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是熟人

万雪萍

一群朋友喝酒聊天，饭桌上老汪说到他的父亲患有缩窄性心包炎，去医院做手术的事。

去医院之前，老汪本不想找关系，可老婆强调要找人，说找了人心里踏实一些。他思前想后，最后还是通过朋友找到了主治医师，在父亲手术前大家见面吃了一顿饭，相谈甚欢。

他的父亲住院没几天就被安排了手术，一切顺利。老汪看父亲一天天好转，心想再请医生吃顿饭、送点礼以表谢意。多次邀请，医生都以“太忙”为由拒绝了。老汪心里犯了嘀咕：“是不是我什么地方没做到位，得罪了医生？父亲还在医院治疗，千万不要出什么岔子！”想到这里，他有点儿慌神，赶紧给朋友打电话，让他一定要搞清缘由。不一会儿，朋友回电说，医生真的是忙，没时间吃饭。老汪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老汪讲完了，大家都说他们也是这样，每次办什么事情，就本能地想先找熟人！

这时老汪说：“我们为什么第一个念头就是想找熟人呢？难道没有熟人就办不成事吗？”

这一问，让七嘴八舌的大家安静了下来，但老张马上说，与他人攀附上关系，办事就容易些，找熟人就好比石头丢在水面產生的涟漪，一圈圈晕开，荡漾延伸，不愁相关的人不出现。

老徐也发表了看法：人在社会上生活，总要面对各种事、处理各种问题，没时间去潜心研究，瞎撞只是走弯路，浪费时间，我就宁愿选择找熟人。因为是熟人，对他的人品和能力，自己会有个基本判断。

我考驾驶证时，当时有三家驾校供我选择：一个是同学开的，一个是学生家长开的，还有一个是朋友开的。我找的是同学开的，同学知根知底，是个干正经事儿的人。学生家长也考虑过，但没选，因为不熟，很少打交道，不了解其人品。而那朋友只是点头之交，根本不会考虑。事实证明我的选择是正确的，同学办事就是靠谱。被所谓的熟人给坑了，那是因为你对所找的人根本就谈不上了解，何谈熟人？

这时一个叫美玲的也说了她的事。

昨天同事问美玲：口腔医院有没有熟人？美玲虽说经常去看牙齿，但都是随机找医生，逮谁用谁，没熟人。

有一次，她下班回家听老公说，他帮亲戚挂了车牌，她纳闷儿道：“你又不是交管所的。”

“我有熟人。”老公说道。

美玲懊悔：“我挂牌跑了四趟，怎么没听你说有熟人啊？”

“你也没跟我说呀！”老公无辜道，“你电动车挂牌为什么跑四次啊？”

“就是不清楚流程啊，没带身份证原件，车架号不清楚，又返回购车处重新擦拭喷码，挂牌又换了地方。”

“你就没想找人了解情况吗？”

“一时没想到找谁，怕麻烦，找人帮忙也是欠人情，人情要还，不如自己费点儿时间跑来跑去。”

美玲看她老公不以为然，就说起医院看病找熟人的事，一名医生，总不会因为是熟人介绍来的，就仔细认真；不认识的，就马虎敷衍、草草了事吧。

老孙忍不住插话进来说：“有熟人斡旋好啊，对方多少会给予一点儿关照：或者是手续上的方便，或者是经济上的实惠，不至于上当受骗。”

老钱见怪不怪地说：“唉，都这样，不管遇到什么事，不是马上报警找相关部门解决，而是到处打听哪里有熟人。仿佛所有的事情，熟人比法律和相关规定要靠谱。上个月我弟在回家的路上撞车了，对方不报警，而是打电话找人，亲戚朋友叫来一大群，还来了好多车，好像要打架似的。然后各自通过关系找管事的交警，交警也跟着忙活起来，电话一个一个地接，脸上的表情也跟着瞬息万变，或严肃，或讪笑，或义正辞严，或点头称是。后来两伙人一唠嗑，都认识。”

美玲又说，她在网上买了一本书，书没收到却显示已签收，给快递员打电话，才被告知书丢了。书丢了就丢了，告诉我不就行了，为什么就“本人签收”了呢？美玲气愤之余，就点了投诉。客服当天回电话道歉，并说可以加微信赔付。加上微信好友，发现对方朋友圈有熟悉的好友点小红心，一问才知道，她是同学的妹妹。

美玲感叹，世界真小，总遇到熟人。但也有例外的时候，当自己光鲜靓丽地出门，感觉自己是会呼吸的人民币，是走在T台上的模特，却没遇上一个熟人。当她邋里邋遢出门，穿着磨起毛的裙子、蓬头垢面、趿着一双旧拖鞋、提着装着外卖的塑料袋的时候，却头一抬碰巧遇到熟人，你说气人不气人！

一聊聊到半夜，大家一起感叹，世界就是这么小，兜兜转转都是熟人。

【原载《中国文化报》】

插图 ／ 熟人 ／ 佚 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