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万春
(辽宁大学,辽宁 沈阳 110136)
城乡作为人们生产生活的“两极”,在贫富差距、社会治理、资源占有等方面出现了严重分化,深刻影响我国二元社会结构的均衡发展。在新型城镇化建设持续升温的背景下,深入推进乡村振兴战略,补齐农业农村在各领域的发展短板,成为了新时代国家全面深化改革的重要方面。“农村职业教育作为联系人与乡村社会的纽带,在乡村振兴战略背景下,有其存在的‘本体价值’和‘工具价值’。”[1]鉴于农村职业教育的价值属性与服务导向,以及乡村地区不断变化的发展形势,做大、做强新时代农村职业教育是乡村振兴战略的重要支撑,因此需要厘清扎根于中国社会深层次土壤的历史积淀、理论缘起与实践特征,科学把握新时代农村职业教育改革发展的价值选择与文化向度。
我国农村职业教育具有深厚的历史积淀与发展基础。费孝通认为,“中国社会的基层是乡土性的……这片大陆上最大多数的人是拖泥带水下田讨生活的。”[2]因此,以小农经济为主要经济构成、以农业生产技术代际相传和自给自足经营为生产方式的自然经济赋予了我国古代农村职业教育深厚的发展土壤,在历史实践中展现了较强的文化牵引性与技术应用性。其一,儒家思想文化主导下的农村职业教育,凸显了道德教化与化民成俗作用,成为了维护封建社会专制统治的手段,广泛影响了社会主体人群的社会追求与职业倾向;其二,以师徒相授的朴素方式,传承了农业知识与生产技术,侧重于职业技能训练和实用技术操作[3]。民国时期,我国农村的社会经济体制受到外来文化的严重冲击,许多有识之士秉持执著的探索精神和爱国热忱掀起了“新村”教育运动、平民教育运动等,将乡村教育、乡村建设同社会变革、国家大局、民族命运相关联,体现了西方文化向乡村地区移植与内化过程中同传统文化的兼容与碰撞。“梁漱溟认为,中国是一个乡村社会,要解决中国存在的问题,必须到乡村去,必须把教育和乡村建设结合起来进行,这是中国社会的世纪状况决定的。”[4]
特别提及的是,在1949年新中国成立以前,由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农村职业教育建设积淀了丰富的经验,以毛泽东同志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创造性地继承与发展了马克思主义关于农民教育问题的思想,形成了为革命战争与社会解放服务、面向广大劳苦大众、坚持半工半读的教育形式,促进了教育与生产劳动相结合,建立了依靠群众办学的农村职业教育体系,支撑了党的革命斗争、土地改革和根据地建设,有力巩固了工农政权。具有革命性质的农村职业教育虽然在专业化、正规化建设上存在短板,但经过我国乡土社情的文化洗礼,在实践中坚持开拓创新、实事求是、理论联系实际的理论与实践经验成为了我国农村职业教育改革发展的宝贵财富。
综上所述,我国农村职业教育在不同的体制环境、文化环境下展现了不同的服务面向与时代特质,具有服务统治阶级稳定农村治理的工具价值,也对农村经济在社会关系调整、体制变革与文化冲击过程中的作用产生了一定的催化效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农村职业教育在中华民族面临生死存亡、社会环境极为动荡的历史时期发挥了提升民众生存技能、改变封建落后乡风民俗的重要作用,从根本上促进了革命战争胜利和社会解放。一言以蔽之,立足于我国延绵数千年的乡土文化,以社会主流意识和时代精神为指引,服务于国家机器与乡村地区的民众权益,坚持理论教育与生产劳动紧密结合,坚持实事求是和与时俱进的原则,成为了我国农村职业教育改革发展的历史经验。
1. 文化嵌入理论
文化嵌入理论之意表明在特定领域内人们的信仰、理念与习惯能够影响经济的发展方式与结构形态,促进政策与制度层面的调适,甚至影响人们的风俗传统与生存状态。具体而言,文化嵌入性是指经济活动嵌入在文化环境之中,从而经济行为和效率受到诸如民族文化心理和区域文化传统的社会文化的影响[5]。文化的艺术性、神圣性、技术性与逻辑性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经济理性,形塑了市场交易的形式,提供了经济行为的策略脚本[6],体现了文化在多元社会领域的渗透价值。从文化嵌入的路径分析,农村职业教育成为了文化嵌入的方式之一,这取决于联结乡土文化与乡村地区经济、政治的纽带作用,同时基于本身的内在属性与本质规律,通常也被视为一种文化行为与现象。文化嵌入这种对文化影响经济社会发展的可视化、具象化理论研究,对于我们把握农村职业教育在漫长的改革发展历史长河中,彰显驱动乡村地区经济发展、制度变革与乡土社会变迁的文化价值具有深刻的理论意义。
2. 实用主义理论
实用主义是发端于美国本土的一个重要哲学流派,主要关注行动是否能够带来某种实际的效果,即强调直接的效用与利益。冯友兰认为,“实用主义的特点在于它的真理论……所谓真理,无非就是对于经验的一种解释,对于复杂的经验解释得通。”[7]简而言之,实用主义忠于事实,坚持以效果、功用为标准的方法论原则,强调经验的能动性与工具主义真理观,由此掀起了表现主义、未来主义、存在主义、人本主义等文化浪潮,而这里必须提及杜威的实用主义教育理论思想对中国的影响。“杜威与海德格尔一样,主张生存实践对知识的优先性,动词对名词的优先性,知道如何对知道什么的优先性。”[8]杜威的实用主义思想对中国近代的农村职业教育发展产生了深刻影响,蔡元培的实利主义教育、王拱壁的“新村”教育、梁漱溟的乡村教育、晏阳初的平民教育等思想,无不体现了实用主义理论在我国乡土社会的植入与内化,唤醒了中国一批社会学者对本土性价值取向的自觉追求。实用主义理论对直接效用、结果导向的热捧,坚持一切从实际出发,通过流变的、传递的具有经验性质的意识链条作用于个人生存主义,以及教育服务于生产、生活等观念,促使我国农村职业教育从深层次的目的观、系统观与方法论去思考与实践改革发展的方式,为宏观层面服务于国家战略与个人生存价值的统一和微观层面教学做合一教学观的确立提供了理论支撑。
3. 社会变迁理论
社会变迁理论是马克思历史唯物主义的论题之一,主要揭示了社会经济基础发生变动而引发的社会关系、生产生活方式、思想意识等上层建筑领域的变化规律。根据社会变迁理论,上层建筑通过对自身方式与结构的调节,能够对先进的经济基础或是腐朽的经济基础起到维护或瓦解的作用,而社会变迁的核心问题是两个秩序之间逐渐成熟的内在失衡是否满足社会变革的基本条件,并最终导致在更高层次上建立新的社会均衡[9]。农村职业教育作为上层建筑,在华夏五千年几次大的社会变迁中,展现了较强的适切性与价值性,其以技能代际相授的方式服务于乡土社会,在稳住自身生存价值的同时,作为一种文化符号又不得不受制于不同社会阶段主流文化的引导与控制,同乡土文化、长老统治、礼治秩序交织辉映,积淀了农村职业教育改革发展的文化基础。因此,不同的社会体制、文化环境、科技条件赋予了农村职业教育改革发展的不同理路,具有依附属性的农村职业教育在一定程度上也能够影响社会变迁的方向与进程。新中国成立70多年来,我国不断尝试农村经济体制、民生制度的调整与变革,实现了社会的局部变迁,根据日益变化的乡村社会环境及现实需求,农村职业教育体系日趋完备、形式日益多样、属性呈现多元,基本实现了国家战略与个人发展在价值领域的统一。进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农村职业教育在新的社会矛盾与发展形势下进行发展方式的科学调适,由此凸显了社会变迁理论的指向意义。
我国长达几千年以农业为固本的经济社会形态,以及所孕育的根深蒂固的乡土文化,昭示着我国农村职业教育具有改革发展的特殊性,需要从基层实践探索与检验改革发展的模式与成效,而不可复制西方国家的既有经验以及无法直接从理论中提取成型的模板。“真正的社会事实,或真正的逻辑,只有在实践状态中才能呈现出来,才不会被所谓的结构所遮蔽。”[10]农村职业教育从松散的、无序的活动状态发展到系统的、有组织的专业行为,除了向更加平民化的受众阶层普及,也更加契合国家战略,成为破除乡土文化惯性、融入多元现代文化的重要利器。
新中国成立70多年来,我国农村职业教育在改革实践中实现了跨越式发展。一是体现在办学机构与在校生数量上。1957年完成“三大改造”后,我国拥有中等专业学校和技工学校共计872所,在校生54.8万人[11],而截至2019年,我国中等职业学校数量达1.01万所,在校生1576.47万人[12],实现了数量级的大规模扩张。二是体现在质量与结构上。我国对农业中学、职业中专为主体的农村职业教育进行结构调整与改造,建立了以职业中专、职业高中、技工学校为主体的中等职业教育体系,以及中高职协同服务系统,通过延长学制年限、提高学历层级的结构性变化保证农村职业教育质量。“近10年来,中职毕业生就业率保持在95%以上,高职毕业生半年后就业率超过90%,其中贫困家庭学生就业率更高,且大都能实现高质量就业。”[13]三是体现在服务面向上。从新中国成立之初的服务扫盲运动,开展科学技术教育,要求政治、文化、技术三者相统一,服务于社会主义生产劳动与人民公社运动;到改革开放以后开展农村综合教育改革,加快实现资源整合与结构重组,提出了“三教统筹”“农科教结合”的办学模式[14],主要是以乡镇为基础开展灵活多样的职业技术教育,满足农村实用人才培训与农村劳动力转移培训诉求,服务于新农村建设与农业个体经济发展;再到党的十八大以后,职业教育精准扶贫以及服务乡村振兴事业蓬勃开展,着力培育新型职业农民以及农村人口转岗就业,服务于农业农村现代化建设。
改革实践证明,我国农村职业教育在社会主义现代化进程中不断发展壮大,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滋养了农村职业教育生存发展的土壤,同时它对我国乡村民众文化素养与技能水平的提升发挥了重要作用。新中国成立70多年来,我国乡村地区历经农业合作化、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等重大经济制度变革,促使农村职业教育进行制度调适与结构重组,新农村建设、精准扶贫、乡村振兴等一揽子工程也具有强力的引导作用,国家战略成为了农村职业教育改革实践的引擎;随着我国城镇化进程的加快,以及乡村工业化与现代信息技术的惠及,乡村地区人口转移以及转岗就业趋势已不可逆,乡村产业多样化、新型农业合作化、乡村治理科学化、乡土文化多元化等新特点、新形态促使农村职业教育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环境中进行改革调适与获取服务动能,市场的价值选择成为了农村职业教育改革实践的基础。
价值选择是人们基于主体需要与满足程度,在对事物进行认知判断基础上进行的行为选择。随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农村职业教育面临着新的形势与任务,遵循其改革发展的逻辑要义,需要从宏观上把握党和国家在“两个一百年”奋斗目标的历史交汇期所赋予乡村振兴的历史使命,充分参悟我国乡土文化与农业农村现代化发展诉求,在理念与方式上进行科学的价值选择。
1. 坚持创新在农村职业教育改革发展中的核心地位
党的十八届五中全会指出,创新是引领发展的第一动力。历史经验表明,我国农村职业教育就是在不断创新中寻求发展与进步,建立了不同层次的教育与培训体系,满足了不同时期乡村建设对于职业人才、先进文化与科学治理的需要。首先,要坚持把创新驱动发展作为农村职业教育深化改革的重大目标。新时代的农村职业教育改革必须紧紧围绕脱贫攻坚与乡村振兴战略,深刻把握城乡融合发展、农村经营制度创新、经济多业态发展、乡土文明传承与创新等大势,着力实现办学制度创新、培训模式创新、产教融合机制创新,在现代农业技术、现代工程技术、制药技术、装备制造技术等领域加快推行成果转化,面向乡村振兴打造技术创新团队,夯实农村职业教育的质量基础。其次,要坚持把创新作为解决农村职业教育服务动力的根本落脚点。“只有新技术被应用于生产实践并形成新的生产力时,才能称为创新。”[15]农村职业教育服务乡村振兴、改善农村劳动力结构,既是一种理论创新,也是技术方式上的创新,它作为公共性质的产品,在实践中面临体制机制障碍、服务动力不足等问题,需要依赖创新手段进行破解。一是政策创新,要求政府通过立法与公共政策的方式有效干预农村职业教育服务供给,整合域内职业教育资源,保证公共财政资金投入,发挥政府“有形手”作用;二是体制机制创新,加快建立市场“无形手”作用下的利益交互机制以及职业教育系统内部的利益驱动与分配机制等,增强农村职业教育服务乡村振兴的内外部动力,进而牵动农村职业教育的供给侧结构性改革。
2. 注重农村职业教育改革发展的协调性与全面性
农村职业教育是一个复杂的社会系统,在发展不均衡、不充分的社会主要矛盾下,表征其复杂性的规模、效益、结构、质量等指标维度也表现出失调与片面的状态。新时代,我国农村职业教育改革要以优化农村职业教育体系为基础,注重规模与质量,效益与公平,结构与功能的协调统一与均衡发展,既要消解不同区域农村职业教育资源配置的量级差距,明确不同层次教育的服务重点与功能错位,也要促进职业院校内部专业群结构、教师结构的协调优化与服务乡村振兴的功能耦合,为乡村产业化发展、文化繁荣、科学治理提供智力支持。同时,我国农村职业教育又是一个开放的社会系统,需要在改革发展中有效协调各级政府、乡村企业与民众的关系,构建有效的外部治理体系与利益共同体,形成政府牵引与保障、社会市场导向、乡村企业与民众参与的改革合力。“只有社会各方面共同发展,才能从根本上实现社会整体的持续健康发展,协调发展内涵的发展价值是全面。”[16]
3. 倡导农村职业教育绿色生态的改革发展理路
“绿色发展就是在发展的进程中不单纯为了追求经济增长而破坏资源环境,本质上是追求发展的代内和代际公平的发展,实现可持续发展,内涵着重的是永续的发展价值。”[16]随着农业农村现代化进程的加快,我国农村职业教育面临一定的发展风险与危机状态,如服务功能与发展动力不足、专业结构与培养目标等办学要素的非农倾向、应对不断变化的外部形势反应滞后等,造成了当前农村职业教育的低质、低效与羸弱。因此,我国农村职业教育一定要秉持绿色发展理念,建立稳定的生态系统,即有效处理外部政治、经济诱因与科学提升内部办学质量、坚持正确服务面向之间的关系,遵循乡土文化特质与职业教育的基本规律,牢固树立扎根农村办教育的理念,做好政府引导与市场调配,结构优化与制度创新,生存发展与服务面向的有机统一,依托深度的产教融合与校企合作关系,实现可持续改革发展之路,实现农村职业教育的永续发展。
4. 植入农村职业教育改革发展的开放基因
“十三五”期间,我国劳务派遣规模呈逐步扩大趋势,据商务部数据显示,2019年,我国在外各类劳务人员达99.2万人,主要分布在建筑业、制造业和交通运输业三大行业领域[17]。在出国务工人员群体中,农民工占有较大份额,但普遍存在技术能力弱、外语水平差、管理经验少等问题。近年来,“一带一路”倡议扩大了我国的对外开放,大批华资企业在海外建厂,加之我国劳动力成本不断提高,引发了外籍人员务工热潮,第三国劳务现象开始显现,但当地劳务人员技术构成的层次较低,难以满足海外华资企业用工的质量与规格要求。新时代,农村职业教育改革发展要着眼于本土情势,也要兼具国际视野,以更加开放的姿态将农村职业教育资源送出国门,通过有效的校企合作开展项目化培训,面向出国务工的农村转移劳动力以及第三国劳务人员提供技术技能培养服务,实现国际化与本土化的有机统一。
5. 推进农村职业教育改革发展中的共享效度
农村职业教育的改革发展要深刻把握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的主要矛盾变化,有效贯彻落实新时代党的教育方针,树立以人为本的理念,即关注学生的全面发展,通过不断提升的办学质量标准与有效构建的校企合作关系,依托乡村振兴战略中的“飞地经济”政策、现代农业经营体系、逐步走向深度融合的乡村产业体系,增强学生的实践技能,提升学生的就业质量与服务价值。公平、正义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本质特征,也是农村职业教育改革发展的应然追求,要在实践中合理分配教育资源,向农村生源以及返乡就业的学生适度倾斜,保持农村职业教育的服务向度,在此基础上实现农村职业教育改革成果的共享。“共享,作为人类社会的长期追求,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本质要求,也是其优越性的具体体现。”[18]共享的功能价值主要体现在覆盖面上,对农村职业教育改革发展而言,便是要实现改革成果全民共享、全面共享、共建共享与渐进共享[19],在乡村振兴战略下实现全民扶智致富,并要求每个人获得同自身需求相适应的教育培训机会,坚持在参与建设农村职业教育体系过程中享用成果,同时理性看待共享价值实现的历史性与渐进性。
1. 坚持以锻造农村职业教育利益共同体为目标,实现主体、形式与内容的一体化共生
农村职业教育作为一种跨地域、跨系统的教育形式,需要打破城乡二元社会的资源流通壁垒,以及政府、行业、企业、学校、农户等不同主体的本位利益观,基于共生逻辑与协同机制,积极统筹各主体的利益博弈点,加快锻造农村职业教育改革发展的利益共同体。“基于关系性思维与利益相关者理论,利益共同体的‘关系体’包括主体、形式和内容三个关系维度。”[20]主体关系涉及农村职业教育的顶层设计、制度安排、资源配置、标准制定、成果服务等要素,应有效协调各方利益与价值的平衡关系,履行各自的角色职能;形式关系呈现出农村职业教育的类型、层次与渠道,以及办学模式的多样化特征,只有在共享共赢、协同发展的基础上,才能根据农村社会发展需求对应适切的农村职业教育形式;内容关系主要反映了农村职业教育的职能属性与服务面向问题。加快推进农业农村现代化建设,需要农村职业教育建立一种“政、行、企、校、研、农”协同共促的运行机制,充分利用互联网技术手段,形成主体、形式、内容在服务乡村振兴的功能、价值、动力等维度上的共生关系,保证公平与效益的统一、利益与公益的统一、改革与发展的统一。
2. 坚持以促进农民职业化与转型发展为使命,实现学历教育与职业培训一体化发展
城镇化进程亦是农村人口向城镇人口角色转变的过程,中间会伴随着农耕文明向农商文明、工商文明的转变,以及农民思维方式、行为方式、价值观念的调适。从技术技能人才培养的视域看,农村职业教育的服务对象更为庞大与复杂,农民市民化、农村城镇化、农业现代化等发展趋向要求农村职业教育的服务功能更为多元化、更具针对性,既要帮扶一部分人成为新型职业农民,也要帮扶一部分人提高其他非农技能,实现职业角色的转变。因此,农村职业教育必须改变对学历教育过分倚重的状态,在储备农村劳动人口的同时,要关注更具刚性需求的培训市场,实现学历教育与职业培训衔接并行。农村职业教育服务乡村振兴战略的核心要义便是培养人的问题,深度产教融合、校企合作是必要方式,而在微观层面则需要个性化的课程设计与培训项目,根据实际用工需求提供“菜单式”服务,即实现“订单教育”与“订单劳务”的结合,也体现了学历教育与职业培训基于职业教育本质规律的融通关系。
3. 坚持以打造县域职教中心为载体,实现城乡教育资源一体化共享
我国乡村振兴战略的实施通常以县域为基本单位,这也决定了县域对于农村职业教育改革发展的空间意义。中等职业教育作为我国农村职业教育的主体,当前面临着生存发展的重要关口,招生难、成才难、就业难等困境导致中职办学十分鸡肋。乡村振兴战略为中等职业教育转型发展提供了人才招收、培养与输出的重要服务面向。在中职办学压力愈甚背景下,以县域为单位,整合区域内的中职教育资源,成立职教中心或职教园区作为新时代农村职业教育的重要阵地势在必行。由于中等职业教育基础条件与技术服务能力相对有限,面对庞大的乡村产业化集群与劳动力培训市场稍显捉襟见肘,需要依赖于城市的高职教育资源,实现中高职一体化协同发展,构建服务乡村振兴的智库组织,充分激发城市职教资源的信息、载体与技术优势。随着城乡二元社会结构边界逐步被打破,农村人口大规模涌向城市亟待进行角色转变,农村职业教育可以对城市高职教育进行必要补充。
农村职业教育的改革发展植根于我国乡土文化中,在一定程度上反作用于乡土社会的发展变迁,从封建社会的个体小农经济到近代几近崩溃的乡土经济,再到新中国成立尤其是改革开放以来农村经济体制、社会文化的破旧立新,农村职业教育发挥了重要的支撑作用。随着我国全面进入小康社会,广大农村地区全部脱贫摘帽,乡村振兴战略的实施为农村地区发展注入了强劲动力,但乡土社会遗留的部分传统文化将会影响新时代农村经济发展、社会治理与制度改革,文化涵化始终是一个缓慢的过程。新时代,农村职业教育要在改革发展中增强文化感染力与影响力,满足农村强化治理体系建设与发展现代产业经济的文化诉求。
我国传统的乡土社会是一个“礼治”社会,以“合于礼”作为人们行为规范的基本准则,受儒家思想根深蒂固的影响,形成了我国乡村地区独特的治理文化。“礼并不是靠一个外在权力来推行的,而是从教化中养成了个人的敬畏,使人服膺。”[2]由此可见,“礼治”同“法治”“人治”存在明显的性质差别,甚至不同于所谓的道德,“礼”的惯习属性使其在内在驱动力方面优于道德约束。“礼治”的维系需要相对稳定、封闭的环境,我国传统乡土社会恰好提供了这一前提,让传统效力得到保证。随着乡村工业的大发展以及现代交通、信息技术的注入,传统乡土社会相对稳定的状态即“礼治”赖以生存的环境条件被打破,尤其是法治观念的普及逐渐破除了“长老统治”“血缘和地缘”的文化秩序。尽管如此,我国广大农村地区在一定程度上仍然残留着封建乡土文化,主要表现在传统的小农思想犹存、主动求变与创新意识不足、法治契约精神淡薄等方面,而朴素的乡土风情与社会秩序在快速变迁的社会节奏中逐渐瓦解。2018年,中共中央提出,“坚持法治为本,树立依法治理理念……加大农村普法力度,提高农民法治素养,引导广大农民增强尊法学法守法用法意识”[21]。“礼治”秩序的退出进一步增强了法治体系建设的诉求,否则,极易造成农村地区流于“人治”甚至是“治理真空”。新时代农村职业教育的改革发展要凝聚更强的文化效应,尤其是通过现代治理文化的传输促进农村法治社会建设。
1. 人才的行为文化传输
随着乡村振兴战略的全面实施,“飞地运动”“引企入村”“技术革命”等促使农村经济体制与产业结构更加优化,乡村地区的基础设施条件与生活环境明显改善,人才吸引力逐步增强,农村职业教育通过应用型人才供给成为了乡村振兴的“造血机”。农村职业教育向乡村地区输送人才主要有两种方式,一是通过深度产教融合向乡村企业代入人才,二是培养具有乡愁情怀的本土青年企业家反哺家乡建设,两者相互交融,为乡村地区全面发展的提供了动力引擎。因此,新时代的农村职业教育要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教育为引领,融入现代技术、社会法治、生产(服务)管理、工匠精神等技术文化教育,努力培养一批具有现代法治观念、管理能力与先进技术文化素养的复合型人才,为农村各行业注入现代治理文化,改善内部治理体系,不断提高管理效能。“在各种人才队伍中,高职院校学生社会实践提供的是一支数量大、素质高、下得去、用得上的现成人才大军。”[22]社会实践、创新创业、乡企就业等方式促使职业院校的学生逐步融入农村经济社会环境,引领乡村精神文明建设,通过经济交融、文化交流、生活交互,启迪与带动乡村民众树立法治观念、契约精神与规则意识,发挥行为文化的输送作用。
2. 科技的功能文化传输
农村职业教育兼具科学研究的职能,凝聚了一定的技术创新优势,在宏观战略研究、前沿技术发展与应用等方面具有服务乡村振兴的潜质。一是要积极建立专门研究机构,谋划服务乡村振兴的宏观战略,科学研判各专业助力乡村地区各行业发展的具体指向,同时要利用现代职业教育治理体系的理论优势,帮扶乡村治理体系与治理能力现代化建设,开展弘扬社会主义法治精神、德治与法治互促、普法工程建设等专题研究,积极推进乡村法治社会建设。二是在具体专业领域,通过技术研发、社会培训等合作项目,向乡村企业员工普及相关法律法规,带动乡村经济产业领域的法治文化建设,充分激发科技文化引领作用。
3. 系统的本体文化传输
农村职业教育是一个开放的文化生态系统,具有扎根农村大地、服务“三农”发展的文化功能,在要素结构、市场体制、社会分工等发生剧烈变化的乡村大变革时期,发挥了牵引乡土文化价值、植入现代文化要素的作用,成为了乡村文化“发酵”的重要催化剂。因此,新时代的农村职业教育要充实本体文化建设,深化技术文化、制度文化、器物文化、党群文化内涵,不断增强本体文化的系统功能、实效价值与传递效用,通过系统的关联性、本真性优化乡村地区的治理文化体系,传递社会主义法治观念、行为契约精神以及科学的制度体系、良好的文化品行,发挥本体文化的共享作用。农村职业教育的本体文化传输依赖于各办学要素的文化辐射能力,而相对直接的呈现方式便是开展文化下乡项目,如党日活动、精准扶贫、文化讲堂、干部挂职等,从多个维度帮扶乡村地区建立现代治理体系,真正实现法治文化在我国乡土社会的根植。
我国传统的乡土社会具有分散性、封闭性与单一性的小农经济典型特质,突出表现为劳动生产率较低、科技含量较低、产业形态单一等,我们将其概括为“低质”经济文化。本世纪初,随着我国新型城镇化进程的加快、农村劳动人口转移、科学技术的进步,尤其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日益深化,以及国家开启发展“三农”的一揽子工程,极大改善了农村人口的生存条件,提高了农村产业科技水平与劳动生产率,有效促进了农业农村现代化。农村经济形态、经营模式与运行机制的变革,依赖于经济文化的渗透功能,作为与农村经济发展最为紧密的教育类型,新时代的农村职业教育要扛起变革乡土经济文化的重任,改变农村人口的传统思维观念与认知方式,增强农村经济的整合性、开放性与多样性,促使农村经济文化逐渐由“低质”走向“高效”。
1. 通过理念赋新转文化基因
长期以来,我国乡土社会是一个相对封闭的文化系统,固化社会阶层、无为政治哲学、静止经济形态是由封闭文化催生出的社会属性特征。“匮乏经济是封闭的静止的经济,而丰裕经济却是扩展的动的经济。”[23]静止的农村经济必然根植的是匮乏与低质的经济文化。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深化与信息技术革命的冲击,促使我国农村经济开放性、扩展性与流动性的发展已势不可逆,新时代更是转变传统文化基因的千年未有之机遇。农村职业教育要做好农村经济文化转变的“催化剂”,在新时代的改革发展中增强技术指向、理念指引、实践指导的文化价值,提高把握农村行业前沿技术、多元文化并蓄创新的能力,通过教育技术创新、国际交流合作、科技研发等活动,向我国农村经济植入技术文化、开放文化与动态文化,实现发展理念的创新与文化基因的裂变重组。
2. 通过技术赋能破经验定势
从狭义角度讲,我国农村经济文化集中体现了乡土农业文化,主要表现为以个体经验为主导的独立式劳作特点,而随着乡村工业的发展以及农村经济体制的变革,以科学技术为指导的跨界协同文化亟待建立。因此,新时代的农村职业教育要更加凸显公益属性与社会价值,凝聚特色专业服务能力,进行县域内差异化专业结构布局,形成专业错位优势,广泛开展现代职业农民培训、乡村企业员工技术培训等,通过科学技术的有效植入提升农村经济效益,逐渐突破乡土社会经验的主体狭隘性。
3. 通过模式赋位变角色认知
乡村振兴的关键是乡村的产业化发展,农业机械化大生产、乡村工业与乡村服务业的振兴要求农村人口进行职业角色转变,具有单一性特质的乡土经济文化无疑是一种无形障碍。鉴于此,新时代的农村职业教育要充分激活职业导向属性,实现学历教育与职业培训的衔接发展,贯通大学生创新创业基地、技能培训与研发中心、信息技术平台等资源载体在乡村振兴战略中的孵化价值,以多种帮扶模式的介入给予乡村民众多元化的角色选择,传输引导其转变固化的角色认知,形成“高效”的经济文化,繁荣农村产业经济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