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杜甫的赠诗看他的“朋友圈”

蔡织荫

杨义在《李杜诗学》中提到：“在杜甫的诗歌中，诗与史的结合是异质同构的，是儒家仁爱情怀对社会民生的一种观照，是一种悲悯情怀的体现。”其实，杜甫除了心系苍生，关心国事，还非常重视与朋友之间的友谊。他写下了大量的赠诗。从这些诗歌人手，我们可以大致了解一下他的“朋友圈”。

杜甫共有约1500首诗歌被保留了下来，而赠诗占了诗歌总数的近一半。

吴汝煜在《唐五代人交往诗索引》中提到，杜甫所写的赠诗共计747首，这些赠诗共涉及412人。但经过研究，我们会发现其中有10个人与杜甫并没有往来，有的在杜甫生前就已经去世了，有的则并没有和杜甫见过面。所以，与杜甫有实际交往的人共计402人，涉及赠诗736首。

我们先来看杜甫为哪些人写了赠诗：

从上面的统计可以看出，与杜甫交往密切的有14人，比较密切的有36人，合计50人。仅从诗歌的数量来看，杜甫的“朋友圈”还是比较大的。其交往的范围比较广，与之交往的人既有上层官僚，也有普通文人，还有仆妇贩卒，可以说涉及社会的各个层面。就这一点来看，唐代诗人中很难有人与他相比。这其实也从另一个方面反映出他走的是一条积极人世的道路。

杜甫虽然赠予他人736首诗歌，仅收到友人所写的16首赠诗。他为402人写过诗，而回应他的仅有8人。（不排除个别诗作未被保存下来）这显得极不协调。有些读者可能会觉得这种朋友关系是不对等的。其实，我们仔细研究，就会发现杜甫的友情并不是单向的。

我们可以来看看严武与其他人的赠诗情况。王维赠严武3首诗，岑参赠严武7首诗。但就现存的严武诗来看，严武只为杜甫写了赠诗，而且还写了3首。要知道当时王维的政治地位和诗坛地位是高于杜甫的。但是，严武并未为其写赠诗。（不排除有所写赠诗未被保留下来的情况）可见，严武是很看重与杜甫的友谊的。

再来看李白。一些读者觉得杜甫赠了李白13首诗，而李白只为他写了3首赠诗，这说明李杜的友谊是单向的、不对等的。其实，仔细分析一下李白的赠诗，我们就会发现事实并非如此。李白赠予孟浩然5首诗，赠予杜甫3首诗，赠予王昌龄2首诗，赠予李颀1首诗。李白虽然赠予孟浩然5首诗，但大都是从“迷花不事君”的角度来写的，表面上是在写孟浩然，实际上是在写自己。而他赠给杜甫的诗则写的是二人之间深厚的情谊。

与杜甫关系密切的诗人有高适、李白、岑参。

高适和杜甫早在天宝初年就成了意气相投的朋友。杜甫曾在《奉简高三十五使君》一诗中写道：“行色秋将晚，交情老更亲。天涯喜相见，披豁对吾真。”“交情老更亲”可以说是对他们的友谊最恰当的注脚。而“披豁对吾真”则是说这种情谊是出于一片真心。他在《中奉寄高常侍》中写道：“汶上相逢年颇多，飞腾无那故人何。”杜甫回忆起他们在梁宋漫游的岁月，情不自禁写下了这首诗。在《昔游》中，他写道：“昔者与高李，晚登单父台。”后来，杜甫流落到西南，高适当时也在四川任职。杜甫在《酬高使君相赠》中写道：“故人供禄米，邻舍与园蔬。”可见，他经常得到高适的接济。765年，高适去世，杜甫写下《追酬故高蜀州人日见寄》。诗中有“今晨散帙眼忽开，迸泪幽吟事如昨”之句，感人肺腑。高适生前有《人日寄杜二拾遗》一诗，杜甫当时并没有写回赠的诗。等到高适死后，他翻捡书信，看到此诗，才写下了这首《追酬故高蜀州人日见寄》，用以表达对友人的深切怀念之情。

在杜甫的“朋友圈”中，李白也是很重要的一员。杜甫在744年与李白相遇，又于745年与李白分别。此后，二人就再也没有重逢。虽然李杜交往的时间并不长，但李白对杜甫的影响却是非常大的。杜甫赠予李白13首诗。这些诗大多是在两个人分别之后写成的，且很可能并未被李白看到。有研究者认为，从杜甫所写的赠诗中，我们可以发现李白的形象在不断地发生变化。可以说，二人分别后，杜甫因为生活阅历的增加对李白的了解也逐渐加深。在安史之乱中，杜甫从天水到四川，一路颠沛流离，他却经常想到李白。“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千秋万岁名，寂寞身后事。”“世人皆欲杀，吾意独怜才。”这些千古名句饱含着他对李白的深情。

在困守长安时期，他与苏渊明、郑虔的关系较好，赠予郑虔13首诗，与赠予李白的数量相当；赠予苏渊明6首诗。苏郑两人虽是朝廷官员，但官居闲职。安史之乱后，杜甫担任左拾遗一职，为当时的同僚写了许多赠诗。其中，与其关系较好的有房琯、严武等人。赠予房琯5首诗，赠予嚴武30首诗。在流落西南的过程中，他也为当地的长官写过赠诗，但大多是为了求得资助，与之并没有多深的情谊。在这些官僚中，与杜甫关系最好的当属严武。他为严武写的赠诗大都赞美了严武所具有的政治才能。如在《奉济驿重送严公四韵》中，他写道：“列郡讴歌惜，三朝出入荣。”严武死后，蜀中大乱，杜甫漂泊于湖南一带，直到病逝。

除了诗人、官员，杜甫还与画家，音乐家、农民、农妇、仆人等交朋友。例如，在《丹青引赠曹将军霸》一诗中，他曾称赞画家朋友曹霸画马是“斯须九重真龙出，一洗万古凡马空”。他同情曹霸：“途穷反遭俗眼白，世上未有如公贫。”通过写一个人，反映了时代的变迁。又如，在《江南逢李龟年》中，他写了身为音乐家的朋友在乱世中流落南方的情景。再如，在《示獠奴阿段》中，他写道：“山木苍苍落日曛，竹竿袅袅细泉分。郡人入夜争馀沥，竖子寻源独不闻。病渴三更回白首，传声一注湿青云。曾惊陶侃胡奴异，怪尔常穿虎豹群。”阿段是一名仆人，他不避虎豹，也不与他人争水，而是深入山林，用竹管引来泉水。杜甫记录了仆人阿段用竹管引泉水的事，称赞了阿段的聪明能干。

综上所述，杜甫是一位交友广泛、重情重义的诗人。与他交往的人有四百之多。他不仅与文人、官员交朋友，而且与普通民众交朋友。他们一起构成了杜甫的“朋友圈”，成为了杜甫牵挂、思念和怀念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