亢楠楠
1.中国社会科学院 生态文明研究所,北京 100710;2.北京大学 现代农学院中国农业政策研究中心,北京 100871
历史发展进程中的很长一段时间内,“生态账”都是一笔“糊涂账”。无人算、没法算、怎么算,是导致经济发展与生态系统之间矛盾突出、自然资源约束趋紧的根源所在。早在2005 年,习近平就提出“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科学论断,揭示了经济发展与生态保护之间的辩证关系与内在规律。党的十八大报告提出,要用“两山”理念贯彻生态文明建设。自此,为“绿水青山”定价的生态系统价值核算进入实质推进阶段。2021 年,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了《关于建立健全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机制的意见》,明确提出了到2025 年要初步建立比较科学的生态产品价值核算体系的目标[1]。届时,也正值“两山”科学论断提出二十年之际,如何为“绿水青山”(下文以“生态系统服务”代指)贴上价值标签,让价值“看得见”,并将其纳入到国民经济核算体系,为生态文明建设交出一份满意的答卷,成为当前亟待回答的现实难题。
学术探讨方面,从20 世纪末开始,国际学术界对于生态系统服务价值评价的理论研究不断增加。从Costanza 等在1997 年对全球自然资本的首次评估,到千年生态系统评估(Millennium Ecosystem Assessment,MEA)、生态系统和生物多样性经济学(The economics of ecosystems and biodiversity,TEEB)等计划的实施,该领域研究逐渐走向了以实证数据为主的探索阶段[2-4]。相关研究数量呈现指数型增长趋势,涵盖不同生态系统及服务类型、不同国家及不同尺度[5]。与此同时,为国内好山好水好空气“明码标价”的学术研究也呈现出百花齐放的局面[6-7]。
实践应用层次上,借助数十年来丰硕的学术文献基础,2021 年,联合国正式通过了具有里程碑意义的环境经济核算系统的新框架SEEA EA,标志着生态系统价值评价正式提升到了官方统计的水平[8]。国内方面,生态环境部与中国科学院生态环境研究中心也于2020 年联合编制了陆地生态系统生产总值(Gross ecosystem product,GEP)核算技术指南[9]。得益于此标准,国内对生态系统服务定价的学术研究正式进入实践量化阶段,各省市、县级或国家公园等不同尺度上的GEP 核算实践陆续展开[10-11]。
然而,从理论探讨到实践推进,该领域仍面临着一个重要挑战。那就是,理论指导下的价值定价是否可以被称为实践中的“标准”还需画上一个问号。这在很大程度上源于对不同评价结果的争议。“数量泛滥”的学术研究之中,价值评价结果之间存在着巨大的差异和不一致性。Costanza 等[12]在《生态系统服务二十年》一文中指出,不同研究中,对同一生物群落单位面积上的定价可从最低3 万余美元延伸至212 万余美元之多。即使对同一地点相同服务类型的研究中,Kang 等[13]也发现不同方法下的评价结果甚至存在三个数量级的差异。
让生态产品价值充分实现,是拓宽“两山”转化通道的现实路径。生态系统服务价值评价作为其中的一项基础性工作,只有深入了解评价研究中面临的主要问题,减少定价结果的不确定性,才能实现评价方法的“可行、可信”、评价结果在价值实现机制中的“可比、可用”。基于此,本研究将在系统梳理国内代表性英文研究成果的基础上,重点关注我国“绿水青山”价值评价研究中面临的问题与挑战,并围绕评价体系的完善提出几点针对性建议。本研究是对我国相关领域研究脉络的概述和展望,期望能够以此为学者和政策制定者们全面了解生态系统价值评价流程、识别结果差异来源、提升评价结果的有效性和实践指导作用提供一定参考和启示。
为全面了解我国生态系统服务价值评价研究现状,本研究尝试建立了一个纳入所有相关研究的英文文献数据库。数据库构建过程包括两大步骤:第一,在主要英文搜索引擎(Web of Science、Scopus 和Engineering Village)中,查阅同时包含“价值表征”“生态系统服务”与“研究地点”三大类关键词的原始文献。原始文献发表时间界定为2020 年12 月底之前,关键词具体见表1。该步骤完成后,获得2 103 篇原始文献。第二,对上述原始文献进行“初筛”与“精筛”,进一步确定符合要求的文章。纳入最终数据库的论文必须满足以下四个条件:1)文献报告了特定时期内特定生态系统类型或服务的货币价值;2)文献使用了明确的评价方法;3)文献提供了足够的信息帮助我们将货币价值转换为标准化单位,即以2020 年不变价计算的年度每公顷人民币的数值(即:元·hm-2·a-1);4)文献报告了清晰的研究区域位置和研究年份。进一步,使用箱线图方法排除离群值[14]。最终,数据库中包含了184 篇文献的3 923 个有效价值数值。
表1 文献检索关键词
图1 显示,2000 年我国就发表有关于生态系统服务价值评价研究的英文论文。此后,相关出版物的数量呈现稳步增加的趋势。近年来,这一话题受到了越来越多的关注。约61%的研究发表于2016—2020 年间,是前五年(2011—2015)文献发表数量的2.6 倍。统计相关研究在不同省份的空间分布情况后发现,将近一半(42.93%)的研究位于中国东部和东北部,22.82%位于中国北部和西北部,19.56%位于中国西南部和中南部,其余14.67%围绕国家尺度开展。可以看出,中国东部是生态系统服务价值评价研究最为活跃的地区,包括浙江、江苏等省,它们也是生态系统保护的先驱。东北地区以黑龙江省为代表,具有丰富的森林、湿地和耕地等生态资源,对该地区生态环境价值的评价具有重要的指导意义。全国范围内生态系统服务价值评价研究的不平衡性表明,我国学者更多地关注生态资源丰富、经济发展水平较高的地区,对于中西部地区的关注度较低。
图1 我国生态系统服务价值评价文献的发表时间趋势
已有初始研究中,生态系统服务价值评价方法种类多样。常用评价方法的定义及其优缺性等特征如表2 所示。其中,能值分析、特征价格法等研究数量较少的评价方法被归类到“其他”组里。实践中,学者们常依据不同的生态系统服务特征匹配最适宜的方法。结合表3 展示的不同评价方法下的价值分布情况,可以看出,当量因子法是备受我国学者最常用的评价技术,占到了研究总数量的86%以上。其他方法中,市场价格、影子价格等直接市场定价方法多用来评价供给服务(原材料、食物等)。而调节服务,主要是应用成本评价法来估计。生物多样性支持服务和文化服务通常通过条件评价、选择实验、市场定价或者当量因子法来评价。此外,旅行成本法全部应用于休闲旅游文化服务的评价当中。但此类研究数量最少,仅占到总数量的0.56%。
表2 常用生态系统服务价值评价方法及其特征
表3 不同方法下的生态系统服务类型价值数量及分布
图2 中展示了不同生态系统及服务类型经济价值的描述性统计结果。左、右两列分别代表离群值排除前后的价值分布情况。可以看到,数据库中的价值存在非常大的标准差,这表明初始研究中的评价结果存在很大差异。例如,森林生态系统的价值从1.32×104~3.45×106元·hm-2·a-1不等;排除离群值后,价值差异依旧较大,从1.32×104~2.161 3×104元·hm-2·a-1不等。
图2 不同生态系统及服务的价值评价结果比较示意图
评估结果的异质性来源是一个非常复杂的问题。即使是统一了货币形式,控制了不同年份的通货膨胀,对价值单位进行了标准化及排除离群值处理之后,这种差异依然存在。Christensen[25]认为,初始研究中的数据异质性主要有两大方面原因:事实(factual)原因和方法(methodological)原因。这就意味着,对于不同生态系统类型、服务类型及不同情境下的价值信息的应用和解释,需要十分小心。
从上述分析结果可以看出,当量因子法在我国草地生态系统服务价值评估研究中备受青睐。该方法利用当量因子表和土地利用数据,可以快速计算出每种服务的货币化价值,避免了基于一手数据研究获取时间长、成本高的难题。然而,该方法的使用是建立在严格的假设条件下,那就是研究地必须与当量因子表中的生态系统服务特征相似,否则便会带来“跨环境”下的泛化误差。现实中,只有约30%的学者根据研究地的特征对当量因子表进行了调整,这种思路下价值结果难免存在偏误[26]。另一方面,基于一手数据的实证研究数量还比较少见。国际上,考虑人类需求和偏好的显示性偏好、陈述性偏好等国际流行的环境价值评估技术已经发展了将近半个世纪,但在我国生态系统中的应用仍有相当一部分研究是“拿来主义”。
此外,评价结果的有效性检验和可靠性方面,针对不同评估方法下评价结果的比较、误差控制以及方法修正等深度研究也尚未发现。事实上,常规的评价方法不可避免存在偏误。例如,一些方法并未将人类贡献与生态系统服务投入分离开来。举例来说,当采用市场价格法计算食物供给(畜牧产品)的价值时,并未排除畜牧养殖过程中的人力投入;当采用避免成本法计算水源涵养服务的价值时,并未考虑水库的寿命、大坝建设、维护的直接成本以及蓄水的间接成本等。上述非净值的计算,均会影响评估结果的有效性和可靠性。
对生态系统的结构和功能的认识是评价生态系统服务的关键。文献阅读过程中发现,大部分研究都只是模仿已有评价方法来粗略计算生态系统服务价值,文章中并未针对某生态系统以及它所提供服务的内涵做出科学定义。缺乏一致的框架使得对生态系统和服务类型的定义相当混乱。本研究过程中,我们以权威的、较新的TEEB(2010)提出的分类作为依据,来识别现有研究中的生态系统服务类型。但在实际操作过程中发现,由于一些研究中的定义错杂零乱,使得很多服务类型难以准确归类到TEEB 分类框架当中去。例如,大多数论文没有明确定义草地生态系统,仅使用一个地区的地理名称(例如三江平原、深圳市、丹江口库区等)来代替。这类研究通常将地理区域内不同的土地利用类型看作一个生态系统,例如杭州市内的价值包括森林、湿地、草地、城市建设用地、河流等生态系统的价值[27]。事实上,城市草地是属于城市生态系统还是草地生态系统,城市绿地是否属于森林生态系统,还存在争议,需要更加细致地甄别和考虑。另外一个常见的问题是,两个或多个具有不同产出的服务被共同评价,导致了重复计算。例如,牧草生产这种原材料供给服务的产生需要土壤肥力维持和营养物质循环,固碳释氧这种气候调节功能在空气净化服务中也有参与。
最后,关于文化和旅游服务的经济价值,相关研究数量还远远不够。国际上,对旅游资源的价值研究已经相当成熟,评价方法早已由显示性偏好(如旅行成本法)过渡到更加符合真实情境的陈述性偏好(如选择实验法)技术。但我国针对文化和旅游价值评价的实证文献仅有18 篇。因此,未来针对的研究应该更多考虑生态系统文化和旅游服务,并从受益群体的感知和偏好出发,以构建一个更加完整的生态系统价值框架。
按照现有文献统计,标准化处理后的同一种生态系统或服务类型的高低价值差额最高可达数万倍。现有研究案例中,评估尺度、定性指标、评价方法都存在很大差异,这就导致评价结果难以进行跨区域、跨时间的比较,极大地削弱了价值信息发挥实践指导作用的有效性。这背后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是针对生态系统及其变化的监测不足,生态系统管理相关的科学研究缺乏统一、实时、可靠和开放的基础数据支持。因此,我国需要尽快建立一套统一的生态系统服务价值评价体系,否则价值之间的差异悬殊、不可比较的窘境将持续存在。
无论是基于功能量计算过程中生态系统功能量的获取,还是问卷调查工具下被试者信息的获取,数据的可获得性及精确性一直都是评价结果是否有效的决定性因素。然而,我国学者们在进行相关研究时仍旧面临着数据数量和质量的问题。遥感技术可以为国家层面的大尺度自然资本核算提供数据支撑,但未系统地积累中小尺度的生态系统监测数据。现有的监测数据也有着采集频度较低、时间序列分散,未形成常态化监测机制等问题,区域性的生态系统变化难以得到统计。
最为典型的,便是草地生态系统的关注度过低。以文献检索结果为例,184 篇文献中,有76篇关注森林,66 篇关注湿地,仅有45 篇关注草地。而在这些关注草地的文献中,基于实证分析的研究只有6 篇。这与草地占我国陆地面积达40%的重要地位不相匹配。此外,有关草地生态系统的研究,以西北牧区五大省份(内蒙古、新疆、西藏、青海和甘肃)作为研究地点的分析虽然数量较多,但也仅占总数量的35%左右。作为我国草地资源的主要分布地区,上述五个省份的草地占全国草地资源的80%以上,而东部、西南、东南地区的草地资源仅占10%左右。显然,现有的价值评价文献并未与草地资源的分布概况相匹配,典型草地的研究数量过少。事实上,从文献内容来看,东部、南部地区研究中关注的草地生态系统,更多的是一个城市区域中的草地土地利用类型。如上所述,一个成熟的生态系统(城市、湿地等)中的草地土地利用类型是否可以看成一个独立的生态系统,还有待进一步考虑和检验。
价值的时空异质性也是生态系统服务价值评价时不容忽视的一个问题。由于生态系统的区位、社会经济发展水平、人们对生态系统功能的认知能力和对生态系统的影响水平等的不同,导致同一个单一的生态系统放在不同的时间和空间时,其服务功能的价值量是不可能相同的。此外,生态系统都具有一定的时空边界,但是当前在各类生态价值评价过程中对生态系统的时空尺度问题的确定却比较随意。一些研究对生态系统服务价值的时间特征定义模糊,且未做出明确说明,有时甚至会出现汇报的价值年份与计算时所用数据年份不一致的情形。例如,使用市场价格法计算供给服务的价值过程中,生态系统服务功能量的测算年份与市场价格的年份并不匹配。
为生态系统服务定价的结果,应该最终满足于土地利用规划的环境影响评价、环境损坏补偿等的实践需求。然而,大多数时候,我国对生态系统服务价值的测算还多停留在“书面数字”的阶段,在“评价结果的全面利用”与“更好的环境决策”方面还存在着相当大的差距。例如,差异悬殊的价值评价结果往往比生态系统产品的实际交易价值大几十倍,这种情况下,政府或者社会团体很难负担得起保护生态系统的实际成本。虽然近年来我国实施的一系列生态补偿政策,在生态保护方面已取得一定成效,但生态补偿机制仍以政府财政补贴为主,尚未有效利用自然资本价值评价体系。例如,新安江流域的生态补偿机制是由中央财政、皖浙两省共出资5 亿元,由上游水质决定皖浙两省谁来支付生态补偿金,补偿定价简单设置为每年1 亿元。更多时候,价值评价结果仍旧停留于研究层面,未能实现有效的政策指导作用。现实中,缺乏权威可信的评价结果,导致了货币化价值信息的指导意义难以得到有效发挥。因此,价值评估结果在实践管理中的实用性还面临较大争议。
针对上述多项挑战,本研究提出以下几点研究建议和政策建议,以期未来能够完善我国生态系统服务价值评价体系,增强评价结果的实践指导作用。
生态系统服务价值评价体系的发展是一个“研究与应用”动态结合的过程。尽管已出台了国家尺度上的评价技术指南,未来各地方还需结合自身区域特征,进一步细化地方自然资产核算体系的执行办法。明确生态系统服务价值的指标体系、具体算法、数据来源和统计口径等,以实现其“可比较”“可追溯”。拟制定的评价标准应该包括三个递进的阶段任务:定性分析、定量测算和货币评估。
1)概念的定性分析:采用国际或国内权威公认的分类方式,规范每种生态系统、服务类型的术语和定义,评价生态系统提供的服务类型的重要性,并确定纳入评价体系的指标;通过空间规划,划定重点生态系统服务价值评价优先区域。
2)服务功能量的定量测算:使用稳健的方法进行生态系统服务的评估应该是一个值得研究的领域。建议利用生态系统监测体系,使用统一标准来表达生态系统服务功能量,并在全国范围内开展生态系统功能量调查,摸清全国自然资源的家底,例如牧草产量、土壤保持量、防止沙化土地量、自然景观吸引的旅游人次等。
3)货币价值的评估:首先,分析不同类型服务的属性以及不同使用情境,明确能够反映生态系统保护和开发过程中效益和成本的定价技术。例如,结合政府制定的治沙工程成本等信息,运用恢复成本法,根据单位面积沙化土地治理费用核算防风固沙功能的效益。其次,增加与其他方法、国外研究的比较,交叉验证不同评价方法的有效性和可靠性。
现有评价结果差异的巨大悬殊、评估方法上的过度雷同,归根结底,都是源于资金、时间和人力的有限条件。因此,大尺度、长期的生态系统监测就显得尤为重要。首先,建议建立国家层面的生态系统监测网络,促进我国生态系统野外科学观测研究网络的建设与发展,为生态系统的管理提供可共享的关键科学依据。通过监测、采样、实地调查、各种清查数据收集和遥感解译等手段,从实物量和价值量两个方面,进行水源涵养、土壤保持、防风固沙、气候调节、环境净化等生态服务指标的区域参数库建设,同时覆盖森林、水域、湿地、草原、矿产等多种生态系统。未来,在遥感技术以外,互联网、大数据、云计算、先进设备等现代科技手段也将满足数据采集及时性、准确性和精细化的要求。可以说,现代科技水平将成为推动自然资本价值评价体系发展的重要因素之一。其次,建议开展国家生态系统状况与变化的周期性调查与评估,分析生态系统的演变趋势,为生态系统服务的价值评价提供及时、前沿及可共享的数据。
开发生态系统服务价值的动态测定模型,结合生态特征和经济特征,反应生态系统服务边际变化的影响,监测生态系统服务价值流量变动。具体操作中,根据需要在空间尺度上建立大小适宜的生态系统尺度,根据系统所处的地理状况、气候特征、生态特点和社会经济条件,尽量精确定位特定时空条件下生态系统的功能。实际上,要实现核算结果的精细化和政策可用性,必须对体现时空特征的关键参数本地化。通过监测、采样、实地调查、各种清查数据收集和遥感解译等手段,从实物量和价值量两个方面,对各种指标和参数进行数据库建设。时间变动方面,首先需要严格界定生态系统评价对应的日期或时间段。其中,存量价值以评估过程对应的具体日期来表达,例如XXXX 年XX 月XX 日。而针对生态系统服务价值流量变动的测度,需要根据数据收集时间,界定价值的具体时间段,例如XXXX 年度或者XXXX 年度—XXXX 年度。明确生态系统服务动态评价模型的主要目的在于发现生态系统服务价值的内在机制和变化规律。
生态系统服务的评估要着眼于生态系统服务功能量与货币量,而不只是某种价格数据的简单利用。货币化价值的度量离不开全面客观的生态监测体系以及精确有效的市场信息。在服务功能量的获取方面,由生态学专家统一规划和实施大尺度的生态监测项目;在货币化价格的制定方面,由经济学专家把握市场规律、了解受益者偏好和需求。此外,建议鼓励多采用环境经济学领域的前沿方法,更多关注生态系统服务与人类福祉之间的相互作用。生态学方法与经济学方法互相补充,保证数据资料的持续性和稳定性,提高价值评价结果的可信度。
为进一步巩固和夯实生态系统价值核算成果,建议在确定统一评价技术指南的基础上,确定生态系统价值业务统计核算流程和结果发布程序。同时,明确各地区部门职责和任务分工,建立覆盖行政区域的价值评价和考核制度,了解不同地区的生态资源家底。每年以《生态系统服务价值统计公报》的形式发布生态系统价值结果和绿色发展绩效考核结果。另外,可以5~10 年为周期,设计并编制《生态系统服务价值统计年鉴》,其中应包括生态资源家底、生态系统服务价值的存量和流量变动、生态环境保护与恢复投入等,既是对生态系统价值评估成果的集成表达,也可以作为对自然资源资产负债表的有机补充。
此外,建议有计划地将价值信息与生态补偿制度、生态损害赔偿制度、地方招商引资补偿政策等相结合,通过合理的指标设置统筹国土空间布局、经济产业布局、城市基础建设布局。例如,将以生态服务功能量为代表的自然资产对当地人口的福祉贡献纳入生态红线的规划考察。在明确生态系统服务特征定义和评价方法的基础上,在空间上绘制针对各种生态系统服务类型的价值分布图。例如,通过行政区域内的价值计算量,以专题地图的形式清晰显示生态系统价值的低值区和高值区、冷点和热点。当然,这设计不同行政层次的地理空间技术,是一个需要依赖长期数据的研究领域。要满足这一点需求,更离不开本研究提出的观点。
要实现生态资源“绿水青山”向“金山银山”的转化,需要建立完善的生态产品定价与交易制度,推动区域生态补偿和绿色投融资机制构建。可学习国际经验,发展碳市场、环境权益交易市场;建立生态银行,开发生态贷款、“两山”基金、绿色证券等绿色金融产品。通过金融和市场的需求,推动地方政府主动开展价值评价研究工作。
本研究以我国生态系统服务价值评价相关的英文文献为例,对我国该领域的研究趋势进行了归纳与总结。总体来看,我国目前针对“绿水青山”的经济价值评价正处于学习、模仿和逐渐成熟的快速发展阶段。概念界定、评价技术的使用、数据来源、时间及地理特征,都是价值评价结果的显著影响因素。但不可否认,每公顷“绿水青山”都蕴含着巨大的经济价值。今后,我国的生态系统服务价值评价体系中,清晰的概念界定、适宜评价方法的选择、价值变动的监测、全国范围内的价值分布及典型案例的挖掘仍有待进一步思考与完善。尽管初步分析显示,英文文献可在一定程度上提供我国生态系统服务价值发展脉络的代表性证据。但在未来研究中,还应着手补充相关中文文献,扩展数据来源,摸清国内研究底数,提升综述性研究的说服力,为该领域的理论和实践探索提供更多支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