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宰相娄师德能以功名始终的原因及启示

杨 东 徐信武 南京林业大学科技处

大智若愚的娄师德在官场立于不败之地，以功名始终，成为一代名相。其个性特征为：智勇双全、才略过人、待人宽厚、识才荐才、深谙时务、处事圆通、清廉守正、恭勤不怠、审时度势、进退自如。

古往今来，功成名就、称王拜相者何其多也，但能善终者却少之又少，唐朝的娄师德就是其中之一。娄师德（630—699），字宗仁，郑州原武人，唐初名臣，他历经唐高宗和武周两朝，为朝廷立下了赫赫功勋，最终官至宰相。武周时期，酷吏残鸷，人多不免，娄师德却平安无恙，最终病死于任上，死后备享哀荣，追赠凉州都督，谥号为贞[1]。娄师德官宦生涯的成功，与其独特的个性特质密切相关，《朝野佥载》评价他：“直而温，宽而栗，外愚而内敏，表晦而里明。万顷之波，浑而不浊，百炼之质，磨而不磷。可谓淑人君子，近代之名公者焉。”

娄师德的个性特质

智勇双全，才略过人

娄师德自幼才思敏捷，年仅二十岁就考中进士，被任命为江都县尉。扬州长史卢承业以殊礼待之，娄师德颇为不解，卢承业却对他说：“吾子台辅之器，当以子孙相托，岂可以官属常礼待也？”虽然受到上司赏识，但娄师德的仕途并没有一帆风顺，而是在基层历练了二十多年，直到四十四岁才升任监察御史。长期的地方工作经历，使娄师德的工作能力得到全方位提升，为他今后走上宰相之位奠定了基础。

唐朝初年，吐蕃一直虎视眈眈，双方纷争不断。随着国力不断增强，唐高宗决定彻底解决吐蕃问题，消除威胁，于是下诏在各地招募勇士。娄师德忧国忧民，毅然投笔从戎，上表请战。唐高宗大悦，任命其为朝散大夫，随军赴边。吐蕃将士剽悍，且拥有地势之利，唐军虽然人数众多，但将帅失和，遭遇大败。危急关头，娄师德从容镇定，积极整备逃散将士，振作士气。随后又奉命出使吐蕃谈判，面对傲慢的吐蕃大将论赞婆，他大力宣扬朝廷威信，着力陈述战争利害，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吐蕃将领心悦诚服，边境局势转危为安。唐高宗永淳元年（682），吐蕃重开战端，娄师德带兵抵御吐蕃军队，八战八捷，吐蕃大军狼狈撤退，唐高宗称赞其“卿有文武才”，任命其为比部员外郎、左骁卫郎将、河源军经略副使。

“为官择人，惟才是与。”娄师德有勇有谋，朝廷征兵时他毫不畏惧，主动请战；战争失利后沉着冷静，不辱使命；重回战场时克敌制胜，连战连捷，可谓胆识过人、才能出众，自然得到皇帝的嘉奖提拔。

待人宽厚，大度能容

娄师德身长八尺，方口厚唇，性格开朗大度，待人宽厚，从不与人计较[2]。有一次，李昭德上朝时与娄师德同行，由于娄师德身体肥胖，脚有残疾，走路迟缓笨拙，李昭德等了他好久都没等到，怒骂道：“田舍夫！”娄师德听后不恼不怒，毫不在意，以风趣的自嘲一笑了之：“师德不为田舍夫，谁当为之？”李昭德面对笑容可掬的娄师德，纵使有再大的火气也消了。这种大度的性格，不仅避免了同僚间的冲突，还增进了团结。

对于下属的无心冒犯，娄师德也非常宽宥，绝不以权压人。一次外出巡察，手下先行启程，娄师德坐在光政门外等人牵马来。正巧有一县令也来到光政门外，他哪里能想到坐在横木上的那个老头就是纳言平章事（相当于宰相），便径直与娄师德并排坐在横木上，还跟娄师德闲聊起来。县令的随从远远看见，赶紧跑过来对县令偷偷言道：你旁边坐的是娄师德啊。县令大惊失色，慌忙磕头请罪。娄师德却帮着圆场开脱道：“人有不相识，法有何死罪。”县令十分惭愧，连忙求饶，娄师德哈哈一笑就不再深究。

“宰相肚里能撑船。”娄师德处处谦让，面对同僚的讥讽，一笑而过；面对下级的无礼，以不知者无罪就不追究。这些看似很“愚”的行为，却显现出宽厚的气度和极高的个人修养，使他不仅与人关系和谐，更赢得了同僚的尊重。

深谙时务，处事圆通

武则天身为一代女皇，颇有政绩，但对一些法令的制定却相当随意。为了证明自己虔诚礼佛的决心，武则天下令禁止屠宰，举国上下一片哗然，明知此令过于荒唐，却又不敢公然反对。时任御史的娄师德到陕西巡查，地方照例热情接待，吃饭时厨子端上羊肉，娄师德心知肚明，问道：“怎么会有肉呢？”厨子答道：“豺咬杀羊。”娄师德道：“这个豺真懂事啊。”后来又上了鱼，仍旧问道：“怎么会有鱼呢？”厨子又答道：“豺咬杀鱼。”娄师德呵斥道：“智短汉，何不道是獭？”

娄师德担任兵部尚书时，有一次去并州巡视，周边县的官员都来迎接陪同。中午到驿站吃饭，娄师德怕人多麻烦，就和大家一起到大厅用餐。米饭上来后，娄师德碗里的是白米饭，随行人员吃的却是黑米饭，他就责备驿站官员道：“为何用两种米饭招待大家？”驿站官员惶恐道：“准备太仓促，一下子搞不来那么多细米。”娄师德转念一想，驿站官员所说确是事实，也属无奈之举，就没多深究，将自己碗中的白米换成黑米后继续吃饭。后来到灵州巡视时，刚吃完饭准备上马，随行判官来找娄师德，说驿站官员太过势利，只招呼大领导，却不接待他，连水都没喝上，饭就更不用提了。娄师德安慰道：“不着急，我来替你出气。”遂叫来驿长，责问道：“判官与纳言有何区别，为何如此怠慢？拿板子来。”驿长赶紧叩头认罪，娄师德又道：“本想打你一顿，但堂堂钦差大臣，因为一点小事就发怒用刑，传出去不好听，把你送州县官，又怕你小命难保，且饶了你。”驿长连忙谢罪，狼狈而去。

娄师德熟谙官场规则，处事灵活。武则天禁令本意虽好，实际很难执行到位，厨师既言不是屠宰，娄师德就坡下驴，自然就不算违规。驿站接待官员，因条件限制优先满足宰相，面对随行官员的不满，娄师德真骂假打，既给了判官面子，又免了驿长处罚，不可谓不高明。

廉洁自律，恪守正道

“公则生明，廉则生威。”清正廉洁是一种境界，体现了为官者的政德。娄师德在扬州做官时，有官员送他钱财，希望提拔自己的孩子。娄师德却说：“你的孩子若是有才，我自然会重用，否则送钱也无用。”那人仍不死心，无奈之下，娄师德对外放风说自己很有钱，老家就有两栋高楼，谁再送礼就不客气。武则天听说后，专门绕道到其老家一看，只见宅院朴素整洁，只有遮蔽风雨的门楼，并无一处高大建筑。武则天问道：“你家的两栋楼呢？”娄师德指着破旧的门楼道：“陛下，这就是。”武则天又问：“还有一楼呢？”娄师德灵机一动，言道：“臣的姓里也有一个‘娄’啊。”娄师德为官清廉，并没有积累多少家产，武则天大感欣慰，为该村赐名为“双楼村”。

娄师德以宽容大度著称，但面对是非却非常坚持原则，绝不徇私情。一次视察梁州时，遇到一个老乡因贪污将被处死，乡亲们一起去找娄师德求情。娄师德厉声答道：“犯了国法，就是娄师德的儿子也不能赦免，何况是他！”随后在宴会上对都督许钦明说：“听说我一个老乡犯了法，这人我也不认识，就是小时候和他父亲一起放过牛，你千万别给我留什么情面。”许钦明一听，立马将犯人带到堂前，让人脱去枷锁。娄师德声色俱厉地对那人道：“你辞别爹娘，好不容易做了官，却不能廉洁自律，我也救不了你！”随后给那人一碟槌饼，言道：“吃完，作个饱死鬼去。”

贪心，人皆有之。为官者一朝贪心骤起，终生欲壑难填。自古至今，“能人贪腐”的案例比比皆是，这些能人手握权力，为物欲所腐蚀，一念之差走上贪腐之路，愈陷愈深，终至沉沦，令人痛惜。娄师德身居高位，生活俭朴，面对诱惑不为所动，坚守道德底线，公平公正处事，实乃为官之“大智”。

忠于职守，恭勤不怠

娄师德善于识才，主张唯才是举，量才录用。狄仁杰以“明经”出道，没有显赫的家族背景，在当时很难出人头地。娄师德独具慧眼，多次上奏推荐他，狄仁杰却一无所知。两人同列后，狄仁杰做事锋芒毕露，才华尽显，他看不惯娄师德的行事风格，觉得娄师德没什么才能，心里很轻视他，多次想将娄师德排挤出朝廷。面对狄仁杰的“恩将仇报”，娄师德却从不计较，只是尽量避开狄仁杰的锋芒，丝毫不提当年举荐之事，武则天发现后颇为感慨，故意问狄仁杰：“娄师德这个人怎么样？”狄仁杰回答道：“他作为将领能谨慎守卫边疆，是否有才能我就不知道了。”武则天又问道：“娄师德善于发现人才吗？”狄仁杰答道：“我曾和他共事过，没听说有这方面才能。”武则天笑道：“我以前对你不太了解，你能有今天，就是娄师德出的力啊。”于是将奏章拿出，“仁杰大惭而退”，叹息道：“娄公盛德，我为其所容，莫窥其际也。”《旧唐书》如此评价：“荐仁杰而入用，忠也；不使仁杰知之，公也。”

娄师德长期屯守边疆，条件艰苦。为了解决粮食供应问题，他身先士卒，穿着皮袴开垦荒田，引水灌溉，数年间积谷八百万石，戍边军队得以自给自足，有效维持了边疆的稳定安宁。升任宰相后，娄师德已经凭军功和才能闻名于世，按理可以调回京城，但武则天安排他做河源等州检校营田大使，管理范围更大，责任更重。娄师德毫无怨言，勤恳工作，辖下的河西、陇右地区“民夷安之”，政绩斐然。面对踏实勤恳的臣子，武则天专门下诏慰问，称赞其“勤劳之诚，久而弥著，览以嘉尚，欣悦良深”。娄师德却从无骄矜之色，堪称贤将良相，官员楷模。

推荐人才是唐朝宰相的重要职责，娄师德“举贤不避超己”，对国家忠心耿耿，识才荐才，尽职尽责，只有一颗公心，从不以此邀功，培植党羽谋私，面对狄仁杰对自己的排挤，更是毫不计较；他不怕劳苦，长期为国戍边，这种以大局为重，不计个人得失，只顾报效国家的做法体现了一个官员的担当和境界。

审时度势，进退自如

娄师德的弟弟被任命为代州刺史，临行之时娄师德问道：“我是宰相，你又担任州牧，我们家荣宠过盛，会招人嫉妒，那该怎么办呢？”弟弟长跪着答道：“今后如果有人朝我吐唾沫，我就擦擦而已，希望兄长别担心。”娄师德听后却道：“这正是我所担忧的，别人朝你吐唾沫，是生你的气，你擦了它，就是违逆了别人，会加重别人对你的怨恨。对于唾沫，你不擦它就会干，应该笑着接受它。”成语“唾面自干”便来源于此，将娄师德的谦退忍让体现得淋漓尽致。

娄师德的官宦生涯并非一帆风顺，青年时期的娄师德考中进士后并未被重用，一直到了中年才逐渐发迹，直至拜相，仕途也曾大起大落。他与王孝杰一起与吐蕃军队作战，结果唐兵大败，娄师德被贬为原州员外司马。签署官文时，他突然惊呼：“官爵都没了啊？”过了一会儿，又说：“也好也好。就不再介意了。”虽然跌入了低谷，但他心态平和，对个人得失淡然处之。时隔不久，朝廷又任命他为清边道副大总管，后来又被任命为凤阁侍郎、同凤阁鸾台平章事，再次拜相。

久居官场者，要识时务、知进退。面对功名利禄，要积极进取，更要豁达大度，宠辱不惊。娄师德身居高位时，没有洋洋得意，目中无人，而是极度清醒，时刻怀有敬畏之心；战败后官职被降，他一声惊呼之后就能坦然面对，是真正的大智之人。

对当代为官者的启示

娄师德独特的个性特质，与其刻苦修炼是分不开的，新时代的领导干部，更应时刻严格自律，强化内在修为，提升个人素养。

勤于学习

勤于学习，是砥砺性格的良方。如果以忙于工作为由放松个人学习，必将导致自身思想观念落伍，工作方式僵化，陷入“本领恐慌”的怪圈。身处知识经济时代，领导干部要站得高、看得远，必须时时学、处处学，养成终身学习的习惯。既要从书本上学，勤读书，读好书，通过研读经典著作，汲取精神养料，陶冶个人情操，完善道德修养；也要从实践中学，紧跟社会经济发展潮流，把握发展方向，深入基层体察民情，了解百姓所需。只有勤奋学习，增长知识阅历，提高决策水平，提升综合素质，才能把握好机遇，真正有一番作为。

俭以养德

“静以修身，俭以养德。”节俭自古以来就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领导干部要通过勤俭节约来磨炼意志，修身养性，做到清心寡欲，不为荣华富贵所惑，不为物欲所困。一旦开始奢靡享乐，待贪欲膨胀，入不敷出时，便会萌生贪腐之念，将手中权力当作获取利益的工具和交易筹码，大敛不义之财，走上腐化堕落的不归路。坚守节俭品格，保持淡泊宁静，牢固树立服务意识和奉献精神，廉洁自律，忠于职守，不断提高抵御诱惑、拒腐防变的能力，方能始终保持清正廉洁的政治本色。

反躬自省

古代圣贤强调“吾日三省吾身”，即对所作所为、所思所想进行自我检查，发现错误并及时改正。领导干部要牢记身份，严格要求自己，从小事抓起，“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事业腾飞之时，时时自省，察己之过，改过迁善；遭遇挫折之时，积极乐观，坚定意志，永不言弃，力争做到“行无过焉”。要时时刻刻筑牢思想防线，在大是大非面前做到旗帜鲜明、立场坚定，始终保持一种敬畏负责的态度，对待事业严谨认真、精益求精，切实肩负起党和人民赋予的工作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