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大豆压榨产业面临的新形势、新机遇与新挑战

□ 史永革 李运美 李 健

（1.九三粮油工业集团有限公司，黑龙江 哈尔滨 150090；2.中垦国邦（天津）有限公司，天津 300000）

一、中国大豆压榨产业面临的新形势

（一）全球通胀高企

新冠肺炎疫情爆发以来，全球主要经济体实施了大尺度宽松政策。货币贬值与经济刺激政策带来的需求增长相叠加，引发大宗商品价格普遍暴涨。2021年初至今，能源、金属、农产品大宗商品价格大幅飙升，从种植到运输再到加工产业链成本整体抬升。

（二）能源危机影响经济复苏

2021年9月以来，全球能源危机持续发酵，引发市场对能源危机未来政策应对及市场影响的热切讨论。能源供需不平衡、绿色转型激进导致化石能源生产投资不足、美国等经济体实施宽松货币政策、异常气候等因素，共同引发全球能源价格上涨。近期全球多个主要能源消费区面临能源短缺困局，令经济复苏和能源安全蒙上阴影。

（三）气候冲击不确定性增加

全球极端气候越来越多，给大豆产业链带来了一些影响。2021年9月底，热带风暴艾达重创美湾出口设施，迫使美国墨西哥湾沿岸的一些粮食码头和港口关闭，影响了一段时间的驳船运输和出口装船，导致美国10月出口量明显降低，而由此带来的供应担忧也促使包括中国在内的国际买家转向了价格更贵的巴西大豆。南美今年播种季节和生长季仍然面临着拉尼娜可能的影响。2021年巴西大豆面积整体增加是比较确定的，阿根廷可能更敏感一些，单产更容易受到极端天气的影响，使其产量降低。

（四）疫情冲击常态化

新冠肺炎疫情冲击国内外大豆供应链，时常带来与疫情相关的“价格节奏”。国内每一波比较严重的疫情，大多都会引起行业的特别是大豆业压榨基差的上涨、运费的上涨，随着疫情消退，价格恢复常态化。随着国家对疫情应对越来越专业化和成熟化，疫情防范的效果越来越好，预计疫情带来的冲击，特别是对基差价格的冲击影响力会逐渐地降低或者减退。

（五）猪肉禽肉供给增加

2020年以来饲料工业增长显著，猪饲料增长仍然居第一位，但肉禽饲料跃居第二位，创历史新高。随着养殖业周期波动，除了猪周期，目前肉鸡也形成了周期，因为供求关系发生了极大变化。我国肉类消费超过了全球人均消费50公斤的消费量，达到了60公斤的水平，其中猪肉消费超过了世界平均水平的两倍，猪肉供给是充裕的。第二方面是禽肉也多了，随着非洲猪瘟造成猪肉产量下降后，禽肉产量明显增长。在疫情影响下，肉类消费发生了结构性的变化，猪肉消费第一次出现低于60%的现象，禽肉现在也成了一个重要补充，需要放在战略层面来进行考虑。

（六）巴西出口占比不断增加

2017、2018年度巴西大豆产量是1.23亿吨，首次超过美国（产量1.2亿吨）；近三年巴西产量不断创新高，平均超过美国大豆产量1775万吨，成为世界最大的大豆出口国，出口占比由先前的40%均值区间上升到均值50%的阶梯。据USDA数据，2021、2022年度巴西大豆产量将达1.44亿吨，要比美国高出2300万吨，那么明年巴西大豆出口也将继续扮演重要角色。

（七）非转基因大豆进口来源多元化

因俄罗斯疫情导致大豆出口减少，使得国内非转基因大豆进口渠道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贝宁、乌克兰以及埃塞俄比亚等地非转基因大豆进口量较去年同期有明显增长。2020、2021年度，中国从俄罗斯进口非转基因大豆合计57.5万吨，去年同期是81.6万吨；中国通过开拓其他进口渠道，增加了非转基因大豆进口40万吨左右，比去年同期的8.5万吨有明显的增长。目前来看非转基因大豆进口豆源还是紧俏的，部分港口的非转基因进口大豆已经被高价订购。下一步随着更多的非转基因大豆进口，可能对价格能够有所控制。

（八）进口大豆压榨产能集团化扩张

进口大豆压榨产能经过几年的整合后在今年如期再度增长，主要原因是近年来油厂压榨利润较好。从数据上来看，压榨产能同比上年增1.5万吨/日，预计2021、2022年度将再度增加2.4万吨/日。增产的形式主要是集团化的扩张、租赁或盘活原有产能、在原有产能增加压榨线为主，各区域基本都有新增产能，主要以东北、华北和沿江地区为主。

（九）全球油籽供需出现拐点

2019、2020年度全球油籽减产1924万吨，大豆减产2143万吨，其他油籽整体略增；2020、2021年度预计全球油料油脂继续延续增产的格局，全球油籽产量增加2160万吨，整体库存有所恢复，供应由偏紧向偏松状态转变。2021、2022年度预计全球油籽继续延续增产格局，USDA预计大豆产量年比增加近2000万吨至3.85亿吨。

（十）全球植物油库存持续走低

一年来，国际植物油运行趋势持续跟随外围市场环境。世界油脂库存下滑，库销比达到20年历史最低。全球植物油库存和消费比率在2014、2015年达到了15.02%的历史高位以后，最近7个市场年度呈现了连续下滑的态势。11月份USDA的月度报告显示，2021、2022年度世界植物油总供应量预计增加1030万吨，总需求预计增加1156万吨，库存同比减少125万吨至2295万吨，整体上来看，油脂的库存仍处于偏紧的水平。

（十一）国内植物油消费结构出现新变化

新冠疫情影响下，植物油消费结构出现了替代现象，表现在：中、小包装油脂之间，小品种油脂与低价油脂间的替代；肉类供需变化影响动物油脂和植物油间替代；豆菜、豆棕价差变化影响油脂之间的替代；低库存推动了油脂价格整体上涨。

二、中国大豆压榨产业面临的新机遇

（一）中等收入群体扩大，肉蛋奶需求强劲

随着经济不断增长，城市化水平的不断提升，中等收入群体扩大带来的消费升级需要，2020年中国人均肉类消费量60.59kg（但发达国家肉类人均基本消费在80～85kg），鸡蛋23.8kg，牛奶23.69kg；随着城市化的继续推进和人民收入水平的不断提高，国内肉蛋奶需求将继续维持强劲增长。

（二）中国蛋白消费继续增长

中等收入群体扩大带来了消费升级需要，中国豆粕消费水平一直高于世界豆粕需求增率，是世界豆粕以及蛋白消费增长贡献最主要国家。2000-2010年十年间，我国豆粕需求增长率维持在10%以上，近十年平均下降到4%附近。但是中期来看，中国仍将是全球蛋白以及豆粕需求的重要引擎。但随着中国出生率下降和人口老龄化，蛋白增长后续也可能会有一些变化。

（三）增加和开放多国大豆进口

拓展进口来源渠道有利于保障国家供应链安全，对于压榨企业而言，进口国家、品类和渠道多样化市场化，有利于以更好的价格采购更好质量的大豆原料，进一步优化进口资源配置。2018年以来，国家放开了对原产于印度、韩国、孟加拉国、老挝和斯里兰卡等东南亚部分国家的大豆进口，实行零关税；2019年放开埃塞俄比亚、贝宁等非洲多个国家大豆进口；放开俄罗斯全境大豆进口；2020年放开坦桑尼亚大豆进口，中国不断新增加和开放多国大豆进口，目前累计15个国家。

（四）中国大豆进口格局正在重塑优化

美国大豆进口恢复商业化，大豆进口重回多样化、市场化采购。与此同时，美国份额重回贸易战之前的水平。此前中美贸易争端期间，巴西大豆进口份额占比突飞猛进，最高的时候从51%达到了74%，现在贸易摩擦逐渐过去，美豆也逐渐恢复了商业化和对华出售，份额从12.5%恢复到37%左右，但是总体来讲巴西占比还是比较高的。

（五）榨利波动幅度略有收窄

前两年尤其是2018年，贸易战十几个回合的谈判，基本面受政治影响冲击很大，榨利的波动区间大，企业风险控制和操作难度大。2018年以来榨利波动剧烈程度降低，企业面对的风险主要冲击来自基本面，虽然外部大事件的冲击也不少，但相比前两年的“多管齐下”，相对波动幅度缩窄。

（六）豆油贡献价值占比抬升

豆油期货、现货价格偏强运行，国内外均呈现出豆油价值在压榨板块中比例明显改善的新情况，榨利贡献比也相对明显抬升。由于棕榈油的减产引起了供需不足，2021年国内外油脂压榨利润的贡献也再创新高，一直是主产品以豆粕为主的压榨行业，近期油价也产生了比较高的影响，特别是近期国内又叠加了限电限产对供应端的影响，2021年11月份以来全国油厂一级豆油均价都达到了1万元/吨，沿海地区主要市场一级豆油基差高的时候达到了650～700元/吨。

（七）中国生猪存栏仍处于高位

2018、2019年生猪存栏快速恢复，不单单是猪头数的恢复，随着利润快速飙升，豆粕添比也随之增加，最高比例豆粕添加能达到20%。虽然现在生猪产能快速恢复甚至超过2017年的水平，但整体利润变差了，添比也没有先前高（14%左右），尽管面临着存栏下降压力，但整体来看，在产业周期里的位置还不算太差。

（八）豆粕添比预计调增

2020年四季度开始大量拍卖政策性小麦，小麦在配方中替代玉米，同时减少蛋白类的使用，豆粕配方最低在10%～14%左右。目前在没有小麦拍卖的情况下，小麦玉米价差回升，玉米使用逐渐增加，2021年10月底开始逐渐还原玉米配方，预计蛋白可增到15%～17%。

三、中国大豆压榨产业面临的新挑战

（一）主产国种植成本增加

2021年整体大宗商品价格上涨，生产资料同比涨价明显；大豆加工行业也面临着种植国输入性成本增加问题。以巴西为例，巴西种子、化肥、地租以及机械费用上涨达到了20%，甚至有的达到了80%以上，其他国家也是同样如此。

（二）海运费飙升，升贴水较往年大幅提高

海运费高企，已经占到进口大豆CNF到岸价的一半以上，海运费2020年45美元左右，2021年翻一番，大大增加了进口成本；不论美国还是巴西，升贴水均已突破历史极值，甚至超过了贸易战时候的超高贴水水平。

（三）大豆压榨竞争继续加剧

前面提到，大豆压榨产能持续增加，压榨量也在增长，2020/2021年度进口大豆压榨9281万吨，同比上年度增加460万吨，同比增长5.2%，开机率72%（300天计算），较上年度略增1个点。面对未来一段时间偏弱的需求表现，产能的增加、开机率的上升，叠加原有的产能过剩，会使供需矛盾更加突出；同时集团化的扩张也会使产能更加集约化，利于企业集团更加联动地控制各个区域，从而使区域间流动和价差受到制约。

（四）大豆加工成本抬升

从2021年9月开始广东、天津等省市和东北、华东等地区的限电及蒸汽供应对大豆压榨行业也影响较大，部分油厂开机率持续偏低，山东省和华北、华东地区开机量下滑较为明显，截至目前大概影响了近100万吨的产能，造成了局部供应紧张，对工厂生产也产生了较大压力。其中主要是限电，源于煤炭价格上涨，导致了油厂用电和用气成本的上升，吨豆蒸汽费用上涨的幅度比较大，整体成本基本上每吨达到了20-30元，还有其他原材料包括磷酸价格上涨，铁路的运费上涨等都助推了国内压榨行业各类成本的增加。

（五）饲料消费和豆粕消费下行

非洲猪瘟的去产能造成了生猪的超级周期，丰厚的利润导致市场供过于求，发生了养殖户贱卖仔猪的现象；导致了猪价的“过山车”，猪企大幅转亏，更加注重了成本的控制，在饲料配方方面减少了蛋白应用，预计2021～2022年度豆粕消费增幅进一步放缓。

（六）杂粕进口放开制约压榨行业产能扩张

2019年1月1日起我国调整部分进出口关税，其中蛋白粕类杂粕关税税率从5%降至零关税。杂粕进口放开有利于减少大豆进口，长远来看制约压榨企业进一步扩张产能。2021年3月15日国家农业农村部畜牧兽医局发布关于推进玉米豆粕减量替代工作的通知，重点要求推进用谷物和杂粕对饲料中玉米豆粕实现减量替代。

（七）区域基差近期较强

近期随着买船的一些恢复，供需紧张程度略缓，南北期现基差均走弱120元/吨左右。基差仍然南高北低，区域基差仍在220元/吨左右。

（八）大豆和豆粕库存近期维持偏紧格局

2021年9、10月份，多省出台限电、限产措施，波及各行各业，天津、江苏、广东等省的一些大豆压榨厂也因限电不得不缩减运营规模，出现停产或减产现象。本轮限电主要原因是电煤短缺，还有部分地区是为了完成“能耗双控”年度目标。限电缓解后，开工恢复，短期供给恢复正常，但是榨利下滑和基差下跌使得油厂购买更加谨慎，买船依然缓慢且临近采购，2021年12月至2022年初整体上看仍处于偏紧格局。

（九）“双碳”目标推动绿色发展

我国承诺在2030年前实现“碳达峰”、2060年前实现“碳中和”，粮油行业已置身这场广泛的社会经济变革中。世界各国为了完成“碳中和”目标，将纷纷推行绿色能源，玉米、豆油、棕榈油、菜籽油等被用做生产生物燃料，已把食用油价格推升到历史高峰，也使得粮油企业的原材料成本居高不下。

从今年开始，中国进入实现第二个100年目标、走向世界经济强国的发展阶段。今后15年，是发展最为关键的15年。在两个百年的历史交汇点上，我们国家提出了以内循环为主体的国内国际双循环的战略。在国家双循环大战略下，既有粮食自主独立、减少外界依赖，对大豆压榨行业带来的挑战，也有中国产业链配套更安全、百姓消费能力提升的机遇，我们要做的是顺应时代、顺势而为、积极应对、防范风险，在复杂多变的环境中持续走出稳健高质量发展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