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信丰
工业企业是实现我国碳达峰碳中和的重要主体,只有推动工业企业加快低碳转型步伐,才能确保我国在2030 年前实现碳达峰和2060 年前实现碳中和。党的十九届六中全会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党的百年奋斗重大成就和历史经验的决议》中明确提出,要更加自觉地推进绿色发展、循环发展、低碳发展,坚持走生产发展、生活富裕、生态良好的文明发展道路。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制定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二〇三五年远景目标的建议》明确提出,要加快推动绿色低碳发展和持续改善环境质量,推动重点行业和领域绿色化改造,深入打好污染防治攻坚战。工业是国民经济中最重要的物质生产部门,但改革开放40 多年来工业发展的主要特征仍然是高投入、高能耗和高排放。在严峻的资源环境压力下,中国迫切需要走出一条既能促进工业平稳增长,又能保护生态环境的新路。与此同时,以互联网、大数据、云计算、人工智能、区块链等为代表的新一代信息技术迅猛发展,“互联网+先进制造”“互联网+绿色生态”成为国务院发布的《关于积极推进“互联网+”行动的指导意见》中的重点任务。工业和信息化部2021 年发布的《“十四五”工业绿色发展规划》将效率优先作为基本原则之一,提出要把提高能源资源利用效率放在首位,同时还指出要采用工业互联网、大数据、5G 等新一代信息技术提升能源资源水平,深化信息技术与工业生产制造融合应用,以加速工业领域低碳转型步伐。由此可知,提高工业领域能源效率是“十四五”时期我国推动减污降碳的重要举措。在此背景下,研究互联网对工业企业能源效率的影响具有重要的理论和现实意义。
当前文献主要从宏观层面研究互联网对能源效率的影响。如:汪东芳和曹建华(2019)[1]利用省级面板数据研究互联网对全国全要素能源效率的影响及其网络效应发现,互联网对地区全要素能源效率具有促进作用并且存在显著的双重门槛效应;刘运材和沈琛(2021)[2]的研究结论不仅支持互联网对区域能源效率具有促进作用的观点,同时还发现互联网是通过产业升级的中介效应提升能源效率;卢福财等(2021)[3]利用地级市层面数据研究发现,互联网通过促进创新、降低成本、增强外部监督和结构转型等途径促进工业绿色全要素生产率提升;白雪洁和孙献贞(2021)[4]研究发现,互联网发展能够显著提高全要素碳生产率,同时中介效应表明互联网发展通过成本效应、创新效应及需求引致效应提升全要素碳生产率。
由于当前仅世界银行2012 年中国企业调查数据等少数微观数据中含有计算机使用、互联网应用等指标,这导致从微观层面研究互联网对能源效率的影响难度较大。中国工业企业数据库中因含有网址或邮箱等信息成为学者从微观层面探讨互联网的重要数据来源[5],但目前较少学者将工业企业数据库与工业企业污染数据匹配后探究互联网对工业企业能源效率的影响。如:陈钊和陈乔伊(2019)[6]利用工业企业数据和工业污染数据进行匹配,从企业层面分析我国能源利用效率的差异与影响因素,但在影响因素中并没有涉及互联网等因素;陈登科(2020)[7]研究了贸易壁垒下降对环境污染改善的影响;王班班等(2020)[8]利用匹配后的数据实证检验了河长制等政策创新的扩散模式和效果;万攀兵等(2021)[9]研究了环境技术标准对制造业绿色转型的影响;陈诗一等(2021)[10]研究了排污费调整等环境规制与融资约束对企业污染减排的影响;林伯强等(2021)[11]研究了环境规制对工业能源效率的影响。
通过文献梳理可知,关于互联网对能源效率影响效应及机制的研究相对较少。现有文献主要存在以下不足:第一,现有文献多从省级或地级市层面考察互联网对能源效率的影响,而从企业层面进行探讨的文献相对较少;第二,机制分析中,大多文献并未将互联网的本质与能源效率提升的内涵有机结合,这就导致互联网的作用与能源效率提升路径难以在逻辑上达成一致,不利于揭示互联网发展与能源效率的深层次联系。针对已有研究的不足,本文利用工业企业数据和工业企业污染数据进行匹配得到样本数据,基于互联网对要素配置、技术创新和环境规制三个层面的作用机制,从微观层面考察企业互联网发展水平对能源效率的影响。与此同时,本文对行业、区域、企业规模、企业性质等异质性进行分析,多角度分析互联网对企业能源效率的影响,揭示互联网推动企业能源效率提升和加快企业低碳转型的机理。
互联网能够通过各个节点及时传递信息,从而减少市场交易、企业生产决策过程中存在的信息不对称情况。从产品市场要素配置看,互联网通过促进劳动、资本、技术等要素重新配置,打破要素市场边界,推动全国统一要素大市场形成,促进要素资源在更大范围内进行优化配置,从而提高要素配置效率。合理的要素投入比例将有效促进企业降本增效,企业效率的提升会降低单位产出能耗,从而有助于能源效率的提升。从产业链要素配置看,互联网通过推动传统产业改造升级和催生新产业、新业态、新模式,从而推动产业数字化和数字产业化进程,促进企业生产、仓储、运输、销售等环节数字化改造,这一方面可以降低能源供给和消费之间的信息不对称情况,通过实时动态监控企业能耗情况减少能源浪费和缓解能源低效利用,另一方面可以推动要素向新产业、新业态、新模式集聚,通过结构的高级化促进生产的低碳化。从企业要素配置看,互联网强化了数据要素对企业资本、劳动、能源等要素的替代、调节和补充作用,通过虚拟对现实的部分替代、线上对线下的部分替代,优化生产流程,减少物质性消费,有助于实现企业“去物质化”进程。相较于物质投入,数据要素投入更为清洁和高效,能够在优化企业要素投入结构的同时促进投入清洁化和低碳化。值得注意的是,根据摩尔定律,互联网设备及产品价格正不断下降而功能不断提升,这将导致数据要素价格相对于劳动和资本更为廉价,替代、调节和补充作用将会愈发明显,这将对企业能源高效利用产生积极影响。
熊彼特在1934 年提出了“新的生产方式组合”[12],韦茨曼在1998 年提出“再组合增长”模式[13],其实质都是组合创新,是基于一种或者一系列技术形成各种各样的元件,然后将各种元件重新组合,从而催生新的技术和创造新的产品。互联网作为通用目的技术(General Purpose Technology,GPT),是组合创新中的重要元件,能够打破创新要素的时空阻隔,促进创新要素高效重组,推动创新主体协同研发,加速包括能源效率提升在内的技术创新和应用。企业互联网发展水平的提升有助于企业自身与外部创新资源重组,加快企业创新资源的合理配置和研发协同。企业利用互联网可以在全球范围内进行技术攻关,形成能源技术创新协同研发平台,在世界范围内优化能源技术创新资源的配置,聚集全球领先能源技术人员,加速企业生产能效提升技术研发进程。由于生产知识的技术比生产物质的技术更为清洁[14],因此技术创新对能源高效利用和节约具有促进作用。同时,互联网发展有助于促使企业研发更为先进的能源技术,推动突破一批“卡脖子”的绿色低碳共性技术,为企业在全产业链能源高效利用、生产设备能源监测和关键环节能源节约等方面提供支撑,从而推动企业能源效率提升。
互联网有助于增强政府环境规制能力,政府可以通过互联网等信息技术手段实时监控企业能源消耗和污染物排放情况,从而有效提升对高能耗企业的监管力度,这将倒逼企业加大能耗管理、提高能源效率,从而达到提升工业能效的作用。中国正逐渐加大对能源消耗的管控力度,不断对各地区及不同规模企业提出能源消耗的管控要求。在此背景下,企业必须将能源过量消耗的成本纳入生产决策中,环境规制产生的企业成本增加可能促进企业加快创新步伐,以加大创新投入抵消企业因超出能源强度而付出的行政处罚等成本。因此,在环境规制压力较大的情况下,企业有动力进行技术创新及产品创新,以更低的能源消耗满足政府的环境规制要求,同时企业也可以以此树立绿色发展理念践行者理念,从而提升企业品牌形象。
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以下假说:
假说1:企业互联网发展水平越高就越能促进能源效率提升;
假说2:互联网通过优化要素配置、促进技术创新和强化环境规制促进企业能源效率提升。
基于上述研究假说,本文构建如下图所示的分析框架:
图 互联网发展影响企业能源效率提升的作用机制
本文数据来源于中国工业企业数据库、中国工业企业污染数据库、《中国城市统计年鉴》及《中国互联网发展报告》。其中:工业企业数据库由国家统计局统计,涵盖了中国工业总产值95%以上的工业企业信息,已经被学界广泛应用并证明数据质量是可靠的[15-16];中国工业企业污染数据库由生态环境部主管,以重点污染物排放量占地区总排放量85%以上的工业企业为调查对象,由县级主管部门填报并接受生态环境部不定期检查,数据较为全面、可靠[17]。工业企业数据库包含企业邮箱和网址等信息,可以有效识别企业层面的互联网应用水平。工业企业污染数据库包含企业煤炭消费量、燃油消费量和燃气消费量等能源消耗数据,这为本文从企业互联网发展水平视角研究企业能源效率提供了数据支撑。由于工业企业数据库中仅2001—2010 年报告了企业邮箱或网址信息,因此选取工业企业数据库和污染数据库2001—2010 年数据进行匹配,得到2001—2010 年工业企业及污染合并面板数据。具体处理过程如下:首先参照Loren 等(2012)[18]和聂辉华等(2012)[19]的处理方法,对2001—2010 年工业企业数据库和工业污染数据库进行处理;其次根据企业法人代码、名称、地址、电话号码和邮编等企业身份信息进行匹配,形成工业企业污染面板数据。
1.变量选取
企业能源效率是本文的被解释变量,用EE 表示。本文借鉴陈钊和陈乔伊(2019)[6]的做法,以能源生产率衡量企业的能源效率,即EE=企业产出/能源投入。工业污染数据库中能源消耗的品种有原煤消费量、燃油消费量和洁净燃气消费量,借鉴林伯强等(2021)[11]的方法,本文根据《中国能源统计年鉴》中公布的能源折算系数,即0.7143、1.4286 和1.33,分别将以上三种能源折算成标准煤,从而得到企业能源消费总量。
本文以企业互联网发展水平为核心解释变量,用Inter 表示。参照沈国兵和袁征宇(2020)[20]的做法,用企业是否拥有网址或邮箱表征,有网址或邮箱记为1,否则为0。
参照已有文献[9][21]的做法,本文将企业规模、企业年龄、出口占比、资产负债率、融资约束及地区经济发展水平作为控制变量。(1)企业规模(lnsale)以企业销售额取对数作为衡量指标,“熊彼特假说”认为企业规模越大越有助于技术创新,从而对能源效率产生积极作用。(2)企业年龄(age)用当年年份减去企业开业年份衡量,成立越早的企业可能存在越强的路径依赖,更难以接纳新技术新方法,同时也可能在“干中学”中积累技术和经验,从而有利于能源效率提升。(3)融资约束(fin)用利息支出占固定资产比重表示。(4)出口占比(export)用出口交货值占销售值比重表示。(5)资产负债率(debt)用负债占资产比重表示。(6)从业人数(labor)用全部从业平均人数的对数表示。(7)经济集聚度(density)用地级市单位面积增加值的对数表示。
2.模型设定
参照已有研究,本文将计量模型设定如下:
本文基准回归中用企业总产值除以企业能源消耗总量表示能源效率,单位为万元/吨标准煤,稳健性检验中则以增加值除以能源消费总量得到新的能源效率进行回归。稳健性检验中,本文通过与地市级数据匹配,将各地市互联网发展水平作为企业的核心解释变量,样本期间互联网发展平均水平为10.7%。机制分析中,以是否有新产品及新产品产值占比作为创新的代理变量,以企业主营业务产品销售税金及附加与主营业务产品销售收入之比衡量企业层要素扭曲程度,用二氧化硫去除量占二氧化硫排放量比重表征环境规制强度。为消除极端值对回归结果的影响,本文对变量进行上下1%缩尾处理。此外,本文在回归中还控制了年份、省区市和行业固定效应。主要变量描述性统计如表1 所示。从描述性统计中可知,企业之间能源效率的差异很大,企业平均能源效率为18.97 万元每吨标准煤(取对数前),而50%以上的企业能源效率低于3 万元每吨标准煤。样本中有16.5%的企业拥有网站或邮箱。
表1 主要变量描述性统计
基准回归中控制了年份、省区市和行业,回归结果如表2 所示。第(1)—(5)列分别是依次加入控制变量的回归结果,系数均在1%水平上显著为正,初步表明互联网发展水平越高,越有助于提升企业能源效率。这验证了本文假说1,同时也间接说明本文回归具有较好的稳健性。从控制变量回归看,企业的规模、融资能力、出口水平、经济集聚度对企业能源效率具有显著的正向作用,而企业年龄、资产负债率、从业人数等对企业能源效率具有显著的负向作用,这与前文分析基本一致。
表2 基准回归结果
为进一步验证研究结论的稳健性,本文通过更换被解释变量和解释变量进行稳健性检验。首先,由于煤炭是我国工业部门中最主要的化石能源投入,因此本文用单位工业产值煤炭消费量表示工业企业能源强度,以此验证互联网对工业企业能源效率的影响,回归结果如表3 第(2)列所示。结果表明:互联网对以煤炭表示的能源效率具有积极的促进作用,与表3 第(1)列的基准回归一致。其次,本文用增加值替换总产值计算工业能源效率,以此作为被解释变量进行回归,结果如表3 第(3)列所示。从结果可知:互联网对以增加值衡量的能源效率依然具有促进作用,但是与基准回归相比系数有所降低,这可能是由于工业企业数据库从2008 年便不再公布企业增加值数据,回归样本减少导致回归结果出现偏差。此外,本文借鉴已有研究[21],将企业所在地级市的互联网普及率匹配到各个企业,进而从侧面反映企业的互联网发展水平。一般而言,如果企业位于互联网发展水平较高的地区,那么企业获取互联网基础设施和应用的能力将会提升,从而更好地利用互联网发展带来的机遇。回归结果如表3 第(4)列所示,以地级市互联网普及率衡量的互联网发展水平能够显著促进工业能源效率提升,而且较基准回归的结果更为显著。
表3 稳健性检验
互联网发展水平和企业能源效率可能存在反向因果的关系,如企业能源效率高的企业可能会更倾向于使用互联网,从而导致内生性问题。此外,影响工业企业能源效率的因素很多,尽管本文已经控制了一些相关变量,但仍然可能存在遗漏变量。因此,本文通过工具变量的方法来缓解内生性。借鉴黄群慧等(2019)[22]思路,选取1984 年地级市邮局数(IV1)和固定电话数(IV2)作为互联网发展水平的工具变量。选取这两个变量的原因是:在电话和互联网普及之前,邮局是人们信息沟通和交流的重要中介,邮局数能够反映当地人们信息沟通和交流的需求程度。固定电话与互联网也存在紧密的关联性,早期互联网的接入就是通过电话线拨号接入。所以,以邮局数和固定电话数作为互联网发展水平的工具变量满足相关性要求。与此同时,选择1984年邮局数和固定电话数不会对当前企业能源效率产生影响,这满足了工具变量外生性的要求。为满足面板数据的要求,借鉴Nunn 和Nancy(2014)[23]的方法,构造1984 年邮局数和固定电话数(与个体相关)与全国上一年互联网投资额(与时间相关)的交互项,以此作为互联网发展水平的工具变量。其中,互联网投资额由信息传输计算机服务和软件业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表示。表4 为工具变量回归结果。由结果可知:互联网促进工业企业能源效率提升的作用明显,其系数在1%水平上显著为正。值得注意的是,第二阶段工具变量回归结果系数与基准回归有较大差异,这与袁淳等(2021)[24]使用该工具变量的研究结果类似,可能是由于此处估计的效应是“局部平均处理效应”,而不是全部个体平均处理效应,从而导致系数差异较大。
表4 两阶段工具变量回归结果
工具变量有效性的检验结果表明:KP-LM 不可识别检验统计检验值为472.993,在1%水平上显著,拒绝了工具变量不可识别的原假设;弱工具变量Cragg-Donald Wald 统计检验值为315.821,大于10%水平上的临界值,在1%的水平上显著,拒绝弱工具变量的原假设;过度识别Hansen J 检验值为0.133 不显著,接受不存在过度识别的原假设。综上可知,本文选取的工具变量较为合理。
提高高耗能行业①能源效率是实现工业能效整体提升的重要前提。本文将企业所属行业划分为高耗能行业和低耗能行业,分别研究互联网对企业能源效率提升的行业异质性。从表5 第(1)列和第(2)列可知:无论是高耗能行业还是低耗能行业,互联网均在1%的显著性水平上促进企业能源效率。从回归系数上看,互联网对低能耗企业能源效率的促进作用更为明显。可能的原因是:高耗能行业大多是重化工业,资产设备投资占比较大、资产专用性较高,要推动互联网与行业融合发展面临较大的沉没成本和转换成本,从而使高耗能行业互联网应用水平相对较低,进而互联网对企业能源效率的促进作用小于低耗能行业。
互联网对不同所有制企业能源效率的影响程度并不相同。由于我国国有企业在产业政策、融资、补贴等方面享受较多的优惠政策,并且存在预算软约束等问题,同时也承担更多的社会责任,这从主观和客观上使国有企业对成本和效率的感知度弱于民营企业。国有企业和民营企业面临的竞争环境和约束不同可能使互联网发挥的作用产生差异。为此,本文将企业划分为国有企业和非国有企业进行对比分析,结果如表5 第(3)列和第(4)列所示。研究发现:虽然互联网对国有企业和非国有企业能源效率均产生了显著的促进作用,但是在回归系数上,非国有企业较国有企业更大,表明互联网对非国有企业提升能源效率的影响更显著。这可能是由于非国有企业面临更激烈的市场竞争,从而更有动力应用互联网提升能源效率,希望通过降低能源成本提升市场竞争力。
根据国家统计局2011 年发布的《统计上大中小微型企业划分办法》,本文将企业从业人员平均数小于或等于300 人的划分为小微型企业,大于300 人的划分为中大型企业。通过不同规模企业样本分析互联网对企业能源效率提升的规模异质性,回归结果如表5 第(5)列和第(6)列所示。结果表明:互联网对小微型企业和中大型企业能源效率都有积极的促进作用,系数均在1%水平上显著为正。与此同时,互联网对小微型企业能源效率促进作用更为明显,回归系数约为中大型企业的两倍。这可能是由于小微型企业组织结构更少、转型速度更快、转换成本更低,从而有助于企业积极应用互联网,加快自身信息化转型步伐。而中大型企业因组织结构较为复杂、科层级别较多,难以发挥互联网对能源效率提升的作用。
我国东中西区域发展不平衡不充分现象较为突出,互联网基础设施水平也有显著的地区差异,这可能导致互联网对企业能源效率产生不同影响。本文根据国家统计局划分方法,将企业所在省区市划归为东中西三个地区,分别分析互联网对各区域企业能源效率的影响,回归结果如表5 第(7)—(9)列所示。结果表明:互联网对东中西部企业能源效率均有积极的促进作用。但从回归系数看,互联网对企业能源效率的影响中部地区>东部地区>西部地区。中部地区正处于工业快速增长时期,产业结构重型化特征突出,能源需求量大,在环境规制压力不断增大的背景下,中部地区更有动力应用互联网等信息技术提升能效水平。而东部地区经济发展水平最高,经济发展对能源依赖不断下降,产业结构轻型化特征明显,互联网对东部地区能源效率的促进作用可能弱于中部地区。西部地区经济发展基础和互联网基础设施均较为薄弱制约了互联网对企业能源效率的提升作用。
表5 异质性分析
根据前文理论分析,互联网会通过优化要素配置、促进技术创新及提高环境规制水平提升企业能源效率。为进一步验证以上影响机制,本文借鉴林伯强等(2021)[11]的做法,构建如下检验模型:
Mit为需要检验的中介变量,在本文中分别表示要素配置水平、技术创新能力和环境规制水平,其余变量含义与基准回归保持一致。
Hsieh 和Klenow(2009)[25]认为,扭曲税会导致产品市场和资本要素扭曲,使产业内部和企业之间资本和劳动要素边际成本产生差异,从而导致资源难以完全自由流动,进而造成资源错配。为此,用企业主营业务产品销售税金及附加与主营业务产品销售收入之比衡量企业层面要素扭曲程度,比重值越大,要素市场化配置水平就越低,要素扭曲程度也就越大。本文以企业互联网发展水平及地级市互联网发展水平与企业层面产品扭曲指数进行回归,原因在于要素优化配置涉及产品市场,而所在地级市的互联网发展水平能够影响产品市场的要素优化配置水平。同时,本文以企业层面互联网发展水平为解释变量进行对比分析,机制检验结果如表6 第(1)列和第(2)列所示。结果表明:互联网发展水平显著降低了要素扭曲程度,有助于推动要素优化配置。从回归系数看,地级市的互联网发展水平更能促进企业层面要素优化配置。以上分析表明,互联网发展能够优化要素配置,从而降低企业层面要素扭曲程度,进而推动能源效率提升。
表6 影响机制分析
借鉴万攀兵等(2021)[9]、林伯强等(2021)[11]的做法,本文分别用企业是否有新产品和新产品产值占总产值比重作为企业创新能力的代理变量,以此验证互联网能否通过促进企业创新作用于能源效率提升,结果如表6 第(3)列和第(4)列所示。结果表明:互联网均能显著推动企业创新。从回归系数来看,互联网对新产品产值占比表征的企业创新系数更大,原因可能是新产品产值占比能够更好地反映企业创新的程度,系数变大表明互联网对企业创新的促进作用更为显著。以上分析证实了互联网水平的提升有助于推动包含绿色低碳技术创新在内的技术创新,从而增强能源的高效利用。
地区互联网发展水平的提升有助于政府更好地对企业能源消耗状况进行实时动态监督,降低政府与企业在能源强度控制目标与实际落实进度之间的信息不对称程度,从而倒逼企业加大能耗管控力度,提升企业环境末端治理水平。煤炭是工业最主要的能源品种,煤炭消耗产生的二氧化硫占二氧化硫排放总量的80%以上。[7]因此,能源领域环境规制能够倒逼企业加大二氧化硫去除量,环境规制力度越大越能加快促进企业二氧化硫去除量。基于以上分析,本文使用二氧化硫去除量占二氧化硫排放量比重作为能源领域环境规制强度的代理变量,以此研究互联网发展能否通过加强环境规制倒逼企业提升能源效率。值得注意的是,环境规制是政府、行业协会等对环境资源利用的直接或间接干预,政府所在地的互联网发展水平对其环境管制能力有直接影响,因此在这次机制检验中将以地级市互联网发展水平作为核心解释变量,以企业层面二氧化硫去除量占比作为能源领域环境规制水平的代理变量。回归结果如表6 第(5)列所示。结果表明:地区层面互联网发展水平的提升有效提高了企业层面环境规制水平,互联网提升了政府环境规制能力,从而倒逼企业加强能源管理和提高能源效率。至此,本文假说2 的3 个作用机制均得到验证。
本文利用中国工业企业数据和工业污染数据进行匹配得到中国工业企业污染数据,从企业层面研究互联网对企业能源效率的影响及其作用机制。研究结论表明:企业互联网发展水平显著提升了企业能源效率,经过稳健性和内生性检验后结论依然成立。机制分析表明:互联网通过优化要素配置、提升技术创新能力和提高环境规制水平三种途径提升于企业能源效率。异质性分析表明:互联网对低能耗行业、非国有、小微型及中东部地区企业能源效率提升作用更为显著。
1.适度超前部署互联网等新型基础设施
适度超前布局千兆光网、5G、工业互联网等新型基础设施,协同推进千兆光网和5G 网络建设,加快在工业行业部署千兆虚拟专网建设,努力提升工业互联网平台应用普及率,为加快企业互联网普及和应用创造条件。持续推进企业提速降费行动,加大对中小企业宽带、专线业务提速降费优惠力度,推动企业低成本进行网络化、数字化转型,从而为企业优化生产决策流程、技术创新创造条件,进而助力企业能源效率提升。
2.推动“5G+工业互联网”与高耗能行业深度融合
推动“5G+工业互联网”在钢铁、有色、石油、化工、电力等高能耗行业深度应用,以高能耗行业为重点开发能源效率提升为导向的工业互联网平台建设,以工业互联网为平台为行业能源效率提升和节能减排提供综合解决方案。培育一批5G 全连接示范工厂,建设一批智能工厂,加速高耗能企业数字化、智能化转型步伐,进一步发挥互联网等新一代信息技术对高能耗行业节能减排的赋能作用。
3.发挥互联网对技术创新积极作用
根据工业行业生产和能耗特点,利用工业互联网整合创新要素资源和行业能源需求状况,协同推进行业节能降碳关键技术攻关,推动企业能源管理数字化、智能化,不断优化企业能源消费结构和提升能源利用效率。与此同时,政府应积极利用互联网提升能源监管水平,加大对重点能耗企业实时动态监测,督促企业优化产品结构和加强能耗管理,落实能源强度逐年下降的节能目标,从而倒逼企业能效提升。
4.着力缩小地区之间的“数字鸿沟”
互联网对西部地区企业能源效率提升作用不如中东部地区,其中很大程度上是由于西部地区互联网普及率低于中东部地区,导致西部企业互联网普及和应用程度较低,使互联网对企业能源效率提升的作用尚未完全发挥。为此,在推动互联网基础设施建设上要进一步向西部地区倾斜,加大政策、资金和人才支持力度,努力使西部地区互联网发展水平赶上中东部地区,为西部地区发挥互联网赋能企业能源效率提升作用奠定良好基础。
注:
①我国将石油、煤炭及其他燃料加工业,化学原料和化学制品制造业,非金属矿物制品业,黑色金属冶炼和压延加工业,有色金属冶炼和压延加工业,电力、热力、燃气及水生产和供应业划分为六大高耗能行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