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写作指津：象征

王学华

名家引路

樱花赞（节选）

◎冰 心

我看樱花，往少里说，也有几十次了。在东京看，在京都看，在奈良看……有的是几百棵花树拥在一起，有的是一两棵花树在路旁水边悄然独立。我的日本朋友告诉我，樱花一共有三百多种，最多的是山樱，吉野樱和八重樱。山樱和吉野樱不像桃花那样白中透红，也不像梨花那样白中透绿，它是莲灰色的。八重樱就丰满红润一些，近乎北京城里春天的海棠。此外还有浅黄色的郁金樱，枝花低垂的枝垂樱，“春分”时节最早开花的彼岸樱，花瓣多到三百余片的菊樱……掩映重叠，争妍斗艳。

今年春天我到日本，正是樱花盛开的季节，我到处都看了樱花，在东京、大阪、京都、箱根、镰仓……但是我在金泽萝香山上所看到的樱花，却是我所看过的最璀璨、最庄严的华光四射的樱花！

那天早晨八点四十分，我们从旅馆出来，十一辆汽车整整齐齐地停在门口。我们分别上了车，徐徐地沿着山路，曲折而下。天气晴明，和煦的东风吹着，灿烂的阳光晃着我们的眼睛……

这时我才忽然想起，今天不是汽车司机们罢工的日子么？他们罢工的时间不是从早晨八时开始么？为着送我们上车，不是耽误了他们的罢工时刻么？我连忙向前面和司机同坐的日本朋友询问究竟。日本朋友回过头来微微地笑说：“为着要送中国作家代表团上车站，他们昨夜开了个紧急会议，决定把罢工时间改为从早晨九点开始了。”我正激动地要说一两句道谢的话的时候，那位端详稳静、目光注视着前面的司机，稍稍地侧着头，谦和地说：“促进日中人民的友谊，也是斗争的一部分啊！”

我的心猛然地跳了一下，像点着的焰火一样，从心灵深处喷出了感激的漫天灿烂的火花……

清晨的山路上，没有别的车辆，只有我们这十一辆汽车，沙沙地飞驰。这时我忽然看到，山路的两旁，簇拥着雨后盛开的几百树几千树的樱花！这樱花，一堆堆，一层层，好像云海似的，在朝阳下绯红万顷，溢彩流光。当曲折的山路被这无边的花云遮盖了的时候，我们就像坐在十一只首尾相接的轻舟之中，凌驾着骀荡的东风，两舷溅起哗哗的花浪，迅捷地向着初升的太阳前进！

到了车站，我们下了车，以满腔沸腾的热情紧紧地握着司机们的手，感谢他们对我们的帮忙……

热烈的惜别场面过去了，火车开了好久，窗前拂过的是连绵的雪山和奔流的春水，但是我的眼前仍旧辉映着这一片我所从未见过的奇丽的樱花！

我回过头来，问同行的日本朋友：“樱花不消说是美丽的，但是从日本人看来，到底樱花美在哪里？”他搔了搔头，笑着说：“世界上没有不美的花朵……至于对某一种花的喜爱，却是由于各人心中的感触。日本文人从美而易落的樱花里，感到人生的短暂，至于一般人民，他们喜欢樱花，就是因为它在凄厉的冬天之后，首先给人们带来了兴奋喜乐的春天的消息。在日本，樱花就是多！山上、水边、街旁、院里，到处都是。积雪还没有消融，冬服还没有去身，幽暗的房间里还是春寒料峭，只要远远地一丝东风吹来，天上露出了阳光，这樱花就漫山遍野地开起！不管是山樱也好，吉野樱也好，八重樱也好……向它旁边的日本三岛上的人民，报告了春天的振奋蓬勃的消息。”

这番话，给我讲明了两个道理。一个是：樱花开遍日本，是日本人民自己的花，它永远给日本人民以春天的兴奋与鼓舞；另一个是：看花人的心理活动，造成了对于某些花卉的特别喜爱。金泽的樱花，并不比别处的更加美丽，汽车司机的一句深切动人的、表达日本劳动人民对于中国人民的深厚友谊的话，使得我眼中的金泽的漫山遍野的樱花，幻成一片中日人民友谊的花的云海，让友谊的轻舟，激箭似地，向着灿烂的朝阳前进！

◆技法提炼

象征，就是通过某个具体形象表现一种深远的含意，让读者去领悟的一种方法。恰当地运用象征手法，可使要表达的思想感情既含蓄蕴藉，又形象具体。散文常在象征之中采用托物言志、借物咏怀的手法，把写物、叙事、抒情融为一体，以美好的物和浓郁的情来深深地感染读者，告訴读者道理，启示读者深思。如《樱花赞》，作者抓住了“灿烂的樱花”和“中日友谊之花”两者的相似点——同样华光四射，从而以樱花象征中日友谊，表达作者的情怀。冰心善于发现主客观世界之间的密切联系，在《樱花赞》中，她以融情于物、借物抒情的艺术手段，把自己独特的感受、浓烈的情感隐藏在具体的意象背后，使行文中流动着浸润心脾的艺术美感，从而构成深远而浓郁的诗一般的意境，牵引读者的思绪，使他们如饮一泓芬冽甘醇的清泉，既为之沉醉心动，又感觉神清气爽。在她的笔下，樱花不仅是日本的象征，也是中日人民友谊的象征。礼赞樱花就是礼赞日本人民对中国人民的深情厚谊。

文中没有激越的呐喊，也没有纵情的高歌，而是着眼于平淡写实的叙事，将深情融注其中，使散文于朴实中见华美，于凝重中见热烈，于象征中见内涵，产生了一种令人神往的艺术魅力。

学子佳作

那一抹桂花香

◎郑 妍

今年的夏秋换季是一种一鸣惊人的蜕变，跳水式的降温让燥热的夏风摇身一变成了萧瑟的秋风。偏偏此时，桂花盛开了，花香沁人心脾。

昨天回家时，闻着迷人的桂花香，我决定去买些桂花糕解解馋。刚到店门口，就和一个人迎面撞上。“是你？”她面露喜色，认出了我。“对，是我！”眼前的女孩与我记忆中那个天真爱笑的面庞重合了，我也笑起来，激动地挽起她的手，“走，买桂花糕去！”“好啊！”她微微一笑。我们买了几个桂花糕，找地方坐下，聊起了最近的学习和生活。她长高了不少，还是那么爱笑，好像变了很多，又好像什么也没变。

她是我的小学同学，两条腿上绑着环形塑料支架，支架从小腿开始，一直延伸到脚趾头，她的脚被支架包裹着，支架又被鞋子包裹着，但幸运的是，她还可以行走。

她有一个双胞胎妹妹。那是一个初秋的午后，我和好友去她家找她。在客厅，我看到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女孩。她向我们介绍说，这是她的妹妹。妹妹的情况更加不容乐观，必须每天倚着房间里的两根及腰的栏杆练习走路，防止肌肉萎缩。她们两个都是先天残疾，只是相似的面庞之下，藏着不同的心灵。妹妹自始至终都安安静静地坐着，脸上云淡风轻，可她的脸上却无时无刻不闪烁着笑容。

我们在这家小店里聊了一会儿，然后相互道别，各自回了家。我坐在车里，车开得很快，我的思绪却很慢。看着昏黄的路灯散发出的微光，还有车窗上瞬息万变的树影，宛如看电影一般，昔日的情景重现，那是小学时的我们……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一群孩子夺门而出，争先恐后地奔向食堂，只见一把把飞扬的雨伞和一滩滩溅起的水花。镜头一转，我看见了她。她撑着雨伞，悠然自得，蹒跚地走着。突然，几个同学停下脚步，绕到她身后，一边模仿她走路的姿势，一边肆无忌惮地笑着。她只是笑了笑，然后自顾自地走着，留下一个洒脱的背影。

我想，真正的强者不是没有眼泪的人，而是含着眼泪依然奋力奔跑的人。学会接受残缺是人生的成熟，因为他们具备一种可贵的品质——乐观，这使他们披荆斩棘，勇往直前，直抵成功的彼岸。她就是这样的人。

后来，每当想起她时，我脑海中总是情不自禁地浮现出一树桂花，暗香浮动，沁人心脾。渐渐地，她在我心中成了桂花的代名词。闭上眼，我好像又看见了那盛开的桂花压满了枝头，而那千千万万朵桂花中，她是最平凡的那一朵，却也是最耀眼的那一朵……

【浙江台州市路桥中学】

◆点评

读罢此文，我们似乎闻到了那一抹淡淡的桂花香。作者以象征的手法，以花喻人，通过现实与回忆的叠加交叉，展现出了一对姐妹坚强而又乐观的形象，表现了她们自强不息的精神。作文构思巧妙，由花及人，再由人而花，最后花人合一，生动形象，极具感染力，耐人咀嚼，给人回味与启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