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凯达,陈开军
(西北师范大学 经济学院,甘肃 兰州 730070)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农业是基础性产业,中国现代化离不开农业现代化。农业作为物质能量的重要来源产业,是国民经济的基础性产业,农业安全是关系国计民生的重要保证。要稳固农业这一基础性产业,实现农业现代化,必须保障农业收入的不断增长,而技术进步通常被认为是推动农业现代化发展的关键因素,对农民增收、农业增产具有重要的促进作用[1]。
然而农业不同于其他产业,农产品具有弱需求价格弹性的特点,技术进步虽会带来农产品的产量上升,但是农产品价格受供给影响更多会致使其价格下降,这也导致了技术进步对于农业收入的影响具有不确定性。正因如此,国内外农业经济学家对技术进步能否促进农业收入的认识莫衷一是。但是不可否认的是,技术进步能够促进农业生产,从而使广大非农产业的消费者获益。因此,必须保障对农业的技术投入,促进农业生产,壮大农业产业,稳固农业为其他产业输送物质能量的基础性作用,满足人类的基本生理需求,保证我国的粮食和工业安全。
在我国农业技术不断取得进步的背景下,技术进步对农业生产的贡献巨大,改革开放初期的“六五”时期,农业技术进步贡献率为34.84%,至今农业技术进步贡献率超过60%(1)数据来源于http://www.gov.cn/xinwen/2021-07/19/content_5625850.htm。。虽然农业技术进步贡献率增长很快,但相比其他行业人群,农民收入最低、增长最慢,仍是相对贫困的人群主体。这不禁令人深思,技术进步是否真的促进农业农民收入。在这一不确定性争论下,如何厘清技术进步对农业收入的影响机理,如何根据这一机理分析影响农业收入的路径,为促进农业收入提供明确指导?笔者通过理论与实证研究回答了上述问题,对于促进弱势群体的共同富裕和实现我国农业安全具有重要意义。
本文采用的农业概念是狭义农业即种植业,农业收入用数量乘以价格的农产品产值近似替代,并非农民工资性收入或考虑成本的农业纯收入。
早在20世纪50年代,国外农业经济学家就发现,农业技术进步会引起农民竞相采用新技术,使农产品总供给增加,价格下降,导致农民反而不能从技术进步中获益。在理论研究方面,美国经济学家Cochrane[2]在《农产品价格:神话与现实》一书中提出了著名的“农业踏车假说”,他认为较早采用农业技术的生产者可以通过降低成本或提高产量而获得更多的利润,而当全社会都采用这一农业技术时,农业产量普遍增加将导致总供给增加,由于农产品需求价格弹性较低,生产者收入将随着总供给增加而下降。德国农业经济学家Koester[3]在理论上深入分析了农业技术进步对农民收入的影响过程,认为在封闭经济条件下农业技术进步将因农产品产量提高及由此引发的价格下降而与农业收入之间出现负相关关系;相反,在一个开放经济中,农业技术科技进步可以通过扩大出口来实现农产品价格的稳定和农业生产者收入的提高。
在实证研究方面,黄祖辉和钱峰燕[4]利用1994—2001年我国农业生产数据,证明了农民的农业收入并未因技术进步得到增长。刘进宝和刘洪[5]也证明了1996—2001年间我国农业技术进步与农民的农业收入增长存在弱相关性。俞培果和蒋葵[6]研究表明,在1991—2004年间我国农业技术投入没有从整体上明显提高农民的收入,反而扩大了城乡收入差距。但是大多数研究表明技术进步能够促进农业农民收入,技术进步通过调整农业产业结构、优化农业资源配置以及转变农业增长方式等途径促进农业经济增长[7],进而影响农业收入增长。另一方面,农业技术进步“挤走了劳动力”,推动了农村剩余劳动力的转移[8],从而对农民非农收入增长产生重要影响。如Adenegan等[9]通过实证研究发现,技术进步、技术创新对提高农村居民人均纯收入的正向作用明显存在。杨义武和林万龙[10]利用1999—2013年内陆30个省市自治区面板数据,证明了农业技术进步对农民纯收入影响、农民工资性和经营性收入具有显著的促进作用。张志新等[11]基于我国14个农业大省2000—2017年的面板数据进行实证研究,同样也得出了上述结论。还有些研究聚焦于农业全要素的解构[12],农业技术进步对农业绿色全要素生产率的影响[13],这些研究对于农业技术进步的测算、分解以及时空演变具有参考意义。
纵观相关文献,学者们对技术进步能否促进农业收入这一问题从理论和实证上分别作了深入研究,得出的结果差异较大。在理论研究上,没有将技术进步对农产品产量、产值、价格和成本的影响进行细致的划分,大多数文献仍然讨论的是技术进步对农产品产量的影响,显然这与现实并不相符。对于技术进步与农业收入的实证研究,学者们认为技术进步对农业的增收效应不明显,采用的是特定时间段的短期数据,而证明技术进步与农业收入正相关的研究,则采用的是长期数据,可见对于数据时期和区间的选取会影响实证研究的结论。此外,对于技术进步的测算,有的采用的是索罗增长模型、随机前沿模型、SBM模型、DEA方法或者DEA·Malmquist指数等测算方法,这些测算技术进步的方法,并未明确哪一种方法更合适,与现实更加吻合,而直接将他们作为自变量参与模型回归,这些问题都是实证研究所不足的。本文的创新在于:在理论研究上,将技术进步分为对农产品产量、质量和生产成本的影响,把农产品需求分为生理需要和安全需要,建立经济分析模型,更进一步地厘清技术进步影响农业收入的机理机制。在实证研究上,通过协整分析与向量误差修正模型明确了技术进步影响农业收入长期和短期的影响,这对清晰认识技术进步与农业收入的关系具有建设性意义。
需要说明的是,以下分析是建立在短期内的,即隐含的假设是农产品产量与市场价格存在负相关。但从长期来看这些分析结论仍需商榷,因为从长期来看和结合我国农业发展经验,技术进步引起农产品产量提高是显而易见的,农产品价格在剔除通货膨胀因素后也是缓慢增长的(经济增长与技术进步相互影响,根据费雪方程式MV=PY,经济增长会使价格P、收入Y得到增长),二者存在正相关,所以长期来看,技术进步能够促进农业收入是毫无疑义的,只是存在增收多少农业收入,促进作用是否显著等问题。
与以往研究相比,本文将技术进步对农产品供给方的影响可分为提高产量、提升质量与改变农产品生产成本。在需求方,根据马斯洛的需要层次理论,可将农产品需求分为生理需要和安全需要。供给与需求相互影响,决定技术进步后的农产品产量和价格,最终决定农业收入,技术进步影响农业收入的机理见图1。
图1 技术进步影响农业收入的机理
大多数的技术进步表现为对农产品产量的提升,如农作物亩产量、牲畜出栏量的提高,这是供给方的特征。然而研究农业收入是否提高,还需要考虑需求方的特征。农产品的需求不同于其他的商品,因为它更多地表现为对此生理依赖和需求,食物作为能量储存载体为人类提供生命能量,因此生理需要是农产品提高产量的重要动力。从供给方看,技术进步使农产品产量提高,从需求方看,生理需要并不是无穷的,因此农产品供给上升会引起价格下降,结合两者来看可知农业收入难以确定。
技术进步引起农产品产量提高对农业收入的影响路径为:技术进步提高农产品产量,人们的生理需要形成对农产品的需求,然而在当前小康生活水平下对农产品的生理需要有限,供给增加会引起价格下降,农业收入的提高具有不确定性。
也有些技术进步表现为对农产品质量的提升,如有机蔬菜、生态养殖,这些需要技术的投入形成高质量的绿色农产品,表现为基本无公害、营养更加健全、口感更加美味、对人体更加健康。这些供给是为了迎合人们在生理需要之后的安全需要。当前生活水平提高,食品安全需求逐渐增强,消费者对农产品质量提升的需求不断加强。然而农产品质量提高,成本加大,会引起这部分农产品价格上升。在当前生理需要仍是农产品需求的主要组成背景下,普通农产品与高质量农产品替代性强,因此两者的替代效应会减少对这部分高质量农产品的需求数量。综合来看农业收入也难以确定。
技术进步引起农产品质量提升对农业收入的影响路径为技术进步提升农产品质量,人们的安全需要形成对这部分农产品的需求,然而当前消费者安全需要有限,绿色农产品的质量提升会使该农产品价格上升、需求下降,可见这部分农业收入的提高仍具有不确定性。
技术进步对农产品成本的影响传导至农业收入的影响,归根结底表现为农产品产量的影响。笔者认为技术进步对农产品成本的影响具有不确定性,具体为:当技术进步增强了农产品的抗菌防病能力,减少了农药投入和农产品投入成本,则最终体现为农产品的产量增加;当技术进步推广了农业现代化操作机械,这些资产虽需要大量的资金投入,增加了农产品的投入成本,但由于投入成本的前提是预计收入增加,所以仍在利润的驱使下形成规模化种植,增加农产品的产量,达到规模经济状态,降低平均成本。因此,技术进步对农产品成本的增加或减少,都会最终提高农产品产量。综上,笔者认为,技术进步通过对农产品成本传导至农业收入的影响路径,和技术进步引起农产品产量提高对农业收入的影响路径一致。为简便起见,总结技术进步从提高农产品产量和提升农产品质量2方面体现。
黄祖辉和钱峰燕[4]在希克斯中性技术假设下的生产函数Q=f(K,L,T)微分得出:
(1)
式中Q、K、L和T分别表示产量、资本、劳动和技术,α、β和γ分别表示资本产出弹性、劳动产出弹性和技术进步弹性。
同时根据供给和需求函数,运用消费理论在均衡状态下得出:
(2)
(3)
(4)
由(4)式得出农产品供给弹性和需求弹性越小对价格的负面影响越大的结论。
刘进宝和刘洪[5]将农业收入Y=PQ微分得到:
(5)
并将(1)式和(4)式代入得出:
(6)
因此,认为当0<εS-εD<1时,农业技术进步对农业收入增长率产生负影响。但是需要探讨的是,(1)式是在生产函数这一供给侧分析得出的,(4)式是在供给与需求均衡时得出的,这2个式子的经济分析前提假设条件不同,两者不能同时代入微分等式(5)。
可以根据(2)式和(3)式解出均衡状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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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再将(4)式和(7)式代入(5),得出:
(8)
所以当εS-εD<0时,即农产品需求价格弹性小于供给价格弹性时,农业技术进步对农业收入增长率产生负影响,反之亦然。
基于以上分析,再次从农产品需求价格弹性这方面进行探讨。一方面,技术进步会改变农产品产量,因此Q是T的函数,将收入函数写为:
Y=PQ(T)
(9)
将P写成Q的反函数,等式两边对技术进步T求导,得:
(10)
若技术进步引起农产品质量提升,表现为农产品价格上升,因此P是T的函数,收入函数可以写为:
Y=P(T)Q
(11)
(12)
综合以上分析,当技术进步致使农产品产量提高时,若农产品的需求价格弹性εD≥1,技术进步对农业收入为非负效应;若0<εD<1,技术进步对农业收入为负效应。当技术进步致使农产品质量提升,表现为农产品价格上升时,若农产品的需求价格弹性0<∣εD∣≤1时,技术进步对农业收入为非负效应;若∣εD∣>1,技术进步对农业收入为负效应。
上述分析可知,要促进农业收入,不仅要考虑技术进步提高农产品产量和提升质量,还要关注农产品的需求价格弹性是需求缺乏弹性还是需求富有弹性,如果只考虑技术进步的数值大小与农业收入增幅关系,很难得出一致的研究结论。
一般来说,大多认为农产品是需求缺乏弹性,但如果将狭义农业(即种植业)中农产品分为2类,一类是粮食作物,另一类是经济作物,它们的需求价格弹性则有较大差异。粮食作物是人类主要的食物来源,为生命提供物质能量,所以在粮食作物稀少时显得格外珍贵,当供给不足时价格提升迅速,然而在小康之后个人的生理需要有限,供给大于需求时,价格下降迅速,所以粮食作物被认为是需求价格缺乏弹性(0<∣εD∣≤1)[15]。经济作物亦称“工业原料作物”“技术作物”,大多是为工业,特别为轻工业提供原料的农作物,经济作物除了自身的生物特性,其产品的供给需求特征如大多数普通商品一样,因此经济作物是被认为是需求价格富有弹性的(∣εD∣>1)[16]。
总结技术进步影响农业收入的模型分析结果,当技术进步引起农产品产量上升时,对于需求价格缺乏弹性的粮食作物的收入效应可能为负,对于需求价格富有弹性的经济作物的收入效应可能为正。在当前农业技术进步对农业产值贡献逐渐增强的背景下,农产品产量相比“六五”时期已有巨大飞跃。上述分析可知,农民为增加收入必然会转向种植经济作物,这也从另一方面解释了当前“种地非粮化”的现象;当技术进步表现为引起农产品质量提升、价格上升时,对于粮食作物的收入效应为正,对于经济作物的收入效应可能为负,这表明当前若要提高粮食作物的农业收入,必须提高农产品质量和价格才能使其增加收入,而提高经济作物的质量和价格来增加农业收入的效果不大,经济作为工业品的原材料,若提高该价格则会提高下游工业品原材料价格,挤压工业产业利润。
因此,对于粮食作物,若要增加农业收入必须提升农产品质量以此来提高价格,所以技术进步提升农产品质量和价格可以促进农业收入;对于经济作物,增加产量能够增加农业收入,技术进步提高产量可以促进农业收入。
综上,技术进步促进粮食、经济作物的农业收入路径可总结为图2所示,“+”表示增加或者正相关,“-”表示减少或者负相关,实线箭头表示可行路径,虚线箭头表示不可行路径。对于粮食作物的增收路径为:技术进步提升质量和提高价格。由于粮食作物是弱需求价格弹性的,所以增加了农业收入。对于经济作物的增收路径为:技术进步提高产量。虽然提高产量会降低价格,但是经济作物是需求价格富有弹性的,所以增加了农业收入。
图2 技术进步促进粮食、经济作物的收入路径
1.技术进步测算模型。根据Solow增长模型,农业技术进步率是农业总产值增长率中扣除新增投入量产生的总产值增长率之后的余数,即关于农业技术进步率的计算可写为:
(13)
其中δ为农业技术进步率,α、β和γ分别为物质费用、劳动力以及耕地的产出弹性,(Yt-Y0)/Y0、(Kt-K0)/K0、(Lt-L0)/L0、及(At-A0)/A0分别为农业总产值、物质费用、劳动力以及耕地的增长率。假定α+β+γ=1,即规模报酬不变,农业技术进步模式是希克斯中性型(2)速水佑次郎和弗农·拉坦认为,现代农业生产技术是中性的。具体参见:速水佑次郎,弗农·拉坦.农业发展的国际分析(修订扩充版)[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0年。。
2.技术进步测算过程。以往研究都是用第一产业增加值作为产出、种植业相关变量作为投入计算技术进步[17-18],得出的结果会夸大技术进步的数值,有违研究的谨慎性。本文研究的对象是种植业的技术进步,因此上述农业技术进步率的测算应该聚焦于种植业的数据,使用的各个原始数据和处理过程如下:
(1)农业总产值(Y):即种植业总产值。为消除通货膨胀的影响,选取历年种植业总产值指数进行平减处理。
(2)农业物质费用(K):即种植业物质消耗或中间消耗,指物质生产部门在生产过程中消耗掉的生产资料和服务成本。由于“农林牧渔业”定义发生变化,《中国农村统计年鉴》中1994年以前农业物质费用为“农业(即种植业)物质消耗”,1994年以后变为“农业中间消耗”,也用种植业总产值指数消除价格变动的影响。
(3)农业劳动力(L):从事种植业的劳动人数,借鉴郑阳阳等[19]的测度方法,种植业劳动力=第一产业劳动人口×(种植业总产值/农林牧渔业总产值)。
(4)耕地面积(A):由于2008年以后我国耕地面积统计数据缺失,且在一些年份耕地撂荒的现象较为严重,同时考虑到本文测算的是历年的农业技术进步率,需要变量保持连续性和一致的统计口径,故本文采用农作物播种面积替代耕地面积进行测算。
上述数据均来源于1990—2020年《中国农村统计年鉴》。对物质费用、劳动力、耕地的3个产出弹性值的测定主要参考朱希刚的估计结果,即α=0.55,β=0.20,γ=0.25[20]。农业技术进步贡献率等于农业技术进步率除以农业总产值增长率,本文测算得2020年种植业的技术进步率为1.44%,农业技术贡献率为66.36%,与前文政府公告中所提“2020年农业技术贡献率超过60%”相差不大,表明测算数据具有一定的准确性,并且可知种植业的技术进步贡献率稍大于农林牧渔的平均水平,技术进步主要体现在种植业中。本文根据所得出的技术进步率,并以1990年作为基期倒推此后每年的技术进步值,将增量数值转化为存量数值(即转变为时间序列数据),有利于与后文变量数值类型保持一致,提高研究的可信度。
3.农产品相关变量选取。为研究技术进步对种植业农产品价格、成本、产量和产值的影响,选取《中国农村统计年鉴》中有关种植业农产品成本与收益的有关数据,本文将3种粮食(水稻、小麦、玉米)作为粮食作物的代表,烤烟作为经济作物的代表,以研究它们与技术进步之间的关系。特别说明的是,以烤烟作为经济作物的代表有其特殊性,一方面国家实行“计划种植,合同收购”的原则,收购的价格波动相对稳定,需求价格函数曲线相对平坦,很好符合经济作物需求价格富有弹性的特征;另一方面烤烟是一个价格垄断型作物,处于买方垄断的市场,对于产品质量要求高,烤烟供给方具有技术革新动力,是一种技术推动型种植作物,嵌合文章研究主题。选取的相关变量分别为:3种粮食的平均价格、平均成本、平均产量、平均产值,烤烟的价格、成本、产量、产值。其中价格为每50公斤平均出售价格,成本为每亩总生产成本,产量为每亩主产品产量,产值为每亩主产品产值。上述变量中有关农产品生产成本的变量用农产品生产资料价格指数进行平减,其他价格变量使用CPI进行平减,以消除通货膨胀的影响。由于产值=销售价格(不含税)×产量,因此把产值作为种植某种农产品的农业收入近似替代[21]。选取每公顷消耗的物质费用和每公顷劳动力作为控制变量(3)根据生产函数Y=eδtf(K,L),两边取对数,得lnY=δt+lnf(K,L),其中δt为技术进步,f(K,L)为投入的物质费用和劳动力。。需要说明的是,由于计算的每亩物质费用和每亩劳动力参与回归得出的系数过大,同时计量单位的变动不影响回归结果的可靠性和考虑到回归系数的美观性,采用每公顷来衡量物质费用和劳动力。上述数据是全国的总体平均数据,主要农产品集贸市场价格是在全国农产品主产县的集贸市场开展调查,定期采集市场主要农产品的成交价格而得。调查的推算结果是全国主要农产品31个代表规格品的集贸市场平均价格,具有代表性。
将上述时间序列变量进行平稳性检验,检验结果表明各变量均为非平稳。而经过一阶差分处理后所有序列均在5%的显著性水平下平稳并一阶单整,检验形式均为带截距项带趋势的零阶滞后,检验结果见表1,其中“△”表示一阶差分。
表1 各变量一阶差分的单位检验
由单位根检验可知,各变量均一阶单整,因此可以利用Johansen检验判断它们之间是否存在协整关系,并进一步确定相关变量之间的符号关系。检验之前应确定对各个关系等式所对应VAR的滞后阶数,通过LR值、FPE值、AIC值、SC值以及HQ值进行综合判断,确定每一个式子的最优滞后阶数为二阶。同时Johansen法的协整检验(包括常数项与时间趋势项的协整秩迹检验)结果表明各式子均只有一个线性无关的协整向量。8个协整方程整理结果见表2。
表2 协整方程结果
协整方程呈现了农业技术进步对3种粮食和烤烟的农业收入、价格、产量与成本之间的长期稳定的关系。具体来看,技术进步对于3种粮食的平均农业收入没有显著影响,而对种植烤烟的收入存在显著影响,表明多年来,随着科技的进步,农民种植3种粮食作物的收入没有得到显著改变,而种植烤烟这种经济作物的收入得到了显著增长。该分析结果进一步证实了“种地非粮化”的经济动因和现实动力,“种地非粮化”现象不能过分苛责于农民,正是由于粮食作物的弱需求价格弹性决定了种植收入的难以增加,是农民追求高收入的必然选择。在农产品价格上,3种粮食的平均收购价格从1990年的每50公斤出售价格为29.16元到2020年剔除通货膨胀之后的每50公斤38.81元,31年来只增长了32.41%,年均增长1.05%,由此可知,农业技术进步并没有体现在3种粮食的价格上,而对于烤烟这一经济作物,技术进步对价格的提升作用显著。表中技术进步对农产品产量的影响,对促进3种粮食的平均产量显著,而对烤烟产量的影响不显著,可能是由于政策产量调控原因,技术进步主要投入在粮食作物上,而抑制烤烟这一经济作物的产量。这一实证结果从反面证实了上文提出的技术进步促进农业收入的路径,即增长粮食作物提高产量并不能增加农业收入,提高价格才能增加其收入。最后,从农产品成本上看,技术进步并没有显著减少农产品的成本,农业成本越来越高昂的背景下,农业收入却很难得到提升,由此农业净利润的空间进一步减少,如何增加农业收入与净收入,这是保证农产品供给稳定的必答题。
协整方程虽然反映了各变量之间的长期均衡关系,但在短期内有可能偏离长期均衡,因此,将进一步利用向量误差修正模型(VECM)反映相关变量间的短期动态关系。由于VEC和无约束VAR模型一阶差分变量的滞后期一致,因此可以确定各被解释变量与相关变量之间关系的VECM模型最优滞后期为2。使用Johansen的MLE方法估计各个系统的向量误差修正模型结果见表3。
表3 向量误差修正结果
根据表3可知,各模型的误差修正项显著为负(除了烤烟成本的修正误差项不显著),一定程度上符合反向误差修正机制。从估计出的VECM模型的各项系数来看,技术进步滞后一期与3种粮食收入、成本和烤烟收入、价格显著正相关,在短期内,技术进步会增加后一期3种粮食的收入,从协整结果的长期来看却不显著,这一结果显然证实了Cochrane“农业踏车假说”的存在,但是虽然技术进步增加后一期烤烟的收入,但长期仍然会增加烤烟收入,这所明了“农业踏车假说”在粮食作物中的效应存在,在经济作物分析上不一定适用。这一分析结论很好地解释了以往学者对于技术进步能否促进农业收入迥异观点的原因。
在粮食作物上,技术进步一定程度表现在现代农业机械的运用,因此技术进步影响了后一期三种粮食的成本增加。同时技术进步对后一期烤烟价格影响显著,可能是因为技术进步研制了更好的烤烟品种,如中国农业科学院烟草研究所利用G-28、NC89和净叶黄等杂交选育出中烟号系列品种,云南省烟草科学研究所利用K326、云烟2号、红花大金元等选育出云烟号系列品种,这些技术进步提升了烟叶质量并且提高了烤烟的收购价格。
首先检验VECM模型的残差是否存在自相关,如果存在自相关,则预示着需要增加滞后阶数,检验结果显示本文的8个模型均可以接受“无自相关”的原假设。进一步检验残差的正态性,检验发现农产品成本的2个方程在5%的显著性水平上拒绝残差项服从正态分布的原假设,尽管Johansen的MLE估计是基于扰动项服从正态分布而推导出来的,但作为准最大似然估计量(QMLE),在更弱的非正态条件下也成立,因此残差的非正态性对VECM模型的估计影响不大(但可能对区间预测产生影响)[22]。最后检验VECM系统是否稳定,检验结果显示除了个别VECM模型本身所假设的单位根之外,伴随矩阵的所有特征值均落在单位圆之内,故本文的VECM系统是稳定的。由于上述检验涉及内容较多,文中没有报告相关结果。综合上述稳健性检验结果,可认为本文得出的结论具有稳健性。
本文将技术进步对农产品的影响分为提高产量和提升质量,同时也将农产品需求分为生理需要和安全需要,并且把供需2方面因素“提高产量-生理需要”“提升质量-安全需要”相对应,以此解释了技术进步对农业收入的影响机理。通过函数模型分析了不同农产品需求价格弹性对技术进步之后农业收入的影响不同,本文进一步把农作物分为粮食作物和经济作物,以此探讨技术进步促进的农业收入的路径,并通过实证研究我国1990—2020年技术进步对农业收入的影响,总结全文发现:
1.关于技术进步能否促进农业收入的争论,关键在于研究时期长短的选择。因为长期内技术进步会提升农产品产量,同时由于人口增加等原因使得需求并不会减少,农产品价格长期会增长,所以农业收入会不断增加。然而,在短期内,技术进步促进农业收入具有不确定性。所以众多学者得出了不一致的研究结论,究其部分原因,在于研究时间段的选取。
2.在短期内提高农业收入,不仅需要考虑技术进步直接引起产量还是质量变化,还需要考虑农产品的不同需求价格弹性。具体来说,对于需求价格缺乏弹性的农产品,如粮食作物,提高质量和价格才能促进这一部分农业收入;对于需求价格富有弹性的农产品,如经济作物,提高产量才能促进这一部分农业收入,同时保证了对下游工业品原材料的供给。
3.从实证分析结果来看,在长期,技术进步与三种粮食作物的收入无显著相关,即对粮食作物的农业收入提升作用不显著,主要是技术进步更多体现在增加了粮食作物的产量却没有增长其价格。但技术进步与烤烟这种经济作物的农业收入呈现显著正相关,因此农民从种植粮食转向种植经济作物。对于短期来说,实证结果证实了“农业踏车假说”存在于粮食作物,对经济作物的效应不显著。
基于上述研究,对今后政策的制定提出如下建议。
1.适当提高粮食作物价格或加大对粮食作物的农业补贴,提高种植粮食作物的农业收入。为保障国家的粮食安全,必须保证农民种植粮食作物的农业收入得到提高,才能保证粮食作物的供给稳定。然而,技术进步表现为提高粮食作物产量时却很难保证这部分农业收入得到提高。当前种地非粮化的一部分原因是技术进步提高农作物产量时,对经济作物的收入比粮食作物的收入提高更大,所以要保证粮食作物的农业收入增加,在保障人民生活水平不下降的前提下,可以适当提高粮食作物的农产品价格或者加大对粮食作物的价格补贴。
2.鼓励绿色农产品生产,增加对绿色农产品的投资。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人们对农产品的安全需求逐渐提升,一些消费者愿意高价购买绿色农产品。在这部分需求不断扩大的背景下,种植高质量的绿色农产品,即使价格增加,也能保证农业收入的提高。因此,政府部门要鼓励绿色农业生产,鼓励对绿色农业的资金、技术、人才投资,以此来促进农业收入。
3.加大对经济作物的技术投入,以此提高产量,促进农业收入。在保证粮食安全的前提下,种植经济作物可以更进一步提高农业收入。特别是在当前技术进步能够快速提高农产品产量的背景下,种植经济作物的农业收入能够得到快速提高,巩固脱贫攻坚成果,同时将部分工业原材料的定价权掌握在自己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