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归芍药散的临床研究进展*

熊春美，邓华

1 贵州中医药大学第一临床医学院 贵州贵阳 550001

2 贵州中医药大学第一附属医院 贵州贵阳 550001

东汉时期名医张仲景首创当归芍药散，该方首见于《金匮要略·妇人妊娠病篇》：“妇人怀妊，腹中㽲痛，当归芍药散主之”，又如《金匮要略·妇人杂病篇》所言：“妇人腹中诸疾痛，当归芍药散主之”。分析当归芍药散的成分，其由白术、川芎、茯苓、当归、芍药、泽泻组成。其中，川芎、芍药、当归入血分，能够疏肝、养血和血；而泽泻、茯苓和白术入气分，具有利水及健脾化湿的疗效。医学研究表明，当归芍药散具有改善血液微循环[1]、调控体内激素分泌[2]、调节机体免疫[3]及清除自由基等作用[4]。在现代中医临床实践中，当归芍药散不仅用于治疗妇科疾病，还用于内科疾病的治疗，此外，在五官科及皮肤科疾病的治疗中，也有运用当归芍药散的报道。本文归纳整理近年来临床各科应用当归芍药散及其加味方的情况，作如下综述。

妇科疾病

1 月经病

月经病指的是当妇女处于经期之中或者经行前后，经常出现小腹痛疼，其症状现象伴有一定的周期性，或伴腰骶部酸痛，更有甚者疼痛难忍以至晕厥，亦称“经行腹痛”[5]。止痛药或者前列腺素酶抑制剂常用于缓解患者疼痛症状，但长期使用此类药物副作用大，且无法持久维持治疗效果。临床上，结合中医治疗月经病，能够改善痛经症状且不易复发，安全性也较高。原煜等[6]采用网络药理学的方法探讨当归芍药散治疗原发性痛经的作用机制，发现当归芍药散在激素调节、中枢镇痛、炎症、免疫及细胞存活等方面发挥作用。王欣[7]采用当归芍药散治疗该病，总有效率为89.47%，而采用布洛芬缓释胶囊治疗，总有效率为76.32%，认为当归芍药散的疗效较布洛芬缓释胶囊更优。莫小梅[8]采用当归芍药散治疗100例病程在2至16年脾虚血瘀型痛经患者，小腹疼痛好转为100%，全腹疼痛好转为90%，腰骶痛好转为95%，数据表明当归芍药散在治疗各种症状型的脾虚血瘀型痛经时，具有不错的治疗功效，对于不同病程患者的治疗效果分析，病程2～5年的患者痛经好转占95%，发病时间在6～9年的患者痛经症状好转占95%，而病程在10年以上的患者痛经症状好转占100%，结果表明当归芍药散在不同病程的脾虚血瘀型痛经的治疗中能发挥极大的药物价值，其治疗效果较为显著。吴亚楠[9]为证明当归芍药散的功效，选取53例具有痛经症状的患者，施之以当归芍药散，并检测患者前列腺素和前列腺素E2水平，经过治疗，90.57%患者疼痛减轻，治疗后检测前列腺素及前列腺素E2水平有改变，结果表明当归芍药散具有对前列腺素、前列腺素E2的含量进行调节的功能，抑制平滑肌痉挛，改善微循环，从而缓解痛经。

李彦荣[10]采用当归芍药散加减联合三元气血针法与布洛芬缓释胶囊口服治疗经前-经期痛经患者，当归芍药散联合针刺组治疗后视觉模拟量表疼痛评分、COX痛经症状评价量表评分均较治疗前降低，且降低程度高于布洛芬缓释胶囊组，当归芍药散联合针刺组治疗后的健康状况调查量表评分增加程度高于布洛芬缓释胶囊组，当归芍药散联合三元气血针法治疗患者的总有效率为93.3%，而布洛芬缓释胶囊治疗患者的有效率为70%，结果表明，当归芍药散联合针刺治疗痛经的疗效优于布洛芬。江晓红[11]用当归芍药散加减配合脐敷治疗肝脾失调型痛经30例，30例痛经患者经治疗后其痛经症状评分均较治疗前降低，由此可见当归芍药散联合脐敷具有理气活血、疏肝健脾之功效，其临床疗效显著。

2 盆腔炎性疾病

慢性盆腔炎在育龄期的妇女中最为常见，临床表现为腰骶酸痛、下腹痛、月经不调、阴道分泌物增加等[12]。西药治疗容易产生耐药性，中医治疗该病，可以调理脏腑功能、改善机体免疫力，从而恢复女性生殖系统的自我防护能力[13]。关开[14]治疗慢性盆腔炎用当归芍药散，同时以中药灌肠联合微波理疗，治疗后症状评分改善，表明当归芍药散能有效改善疾病症状。另有研究发现当归芍药散可以改善慢性盆腔炎患者的血流动力学指标，治疗后患者血沉、红细胞积压、血液黏度、纤维蛋白原等指标都有改善[15]。赵志成[16]通过对当归芍药散进行网络药理学研究，发现该方中的活性成分山柰酚、β谷甾醇等可激活特异性免疫系统，抑制相关炎症因子的释放。

3 子宫内膜异位症

子宫内膜组织出现在子宫腔被覆内膜以外的部位称为子宫内膜异位症，多表现为盆腔粘连、包块、痛经、月经紊乱以及不孕[17]。手术切除病灶和激素是常用的治疗手段，但容易复发，且治疗的副作用大。中医治疗该病常采用疏肝健脾、调理气血的方法。马秀文[18]用当归芍药散治疗患者，以孕三烯酮胶囊作为对照，结果显示，当归芍药散组治疗前疼痛评分（6.67±0.34），治疗后其疼痛评分（3.01±0.16）；孕三烯酮胶囊组治疗前疼痛评分（6.26±0.28），治疗后疼痛评分（3.51±0.21），两组患者疼痛评分均下降，当归芍药散组评分更低，提示当归芍药散改善疼痛程度优于孕三烯酮胶囊。

内科疾病

1 胃脘痛

胃脘痛是指以上腹部的胃脘近心窝处疼痛为主要症状的疾病，临床表现常以胃部痞满胀痛、嗳气为主，症状易反复发作[19]。临床常用黏膜保护剂、质子泵抑制剂、促进胃动力剂、抗生素等。甘文娟[20]用当归芍药散结合西医治疗胃炎总有效率为95%，治疗后症状评分下降，治疗后的胃电参数改善。刘李剑[21]用当归芍药散治疗慢性萎缩性胃炎，治疗前胃胀症状积分1.98±0.77、纳呆症状积分1.85±0.82，治疗后胃胀症状积分0.99±0.76、纳呆症状积分0.96±0.74，结果表明，当归芍药散能够有效改善纳呆、胃胀症状。

2 水肿

水肿病是指眼睑、颜面、四肢甚至全身浮肿的一类疾病，主要原因为全身气化功能障碍，以肺脾肾为主，导致气血水液运行不畅[22]。利尿剂、激素等治疗该病，不良反应大且容易反复发作。中医治疗常以理肺脾肾，化气行水为主。马丹丹[23]认为当归、川芎、芍药可活血，血行则水行，泽泻、茯苓、白术健脾化湿，共奏血水同治之功效，水肿自愈。张璇等[24]采用口服呋塞米联合血管紧张素转换酶治疗水肿，加用当归芍药散、黄芪，总有效率为85.29%，治疗后，24h尿量增多，24h尿蛋白定量下降，血尿改善，血钠离子、血钾离子、血肌酐、尿素氮下降，血浆白蛋白增加，可见当归芍药散能够改善肾小球功能。

3 肝硬化

肝硬化是严重的内科疾病，临床表现轻度消化道症状，后期可出现肝硬化门静脉高压，肝硬化腹水等一系列并发症[25]。治疗该病常采用保肝药改善肝功能。临床研究发现中西医结合治疗改病疗效更显著。杨国韬[26]利用常规保肝药、利尿剂，结合当归芍药散治疗肝硬化，治疗后患者腹围降低、24h尿量均增加，有效率为80%。夏振威[27]采用当归芍药散加味方联合奥曲肽治疗该病，可明显降低纳差、浮肿等症状评分，治疗后谷丙转氨酶、谷草转氨酶、总胆红素、肌酐、尿素氮降低，白蛋白升高程度低于对照组，凝血酶原时间和D-二聚体指标均有改善，且治疗后门静脉直径缩小。另有研究表明常规治疗联合当归芍药散加味治疗肝硬化腹水同样疗效显著[28]。黄万金等[29]用当归芍药散联合西医治疗，可有效改善肝功能、凝血功能、门静脉内径。

4 泄泻

泄泻又称腹泻，相当于西医学的炎症性肠病、肠易激综合征、功能性腹泻等疾病，以排便次数增多、粪质稀溏为主要症状[30]。常规治疗方法是调理肠道菌群止泻，但是容易扰乱肠道正常菌群。中医则是从整体上调理脏腑功能达到止泻效果，副作用较小。孟彦荣[31]应用当归芍药散合四逆散加减治疗该病，可降低血清中白细胞介素-8、肿瘤坏死因子水平，升高白细胞介素-10水平。治疗后，患者腹泻、腹痛、便秘等症状评分改善。刘芳[32]用美沙拉嗪肠溶片治疗该病，加用当归芍药散合槐花散加减方，治疗后腹痛、腹泻、里急后重、黏液脓血便等症状评分降低，结肠黏膜评分也有降低，同时发现，治疗后患者血清促炎细胞因子水平下降，抑炎细胞因子水平升高。

5 糖尿病并发症

糖尿病并发症主要包括心血管、脑血管、神经、肾脏、视网膜等器官的病变[33]。研究发现，在糖尿病认知障碍的防治中，采用当归芍药散能够抑制神经细胞的凋亡，同时可以抗血小板凝聚[34]。汪六林[35]用当归芍药散治疗糖尿病肾病，治疗后24h尿蛋白量降低，尿素氮、血清肌酐、尿酸较治疗前下降，总胆固醇、低密度脂蛋白胆固醇、高密度脂蛋白胆固醇较治疗前改善，提示当归芍药散能调节脂代谢，改善糖尿病肾病患者的肾功能。

6 肾病综合征

肾病综合征主要以大量蛋白尿，低蛋白血症，水肿和高脂血症为临床特征[36]。糖皮质激素及细胞毒药物能够控制病情，而中西医结合治疗疗效则更佳。研究发现当归芍药散联合黄芪可降低尿蛋白、血脂含量[37]。张承杰[38]用当归芍药散治疗小儿肾病综合征，能够提高血浆白蛋白水平，改善因激素造成的患者气阴两虚症状。刘鑫[39]从中医角度论肾病综合征的本质为肾虚，失于固摄，精微下泄，久病多瘀血、湿浊，当归芍药散可补脾益肾祛湿，血水同治，从根本上调理脏腑功能而起到治疗的作用。

皮肤科疾病

黄褐斑常常体现在中青年女性群体中，表现为在颧部和颊部对称均匀分布、呈蝴蝶形的黄褐色或深褐色斑片[40]。治疗方法包括药物治疗、化学剥脱疗法、光电疗法等，目前认为单一的疗法疗效欠佳，中西医结合治疗具有较好效果[41]。宋道阳等[42]用当归芍药散结合维生素C和维生素E治疗黄褐斑，治疗后色斑变浅，色斑面积变小，未见不良反应。相关研究[43]表明当归芍药散联合左旋维生素C治疗黄褐斑，可有效降低雌激素以及α-黑色素细胞刺激素水平。侯晓静等[44]以当归芍药散治疗血虚湿盛型女性黄褐斑患者，治疗后皮损面积+皮损颜色评分下降。

五官科疾病

1 慢性鼻炎

慢性鼻炎是耳鼻喉科常见疾病，主要症状是单侧或双侧鼻塞、流涕[45]。朱小勇[46]用地塞米松作为对照组，地塞米松联合当归芍药散作为观察组，经过治疗，观察组的有效率为88.1%，对照组的有效率为68%，提示当归芍药散治疗慢性鼻炎具有一定疗效。

2 梅尼埃病

梅尼埃病是常见的内耳疾病，临床以耳鸣、耳聋、发作性眩晕或眼球震颤为主要表现[47]。段文艳[48]选取58例具有梅尼埃病的患者，并且采用当归芍药散治疗，其总有效率为96.5%，能够有效改善眩晕、耳鸣、耳聋、恶心等症状。李伟峰[49]选取90例具有梅尼埃病的患者，采用当归芍药散合泽泻汤加以治疗，其有效率为92.2%。

3 黄斑水肿

林涛[50]用双氯芬酸钠滴眼液、妥布霉素地塞米松滴眼液和左氧氟沙星滴眼液点眼，迈之灵片口服治疗微创黄斑前膜联合内界膜剥离术后黄斑水肿，加用当归芍药散，治疗后黄斑区视网膜厚度变小，总有效率为95.00%，提示当归芍药散能够改善黄斑水肿。

小 结

“异病同治”是指在病因、病机、病位等相同情况下，治疗不同疾病时，可用同一治法。从广义上来说，包括了异病同证同治、异病异证同治以及同病异证同治。《石室秘录》指出：“同治者，同是一方而同治数病也。”，简而言之，“异病同治”相当于“一方多治”。

《素问》有云：“审察病机，无失气宜”，因此，一方多治的关键是要临证分析疾病的病机进行辨证论治。当归芍药散为具有活血利水功效的经典方剂，在《金匮要略·妇人妊娠病脉证并治第二十》、《金匮要略·妇人杂病脉证并治第二十二》中，分别用于治疗妊娠腹痛肝脾失调证、妇人腹痛肝脾不调证，表明对于肝脾不和、血瘀水停所致之疾病，均可以采用活血利水之法进行治疗，体现了《金匮要略》对“异病同治”理论的运用。

当前，在妇科、内科、皮肤科、眼科、耳鼻咽喉科等领域，已经有当归芍药散治疗不同疾病的广泛运用，且取得了良好的临床疗效，进一步印证中医临床实践中的“异病同治”理论，充分说明当归芍药散在临床上有着广泛的运用前景。然而，分析目前的临床文献，还存在着不足之处，一方面，多数研究只是简单的临床观察，研究样本量少、研究时间短、研究观察指标单一，缺乏科学严谨的说服力；另一方面，缺少当归芍药散治疗相关疾病具体作用机制的深入探索。

综上所述，当归芍药散已不再局限于治疗妇科疾病，临床各科均有该方的广泛应用。进一步采取现代的研究手段深入探索其具体作用机制，将有助于揭示“异病同治”的科学内涵，为中医临床运用当归芍药散治疗疾病提供科学的理论依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