粤澳中小学生国家认同差异研究
——基于11 097名中小学生的调查分析

2022-12-15 09:34李臣之梁舒婷
湖南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报 2022年5期
关键词:年级组两地爱国

李臣之, 梁舒婷

(深圳大学 教育学部, 广东 深圳 518060)

国家认同是国家平稳发展的根基,也是粤港澳大湾区一体化建设的逻辑起点。粤港澳大湾区建设需要三地同胞以高度国家认同为向心力,“强化内地和港澳青少年的爱国教育”[1],心往一处想,方能劲往一处使。在“一国两制”背景下,“加强澳门人的国家、民族认同建设是妥善处理澳门和内地经济一体化以及两地政治制度差别之间矛盾的需要”[2]。近年来,澳门一直将“增强学生的国家和民族认同感”“持续加强爱国爱澳教育”列为施政重点[3-5]。由此看来,在“一国两制”体制下,即使澳门地区强烈的国家认同感已得到党和国家领导的肯定[6],但坚决维护“一国”基本前提不动摇,持续提升青少年学生国家认同始终是澳门施政的重中之重。

有研究者发现,对中国认同感越强的澳门学生,与内地同胞相似之处就越多[7]。反过来,如果能够发现并缩小澳门与内地同胞的差异,则有望增强澳门学生国家认同感。在粤港澳大湾区建设大背景下,广东(尤其是珠三角9市)与澳门在地缘、血脉、文化等诸多方面有更大相似性,以广东9大城市作为“参照系”,探讨内地与澳门的国家认同差异及其原因具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基于此,本研究聚焦粤澳中小学生群体,采用自编问卷调查并分析粤澳学生国家认同差异,探讨差异在性别、年级、曾就读地、父母亲文化程度等方面的基本规律,思考澳门地区可从哪些方面缩小粤澳差异以持续增强国家认同感,为澳门进一步优化爱国爱澳教育提出针对性建议。

一、文献综述

1. 澳门国家认同测量内容

目前,澳门国家认同相关研究大多基于国家要素来理解国家认同的含义,通过测量对中国政治、文化、历史、制度、国家主权、价值观念的认同来表征国家认同。张春照认为,发展“一国两制”事业需要搭建身份认同、价值认同、发展认同、文化认同来促进国家认同[8]。赵凤莲等人认为,“经济上的获得感、政治上的尊严感以及文化上的自豪感成为联结澳门青年国家认同的重要纽带”[9]。孙明霞认为,澳门成功实践“一国两制”的原因是成功建构国家认同,而影响国家认同成功建构最主要因素为文化,其次是经济、社会、政治[10]。港澳大学生国家认同影响因素实证研究也发现, 政治、经济、文化、民族情感以及社会因素与国家认同呈正相关[11]。也即,对国家某一要素的认同能在一定程度上表征国家认同,因此也就成了间接测量澳门同胞国家认同的主要内容。

2. 澳门国家认同水平调查

澳门回归之前国家认同问题复杂而矛盾,主要原因在于所属“国家”认知矛盾。郑晓云在综述澳门的中国人身份认同占比、中央政府信任程度等调查数据后指出,澳门回归后10年里,即使还存在地方(澳门)认同和国家(中国)认同的矛盾,但对“中国”的认同已经成为主流[12]。而后,余伯俊等人调查发现,在穗就读的港澳大学生(17—26岁)文化认同感、民族自豪感较高,但国家认同感、政治认同感普遍不高,国家认同与这三种情感仅在一定情况下存在显著正相关[13];而黄炳超经过调查指出,在内地就读的港澳大学生已具备较高国家认同,但区域认同仍超过国家认同[11]。罗琨瑜调查发现,澳门大部分青年(13—29岁)社会参与积极性高,社会责任感水平中等偏上[14];而林伟等人分析澳门青年联合会的调查报告指出,澳门青年政治参与意识显著增强,但政治认同存在一定危机[15]。2011—2017年“一国两制”综合民意调查显示,澳门18岁以上公民的国家认同基本维持在“较为强烈”水平①。夏瑛分析澳门青年研究协会和澳门中华学生联合总会的调查数据后认为,澳门青年人的国家认同始终处于极高水平[16]。《澳门青年指标2020社会调查》显示,近年来,澳门青年(13—29岁)政治参与指数增高,国家认同感较强[17]。《2021澳门青年思潮调查报告》显示,澳门青年(15—40岁)对澳门和内地认同度达到2017—2021年内的峰值,社会参与感持续上涨[18]。由此看来,澳门国家认同现况除了存在研究结论矛盾、研究对象缺少关注13岁以下群体、调查问卷结构不成体系等问题外[19],还存在测量内容间接性导致的调查结论推论性过强的问题;由于数据分析缺乏统一衡量标准,研究结论“较高”“中等偏上”“较为强烈”“极高”“较强”等程度词使用标准模糊不清。

3. 澳门与内地、香港国家认同现状横向比较

从澳门与其他地区的对比研究来看,港澳回归后,穗港澳大学生(18—28岁)的共性是“中国人”身份认同占比高,文化认同较强;差异则为广州大学生国家民族观念最强,澳门次之,香港最弱[20]。部分比较研究也发现类似结论,相对广州青年而言,港澳青年都存在一定程度的“去中国化”身份认同倾向,尤以香港青年为甚[21]。相对澳门青少年(14—30岁)国家认同而言,香港青少年不仅总体上得分更低, 而且内部差异更大[22]。但有研究发现,内地和港澳本科生政治参与感较低, 且最低的是内地本科生[23]。还有研究比较粤港澳大学生(18—22岁)民族认同感与国家自豪感发现,广东大学生均值最高,澳门大学生均值最低[24]。由此看来,间接测量国家认同时,内地、香港、澳门三地的国家认同相对强弱关系不恒成立,说明通过推论得到的结论存在不可控误差,结论可信度较低。因此,本研究以中小学生为研究对象,引用课题组自编的国家认同问卷来直接测量大湾区粤澳两地中小学生国家认同水平。

二、研究设计

1. 研究对象

2021年上半年,课题组以每城市每年级发放的200份问卷为标准,通过整群抽样法向澳门和广东9大城市小学四年级至初中三年级学生发放问卷,部分城市超额完成问卷回收任务。广东9大城市共回收问卷10 855份,各城市问卷量介于[1 058,1 430]区间,澳门回收问卷1 117份。删除基础信息不全、选项一致、含2个及以上缺失值、学生为非中国籍的问卷,利用“校正的变量均值插补法”插补只含一个缺失值的个案数据,最终粤澳两地有效问卷数分别为10 178份和919份,有效问卷率分别为93.76%和82.27%,调查对象基本情况见表1。

2. 研究工具

(1)国家认同量表题项编制依据

本研究基于对“认同”的理解,认为国家认同是个体基于对国家的认知,进而产生爱国情感和维护国家行为的复杂心理过程,是指“公民通过确认自己是否属于某一国家,从而形成个体归属于某一国家的意识,产生对国家的归属情感,并以一个主动参与者的身份关心国家利益和国家发展”[25]。结合国内外相关量表编制经验,课题组从认知、情感、行为3个领域构建信效度良好的《中小学生国家认同量表》[19],包含7个维度,共计32题,维度内涵可见表2。

(2)国家认同量表的信效度检验

粤澳有效样本在7个维度的克隆巴赫α系数分别处于[0.595,0.889]和[0.709,0.925]区间,信度达到“可接受”和“非常理想”水平,总量表α系数分别为0.908、0.957,均大于0.9,信度非常理想[26]。

表1 粤澳接受调查中小学生基础信息汇总表(单位/人)

表2 国家认同的维度及内涵

分别从粤澳有效样本中随机抽取1 000份和500份用于验证性因素分析,部分模型拟合指标数值摘录见表3。结果显示,各指标均达到理想临界值,模型适配度良好,《中小学生国家认同量表》结构效度合理,适用于两地中小学生国家认同测评。

表3 国家认同调查问卷验证性因素分析的拟合指标

三、粤澳中小学生国家认同差异比较

宏观上,总体检验两地中小学生在国家认同和各维度上是否存在显著差异,分析差异的具体体现。微观上,基于人口学变量分组,比较两地在各分组内部的差异显著性和具体体现。

1. 国家认同总体水平的差异分析

采用独立样本T检验对粤澳中小学生的国家认同及各维度进行差异分析,结果均为广东显著优于澳门(见表4)。比较总量表,广东中小学生国家认同题均得分比澳门高0.64,达到理想状态的百分比高16.11%,超过半个等级单位,两地分别位于“上等”与“中等偏上”水平临界值(题均得分为4,或达到理想状态的75%)的两侧,因此,广东中小学生国家认同水平为“上等”,澳门为“中等偏上”。

广东各维度题均得分比澳门高0.34—0.86分,其中“国家倾向”题均差值最小,“外显行为”题均差值最大,题均得分差值较大的还有“内隐行为”(0.81)、“个体价值”(0.80)和“互依信念”(0.79),说明在他国存在的语境下,粤澳中小学生相对一致地倾向于无条件支持中国,但广东中小学生更积极采取实际行动或内在行为参与国家事务,对自己于祖国的价值有更积极的认识,更倾向于认为自己和中国及中国同胞休戚相关、荣辱与共。粤澳中小学生均在“国家归属”题均得分最高,达到上等水平。两地题均得分最低的维度均属于认知领域,广东是“公共集体自尊”维度,未达到上等水平,但仍高于澳门的国家认同题均得分,其余维度均达到“上等”水平;澳门是“个体价值”维度,比广东的国家认同题均得分低一个等级单位,其余维度均为“中等偏上”水平。澳门中小学生各维度的标准差均大于广东,说明澳门学生内部差异更大,可进一步结合人口学信息寻找内部差异的具体表现。

表4 粤澳中小学生国家认同总体水平及比较结果

2. 基于人口学变量的差异分析

基于人口学变量将粤澳11 097份有效样本进行分组,以地区为自变量,以国家认同和各维度为因变量进行独立样本T检验。

(1)基于性别分组的差异

粤澳两地国家认同和各维度得分在男生组和女生组均存在显著差异(见表5),均为广东优于澳门。在男生组,两地国家认同和各维度差异较大,国家认同题均差值为0.71,各维度题均差值为0.41—0.91不等。在女生组,两地国家认同题均差值为0.56,各维度题均差值处于[0.26,0.78]区间。两组别内粤澳差异最大的维度均为“外显行为”,差异最小的维度均为“国家倾向”,与总样本分析结果相同。

表5 粤澳两地在不同性别分组内部的差异性检验结果

(2)基于年级分组的差异分析

检验结果显示(见表6),粤澳两地除了在四年级组“公共集体自尊”维度不存在显著差异外,在各年级组的国家认同和各维度上均存在显著差异,且均为广东优于澳门,题均差值大体上在年级上呈“Λ”分布。两地国家认同在初二年级组差异最大,题均差值为0.94,其次是初三、初一年级组,在四年级组国家认同差异最小,题均差值为0.39。但分别从粤澳样本来看,两地中小学生的国家认同和大部分维度得分大体与年级呈负相关,广东中小学生的“公共集体自尊”维度除外。两地差异随着年级递增逐渐加大,澳门学生的国家认同和各维度得分随年级递增而下降的速度更快。

四年级和五年级组的粤澳学生在“内隐行为”维度差异最大,六年级组在“个体价值”维度差异最大,初中各年级组均在“外显行为”维度差异最大;四年级组在“公共集体自尊”维度的差异最小,其他年级组均在“国家倾向”维度差异最小。

表6 粤澳两地在不同年级分组内部的差异性检验和题均差值

(3)基于曾就读地分组的差异分析

差异分析结果显示(见表7),曾在内地就读组内,一直在内地读书的广东中小学生在国家认同和各维度上均显著高于曾在中国内地读书的澳门中小学生;曾在中国内地以外地区就读组内,曾在中国内地以外地区就读的广东中小学生在国家认同和各维度上均显著高于曾在中国内地以外地区就读的澳门中小学生。由此可知,在内地上学对中小学生的国家认同有显著的积极影响。曾在内地就读组内,国家认同的粤澳差异更大,题均差值为0.63,粤澳差异最大的维度是“外显行为”(0.83),次之是“个体价值”(0.83);曾在中国内地以外地区就读组内,粤澳差异最大的维度是“内隐行为”(0.79),次之是“互依信念”(0.71);粤澳差异最小的维度均为“国家倾向”。

(4)基于父亲文化程度分组的差异分析

结果显示(见表8),在父亲文化程度各分组内,国家认同和各维度均存在显著粤澳差异,均为广东优于澳门。两地国家认同在父亲为“专科或本科”和“初中”学历组差异最大(0.70);在父亲为“研究生及以上”学历组差异最小(0.51)。整体而言,粤澳中小学生在国家认同和各维度的题均差值大体上与父亲文化程度呈“M”分布。但分别从粤澳样本来看,广东中小学生的国家认同和各维度得分与父亲文化程度呈正相关,与柳翔浩的调查结论相同[27];澳门则呈“W”分布,可见两地在父亲为“初中”和“专科或本科”学历组的较大差异主要由这部分澳门中小学生得分偏低所引起。

父亲为“研究生及以上”学历组在“个体价值”维度的粤澳差异最大,题均差值为0.64;在其他分组内,粤澳差异最大的维度均是“外显行为”,差值为0.79—0.96。所有组别均是“国家倾向”维度的粤澳差异最小,题均差值为0.26—0.41。

表7 粤澳两地在曾就读地分组内部的差异性检验结果

表8 粤澳两地在父亲文化程度分组内部的差异性检验和题均差值

(5)基于母亲文化程度分组的差异分析

检验结果显示(见表9),在母亲文化程度各分组内,国家认同和各维度均存在显著粤澳差异,均为广东优于澳门。两地国家认同在母亲为“初中”学历组差异最大(0.68),次之是“高中”和“专科或本科”学历组;在母亲为“研究生及以上”学历组差异最小(0.53)。总体而言,粤澳中小学生在国家认同和多个维度的题均差值与母亲文化程度呈中间高、两边低“Λ”型分布,即母亲文化程度较低或较高时,粤澳差异越小,“个体价值”和“国家倾向”维度除外。分别从粤澳样本来看,广东中小学生的国家认同和大部分维度的题均得分与母亲文化程度呈正相关,澳门则呈中间低、两边高“V”形分布。可见两地在母亲为“初中”“高中”“专科或本科”学历组差异较大的主要原因是,这部分澳门学生的得分偏低。

按照H公司规定,销售人员要与客户签订销售合同。但公司并没有制定完善的合同制度,也没有严格按照合同执行,销售人员常会降低标准,甚至不签订销售合同,公司合法权益就失去法律保障。一旦顾客未及时还款,或没有偿还能力时,公司只能将这笔账作为坏账来处理,由于合同制度不完善带来的风险全部转嫁给H公司承担。例如,H公司规定对于先发货后收款业务,增值税专用发票开票前提是必须拿到汇款单。但日常工作中很多客户要求先开具增值税发票,销售人员为维持与客户的关系常提前开票。而由于公司合同制度不完善,并未增设相关保护条款,客户一看无束缚条件就会延长还款时间,造成该笔账款长期留在账面上成为呆账坏账。

母亲为“小学及以下”学历组在“个体价值”维度的粤澳差异最大,题均差值为0.86;母亲为“初中”和“高中”学历组均在“外显行为”维度差异最大,题均差值分别为0.95和0.89;母亲为“专科或本科”和“研究生及以上”学历组均在“内隐行为”维度差异最大,题均差值分别为0.84和0.77。母亲为“研究生及以上”学历组在“公共集体自尊”维度的粤澳差异最小,题均差值0.37;其余学历组均在“国家倾向”维度差异最小,题均差值为0.31—0.38。

表9 粤澳两地在母亲文化程度分组内部的差异性检验和题均差值

四、结论与讨论

结合粤澳样本中对国家认同及各维度都具有显著预测力的人口学变量,对以下几点结论进一步讨论。

1. 澳门中小学生的国家认同及各维度得分均显著低于广东中小学生,国家认同水平受性别和年级影响最大

广东中小学生的国家认同达到理想状态的83.41%,属于“上等”水平,与杨岚调查天津中小学生(86.20%)[28]、吴清慧等人调查浙江中小学生(87.00%)[29]国家认同现状所得结论相近,内地中小学生的国家认同水平普遍较高。澳门中小学生国家认同达到理想状态的67.30%,处于“中等偏上”水平,与涂敏霞等人调查结论(62.77%)相印证[22]。澳门地区的国家认同水平低于内地。这两组数据进一步验证了本研究调查数据具有较强代表性。

结合人口学信息分析发现,粤澳中小学生的国家认同在男生组、初二年级组、父亲为“专科或本科”学历组、母亲为“初中”学历组差异更大。通过逐步多元回归分析发现,性别和年级对两地国家认同水平均有显著预测力(见表10)。在性别分组上,粤澳国家认同均为男生低于女生,澳门男生的国家认同更是远低于广东男生。假定把粤澳两地中小学生各分为男生组和女生组,那么澳门中小学男生是四组中国家认同最低的群体。对比相关研究发现,湖北11—20岁青少年(2004年)[30]、新疆青少年(2008年)[31]、全国31个省区市高校生(2013年)[32]、15—70岁中国公众(2021年)[33]的调查结果均是男生的国家认同低于女生,这是不随时代、年龄、地域而改变的较稳定规律。本调查正值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重要历史节点,学校和社会各方爱国教育达到峰值,学生的爱国情怀发生不同程度的积极转变。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说,女生的情感更容易表现,两地女生的爱国情怀都在最大程度上靠近理想状态,男生的情感则更为理性和稳定。因此,两地男生间的差异更大。这一差异也说明要持续加强爱国教育来提升澳门中小学生国家认同,并要尤为关注男生群体。

在年级分组上,两地国家认同水平在初中年级组差异更大,尤以初二年级组为甚。两地国家认同差异随着年级增长而拉大,其主要原因是澳门中小学生国家认同水平下降速度过快。这一下降趋势在部分调查也有所体现,如陈晶发现五年级学生的国家认同显著高于初二、高二、大二学生[30],吴清慧等人发现国家认同水平从小学三年级至高中三年级逐渐下降[29],曾水兵等人发现初中生国家认同显著高于高中生[34],许亚锋[35]和卢守亭[36]发现大学生国家认同水平随着年级升高而下降,《澳门青年指标2020社会调查》发现16—18岁青年国家认同低于13—15岁青年。管健等人调查15—70岁公众时发现,“15—20岁”群体的国家认同得分最低[33],20岁以后各年龄层的国家认同水平逐渐升高。从这些数据来看,国家认同水平从小学中年级开始呈“U”曲线分布是普遍规律,小学中高年级属于国家认同水平下降的初始阶段。有调查发现,小学生更关注社会和国家的发展,初中生则重个人发展[37]。且初中阶段正值“心理断乳期”,尤其是“初二现象”普遍存在。因此,想要减缓澳门中小学生国家认同的急速下降以缩小粤澳差异,不仅要考虑初中生特有的身心发展规律,引导初中生主动将个人发展与国家前途命运紧密结合,还要利用“U”形曲线的规律,尽早从小抓起,通过优化国家认同教育策略使曲线过渡更为平缓。

2. “外显行为”是粤澳中小学生差异最大的维度,次之是“内隐行为”,两者是大部分组内粤澳差异最大的维度

粤澳中小学生差异最显著的两个维度均属于行为领域,这意味着粤澳中小学生在通过实际行动直接参与同中国相关的活动,或在通过内部爱国行为进行与中国相关的思想活动,其积极程度上差异明显。对于某些特定群体而言,更是如此。“外显行为”是男女生组、初中各年级组、曾在内地就读组、父亲为“专科或本科”及以下各学历组、母亲为“初中”和“高中”学历组内粤澳差异最大的维度;“内隐行为”是四年级和五年级组、曾在中国内地以外地区就读组、母亲为“专科或本科”和“研究生及以上”学历组内粤澳差异最显著的维度。而对粤澳中小学生“外显行为”均有显著预测力的是年级和性别,对“内隐行为”有显著预测力的是年级(见表10)。

在年级分组上,初中各年级组在行为领域的粤澳差异均大于小学各年级组。这可能与儿童道德发展的自律与他律相关。一般而言,小学生的道德行为多为“他律”,即更易受外在因素的暗示和影响,产生影响的外在因素越趋同,小学生行为表现也越相似。初中生的道德行为多为“自律”,即更倾向于根据自己的道德判断作出相应的行为反应,追求个性化表现,因而个体间的差异比小学生更明显。而粤澳文化的差异又进一步放大粤澳学生的道德发展差异,进而使得爱国行为表现本就存在较大差异的初中生产生更显著的粤澳差异。在初中群体内部,“外显行为”的粤澳差异大于“内隐行为”,小学生群体则反之。相对而言,澳门初中生爱国 “思”多于“行”,初中生实践爱国行为的行动力不足;小学生则“行”多于“思”,意味着小学生实践爱国行为可能出于某种外在形式要求,而不是出于学生内在思考后产生的实践冲动,“思”与“行”存在断层。因此,要引导小学生主动进行与国家事务相关的思考活动,并尤为鼓励澳门初中生通过实际行动实践爱国行为。

在性别分组上,两地男生的“外显行为”表现均弱于女生,且两地男生间的“外显行为”差异大于女生。前期调查发现,粤澳女生对思政课程国家认同主题的感知程度均远大于男生[38],女生对该主题教学目标和教学内容的高感知使女生群体在实践爱国行为上有更高的内部约束力和一致性。从心理特点来说,女生更期待做出服从行为后得到赞赏,而男生则更期待个性化行为得到关注。因而,男生群体间的行为差异会因个体心理发展、学校教育、社会环境等因素影响逐步加剧,进而形成粤澳男生间的大差异。

3. “个体价值”是澳门中小学生得分最低的维度,是部分组内粤澳中小学生差异最显著的维度,受年级、母亲文化程度影响显著

有研究者认为,年级、家庭等因素对自我价值感影响显著[40],对澳门学生来说也是如此[41]。本研究发现,在初中学段,“个体价值”的粤澳差异在初二年级最大,其次是初三、初一年级;在小学段则在六年级差异最大,其次是五、四年级。张文新发现,进入初中二年级后,学习高压和长辈们的高期待让学生自我评价和自尊急剧下降[42]。兴美丹发现,西安与澳门中学生外显自我价值差异最大的是初三年级和高三年级[39];也就是说,越临近毕业年级,学生对“个体价值”的感知波动则越大。知识内容随年级上升逐渐变难,对于升学竞争较小的澳门学生而言,学生学习投入与学习内容难度不匹配,导致学业成绩提升不明显,进而让绝大部分学生对自己能为祖国创造价值的能力产生怀疑,使得“个体价值”随年级上升而显著下降,两地差异逐步明显。由此看来,要转变澳门学生的学习观念,鼓励学生投入更多的学习时间以提高学习成绩。

有研究发现,父母亲的学历对中学生自我价值感有显著影响[43]。本研究发现,母亲文化程度均与其子女的“个体价值”成正比,母亲文化程度越低,“个体价值”的粤澳差异则越大。个体的文化程度与其社会地位紧密相关。在产业结构较为单一的澳门地区,文化程度较低的母亲群体更难实现其社会价值,进而对其子女的自我价值判断产生更消极影响,进一步拉大粤澳差异。但实际上,个体之于国家的价值不是由父母所创造的社会价值来定义的,因此,要在各场域创造能让学生获得积极自我价值体验的条件,以纠正“下品无士族”的认知误区。

4. “互依信念”是引起粤澳中小学生在多个分组内产生差异的第二大因素,受性别、年级的影响较大

“互依信念”属于情感领域,是引起男生组、四年级组、初二和初三年级组、曾在中国内地以外地区就读组、父母亲文化程度为“初中”“研究生及以上”学历组粤澳国家认同差异产生的第二大原因,即在他人存在的语境下,这些组别内的澳门中小学生认为自己与中国同胞休戚相关、荣辱与共的情感依恋程度远低于广东中小学生。而对粤澳中小学生“互依信念”均具有显著预测力的是性别和年级(见表10)。

在性别分组上,男生在“互依信念”的粤澳差异大于女生,且在“互依信念”的得分低于女生,这与陈晶[30]、刘晓红[44]所得结论一致。其他依恋情感也存在相似的性别差异,如对重要他人的依恋程度[45]、对学校的依恋程度[46]等。女生常被期待具备善解人意、情感细腻等特质,因而普遍对其他同胞表现出较高的情感依恋,组内粤澳差异更小。在年级分组上,粤澳“互依信念”的得分均随着年级的增长而下降,这与陈晶[30]、旦增卓玛[47]、樊萌萌[48]的调查结果相统一。从心理发展规律来说,个体的自我概念会随着年级的增长而增强,“互依信念”则出现一定程度的下降,粤澳两地“集体主义”和“个人主义”文化差异又会影响下降速度,进一步拉大组内的粤澳差异。因此,如何加强“小我”与“大我”荣辱与共的意识,如何培育集体意识,是增强澳门学生“互依信念”要重点探讨的问题。

表10 人口学变量对粤、澳国家认同及部分维度的标准化回归系数汇总表

五、对策与建议

对比粤澳两地数据,便于思考如何发挥已有和潜在人口学变量的影响作用,以提升澳门中小学生在以上四个维度上的表现,进而缩小粤澳的国家认同水平差异。

1. 在提高全澳中小学生实践外显爱国行为能力和机会的基础上,格外关注初中生、男生和母亲文化程度较低学生群体

与其他维度相比,“外显行为”的粤澳差异最大,提高澳门中小学生外显爱国行为实践力应是统一要求。爱国行为的发生往往需要具备三大条件,即想做、能做、有得做。“想做”由行为主体的爱国认知和情感引发,是个体层面的自我引导;“能做”以行为主体的行为能力为前提,可通过行为训练来获得;“有得做”则是由外部条件来决定,依赖学校和社会的设计和引导。粤澳中小学生在情感和认知领域差异小于行为领域,因此,提高爱国行为能力的突破点在于“能做”和“有得做”。

“能做”遵循“行为教育—行为实践”逻辑循环,爱国行为教育的“教”应该是师者的身行示范,爱国行为教育的“学”强调在做中悟、悟中做,在实践中养成行为习惯。因此,可成立以爱国教育者为领导的志愿者团队,在实践爱国行为中训练行为能力,寓教于行。“有得做”需要社会和学校创造实践爱国行为的机会。有研究者指出,爱国行为建构要引入“生活动力行为引导模式”,以普通化、日常化、生活化、个体化为特征[49]。因此,为中小学生创造的实践机会要与其主要学习和生活相链接,将爱国教育与学科主题活动相结合,与社会实践活动相结合,与日常行为规范要求相结合。同时,学校和社会都要积极开展与内地相关联的研学活动或建立跨境志愿者机构,让学生有机会在“中国味”更浓的内地城市深切感受实践爱国行为的自豪感和愉悦感;要进一步制定爱国行为规范,明确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引导理性爱国行为。为鼓励爱国行为持续发生和习惯形成,要完善实践评价体系,以评促行,以评纠行。

在此基础上,还需要格外加强对初中生和男生群体实践爱国行为的约束和诱导。由于初中生和男生个性化需求突出、自我意识活动空前高涨,因此,可通过结对和组队的形式壮大实践爱国行为的声势,引导这些群体不自觉表现出“从众性”,在实践中基本外显爱国行为的基础上,鼓励个性化拓展。另外,母亲文化程度对广东中小学生的“外显行为”有显著预测力(见表10),因此,为缩小粤澳差异,还要增强澳门母亲群体对其子女爱国行为的影响力。但文化程度较低的母亲群体往往因忙于生计,而无暇引导其子女实践爱国行为,父母榜样教育缺位。因此,要通过劳务政策保证工作者的闲暇时间,为家庭教育提供时间保障;要通过家庭教育相关法规落实家长爱国行为示范教育的义务;同时也可组织家长帮扶计划,共享爱国行为榜样。

2. 引导澳门小学生、父母文化程度较高学生主动参与内隐爱国思想活动

爱国行为除了易于被观察到的外显行为外,还有发生在思想活动层面的内隐行为。要缩小“内隐行为”上的粤澳差异,需要重点引导澳门小学生主动参与。有研究认为,亲密关系与内隐利他行为存在极其显著正相关[50]。“内隐行为”是内隐利国行为,因此,要在小学生和国家之间建立亲密关系,增强小学生和国家之间的互动,让小学生感受到国家对其成长和发展的关爱,真切享受国家红利。此外,父母亲文化程度还对广东中小学生的“内隐行为”有显著预测力(见表10),为缩小粤澳差异,还要发挥澳门父母亲群体的引导作用。有研究表明,62.50%的家长不太经常或从不和其子女讨论国家大事,小学生还没有养成关注国家大事的习惯[51]。由此可推论,粤澳两地文化程度较高的父母在与小学生讨论国家事务的频率上差异较显著,可能是两地小学生“内隐行为”差异大的原因。因此,要加强澳门家长关注国家事务的意识,养成与其子女讨论国家事务的习惯,如可创办专门的“家庭教育之话国事”公众号平台,及时推送国家事务最新动态,并指导家长如何在亲子互动中“话国事”。同时,也可通过教师布置每日亲子作业来有效提高家长的参与和投入程度。

3. 个体、学校、家庭和社会多管齐下,提升澳门中小学毕业年级学生和母亲文化程度较低学生的个体价值感

澳门中小学生在“个体价值”维度得分最低,需整体提升澳门中小学生为祖国创造价值的自信,对各学段毕业年级学生和母亲文化程度较低学生更是如此。除年级和母亲文化程度外,性别、曾就读地、父亲文化程度对广东中小学生的“个体价值”也有显著预测力(见表10)。因此,为缩小粤澳差异,还要尽量发挥这些变量的积极影响与作用。

有研究表明,明确的人生目标、优秀的学业成绩、良好家庭人际关系与澳门中学生自我价值感呈显著正相关[41]。这说明自我价值感的提升可以由个体、学校、家庭三大主体共同发力。学生自身需要培养规划意识,明确各阶段的学业目标和人生目标。学校要提供规划指导,抓好学业成绩。对于毕业年级的学生而言,择校是短期的人生目标,在此阶段有明确的升学意向和与之相匹配的学业成绩,对提升毕业生的自我价值感非常重要。面对升学压力,若缺乏明确的奋斗目标,则会失去学习动机,若缺乏学校和教师提供的学习支持和引导,则难以有效提升学业成绩。因此,澳门要加强引导中小学生根据国家发展需要规划升学目标,乃至人生目标,加强对学业成绩的重视,鼓励学生加大学习投入,提升学业成绩。

此外,来自父母的关爱和陪伴也很重要。父亲和母亲的情感温暖与学生的自我价值感存在极显著的正相关关系[52]。父母陪伴时间越长,陪伴质量越高,其子女自我价值感就越高[53]。因此,要通过劳动保护政策来保障文化程度较低父母群体的工作和生活时间均衡分配,提高父母陪伴子女学习、娱乐、情感交流的时间占比,柔化家庭教养方式,建立和谐的家庭情感氛围,进而提升学生在“小家”的个体价值感。要进一步提升“家国”层面的自我价值感,则还需要社会作为第四大主体接力推动,如通过表彰活动肯定中小学生在社会活动中所做的贡献,创建“小人大”制度,提高中小学生的社会参与感等。

4. 培养集体意识并推广语言文字,强化澳门中小学男生和初中生的互依信念

男生相对女生,初中生相对小学生,前者都有更强的个人意识,更关注自我发展。“只有在共同体中,个人才能获得全面发展其才能的手段。”[54]因此,要培养男生和初中生与祖国同胞的“互依信念”,必先培养他们的共同体意识。首先,教师需要在教学活动中多采用小组合作学习,培养集体荣辱观。其次,要加强班集体建设,多组织班集体活动,培养集体意识。再次,要强化学校共同体建设,通过校际竞技交流,增强学校和集体休戚与共的发展意识。最后,抓住粤港澳大湾区一体化建设的历史机遇,强化“9+2”城市学校之间的多元互动,正如习近平总书记在深圳经济特区建立40周年庆祝大会上的重要讲话中所指出的,要促进粤港澳青少年广泛交往、全面交流、深度交融,增强对祖国的向心力[55]。有研究者认为要抵制国家认同危机,最终要培育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需要在不同社会成员之间建构相互连接的文化纽带”,如推广和普及汉语[56]。“大力推广国家通用语言文字……增强语言与国家认同,是粤港澳大湾区语言文字事业的重要任务。”[57]因此,要大力推广汉语和汉字,让澳门中小学生深感文化同源的亲切感,增强其国家依存感。依此发展逻辑,由小及大,由地区到大湾区,再上升到国家层面,在实际生活、学习和实践中体验与国人荣辱与共,进而增强“互依信念”。

注 释:

① 参见澳门理工学院官网,《“一国两制”研究》杂志网址:https://www.ipm.edu.mo/research/zh/ceupds_jocts.ph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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