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城市群旅游产业集聚能促进旅游经济增长吗?
——基于空间杜宾模型与门槛模型的实证研究

2022-12-06 06:46:42王兆峰彭资涵
关键词:中原门槛城市群

王兆峰,彭资涵

湖南师范大学 旅游学院,湖南 长沙 410081

中国经济社会已进入高质量发展阶段,旅游产业作为“永恒的朝阳产业”,在中国经济体系中战略性支柱地位不断凸显[1]。“十四五”文化与旅游规划勾画出未来旅游发展新蓝图,成为经济高质量发展和综合国力竞争的目标引擎与重要支撑[2]。旅游产业集聚作为旅游产业发展中最具活力的空间组织形态[3],是加快转变旅游产业发展方式,促进提档升级、提质增效的关键动能[4],有助于实现区域旅游经济高质量发展[5]。因此勾勒旅游产业集聚时空格局,厘清旅游产业增长影响的空间效应,解析旅游产业集聚对旅游经济增长的非线性冲击与约束条件,探索助力旅游经济增长的实现路径,对驱动新时期经济高质量发展有重要的意义。

旅游业因其联系紧密、聚集性明显而存在广泛的产业集群。学术界对旅游产业集聚的研究成果丰硕,国外学者们围绕旅游产业集聚的概念内涵[6]、形成条件[7]、联系网络[8]等展开研究。国内学者对旅游产业集聚的研究起步较晚,主要集中在旅游产业集聚的理论基础[9]、集聚态势识别[10]、时空演变[11-12]、驱动机制[13]、路径模式[14]等方面。随着对旅游产业集聚研究的深入,也有部分学者从旅游集聚视角对其与城市空间形态[15]、区域经济发展[16]、生态环境[17]之间的关系展开广泛探讨。其中,旅游产业集聚与旅游经济增长的作用机制一直是学者们较为关心的热点问题。大多数学者认为旅游产业集聚会促进旅游经济增长。如刘佳等[16]以区位熵为基础证明了中国省级区域旅游业集聚与旅游经济增长具有正向关系;王新越等[3]从专业化与多样化集聚视角出发构建空间计量模型验证了中国旅游产业集聚对旅游经济具有正向推动作用;张淑文等[5]从空间溢出为切口基于中国省际面板数据构建空间杜宾模型得出旅游产业集聚对本地旅游经济增长影响为正、对邻地影响为负的结论。但也有部分学者认为在产业集聚过程中,会产生正与负外部性,正外部性带来“规模效应”,负外部性则引发“拥挤”,由此认为产业集聚与经济增长之间呈非线性变化状态。刘聪[18]通过构建加入二次滞后项的非线性空间杜宾模型验证了旅游专业集聚与经济增长呈倒“U”型关联。郭新茹等[19]利用门槛效应模型证实了文化产业集聚对文化产业发展存在较为明显的“威廉姆森假说”效应。袁华锡[20]基于门槛效应模型揭示了在金融集聚、经济发展水平、城市规模与对外开放水平四重中间机制约束下,中国272 个地市金融集聚对绿色金融发展的非线性冲击。此外,在旅游经济增长驱动因素的讨论中,要素投入、市场开放程度、政府干预、交通设施条件、技术进步、生态环境质量等要素被认为是促进旅游经济发展的重要因素。刘小燕[21]采用改进的生产函数模型对中国旅游业发展情况进行了分析,认为物质资本、人力资本等要素对旅游业经济增长具有直接作用。王彩萍等[22]实证分析了中国区域旅游业的快速发展主要源于市场化改革,而政府干预的影响则与政策执行的有效性有关。王兆峰等[23]运用空间分析和计量模型方法证实了交通条件对旅游发展具有显著带动作用。唐夕汐等[24]通过构建包括旅游专业化、技术进步与旅游发展的空间计量模型,从理论与实证视角揭示了旅游专业化与技术创新的交互项溢出效应是旅游产业可持续发展的重要障碍。张旭红等[25]认为生态环境污染会对旅游经济发展产生制约。这意味着旅游产业集聚对旅游经济增长的非线性影响,一定程度上是集聚程度、创新能力与环境污染等中间机制引起的。

综上所述,虽已有研究采用空间计量模型探究旅游集聚与旅游经济增长的空间关系,但较少深入探究旅游产业集聚影响旅游经济增长的空间溢出与其非线性特征,从而无法全面反映二者之间的动态演变过程,也未能具体考虑区域内各分区影响其旅游经济增长的异质因素。在研究尺度上,大都聚焦于全国[3,5]、省域[7,24],跨行政区域的城市群研究主要集中于长江经济带[14]、长江中游城市群[26]等。中原城市群作为城市群规模大、一体化程度高、人口密集的城市群,通过实证探索旅游集聚形式是否有效促进旅游经济增长并通过空间溢出带动区域经济发展,是否存在多重约束条件下的门槛效应,在此冲击下旅游产业集聚对旅游经济增长如何达到帕累托最优,各规划区域旅游集聚对旅游经济增长是否处于最优区间,对旅游产业集聚是否充分发挥刺激旅游经济增长效能具有重要指导作用。因此本研究采用区位熵测算2003—2019 年中原城市群29 地市整体、各规划分区以及各市旅游集聚水平,运用探索性空间数据分析法(ESDA)考察其旅游集聚整体与局部相关性,再构建空间杜宾模型(SDM)剖析旅游产业集聚对旅游经济增长的空间溢出效应,通过面板门槛模型厘清在多重约束条件下旅游产业集聚于旅游经济增长的非线性关系,最后建立门槛区间对当前各分区影响旅游经济增长因素进行针对性讨论,以期为旅游集聚助推旅游经济高质量发展提供实证依据。

一、研究设计

(一)研究区域概况

中原城市群是中国七大城市群之一,是落实黄河流域生态保护和高质量发展国家战略的重要区域之一[27-28],是我国经济高质量发展新的增长极。按照《中原城市群发展规划》,中原城市群包括河南省、河北省、安徽省、山西省及山东省,跨5 省30 市(如图1 所示),分为郑州大都市区、核心发展区、北部跨区域协同发展示范区、东部承接产业转移示范区、南部高效生态经济示范区、西部转型创新发展示范区。为了表达简练,以大都市区、核心区、北部、东部、南部与西部进行简化。中原城市群旅游资源优势明显,区域内大都市区与核心区文化旅游资源占据强势地位,郑州、洛阳、开封与安阳占据全国八大古都半壁江山,拥有龙门石窟、大运河与丝绸之路等著名世界文化遗产;西部、南部与北部区域分别地处伏牛山片区、大别山片区、太行山片区,地形复杂,水系众多,拥有森林、湿地等多种地貌形态,自然类旅游资源丰富;依据彭鹏等[29]统计,东部区域高级景区占中原城市群整体高级景区数量的6.28%,位于六大区域末尾,旅游产业发展较为迟缓。整体而言,2019 年中原城市群旅游总收入突破12 906.74 亿元,对区域国民经济拉动增率为3%,贡献率达28%。即使旅游产业自2020 年初受新冠肺炎疫情冲击至今,2021 年中原城市群旅游总收入仍达到8 087.85 亿元,相比2003 年获得391.71 亿元旅游总收入,已提升20 倍,说明中原城市群旅游业已成为驱动经济发展的重要支柱。

图1 中原城市群范围及规划分区

(二)研究方法

1.区位熵

本研究选择区位熵[11]对中原城市群旅游产业集聚水平进行测度,具体公式如下:

式(1)中:lq表示区位熵,ei表示的是区域内i指标的数值,Ei是上级地理区域i指标的数值。结合本研究内容,借鉴郭悦等[4]的方法,采用旅游总收入与国民生产总值之比作为中原城市群旅游产业区位熵测算的指标。

2.探索性空间数据分析法

借鉴童昀等[30]的研究,探索性空间数据分析法(ESDA)可通过全局和局部自相关分析两类工具,刻画某要素在地理区域的空间配置,并对其空间集聚模式及其与周边事物的差异进行可视化表达。其中,全局Moran’sI 指数在本研究中用以探测中原城市群旅游产业集聚空间分布,公式如下:

式(2)中:I为Moran’sI 指数,a为中原城市群29 个地市,Yo和Yp是研究对象的空间观测值,表示平均值;W表示空间权重矩阵。本研究采用空间接邻矩阵来度量。Moran’sI 指数I的取值范围为[-1,1],若I>0,表示中原城市群旅游产业在空间上呈正相关分布,表现为集聚;若I<0,表示中原城市群旅游产业在空间上呈负相关分布,具有较为明显的空间异质性特征;如若I=0,表示旅游产业在中原城市群呈随机分布。

式(3)中:Ia为局部Moran’sI 指数,在本研究中用以测量中原城市群旅游产业所在地理单元与周围地区之间的空间关联程度和空间异质性特征。

3.空间杜宾模型

旅游产业集聚作为旅游发展演化过程中的一种地缘现象,其形成与扩散对本地及邻地经济发展产生演化作用。借鉴王兆峰等[23]和唐汐汐等[24]的研究,空间杜宾模型(SDM)能有效考察地理单元之间错综复杂的依赖关系,合理判断被解释变量与解释变量的空间相关特性,基本公式如下:

式(4)中:X与Y分别作为解释变量与被解释变量,Wx与Wy为解释变量与被解释变量的空间滞后项;ρ为空间回归系数,β为外生变量X回归系数参数向量,α为常数项,li为i×1 阶单位矩阵,μ为随机误差向量。借鉴童昀等[30]的研究,求出直接效应、间接效应和总效应刻画空间溢出效应,总效应=直接效应+间接效应。

4.面板门槛模型

为了验证旅游产业集聚对旅游经济增长是否存在约束条件,考察旅游产业集聚对旅游经济增长是否存在门槛效应特征,借鉴余志伟等[31]的研究,采用Hansen 方法建立面板门槛模型,公式如下:

单一门槛模型:

双重门槛模型:

式(5)(6)中,I(⋅) 是示性函数,当括号内条件满足时取值为1,否则取值为0;lnqit为一系列门槛变量对数;γ1,γ2为待估计的门槛值。

(三)指标选取与数据来源

本研究借鉴刘佳等[16]的研究,以柯布-道格拉斯(Cobb-Douglas)生产函数作为模型基础,研究旅游产业集聚对旅游经济增长的关系,认为集聚拉动、要素推动、市场和政府促动、交通带动、创新驱动、环境扰动是旅游经济增长效果评价的重要方面。具体而言,其指标的选择说明如下:

1)旅游经济增长为被解释变量,选取旅游经济总收入加以表征[32]。

2)旅游产业集聚为核心解释变量,以旅游区位熵表征[4,10]。

3)要素投入。旅游劳动力投入与旅游资本投入,是推动旅游经济增长的基础[33]。囿于旅游业从业人员与旅游业固定资产数据的缺乏,故使用住宿餐饮业从业人数占第三产业从业人数比重指代旅游劳动力投入,以永续盘存法将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转化为固定资本存量,其与GDP 的比重表征旅游资本投入[18]。

4)政府调控能力。政府调控能力指政府对市场的干预能力和控制能力,可以通过加强基础设施建设、引导资金流向、驱动旅游行业转变与发展。然而,政府调控能力过于膨胀可能会错误介入和干涉市场,致使市场扭曲,从而损害旅游经济增长态势[34]。借鉴刘震等[35]的方法使用除科教文卫外其他类型财政支出占GDP 的比重进行度量。

5)市场开放水平。旅游产业具有外向性特征,区域开放度越高,旅游目的地的客源市场越广泛,随着入境旅游发展,市场开放水平对旅游经济增长的影响日益凸显[5],借鉴王坤等[36]的方法以进出口总额占GDP 的比重来衡量。

6)交通条件是现代旅游业发展的基础支撑[37],是区域旅游业发展的主要抑制因素或促进因素[38]。

7)创新能力是衡量区域可持续发展的内生力量,是推动旅游产业变迁升级的关键因素,考虑到旅游统计指标中相关数据的匮乏性,本研究以旅游科研经费进行表征[24]。

8)环境污染强度。生态环境是旅游产业可持续发展的重要基石,当前在“两山论”思想引领下,低碳与环境友好是发展模式的关键路径,碳排放强度可以有效衡量经济发展过程中是否取得减污降碳成效[39]。通常每单位国民生产总值所带来的二氧化碳排放量下降,就说明该区域处于低碳模式,环境污染强度低,反之则环境污染强度高[40]。

至此本研究甄选9 个变量构建指标体系,具体指标含义见表1。鉴于2020 年至2021 年旅游产业处于非常态波动状态,同时考虑数据可获得性与可操作性,因此截取2003—2019 年旅游相关数据的时间段面。社会经济类指标数据均来源于2004—2020 年《中国城市年鉴》,河南省、安徽省、山东省、山西省与河北省的统计年鉴,以及中原城市群涵盖各地市统计年鉴和统计公报等公开资料。参考王少剑等[41]的方法,碳排放数据由中国碳核算数据库(CEAD)收集获得。由于济源市数据缺失较多,故排除,以中原城市群29市为研究样本。对个别年份的缺失数据采用插值法补齐。在具体运算过程中,对各个变量取对数处理。

表1 模型具体变量选取与指标意义

二、结果分析

(一)中原城市群旅游产业集聚时空分析

1.时序演化特征

借鉴麻学峰等[11]的做法,运用DPS7.05 软件最优分割法将整体演化时序划分为2003—2008年稳步聚集阶段、2009—2014 波动发展阶段与2015—2019 年快速发展阶段。计算结果由表2 所示。

表2 2003—2019 年中原城市群旅游产业聚集度及其全局Moran’s I 统计†

总体演化特征:2003—2019 年中原城市群旅游产业全局Moran’s I 指数均为正值,数值在0.134 至0.339 范围之间波动,Z 统计值量除2003年为1.517 以外均大于1.65,说明中原城市群旅游产业总体呈现集聚态势,具有空间正相关性。

稳步聚集阶段:中原城市群旅游产业整体区位熵呈缓慢爬升状态,全局 Moran’s I 值变化较大,从0.134 升至最高值0.339,Z值也达到最大值3.392。表明中原城市群旅游产业集聚过程存在着显著的正向依赖,总体上表现为较强集聚的空间格局。

波动发展阶段:中原城市群旅游产业整体区位熵呈现不稳定的震荡状态。全局 Moran’s I 指数I和Z值在此阶段整体表现为回落态势,但降幅不大。说明中原城市群旅游产业集聚现象及其区域关联出现减弱趋势,但依旧保持正相关。

快速发展阶段:中原城市群旅游产业整体区位熵增长且均大于1,同时全局 Moran’s I 指数I和Z值也表现为触底反弹。显示出中原城市群旅游产业集聚程度在该时期明显走高,该地区旅游产业的竞争力不断增强,旅游产业获得持续发展。

2.区域演化特征

对焦中原城市群规划分区区位熵,2003—2019 年各分区区位熵变化如图2 所示。

图2 2003—2019 年中原城市群规划分区旅游产业聚集度变化

从区位熵数值审视,在研究时期范围内,中原城市群各分区旅游产业集聚呈现出西部区域>核心发展区>郑州大都市区>东部区域>北部区域>南部区域的空间分布格局。西部、郑州大都市区与核心区区位熵指数较高,三者区位熵均值皆大于1,说明三者旅游产业集聚程度较强,其中西部旅游产业富集态势最为醒目,旅游产业得到显著发展。与此相比,虽然北部、东部与南部区域旅游产业集聚程度不高,但基本也略高于2003 年初始区位熵,尤其北部地区于2019 年达到1.147,近似于初始区位熵的2 倍。

从时序发展阶段分析,在稳步聚集阶段,郑州大都市区、核心发展区与西部区域旅游产业区位熵逐渐增长,北部、东部、南部区域旅游产业集聚区位熵表现为逐渐下落;在波动发展阶段,六大区域旅游产业区位熵指数均有震荡,郑州大都市区位熵与核心区位熵呈走低形势,西部区域区位熵弹升较快,于2011 年登顶六大区域首位,北部、东部与南部区域波动缓步上升,但仍低于前三者区域。快速发展阶段,西部区域区位熵持续冲高,成为目前中原城市群旅游产业高度集聚区域,北部、东部与南部区域也呈升势,郑州大都市区与和核心发展区区位熵接续走弱。

3.局部聚集状态

根据式(3)测算中原城市群旅游产业集聚的局部空间模式演变过程。根据时序发展阶段选取2003 年、2009 年、2015 年与2019 年为时间断面,根据4 种空间集聚模式对中原城市群进行识别。结果如图3 显示,中原城市群旅游产业集聚水平在空间上表现出较为明显的局部空间自相关格局,存在空间溢出效应。

图3 中原城市群旅游区位熵LISA 聚集

高高聚集(HH)是反映高值聚集且空间差异较小的模式。2003 年高高聚集(HH)区域为郑州市、焦作市与洛阳市,以郑州大都市区为主。2009 年在此基础上增加3 个城市,分别是晋城市、运城市与三门峡市,由郑州大都市区向西拓展到核心区与西部区域。2015 年减少至3 个,分别为焦作市、晋城市与运城市。2019 年分布于晋城市、运城市与长治市。高高聚集区经历了由大都市区发育到凹陷并逐渐向西部、北部区域转移的过程。

低低聚集(LL)反映出低值聚集且空间差异较小的情形。2003 年主要分布于北部区域与东部区域的部分城市,分别是聊城市与淮北市。2009年仅有聊城市,到2015 年转移团聚于东部区域,分别是淮北市与宿州市。2019 年低低聚集区出现东部与南部区域,分别为淮北市、宿州市与驻马店市。空间上呈现出由北部向东、南部转移的过程,且距离高高聚集区相对较远,受“辐射效应”较弱,地区间互相推动提升旅游产业集聚水平的稳定机制尚未形成。

低高聚集(LH)出现在2003 年的南阳市与运城市,说明这些城市旅游产业集聚不理想,接邻区域旅游产业占据优势,对弱势区的要素传导性较弱,空间差异程度较大,存在负空间相关集聚。

高低聚集(HL)反映自身旅游产业集聚水平较高,但周围区域旅游产业集聚水平较低的现象,旅游产业集聚水平空间差异较大。该模式只存在于2019 年的开封市。随着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复兴,文旅融合程度不断增强,2019 年开封市作为“八朝古都”依托其丰富优质的历史文化,将核心资源整合为“宋城皇都度假区”,改善交通与旅游服务,结合“非遗中国出彩开封”“菊花文化节”“如梦汴京正繁华”等文化活动为营销宣传,掀起了宋“潮”热、开封热,促使其旅游收入比上年增长18.5%,同时周边地区旅游发展在长期以来均相对薄弱,区域差距拉大。

(二)旅游产业集群对经济增长的溢出效应

1.模型选择

在进行空间计量分析之前,本研究预先采用传统面板模型考察旅游产业集聚与旅游经济增长的关系。通过F 检验(21.19***)、LM 检验(584.89***)及Hausma 检 验(302.42***)进行模型筛选,发现变截距固定效应模型适用于估计旅游产业集聚与旅游经济增长的关系。结果显示旅游产业集聚对旅游经济增长的回归系数为0.667 且在1%的置信水平上显著,说明旅游产业集聚与旅游经济增长之间存在正向关系。为此进一步采用空间计量模型估计。

基于空间接邻矩阵构建空间计量模型,首先要检验选择合理模型,检验结果如表3 所示。通过LM 和Robust LM 的统计值及显著性来判断采用空间面板模型是滞后还是误差形式。从检验结果来看,空间误差模型与空间滞后模型p值均通过了1%水平的显著性检验,因此选择两者结合的SDM 模型。通过Wald 与LR 检验,进一步说明SDM 模型无法退化为SAR 模型或是SEM 模型。Hausma 检验显示了1%的显著性水平,结合LR 空间固定效应与LR 时间固定检验结果,显示出研究区域选择时间空间双固定效应的SDM 模型拟合程度更为优越。

表3 空间计量模型统计检验结果

鉴于空间权重矩阵的设置会对模型估计结果产生明显影响,为了避免测量误差本研究通过构建不同的空间权重矩阵对计量模型再估计[42]。表4 列(1)、(2)、(3)、(4)分别报告了空间接邻、地理距离倒数平方、反距离与距离指数衰减空间权重矩阵的SDM 估计结果。结果发现,即使各变量估计系数大小存在一定变化,但绝大多数的方向、显著性没有发生根本性改变,ρ系数始终呈现出在1%水平的显著性特征,回归拟合优度分别为0.903、0.950、0.961 与0.967,说明本研究模型设定、影响因素及结果具备一定稳健性。但模型(4)Log-L值与R2值分别为717.845、0.967,均略大于模型(1)、(2)、(3),说明基于距离指数衰减矩阵构建SDM 模型拟合效果更优。基于此本研究着重讨论模型(4)的估计结果。

表4 SDM 模型统计结果†

2.空间效应分解

本研究参考学者方叶林等[43]的处理方法,采用偏微分分解方法揭示旅游产业集聚及其他控制变量对本地、周边地区以及整体旅游经济增长的影响,从表5 结果可得出以下结论:

表5 空间效应分解结果†

中原城市群旅游产业集聚对旅游经济增长的拉动作用显著。旅游产业集聚直接效应的弹性系数为0.955、间接效应的弹性系数为0.139、总效应的弹性系数为1.094,均通过5%的显著性检验。这表明在不考虑其他因素的前提下,旅游集聚程度每增强1%,会直接促进本地旅游经济增长0.955%,带动周边地区旅游经济上升0.139%,驱动宏观整体旅游经济上行1.094%。表明旅游产业集聚不仅正向拉动本地旅游经济增长,其积极作用也对邻地具有“传导效应”。旅游产业是现

代服务业的龙头,旅游产业集聚通过“虹吸效应”,吸纳各要素向心集聚,提高企业的创新能力和服务效率,促进旅游产业结构升级,再通过扩散效应或“涓滴效应”,服务相邻地区,从而产生空间外溢,证实了旅游产业集聚对提升旅游质量、促进经济增长具有不容小觑的正向力量。

劳动力投入对本地旅游经济增长具有正向推力。其直接效应弹性系数为0.059,通过1%的显著性检验,表明劳动力投入每增加1%,会刺激本地经济增长0.047%。间接效应为-0.059,在10%的水平上显著,说明本地劳动力投入与周边其他地区的旅游经济增长负相关,说明劳动力投入处在不良的竞争状态中,这与劳动力的特性以及各地区经济发展模式有关。

资本投入对本地旅游经济增长存在正向拉力。其直接效应的弹性系数为0.067,通过了5%的显著性检验。间接效应的弹性系数为0.287,总效应的弹性系数为0.354,虽然并不显著,但符号为正,显示出资本投入是旅游经济增长的重要影响因素之一,表明增加资本投入有利于推动旅游产业结构优化升级,显著提升旅游竞争力。

政府调控能力过于膨胀对旅游经济增长产生抑制力。其直接效应的弹性系数为-0.228,总效应的弹性系数为-0.401,分别在1%与5%的水平上显著,间接效应虽不显著,但弹性系数为-0.172,说明本地政府调控能力过强对本地与宏观旅游经济增长具有显著的抑制作用,在一定程度上也阻碍了邻地旅游经济发展。同时印证了学者张勇[34]的观点,即政府调控能力持续扩大会对经济增长造成较大的负面影响。这就要求适当降低政府对经济社会的控制力,实现政府从“监护人”向“服务型”角色转型。

市场开放水平对本地旅游经济增长存在正向促进力。其直接效应系数为0.016,在5%的水平上显著,虽然间接效应与总效应不显著,但均呈现正向影响,说明市场开放水平提升够带来外部红利,包括外资支出、先进管理理念和创新活动所需的高素质人才,对旅游经济增长具有促动作用。

交通条件对旅游经济增长的正向带动力并不明显。其直接效应、间接效应与总效应均不显著。其中间接效应与总效应弹性系数为负,说明交通条件对邻地与宏观旅游经济增长具有负向的抑制作用,这与学者张淑文等[5]、李如友等[44]的研究结果一致。可能的原因在于,交通基础设施不断完善意味着各地区的交通便利程度不再是发展旅游业的障碍,交通基础设施建设对旅游业有“挤出效应”,鼓励其他行业的发展。另外交通基础设施布局缺乏合理规划,同样遏制经济增长。

旅游创新能力对本地与宏观旅游经济增长具有显著驱动力。其直接效应、间接效应与总效应弹性系数分别为0.609、-0.287、0.322,且于1%水平上显著,说明旅游创新能力是升级传统旅游业态,创新产品和服务方式,推动旅游业从资源驱动向创新驱动转变的内生力量,是实现旅游高质量发展的重要途径,为旅游经济增长赋予强大动能。同时由于“马太效应”,旅游创新能力有效增强了本地在区域竞争中的优势地位,对周边区域产生威胁,需要加强区域间创新成果的应用和传播、增进跨区域人才与技术交流,扩大旅游创新能力对旅游经济增长的作用范围。

环境污染强度对旅游经济增长产生显著负向扰动力。其空间效应系数均通过至少5%的显著性检验,直接效应系数为-0.313,间接效应系数为-0.615,总效应系数为-0.930,说明无论是本地、邻地或是区域整体,污染强度与旅游经济增长均呈现显著负相关,污染强度提升严重阻碍了旅游经济增长,该结论与唐夕汐等[24]的研究结果一致。

(三)旅游产业集聚对经济增长的非线性冲击

基于理论分析和统计分析可知,旅游产业集聚与经济增长之间存在非线性关系,其可能的原因在于中间机制的介入[20]。依据上述分析结果,采用面板门槛回归模型分别检验旅游产业集聚、旅游创新能力与环境污染强度的约束下,旅游产业集聚对旅游经济增长的异质性冲击。

1.门槛效应检验

参照郭新茹等[19]与季书涵等[45]的研究方法,通过自主抽样法(Bootstrap)设定自检抽样1 000 次确定门槛效应是否存在,确定门槛数与门槛值。表6 显示门槛效应结果均至少通过10%的显著性检验,说明旅游产业集聚对旅游经济增长的影响受到旅游产业集聚、旅游创新能力及污染强度的制约。其中旅游产业集聚程度与污染强度为双重门槛,旅游创新能力为单一门槛。旅游产业集聚就门槛值分别为0.257 与1.990,旅游创新能力门槛值为19.259,污染强度门槛值分别为0.008%与0.017%。

表6 门槛效应检验

2.门槛回归结果

本研究依据门槛检验结果,进一步估计在旅游产业集聚、旅游创新能力及污染强度的三重调节下,旅游产业集聚对旅游经济增长的影响。从表7 结果可得出以下结论:

表7 门槛回归统计†

旅游产业集聚与旅游经济增长关系呈现倒“U”型,验证了“威廉姆森假说”。当旅游产业集聚程度介于第一重门槛和第二重门槛之间时,旅游产业集聚对旅游经济增长的正向效能显著增强,达到最高水平,为0.427 且在1%的置信水平下显著。验证了旅游产业集聚对旅游经济增长存在非线性效应。在前期发展过程中,旅游产业集聚发挥了明显的正外部性作用,引发了“规模经济”效应与“乘数效应”,激发出更大的市场潜力;同时刺激企业间的合作与竞争,进而推动经济的快速良性发展。然而产业集聚逐渐发展到一定峰值后,也可能产生负外部性,引致“拥挤效应”。主要体现在,一方面由于过度竞争对资源环境进行破坏性开发,资源配置效率低下,另一方面辅助产业和延伸产业过度集聚导致区域承载力超负荷、交通拥挤、资源严重损耗、生态环境恶化等问题持续出现,使旅游产业集聚所带来的损害削弱了其对旅游经济增长的驱动效能。

旅游创新能力的门槛下,旅游产业集聚对旅游经济增长表现出梯度衰弱状态。当旅游创新能力低于门槛值19.259 时,旅游产业集聚对旅游经济增长的提升效果最强,回归系数为0.921,且通过1%的显著性检验。当旅游创新能力迈过门槛时,旅游产业集聚对旅游经济增长的促进作用产生明显回落,回归系数降为0.810。其原因可能在于,旅游创新能力提升对旅游经济增长具有一定“反弹效应”。旅游创新能够刺激旅游技术变革、整合旅游资源、提高劳动生产率、驱动旅游经济增长。然而旅游创新能力持续提升需要人才、资金与技术的大量投入,此举势必导致成本增加,在创新生产过程中也可能导致对资源需求增加、污染排放增加、对资源和环境造成负面影响。当出现旅游经济发展相对滞后与旅游创新投入过度的不平衡状态时,旅游创新能力对旅游经济增长的引擎作用可能会被新增成本所抵消。尽管如此,旅游创新能力仍是推动旅游业技术进步,实现内生增长的决定力量。

环境污染强度门槛下,旅游产业集聚对旅游经济增长带动作用呈现“U”型左侧较高的非对称状态。当污染强度低于门槛值0.008%时,旅游产业集聚对旅游经济增长的提升作用最强,为1.112。当污染强度介于第一门槛与第二门槛之间,旅游产业集聚对旅游经济增长提升作用明显降至最低,仅为0.371。当污染强度跨越第二重门槛0.017%时,旅游产业集聚对旅游经济增长驱动作用略微回升。说明随着污染强度提升,旅游产业集聚对旅游经济增长的驱动能力大幅跌落,即使增加能源消费,以损害生态环境为代价的高碳发展模式促进旅游经济增长也无法弥补低碳模式下旅游经济增长的发展势头。

3.门槛区间分类分析

由门槛回归结果可知,旅游产业集聚对旅游经济发展在不同门槛变量下均存在明显的非线性影响,为了具体分析中原城市群各地级市旅游产业集聚对旅游经济增长正向刺激的影响现状,本研究依据门槛值将单一门槛变量的影响效应切割为第一区间与第二区间,双重门槛变量切分为第一区间、第二区间与第三区间。选取2019 年各地级市所处对应门槛区间进行分析,以便为各地级市提供更加有针对性的建议(表8)。

表8 门槛区间分类

当旅游产业集聚作为门槛变量时,旅游产业集聚驱动旅游经济增长的最优区间介于第一、二重门槛之间即第二区间。2019 年漯河市、商丘市、濮阳市滞留于第一区间即最末区间,长治市、晋城市与运城市略优,中原城市群中包括郑州市、开封市、洛阳市等23 个地级市均处于最佳区间。从城市群结构看,最佳区间主要位于郑州大都市区、核心发展区与南部区域,次优区间主要位于西部区域,且均属于山西省,最末区间则分散于核心区东部、北部区域。

以旅游创新能力为门槛变量,旅游产业集聚对旅游经济增长促升作用发挥效能的最优区间为第一区间。2019 年中原城市群包括漯河市、长治市、晋城市等19 座城市处于最佳位置,主要位于北部、西部与南部区域。以郑州大都市区、核心发展区为主的10 座城市陷于次优区域。

以环境污染强度为门槛变量,旅游产业集聚拉动旅游经济增长效果最强的最优区间为第一区间,2019 年中原城市群仅有郑州市、洛阳市、开封市、信阳市与菏泽市5 个地市达到最优,以郑州大都数区与核心发展区为主。中原城市群中82.76%的地级市滞于第二区间,主要团聚于东部区域、北部区域、南部区域与核心发展区。在环境污染强度门槛影响下,该区间城市旅游产业集聚对旅游经济增长的促动效应被相对抑制。第三区间为次优区间,2019 年中原城市群未有城市处于该范围。

四、结果与讨论

本研究利用中原城市群29 个地市2003—2019 年相关数据,在旅游产业集聚测度基础上,基于生产函数模型,综合运用空间计量模型和门槛效应模型考察旅游产业集聚对旅游经济增长的空间溢出效应,探究旅游产业集聚对旅游经济增长的非线性冲击,主要结论如下:

第一,在研究期内,中原城市群整体旅游产业区位熵持续走高,各规划分区旅游产业集聚程度由高到低排列为西部区域>核心发展区>郑州大都市区>东部区域>北部区域>南部区域;全局Moran’s I 指数总体呈现波动上升状态,中原城市群旅游产业集聚空间聚集态势显著,存在正向的空间自相关性;在局部聚集分析中,各地市非均衡分布特征较为典型,高高聚集区主要出现于西部、北部、核心发展区与郑州大都市区的接邻地市,经历了由大都市区发育到凹陷并逐渐向西部、北部区域转移的过程。低低聚集区主要存在于北部、东部与南部的部分地市,空间上呈现出由北部向东、南部转移态势。

第二,中原城市群旅游产业集聚程度每增强1%,会直接促进本地旅游经济增长0.955%,带动周边地区旅游经济上升0.139%,驱动宏观整体旅游经济上行1.094%,说明旅游产业集聚对旅游经济增长具有显著的正向溢出,验证了旅游产业集聚对提升区域旅游经济增长具有举重若轻的作用;控制变量中,劳动力投入、资本投入、市场开放水平、旅游创新能力对本地旅游经济增长具有正向促动。劳动力投入、旅游创新能力与环境污染强度对邻地旅游经济增长存在负向溢出。政府调控能力膨胀与环境污染强度则对本地与宏观整体旅游经济增长产生抑制的反作用。旅游创新能力为宏观整体旅游经济增长正向赋能。

第三,旅游产业集聚对旅游经济增长的影响受到旅游产业集聚与环境污染强度双重门槛、旅游创新能力单一门槛约束。在旅游产业集聚门槛下,旅游产业集聚与旅游经济增长呈现倒“U”型非线性关系;在环境污染强度门槛下,旅游产业集聚对旅游经济增长呈现“U”型左侧较高的非对称状态;在旅游创新能力门槛下,旅游产业集聚与旅游经济增长表现为梯度减弱;当旅游产业集聚程度处于第二区间,旅游创新能力与环境污染强度处于第一区间时,旅游产业集聚对旅游经济增长的驱动作用最大。

基于以上结论,本研究提出以下建议以引导中原城市群经济进一步发展:1)从旅游产业集聚来看,中原城市群包括郑州市、开封市、洛阳市等23 个城市达到最优,除长治市、晋城市与运城市需要合理削减聚集规模外,其余城市未来要发挥自身资源优势,因地制宜,依托黄河国家文化公园,加快文旅融合,培育打造有品牌有质量的旅游聚集区,为经济增长蓄势赋能;2)从旅游创新能力看,中原城市群中10 个城市未达到最优区间,需要坚定走创新驱动发展之路,全面提升企业的自主创新能力,深化“产学研”融通,夯实创新生态建设基础,提升抗风险能力,同时合理制定创新投入规划,避免不必要的资源浪费,在最优区间发挥创新驱动的支撑作用;3)从环境污染强度看,最优区间以大都市区与核心区接邻部分城市为主,其他区域城市需要加快低碳转型,强化创新驱动,发展绿色环保技术,坚持保护与开发并举,探索生态保护与高质量发展并行的特色道路。

囿于研究过程中数据可获得性、研究区域统计口径、方法等条件制约,本研究仍有许多值得深入探讨的问题:首先产业集聚可细分为专业化集聚、外部性集聚与竞争性集聚,三者对经济增长产生何种不同影响效应可在未来展开深入研究。其次采用的空间权重矩阵未加入经济因素进行综合测算,仅考虑地理因素可能导致估计结果产生误差。另外本研究仅以城市为尺度作为研究对象,缺少更微观细致的研究视角。最后,随着旅游产业集聚的纵深演进,其与区域经济的互动机制将日渐复杂化,在后续研究中可以在综合考量其他因素的基础上,不断拓展二者内在关联与互动机理的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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