后两次的参数估计结果,并未发生明显的变化,这说明参数估计结果基本是稳健的。
表4 稳健性检验
3.3.2 结果分析
3.3.2.1 环境规制对绿色发展影响的门槛效应分析
由表3可知,门槛值c=54.17,即环境规制影响绿色发展的拐点。在门槛值左右两侧,即低机制和高机制状态,环境规制强度对绿色发展的影响系数分别为b11=0.0022 和b11+b12=0.0108,环境规制对绿色发展的影响系数以门槛值54.17为界在高低机制之间平滑转换。位置参数之下和之上观测值分别占32.5%和67.5%,位置参数之上观测值居多,说明模型状态以高机制为主。该模型的平滑参数(16.05)较大,表明该模型在高低机制之间平滑转移的速度较快。
3.3.2.2 解释变量的绿色发展效应分析
环境规制的系数为负,说明环境规制对绿色发展有负向影响,但其抑制效应以54.17%为拐点呈现先减后增的变化特征。这和殷宝庆[17]、张成等[18]学者的结论基本相似,环境规制对绿色发展的影响呈“U 型”变化趋势。主要原因在于,当环境规制强度较弱时,环境规制引致的治污成本效应,挤占了生产技术创新的投入,降低了绿色发展水平;但环境规制强度的不断提升,又使得环境规制的治污成本效应逐渐递减,从而导致绿色发展水平的提升。
就控制变量而言,对外开放和人力资本对绿色发展有显著影响。对外开放对绿色发展有显著的负向影响,说明对外开放抑制绿色发展。究其原因在于,对外投资使得污染密集型企业向环境标准较低的国家和地区转移,进而降低了这些国家和地区的绿色发展水平。这进一步证实了“污染天堂假说”的合理性。人力资本的系数为正且显著,说明人力资本对绿色发展有促进作用。其原因在于,人力资本的提升不仅能够减少能源的使用,提高能源使用率,也能够通过绿色技术的运用实现节能减排,还能够提升公众节约能源意识以及环保意识,从而促进绿色发展。
3.3.2.3 环境规制的绿色发展效应的地区差异
通过计算环境规制对绿色发展影响系数的时间均值,可得到不含时间因素的均值水平上各个地区环境规制对绿色发展影响系数的数据表。由表5可知,内蒙古自治区环境规制对绿色发展的影响区间差异显著,呈现从西部到东部逐渐递减的态势。
表5 均值水平上各地区环境规制对绿色发展的影响系数
本文基于熵值法和SBM-ML 模型分别测算了2004-2016年内蒙古自治区9个地级市的环境规制强度和绿色发展水平。在此基础上,使用PSTR模型实证检验了环境规制的绿色发展效应。结果发现,内蒙古环境规制的绿色发展效应存在显著的非线性及门槛特征,环境规制对绿色发展的影响呈现先减后增的变化趋势;并且存在明显的地区差异性,从西部到东部逐渐递减。结合内蒙古自治区的特殊区情,提出如下政策建议:
(1)环境规制政策的制定要强度适宜,不能盲目提高。鉴于环境规制对绿色发展的影响呈现先减后增的变化趋势,在门槛值左右两侧,其影响效应明显不同。因此,政府在制定相关政策以提高绿色生产效率时,需关注该地区目前的环境规制强度,如果该地区当前恰好处在环境规制有利于提升绿色发展的利好期,则可适当加强规制,进而提升绿色发展水平。
(2)环境规制政策的制定要关注地区差异。区域不同、环境规制强度不同,环境规制的绿色发展效应各不相同。因此,环境规制方式和环境规制强度的选择,既要考虑各个地区的实际情况,又要考虑区间差异。环境规制政策的制定要既要有针对性,又要体现差异化,并且要适时调整,使环境规制能够切实促进地方经济绿色发展。
(3)绿色发展水平的提升要多措并举,而不应拘泥于环境规制一种手段。在本文研究的有限时间区间和空间范围内,环境规制对绿色发展有负向影响,相反,人力资本对绿色发展具有积极影响。因此,现阶段,内蒙古地区可以通过正规教育、职业技术培训等手段大力提升自治区人力资本水平,促进内蒙古绿色发展,进而实现高质量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