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 笑 广西艺术学院
《高等学校课程思政建设指导纲要》(以下简称《纲要》)明确提出, 全面推进课程思政建设是落实立德树人根本任务的战略举措, 融价值塑造、知识传授和能力培养三者于一体, 引导学生树立正确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作为一线教员, 需要深入思考如何利用课程教学“主渠道”, 承担好育人责任, 守好一段渠, 种好责任田, 与思政课程同向同行。而专业教师就是一门课程的“修渠人”, 将思想政治元素春风化雨一般润物细无声地融入专业课程。
与传统水印版画课程的教学目标和内容不谋而合的是《纲要》中明确的课程思政建设目标、内容重点, 即加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教育, 引导学生自觉继承和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 全面提高学生的审美和人文素养, 增强文化自信。
在艺术创作领域, 现代水印木刻版画也取得了不俗的成绩, 但同时存在一定的问题。而依托高校, 开展传统水印版画的课程思政教育改革与实践探索, 从教育形势来看迫在眉睫, 也势在必行;从教学体系与课程结构合理化、传统水印版画的发展角度来看顺理成章。
教学改革的开展面临三个问题:一是教学体系西方化, 国内高校版画专业学科的设立是以参考西方传统学院派体系为基础的, 素描、色彩等基础课以及木版、铜版、石版、丝网版等专业课授课内容均由西方引入, 虽然这一系列的课程设置使版画专业学生具有勤学好问、思辨能力强、综合能力强的特点, 但是缺少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课程的涉猎, 导致思想“中空”, 对优秀传统文化缺少基本的认识和理解。二是美术类学生普遍重艺轻文, 容易弱化对创作理论的学习与思考, 缺乏理性学习, 那么, 如何从传统水印版画课程展开教学改革, 切实解决专业教育与思政教育“两张皮”的问题。纵观全国高校, 与其他艺术学科相比, 针对传统水印版画教学的高校教育改革实践较少, 普遍缺乏经验积累。三是从专业发展角度来看, 假如失去中国传统文化的根基, 水印版画的创作语言转换如何生成?在如今的社会环境、教育结构之下, 难免失语, 应该努力解决失语的问题, 从而冲出困境。
这就要求教师以学生为中心, 引导学生学习传统水印版画作者的工匠精神、传统水印版画作品中蕴含的文人品格等, 取其精华, 去其糟粕;引导学生树立正确的人生观、艺术观, 切实深挖传统水印版画课程所蕴含的思想政治教育资源。在提高学生创作能力的同时加强思政教育, 使他们成为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社会主义建设者和接班人。让思政课程成为建设高水平艺术人才培养体系中的重要一环, 成为完善版画专业教育教学体系过程中不可或缺的一环。
传统水印版画并不存在“存古”与“创新”的二元对立, 赓续传统、创新转化是值得探索的路径之一。“存续传统水印版画的关键, 在于拥有和掌握这门技艺的人的存续和培养……如何建立一个有效的传承机构以及一套科学、严密但又合乎美术教育规律的可操作、有着典型示范性的培养模式, 同时又能解决‘存古’与‘创新’这一相融又相对立的方法和途径, 既是所有类似研究的难点, 又是发展中的难题和关键点。”[1]显然作为艺术教育工作者, 我们有着高度的共识, 这也是笔者在教学中不断思考的问题。
在课程思政背景下, 中国传统版画的教学改革可从三个方面开展:一是优秀传统文化传承链上, 结合传统水印版画课程的思政教学改革实践, 以点带面, 探索传承连接结构在高校可利用优势资源条件下展开的可行性。二是教学方法的讨论, 即思政育人在高校艺术类专业课程中的教学实践, 以传统水印版画课程为例展开讨论。《纲要》指出“课程思政融入课堂要将教学中的显性和隐性教育相统一, 形成协同效应, 构建全员全程全方位育人大格局”[2], 怎么结合教学中的显性与隐性教育。三是课程结构的完善, 在原有版画教学的课程体系基础上, 结合版画专业对绘画语言提炼、概括, 强调思维创新训练的课程教学特点, 进一步补充完善, 在现当代美术教育和艺术市场上充斥强视觉化的艺术表现氛围中插入弱视觉化的传统表现语言的学习是一个难点。同时, 可以通过两个途径即赓续传统和创新转化来实现教学改革的落地。
历史的传统, “欲知大道, 必先为史”, 系统整理和记录传统版画中线条的独具东方特征的审美趣味、明代以来的“饾版”技艺、延至“饾版”与“拱花”相结合的奇巧天工, 通过对这些技艺要领和图像资料的收集梳理, 形成可用于教学的范本。
中国传统版画教学中, 之前的理论教学较多采用的是以图像分析为主线的梳理, 以年代的先后为线索, 辅以地理区域划分命名风格源流, 例如徽派版画、建安版画等, 进而分析其题材类别。这是理论教学时的主干, 也是值得保留和继续充实的部分。郑振铎《中国古代木刻画史略》(简称史略)可以作为学习和备课的理论基础, 上海书店出版社单行本《史略》[3]校注更为详尽, 确是前辈学者呕心之作。陈富康在该书的导读中详细记述了这部版画史略从20世纪30年代郑振铎先生准备写一部关于中国版画的专史到1985年《中国古代木刻画选集》出版《史略》即在其中, 历时半个世纪, 可谓版画史出版的传奇, 这是一部古代版画图像集大成者, 中国古代版画多是在古籍善本中, 多收藏于国家图书馆、各地方图书馆、高校图书馆及私人藏家手中, 又不似书画作品有比较多的展览机会, 古代木刻画选集这类图书, 对高校的版画专业学习意义重大。了解《史略》的出版过程, 可以让学生意识到, 我们手捧的图书经历了时代变迁, 感佩郑振铎先生作为文人学者的家国情怀与责任, 当我们“立志”成为继承者, 也会燃起学习的星星之火。
除了主干部分, 还需要扩充以下两个方面:首先, 最主要的是帮助学生树立正确的历史观, 这是极有必要的。版画史的讲解是建构历史观的有效途径。版画专业的学生往往重视技法专业的学习和钻研, 对理论的学习相对被动, 如何调动学生学习中国传统版画史的积极性呢?兴趣的培养尤为关键, 经典的传统版画作品在时间上离我们很遥远, 多媒体授课的方式, 其实使版画作品失去了仅有的余温, 在一定条件下, 让学生接触经典作品的原作或者复制品, 缩短物理上的距离, 可以假想与古人对话, 与作者共情, 是多么令人激动的情景。这一方面的实现需要高校版画专业院系或图书馆等机构的大力支持, 逐步建构完善的收藏体系, 伺机创造合适的条件。其次, 面对历史中的版画, 要回到历史环境中, 分析政治、社会状况, 将传统版画置于大的历史框架之下, 获得一种全新的认识。这是需要老师在教学中不断引导的, 原来教学的主要发力点是分析画面、技法、风格, 对于时代历史背景, 较多情形是一带而过, 学生很难产生语境的连接, 知人论世的传统同样适用于传统版画的教学与学习, 我们要明白这里强调的“传统”是什么, 将视觉感知的经验作为基础, 这种经验经过创作者或者刻工画匠的表达不断积累, 形成一种传统, 同时经历长时间的流传, 自然具有了民族性特征, 也就是中国传统版画。并且中国传统版画有别于其他版种的群体性、分工协作的创作方式, 也使其在历史中变得更为复杂, 更为贴近中国文化传统、社会生活、技术演进。理解和认识一幅版画作品, 体味创作群体的视觉经验与表达, 通过临摹手段积累技法, 与后面要讨论的创新转化关系密切。
教学组织上在教学环节设置“中国传统版画图考”, 图像分析、知识考古;理性学习, 小组讨论。每幅经典的传统水印版画、画像拓片都是传统版画史的一帧缩影, 引导学生主动参与图像分析, 带着问题不断探索, 通过对经典作品的分析或者质疑, 结合创作阶段的疑惑与困难、解决的办法和途径等, 以管窥豹, 逐渐走进传统版画艺术的魅力殿堂。
版画的历史与科技的历史并趋而行, 造纸术和印刷术的发明, 是中国传统水印版画发展的基础。在教学实践中设计具体的技法训练内容, 即工具的制作、拳刀线刻、饾版技法、拱花技法, 在训练技法的基础之上, 引导学生明确个人的课题方向, 进一步深入地研习技法, 丰富创作手段。通过实践促使学生不断积累视觉经验, 总结语言特点, 为下一步的创新转化做好准备工作。
传统水印版画从来不曾缺少创新, 每一套画谱的初版, 甚至再版, 都饱含前人的智慧。技法的创新从捺印佛像到《金刚经》卷首扉页《衹树给孤独园》再到饾版彩色套印、一版多色套印;语言的创新从线条单色到多色再到水墨韵味的套色, 以至于文人画家的介入, 不难看出, 创新是支持中国传统版画得以传承千年的动力。
版画的创作学习向来都是“立足时代、扎根人民、深入生活”。《十竹斋书画谱》《十竹斋笺谱》是明代文人生活的剪影, 革命时期《怒吼吧, 中国》《减租会》等作品体现了版画人对自由、民主生活的向往,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李桦先生创作了大量反映新生活的水印版画作品, 是对版画教学、创作的“在地化”尝试, 也可以说是“寻根式”探究。对时代的思考, 对人民生活的表达, 是版画从业者创作的源头。鼓励学生把创作落在实处, 走进生活。引导学生深入观察生活、自然景致, 注重有感而发, 不再囿于纸上谈兵, 提醒学生避免陷入形式化、样式化的浅薄僵局。这也促使我们思考如何把学习到的创作经验进行内化、转型。
创新转化是相对的转化, 从三个方面来看:创作题材的转化、表达内容的转化、画面语言的转化。版画是一种留有创作者温度、痕迹美学的艺术作品, 原作、经典作品的近距离观摩, 无疑是学习的绝佳途径。“沉浸式”的学习, 在戏剧表演中存在一种沉浸式戏剧的演出形式, 观者和表演者在演出时呈现交互的、流动的统一性, 反观传统艺术, 传统水印版画无论其历史、技法、作品底蕴如何, 学生在学习的时候难免存在带入感较弱的情况, 这是因为文化环境的转变导致传统水印版画与学生之间产生了一种间离, 学生成为观者, 身份上的转化, 使得学生变成第三者, 怎样突破这样的窘境, 我想“沉浸式”的学习可能是值得尝试的方式。在一个完整的课程时段, 通过传统水印版画经典作品观摩学习——课堂讲授——临摹实践——创作实践——课程总结一系列的设置, 让学生在展览观摩、课堂讲授、临摹经典、创作作品中逐步形成“在场”的状态, 去体会创作者在历史情境之下会形成怎样的体悟和表达。然而立足当下, 结合自己的个性, 又会有怎样的思想碰撞, 产生什么样的创作冲动, 如何落实在画面上, 如何做到言之有物。在整个架构之下, 转化也就隐性地完成了。
在教学的过程中, 学生经常会说传统版画像国画, 那是自然的, 同样的媒介、载体和文化传统孕育而生的绘画, 自然是有相似之处, 但传统版画的画面语言有其独特的韵味, 间接媒介的技法使呈现方式更加多样化, 如果说国画的丰富性体现在笔墨上, 那传统版画体现在层叠的套版与晕染、干脆利落的刀感或遒劲有力的线条等。《太平山水图》中的点刻或者挑刀就模仿了山水画中的皴法, 需要体会其中的细微差别。
背负的历史似乎是枷锁与桎梏, 但忘掉历史就能得到解脱和表达的自由了吗?我想不是的。表面的讲解、知识点的机械记忆, 并不会让人爱上传统版画, 而是应无限地靠近, 适当地推学生一把。有的时候学生会问, 为什么要临摹, 看起来这是一个费力不讨好的行为, 花费时间模仿一幅600年前的版画, 意义何在?引用《传习录》一段:“问:‘知识不长进, 如何?’先生曰:‘立志用功, 如种树然。方其根芽, 犹未有干;及其有干, 尚未有枝。枝而后叶, 叶而后花、实。初种根时, 只管栽培灌溉, 勿作枝想, 勿作叶想, 勿作花想, 勿作实想。悬想何益?但不忘栽培之心, 怕没有枝叶花实?”[4]对传统版画的学习是一个滋养的过程, 开始看不到花果、根芽, 但通过不断实践, 盈科而进, 必然可以获得花实。这花实未必是成熟美满的硕果, 但过程很重要, “硕果”也可以是思想的充实、经验的积累。
教学时, 还要引导学生做限定的观察与画稿训练, 从观察方法、画面结构的角度去调整, 带着问题去思考, 体会传统水印版画的语言特点, 是不是一定要像国画的复制品, 或是浮世绘版画的硬边风格?当然不是, 而是传统造型语言与绘、刻、印、宣纸、颜料等综合的结果, 观察与表达是一条线的两端, 不能顾此失彼。
目前版画的教学与创作已经有了多媒介、多元化、跨学科的趋势, 近十几年来水印版画也逐渐得到学界的重视, 但本科阶段的传统水印版画教学实践与经验总结较少。课程思政在高校各学科领域的开展是一次很好的机会, 可以让专业教师反思教学方法, 逐渐明白在课程中如何结合优秀传统文化落到实处, 怎么开展, 把思考的内容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