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春宝
当前,中国政治学研究主体性的相关议题备受政治学人关注。长期以来,中国政治学研究存在西方理论与中国经验之间的内在张力。而作为政治学知识表达的概念,则成为这种内在张力的具体体现。习近平同志强调:“用中国实践升华中国理论,打造融通中外的新概念、新范畴、新表述,更加充分、更加鲜明地展现中国故事及其背后的思想力量和精神力量”(1)习近平在中共中央政治局第三十次集体学习时强调 加强和改进国际传播工作 展示真实立体全面的中国.人民网.(2021-06-02)[2022-01-17].http:∥dangshi.people.com.cn/n1/2021/0602/c436975-32119838.html。。构建中国特色政治学要吸收借鉴一切有益的知识体系和研究方法,但在这一过程中要始终保持自己的主体性,不能简单地“跟着说”,而要在吸收和批判中“自己说”(徐勇,2021a)。建构具有本土特色,彰显中国政治经验的原创性概念,强化中国政治学研究的主体性,成为新时代中国特色政治学发展亟待完成的基础性任务。“在近十多年里已经充分发展起来的有关中国现实问题的实证研究中,产生了许多指称和概括中国现实的理论概念,并在相当程度上得到了学界的公认,成为进一步展开实证研究的基础性成果”(张小劲,2017)。可见,政治学人对政治学概念建构的学术努力,为中国特色政治学不断前行提供了新工具、新知识、新认识,同时为应对重大现实问题挑战提供了理论解决方案。
“国家”是政治学的核心研究议题。作为政治理论的核心概念,国家理论是奠定政治学学科的重要理论基石,也是政治学研究的一个重要视域。中国政治学学科建立起步较晚。因此,在有关“国家”议题的研究中,中国政治学人难免追随西方国家概念研究的步伐,开展相应的议题研究,出现了“西方政治学出题,中国政治学人作答”的局面。于是,反思西方话语支配与回归中国价值传统并行,凸显中国特色理论的努力与创设一般性政治学理论的选择并存,由此导致的学术争议与分歧以各种错综复杂的形式表现出来。仅就国家概念而言,中国政治学在表达国家概念上面临“一对多”的词语选择难题,同时多重问题的叠加为中国政治学以及相关科学陷入学术“沼泽地”设置了语词及概念陷阱(肖滨,2020)。可见,一些政治学人已经意识到西方国家概念中存在的“话语陷阱”。如何强化概念建构的自主性,摆脱国家概念建构中“失语症”的现实困境,成为当前诸多学者关注的焦点。通过文献梳理,笔者认为政治学人对“国家”概念的建构主要存在概念转化和本土生成两种典型策略。
中国政治学从一开始就是学习乃至移植的产物(杨光斌,2018)。因此,在中国政治学“补课”“取经”“效仿”“接轨”的过程中,政治学人广泛研究西方政治学中的国家理论议题。例如,国家建构或建设、国家认同、国家形象、国家理性、国家自主性、失败国家等,进而对西方政治学中的国家概念进行转化。对于中国政治学研究而言,通常存在两种转化方法。其一,移植式转化。借用现有西方国家概念来解释中国经验,使中国成为西方政治学理论的检验场。在西方国家概念移植的过程中,往往会出现两种结果:一是,建构出诸多从属于西方国家概念的微观概念;二是,简单复制、照搬的做法,往往忽视了对中国国家概念特殊性的认知,使得国家概念的普遍性遭到诟病。其二,调试式转化。这是一种打补丁式的做法。当西方国家理论遭遇中国国家发展道路的现实经验挑战时,概念解释力不足以及存在的内在缺陷随之显露,政治学人便会对原有概念进行调试。例如,添加形容词等限定词。这种转化策略不再是对西方国家概念的单纯套用,而是适时地对其进行重构。
客观来看,引入西方政治学概念的确助推了中国政治学学科的快速发展。但也有学者意识到,在中国政治学发展过程中,出现了学科自主性问题。王绍光(2010)指出,一方面,当前中国政治学所使用的概念、基本假设、分析框架和研究方法几乎全部源于西方;另一方面,西方主流的政治学却几乎从来不会屈尊讨论中国学者提出的问题。如何推动政治学概念本土化成为政治学人研究的重要议题。梳理文献可以发现,中国政治学国家概念的本土生成主要包括两种进路。其一,自我生成法。该种策略基于中国政治的历史经验,重构国家概念,在一定程度上丰富和扩展了对国家概念的认知和理解。自我生成法的概念建构逻辑是立足历史事实或经验证据,扩展性地建构出一个更能反映和解释中国政治历史与现实的政治概念或理论,使之最终成为竞争性、补充性或替代性的理论概念(肖滨,2016)。其二,对话生成法。该策略的进路是基于对中国实践经验的认识,开展与西方国家理论的对话,提出具有理论自觉的国家概念。例如,徐勇(2020a:1-3)在研究中国的国家形态时认为,与欧洲城邦国家的产生进程相比,中国具有独特的文明和国家进程,进而提出了“关系叠加”等原创性概念。
笔者从一般意义上梳理了中国政治学对“国家”概念建构的两种基本策略。就政治学概念建构策略议题而言,政治学人既要有理论本土化的冲动,又要投入精力学习西方政治学。然而通过文献综述,笔者认为强化中国政治学的主体性、实现政治概念体系的本土化是一个复杂过程,且任重而道远。本文所讨论的问题仅涉及“国家”概念建构的两类策略。这只是从一个侧面反映了政治学人在遭遇知识挑战时进行的学术尝试、取得的学术成果。毋庸讳言,作为学术努力,无论是概念转化法还是本土生成法,从某种程度上说,都无法直接实现国家概念建构中的主体性目标。一方面,概念转化法过度强调西方政治学概念的普遍性,使得中国政治学主体性不足,不可避免地沾染上食洋不化的习气;另一方面,本土生成法则严重依赖历史遗产,概念建构过分强调中国实践经验的独特性,其极端化倾向无法提升政治概念的普遍性,导致概念解释力受限。面对上述难题,能否探索出更加符合中国政治学国家概念建构的本土化进路?在这一问题意识下,本文以田野政治学的“国家化”概念建构为分析对象,通过梳理其建构的主要脉络,进而展现其概念建构的基本策略,以期为中国政治学概念建构提供一些方法论方面的思考。
田野政治学是以徐勇教授为代表的中国政治学人自觉发展政治学中国学派的典型探索,其特质是将田野带入政治学。经过从自在到自为的长期努力,形成田野政治学,并开始获得政治学的田野学派自觉,其标识之一便是若干具有原创性核心概念的建构(徐勇,2021b)。作为一个学术共同体,建构中国特色政治学概念是田野政治学的责任和使命。其中,田野政治学将作为政治理论核心概念的“国家”视为重要研究对象,并建构了具有鲜明田野特点的“国家化”概念。从概念建构的机制来看,“国家化”概念的形成是学术成果不断积累的结果,经历了从自发转换到理论自觉再到超越时空的理论自为过程。
田野政治学对“国家化”概念建构的自发阶段深受特定历史条件的影响。20世纪90年代,我国正处于传统农业社会向现代工业社会的转型期,学界关注的议题是“基层社会如何现代化”,而重心是“发现社会”,即发现或探求实现基层现代化的社会性基础,特别是农村社会。徐勇及其学术团队,一方面从现代化进程中的城乡二元结构关系入手,破解因城乡发展差距拉大而导致农村政治不稳定的现实难题;另一方面以村民自治实践为研究对象,探究村民自治如何在农村基层落地生根。以张厚安、徐勇为代表的 “华中学派”,对村民自治的制度框架、运行机制等进行实地调查和经验总结(任路,2017)。作为显学,村民自治相关研究皆因政策需要,直面现实问题。然而在村民自治研究过程中,民主制度进入乡村之后不能很好地“落地”,甚至发生了变形,这说明中国的田野不再是自然状态的“原野”,田野之中有国家。而且,国家力量在民主化与现代化进程中扮演着特殊角色。于是,在“发现社会”的研究中,“政府主动性”的命题被提出来。徐勇(1997)认为中国的国家特性是政府强、民间弱,民主化的成败仰仗政府。这充分表明国家作为一个重要的政治单位,并未离场,其权力和权威仍在发挥作用。只不过是在特定的阶段,国家需要进行必要的制度改革和功能调试。这恰恰是照搬西方政治学理论无法解释的。
正是因为诸多学者对村民自治的自发研究,村民自治实践与国家理论的内在逻辑关联才进入了研究视野,特别是对国家力量在现代化进程中扮演着特殊角色的认知。徐勇及其学术团队开始自觉地关注舶来的国家理论,由关注国家所遮蔽的社会和寻求社会的自主性,转向深入中国历史逻辑的研究,寻求现代国家建构是在什么基础上产生的,开始反思现代国家理论的“土壤”,探索中国国家建构的独特社会基础,进一步研究国家建构与农民社会的互动机制。
21世纪初,中国农村政策发生了重大变革与调整。在“找回国家”的号召下,徐勇及其学术团队运用现代国家建构理论来解读农业财政(徐勇,2006)、土地制度(徐勇,2007)等政策调整的政治合理性,并将现代国家建构引入乡村治理研究(徐勇,项继权,2007)。自此,“国家化”概念建构进入自觉阶段。在此阶段,徐勇及其学术团队将学术重点聚焦于现代国家建构议题,并将农村社会与现代国家建构有机衔接起来。为了完成现代国家建构进程,实现对离散的农村社会的整合,国家开始了带有现代性产物的“下乡”运动,例如“送法下乡”“行政下乡”等。徐勇以“下乡”为主题发表了一系列文章,例如《“服务下乡”:国家对乡村社会的服务性渗透——兼论乡镇体制改革的走向》《“政策下乡”及对乡土社会的政策整合》等。以“下乡”为主题,在分析现代国家与农村社会互动的过程中,徐勇及其学术团队开始自觉地建构起“国家化”概念,以便统合中国所进行的国家建构实践。
从概念建构来看,“国家化”概念的提出主要基于以下两个方面:一是就元理论而言,现代国家理论以及治理概念的引入,给予徐勇及其学术团队新视角来研究“三农”问题,同时“国家化”概念出自现代国家理论,具有鲜明的现代取向(徐勇,2021c:215);二是就概念内容而言,“国家化”概念是基于现代国家建构实践而建构的,并在现代国家建构过程中,中国农村社会的传统性及非均衡性赋予了“国家化”概念丰富的内涵,从本质上与西方现代国家建构概念区别开来。这正是田野政治学“国家化”概念创新性的本源。
进入新时代,构建中国特色政治学话语体系,是历史赋予政治学人的重大任务。2016年,习近平同志在哲学社会科学工作座谈会上强调:“以我国实际为研究起点,提出具有主体性、原创性的理论观点”(2)习近平.在哲学社会科学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新华网.(2016-05-17)[2021-12-07].http:∥www.xinhuanet.com∥politics/2016-05/18/c_1118891128.htm。。早在2010年,田野政治学就已经将研究视野由现代国家建构转向对传统国家形态的考察。由此,“国家化”概念建构进入自为阶段,以提升该概念的主体性。在此阶段,“国家化”概念的原创性特征表现得更加鲜明。一是,深化了对国家化过程的认识。通过对传统社会形态的调查发现,国家化进程不仅仅局限于现代国家建设之中,而是自国家形成之时便已开始,即有国家便有国家化。由此,“国家化”概念除了包含西欧“民族—国家”的建构经验,还囊括了中国的国家建构历程。二是,提出了“关系叠加”“长周期”等具有原创性的次生概念。关系叠加是指社会关系的扩展不是简单的替代,而是多重关系的重合(徐勇,2020a:2)。在国家形态的历史演进中,关系叠加作为决定性因素,影响着国家形态与进程,使得中国的国家化历史进程表现出了复杂性、多层级性以及多面性等特点。
此外,以“国家化”概念建构为认识主线,田野政治学建构了“农民理性的扩张”(徐勇,2010)、“家户制”(徐勇,2013)、“祖赋人权”(徐勇,2018)、“长周期”(徐勇,2021d)、“韧性小农”(陈军亚,2019)等一系列由原创性概念组成的概念体系。以“国家化”为典型概念的田野政治学概念体系,实现了内部各个概念之间的有机连接,使得田野政治学的“国家化”概念在解释人类及国家形态演进方面更具普遍性。由此,田野政治学的“国家化”概念便取得了较高的标识性。
建构具有原创性、标识性的本土化概念是新时代政治学人共同努力的方向。目前,田野政治学的概念建构已经初步探索出了一条独具特色的路径。基本步骤包括“调查发现—田野事实—概念反思—概念加工—创造性转换—概念提出—概念论证—概念归类—概念延展—经受考验—体系构建—学科贡献”等(徐勇,2021c:291-297),即“基于田野事实的概括和提炼理论概念”。然而从建构策略来讲,在田野政治学概念体系中,“国家化”概念的建构路径并非一蹴而就的,而是历经了一个逐步深化的过程,形成了独有的建构进路。
田野政治学本质上是一种“超越田野”的政治学,即在田野调查的基础上建构中国理论(黄振华,2021)。可见,田野政治学的“国家化”概念原创性源于特定的研究方法,即田野调查。正是如此,田野政治学概念建构并非基于理论逻辑思辨,而是在实证性思维的引领下,在田野中发现和创造。基于此,田野政治学开展了“百村观察”“中国农村深度调查”等不同形式的调研,并取得了一系列丰硕成果。
基于田野调查方法,田野政治学的“国家化”概念实现了从一般经验事实的描述到理论提炼的跨越,表现出了“事实先于价值”“理解先于评价”“他我先于自我”等特点。一是,田野调查方法规定了“国家化”概念的定义性属性。“概念界定”的过程也就是确定概念定义性属性的过程(徐明强,2018)。而选取何种定义性属性是概念建构的关键。田野政治学通过运用田野调查方法,基于田野事实描述,将“国家化”的核心内涵确定为国家对乡村的整合,这是“国家化”概念的规定性属性,即回答了“是什么”的问题。二是,基于田野调查方法的“国家化”概念实现了对西方国家理论的超越。不可否认,田野政治学的“国家化”概念最初是建构在以亨廷顿、福山等西方政治学学者提出的“现代国家建构”基础之上的。但是,随着个案式调查、大规模抽样调查以及农村社会形态调查等多层级、多形式的田野调查的开展,田野政治学进一步深化了对“国家化”概念的认知:“国家化”关注的是国家历史演进,而“现代国家建构”关注的是传统国家向现代国家的转变,二者存在实质性意义上的区别,进而“国家化”概念摒弃了西方国家理论的意识形态色彩。通过深耕田野,田野政治学实现了对“国家化”概念的调试,而这种调试侧重于对“国家化”现象的理解与解释,绝非价值评价。三是,基于田野的调查理顺了“国家化”与其他概念的逻辑链条。田野政治学的“国家化”概念并非孤立的单个概念,而是通过田野调查,以“国家化”为基本认识线索,将“长周期”“家户制”“关系叠加”等诸多概念有机统合起来,构建较为完备的概念体系。
从知识再生产机制来看,政治学概念不可能是固化的。特别是在比较政治视野下,以中国经验为基础的个案极大地消解了西方政治学概念的固化倾向。田野政治学的“国家化”概念亦是如此。只不过,田野政治学的“国家化”概念扩展是在研究主题转换的前提下进行的。随着调查的逐步深入,田野政治学有关“国家化”的研究主题也发生转变,进而“国家化”概念的内涵也实现了扩展。
一是,传统国家向现代国家转型议题下的“国家化”概念。徐勇最初提出“国家化”概念是“现代国家建构”的另一种表达。他认为“国家化是一个过程,标志着国家性日益深入地渗透于主权国家领域。国家性是人们对国家整体和代表国家主权的中央权威的认同,也即整体性和中央权威性”(徐勇,2003:210)。从最初的定义可以看出,“国家化”只不过体现了“国家性”的过程。二是,国家整合议题下的“国家化”概念。徐勇(2019:5)在《国家化、农民性与乡村整合》一书中认为,“国家化是指现代特性的国家将国家意志输入包括传统社会在内的各个部分,使得社会国家化”。从该定义可以看出,“国家化”概念的内容实现了扩展,即“国家化”关注的核心是在国家成长或国家转型的背景下,国家一体化与农村社会的互动过程。三是,国家形态演进议题下的“国家化”概念。随着田野调查发现和概念扩展,田野政治学派将“国家化”置于宏大的社会历史变迁中,认为“国家化”是人们超越血缘氏族组织,设立国家政权并利用其力量推动组成社会获得国家性的过程,这一过程体现为国家整合或国家的一体化,即将异质化的人群整合到国家体系中,并获得国家统一性(徐勇,2020b)。由此,基于概念内涵的梯次关系可知,“国家化”概念实现了统摄性,在解释力上更具普遍性、包容性与开放性。
当前,扩展中国政治学现代国家化概念的重要环节之一就是确立现代国家概念框架(肖滨,2020)。就“国家化”概念而言,它既是理论概念,也是研究方法。田野政治学力图将“国家化”概念逐渐搭建成一个完整的分析框架,并从方法论的角度,通过认识视角的内在性、解释路径的历史性、研究范式的包容性,获得作为方法和范式的“一般性”(陈军亚,2021a)。一是,从概念框架搭建来看,徐勇在分析现代国家建构的过程中,已经初步搭建起了“国家化”的一般性分析框架。他认为农民的国家化和国家的农民性是一个双向互动的过程。这种互动过程的具体表现是,在现代国家建构的过程中,国家通过各种带有国家意志的手段和途径实现对异质性基层社会的整合,而基层社会中的农民则通过认同等行为回应国家整合(徐勇,2019)。陈军亚(2021a)对“国家化”的分析框架进行了进一步概括,即“国家整合社会,社会回应国家”,并指出“国家化”的分析框架由整合主体、整合对象、整合方式、互动过程、研究方法等要素构成。二是,从概念框架应用来看,田野政治学派将“国家化”分析框架运用到具体研究中。例如,陈军亚(2021b)以西南地区边境村寨调查为据,在“国家化”分析框架下,研究了外生型国家的国家认同问题。任路(2021)则以“国家化”与“地方性”为分析框架,研究了乡村治理结构内生性演化的问题。从概念框架的建立及运用可以看出,随着田野政治学研究的不断深入,“国家化”概念已经成为一个具有内在逻辑的一般化理论。
总之,从现实角度来看,田野政治学的“国家化”概念建构是一个从量变到质变、逐步积累成果的学术过程。而在此过程中,田野政治学的“国家化”概念建构,以田野调查为基础,并强调坚定的本土化立场,凸显中国政治经验的比较优势。同时,通过研究主题的转换,实现“国家化”概念的扩展,摆脱概念建构的特殊主义倾向。最后,从方法论高度,建立研究框架,提升“国家化”概念的学理性与解释力,进而为中国政治学发展提供具有普遍意义的新概念。
“一个民族要想站在科学的最高峰,就一刻也不能没有理论思维”(恩格斯,2012:875)。构建中国特色的政治学逐渐成为政治学者的群体自觉,并为今后的政治学发展提供了标识(徐勇,任路,2021)。因此,推进中国特色、中国风格、中国气派政治学话语体系的建设,亟待政治学人全体发力,建构出一系列新概念、新范畴、新表述。诚然,概念建构不仅是一项系统性工程,也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在西方话语支配下的政治学知识生产机制并未发生根本性变化,中国政治学的概念建构仍面临诸多挑战。从现实来看,中国政治学概念对现实的解释力不足。基于创新的政治学概念供给远远落后于政治发展需要。政治学概念有效供给不足,依然掣肘中国特色政治学的发展。因此,中国政治学在自我建构中提高概念生产和供给的主动性,实现有效的概念供给,还必须有恰当的概念创造策略(周平,2017)。
概念的建构在政治学已有的理论知识大量堆积的条件下,基于田野调查的政治学研究,是一种能够产生原创性研究的重要路径(徐勇,2021b)。田野政治学所提出的概念建构路径是立足当前中国特色政治学发展现实的学术自觉,更是推动中国政治学主体性的责任担当。以“国家化”为典型的一系列原创性概念,能更准确地认识和描述中国政治现象,避免西方概念运用于中国场景时出现的“概念拉伸”现象(景跃进,2021)。不可否认的是,“国家化”概念本身还存在诸多不足,概念提炼的精细化、精准度仍需加强,其学理解释的有效性与有效度亟待田野实践进一步检验。但随着概念建构自觉的萌生,田野政治学将进一步展开有针对性的田野调查,并从中发掘事实,完善“国家化”概念。因此,从方法论的角度来看,田野政治学的“国家化”概念建构仍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够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