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牛保军
在我书柜顶层的木盒里,珍藏着父亲的一张渔网。
那是一张父亲自己亲手织的网。那时,父亲四十来岁,我七八岁。由于家里弟兄多,每学期交学费就成了大问题。母亲说,家乡的河里鱼多,干脆让父亲织一张网去网鱼。网到的鱼,大的可以拿到小镇上换些钱,给我们交学费,小的可以做熟了给我们解馋。
没想到,父亲爽快地答应了母亲。他从镇上赊来了几斤尼龙线和铅制的网坠,坐在院子的树下,左一下右一下,神情专注地织了起来。到了吃饭的时候,母亲把饭端过来,父亲才停下来。他匆匆吃完饭,马上又投入了织网的“战斗”中。晚上,我在油灯下抄写生字,父亲就在我的旁边织网。父亲很少说话,他眼睛死死地盯着细细的线儿,生怕织错了。
父亲叫他的渔网为“撒网”。它是由拉绳、网体、坠子组成。由于父亲没日没夜地织,一周多的时间他就把网织成了,网盘在一块,足足有十多斤重呢!邻居大爷也会织网,他见了父亲的渔网,拍了拍父亲的肩膀,称赞父亲真是手快呢!他还告诉父亲弄些猪血,把渔网浸泡几个小时,再放置在烈日下暴晒,让血凝固,这样可以减缓网体受腐蚀。父亲听了邻居大爷的话,当天就从外村一个宰猪的人家里买了猪血,把网收拾得妥妥当当。
有一个星期天,天才蒙蒙亮,父亲就背着渔网去村子后面的河里网鱼,我知道后,立刻从床上跳起来,背着小小的鱼筐,与父亲朝河边赶。微凉的晨风吹拂着我们,露珠打湿了我们的裤管和布鞋。父亲瞄准没有杂草的水域,把网使劲向河里抛,每次都多多少少能网上来一些鲫鱼,有一网还网上来了一条两斤重的鲤鱼呢!父亲开心地笑了笑,把鲤鱼格外小心地放到鱼筐里,喜滋滋地说,要是能再网两条鲤鱼,就可以给我交学费了。我听了,心里比喝了一盒蜂蜜还要甜。
可谁知道,快乐总会伴着烦恼发生。父亲撒的最后一网,往上拉的时候沉甸甸的,我们都以为网着了大鱼,心里暗暗喜悦呢!可是怎么也拉不动,父亲这下才知道一定是网撒在死树根或者树枝上了。他此时变得哭笑不得,只好下河“扎猛子”,把网一点一点收起来。父亲用了好长时间,才把网弄好,没想到,网还是破了几个小洞。父亲从河里上来冻得浑身直打颤,我们不得不提前结束了这次网鱼。
回到家,父亲换了衣服,就火急火燎地到镇上卖鱼去了。母亲告诉我,鱼要是死了,价格也会比活鱼便宜很多。
父亲网了几次鱼,就把我们的学费全补上了。有时候,网的鱼多了,母亲就让我拿一些送给邻居。
这张渔网陪伴了父亲十多个春秋。父亲离开我们以后,我就把父亲的渔网收藏了起来,这是我对父亲仅有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