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国华, 涂海丽
(东华理工大学 经济与管理学院,江西 南昌 330013)
党的十九大报告明确提出“加快农业转移人口市民化”。推进农业转移人口市民化进程,成为新型城镇化建设的核心问题。我国城镇化率有两种核算方式,一种是户籍人口城镇化率,另一种是常住人口城镇化率,这两种城镇化率间近年一直存在约16个百分点的差距。以2020年为例,我国常住人口城镇化率为63.9%,户籍人口城镇化率为45.4%,有18.5%的人口常年生活在城镇,但却无法与市民享有同样的公民待遇和权利。转移人口市民化滞后,市民化能力不强是主要原因,但转移人口市民化意愿弱也是重要原因。据已有研究表明:农业转移人口市民化意愿普遍不高[1,2],而且在沿海地区的转移人口以及新生代转移人口的市民化意愿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异质性[3]。农业转移人口市民化意愿整体偏弱对市民化进程的推进产生了巨大阻力。
农业转移人口市民化意愿的研究多从制度(户籍制度、土地制度、权益保障制度等)供给、个体资本禀赋(人力资本、社会资本)、个体迁移特征(流动范围、流向区域)等方向展开,但在相关研究结论上存在不一致性。有学者认为,现行户籍制度是造成转移人口市民化瓶颈的关键因素[4,5],二元户籍制度使得转移人口难以穿透“隐形户籍墙”而成为真正的市民[6]。明确农业转移人口的农地产权对其市民化意愿有重要影响[7],但现行户籍制度约束和土地流转市场建设滞后,使土地资源丰富和人口众多家庭中的转移人口偏向于循环流动,而不是永久性迁移[8]。流入地住房以及医疗保障等社会福利制度是否充分供给是影响转移人口落户意愿的决定性因素[9],享有充分社会保障的农业转移人口市民化意愿优势比是社会保障缺乏转移人口的1.24倍[10]。同时,有学者认为,以落户为核心的单一户籍制度改革不是推进转移人口市民化的关键[11],转移人口市民化推进问题需要从社会结构和就业等处寻求解决之道[2]。有学者就个体资本禀赋对转移人口市民化意愿影响进行实证研究,结果表明人力资本对转移人口市民化意愿有显著正向影响[12],人力资本每提高1个单位,转移人口市民化意愿提升0.361个单位[13]。
有部分学者就互联网信息化对劳动力收入的影响展开了研究。掌握互联网技术会给劳动者带来约8%—20%的技能溢价[14,15];互联网信息化可以使城市居民收入提高20%,但对农村居民不显著,两者影响差异来自对互联网信息的接受能力和欣赏能力的差异[16]。已有相关研究多分析互联网对劳动人口收入的影响,而针对借助互联网和移动终端形成的社交媒体对转移人口市民化的研究则非常有限。第47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披露:截至2020年底,我国网民规模达到9.89亿,互联网普及率为70.4%;手机网民规模达9.86亿,网民使用手机及互联网比率达到99.7%。基于智能手机平台的社交媒体已深入运用到即时通信、关系拓展、网络支付、网络学习、网络休闲娱乐和商品网络营销等诸多方面,社交媒体已成为人们的掌上新家、电子同伴、信息线人和秘密后台[17]。本研究将社交媒体使用视为一种对信息技术使用的技能,是个人人力资本禀赋的一部分。
本研究着重于个体资本禀赋与公共服务满意度对转移人口市民化意愿的影响,重在分析以下三个问题:第一,个体资本禀赋对转移人口市民化意愿的影响如何,影响机制是什么;第二,转移人口的公共服务满意度对其市民化意愿的影响如何;第三,转移人口人力资本和社会资本受哪些因素影响,特别是社交媒体使用这种新增社会变量对转移人口市民化意愿带来何种影响。
1.1.1 人力资本对市民化意愿的影响
国际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将人力资本定义为:个人拥有的能够创造个人、社会和经济福祉的知识、技能、能力和素质。贝克尔认为,人力资本与投资资本一样,具有促进经济增长的功能,知识、技能、经验、时间、健康和寿命都属于人力资本范畴[18]37-38。所以,人力资本即人的能力,是通过一系列人力资本投资活动而形成的各种能力的总和,它包括个人的身体健康、知识与技能、道德与品质[19]63-64。农业转移人口通常包含两类人力资本:农业生产型人力资本和非农生产型人力资本。通过提高转移人口的农业生产型人力资本,可以培育出新型职业农民,提升农村生产活力[20]。非农生产型人力资本通过就业效应、适应效应和流动效应来影响转移人口的市民化意愿。第一,人力资本的就业效应。人力资本是现代经济增长理论的核心要素之一,经济长期增长的来源就是知识,而人力资本的提高将直接导致劳动力本身生产效率的提高[21],个体具备的人力资本和职业类型成为影响转移人口城市居留意愿的最大决定因素[22]。第二,人力资本的适应效应。转移人口适应社会的一个重要标志就是受教育水平[23],随着受教育水平的提升,移民适应能力和竞争力会显著增强,个人将会获得更多的市场效益[24]。第三,人力资本的流动效应。具有较强人力资本的转移人口更能得到流入地具有善意的对待[25],具有较强人力资本的移民则能经历快速的社会流动,实现职业空间和生存空间向流入地主流群体靠拢的纵向流动和横向流动[26]。
1.1.2 社会资本对市民化意愿的影响
布尔迪厄指出,社会资本来源于一个人可以利用的社交网络的规模和类型[27]241-258。社会资本通过支持效应、控制效应和学习效应来影响转移人口市民化意愿。第一,社会资本的支持效应。社会资本的影响力来自信息、影响力和团结[28],信息不对称造成移民对流入地的陌生与恐惧,社会网络可以为其提供工作、信息、住宿和情感方面的支持,进而促进其在流入地的永久性定居[29]。第二,社会资本的控制效应。Zhou等认为,个人行为应该被视为个人社会融入程度的产物,社会融入程度越高,群体对个人的控制力越大;社会关系网络为家庭及个人提供有效的社会控制,在“社会显微镜”下的个体经常会受到他人的观察与评判,这种评判和观察促成家庭及个人价值共识一致性和行为方式一致性[23]。社会关系网络中同在流入地的个体会对转移人口在城市的行为和价值共识进行观察与评判,并将观察与评判结果通过社会关系网络传递给他人,这有利于对转移人口的行为进行约束。第三,社会资本的学习效应。转移人口可以在社会关系网络中,通过对他人的观察、请教和模仿来实现自身的人力资本积累或职业改变,进而提升个人市民化能力与意愿。
假设1:人力资本对转移人口市民化意愿具有正向显著影响;
假设2:社会资本对转移人口市民化意愿具有正向显著影响。
社交媒体使用已成为人们日常生活和工作的一部分,这个新增的社会变量正在改变居民的生活和工作方式。社交媒体使用通过五个方面的效应来影响转移人口市民化意愿。第一,信息效应。社交媒体使用将社会关系网络化,在现实交往之外增加了虚拟交往方式,重塑了个人的社会关系[30],充分提升了信息来源的渠道并减低了信息获取成本[31],从而获得更多就业选择和就业机会。第二,控制效应。社交媒体使用对转移人口的控制效应是社会资本控制效应在虚拟空间上的延续和拓展。社交媒体使用使社会关系网络对个体的监督和评判变得更加方便,而且评判结果传播变得更加快捷。第三,关系维护与拓展效应。社交媒体不仅成为转移人口的交互工具,同时也是其维持已形成社会关系的工具[32];社交媒体使得个人社会关系网络变得更加具有开放性、动态性和异质性,社会关系网络的弱社会关系将明显增强。第四,知识学习效应。社交媒体使用可以更方便于转移人口向个人社会关系网络中的成功人士学习;此外,社交媒体可以通过下载App、关注公众号等学习模块来实现知识学习。第五,营销经商效应。营销经商功能是社交媒体新增内容,借助社交媒体从事商品经营,利用社交媒体来开展代理产品的营销推广,进而达到增加个体经营性收入目的。但社交媒体使用也存在一些负面作用。一是社交媒体使用可能会削弱个体现实生活的社交能力[33],虚拟社交可能会给转移人口带来更深的孤独感。二是如果转移人口过度沉迷于社交媒体的娱乐休闲中,可能会对转移人口就业和就业信息获取起反向作用[34],毕竟影响个人社会资本积累的不是社交媒体,而是使用社交媒体的方式[35]。三是社交媒体使用可能会强化转移人口对于原有身份的认同,进而弱化其市民化意愿。四是社交媒体的信息效应和学习效益,可能会增强转移人口对农村土地的未来预期,进而弱化其市民化意愿。五是嵌入于社交媒体上的支付功能和金融借贷也会改变转移人口的消费行为,导致转移人口超前消费,进而弱化其市民化能力,影响其市民化意愿。
假设3:社交媒体使用会对转移人口资本禀赋产生显著影响。
我国政府正在向服务型政府转变,为公民提供均等化公共服务是政府的责任与义务[36]。城市公共服务分为竞争性公共服务和非竞争性公平服务,而竞争性公共服务供给则与二元户籍制度相粘连。在城市户籍与社会福利依然粘连的情况下,教育、医疗、就业、住房、社会保障等竞争性公共服务的享有前提是具有户籍身份,无城市户籍则无资格享有[37]。二元户籍制度下的二元公共服务供给制度,使得农业转移人口市场风险难以降低[38];城市居民与农业转移人口在公共服务享有规模和质量上存在差距。转移人口从公共服务的充足供给和公共服务享有中得到的社会公共感知度,对市民化意愿有重要影响[39]。转移人口如果能得到与城市居民一样的公共待遇,公共服务的满意度和效用会增加,同时还会增加转移人口对城市的认同感,这些都会提升其市民化意愿[40]。所以,公共服务的公平和有效供给对于转移人口市民化意愿的提升具有非常重要作用;当转移人口在公共服务享有时感到不公平、不公正、不满意,其市民化意愿可能会减弱,对自身原有身份会固化,从而对农地保障效应会有更高的未来预期。
假设4:转移人口公共服务满意度对其市民化意愿具有显著正向作用。
采取结构方程模型进行分析。结构方程模型将变量分为潜在变量和观测变量,潜在变量不能直接观测,但可以将一些可观测的变量作为潜在变量的标识;结构方程模型能对观测变量中存在的大量测量误差进行处理,还可以对潜在变量之间存在的结构关系进行分析。本研究核心变量资本禀赋、公共服务供给满意度和市民化意愿都无法直接观测得到,但可以由一些观测变量作为标识来衡量,用教育水平、收入水平、年龄、技术水平和社交媒体使用能力来作为人力资本的标识。教育水平衡量个体知识资源的储备程度,教育水平越高,个体知识储备越丰厚。收入水平可以衡量个体人力资本积累带来的结果,人力资本积累越深,个体收入水平也越高;随着年龄增大,个体身体机能会下降,健康水平会弱化,人力资本积累会降低。技能水平可以衡量个体工作经验水平,技能水平越高,个体的生产率水平也相对越高。社交媒体使用本身就是一种技能,娴熟有效地使用社交媒体,会对转移人口信息获取、人际关系拓展以及人力资本积累带来莫大改善。个体社会资本禀赋重在考察个人社会关系网络中弱社会关系的影响,用熟人中城市居民数量、同事中城市居民数量和日常交往中与城市居民交往强度来标识。公共服务供给用五个测量变量加以标识,分别用转移人口对公共服务的可获得性、公共服务的可接近性、公共服务的可适合性、公共服务的可承受性以及公共服务的可接受性五个方面满意度来衡量。公共服务可获得性体现公共服务供给的公平性,而另外四个则体现公共服务供给的有效性。市民化意愿通过身份认同意愿、户籍转换意愿、职业转换意愿和农地退出意愿来标识。结构方程模型数学表达式如下。
(1)
(2)
(3)
(4)
Y4=β41Y1+β42Y2+β43Y3+ε5
(5)
模型中共有17个观测变量和4个潜在变量。 其中,方程(1)测度转移人口的人力资本禀赋,方程(2)测度转移人口的社会资本禀赋,方程(3)测度公共服务供给满意度,方程(4)测度转移人口的市民化意愿;方程(1)到方程(4)为测量方程,方程(5)为结构方程。X为观测变量,Y为潜在变量,Y1到Y3是外生潜在变量人力资本、社会资本和公共服务供给满意度,Y4是内生潜在变量市民化意愿;α是测量模型的路径系数,β是结构模型中外生潜在变量的路径系数,ε是残差项。用路径图表示,如图1所示。
2.2.1 数据来源
数据来自“农业转移人口调查数据库”。“农业转移人口调查”聚焦新型城镇化背景下农业转移人口市民化过程中的关键问题,内容涵盖农业转移人口的个人和家庭、迁移与融合、工作和劳动、农地和农业等诸多重要议题。调查于2016年下半年至2017年上半年在北京、上海、广州、郑州、武汉和南昌展开。上述各调查城市内部,样本的抽选采用城区配额、样本点和调查样本随机抽样相结合的方法。该调查共发出3 000份调查问卷,回收1 500余份,经过整理筛选获得有效样本量为1 409份。为了避免收入差异过大带来的不良影响,本研究对个人收入水平前后各1%的样本予以剔除,最终进入分析的样本量为1 381份。
2.2.2 观测变量的处理与变量描述
观测变量教育水平、相对收入水平、年龄和熟人中市民数都为连续型变量,将其划分为五个等级,分别赋值1—5;社交媒体使用为二分类变量,使用赋值1,不使用赋值0;身份认同分为三类,农民=1,农民工=2,市民=3;其他观测变量采用李斯特五级量表来分别赋值1—5。具体处理结果见表1。
表1 变量的定义与统计分析
样本受教育水平均值为3.56,处于高中及中专以下;样本年龄均值为2.42,平均年龄超过35岁;样本技能均值为2.98,技能水平整体一般;样本收入水平为4.17,农业转移人口收入水平接近城镇居民;约85%样本使用社交媒体。上述变量说明转移人口人力资本积累整体偏弱,但转移人口收入水平与城市职工的差距不是特别大,部分转移人口有实现市民化的经济条件。转移人口社会关系网络中的异质性一般,工作中城市居民少,生活中城市熟人少,说明转移人口与城市居民缺乏充分的接触,两者间存在职业隔离和生活空间隔离。转移人口对城市公共服务供给的满意度偏低,说明城市公共服务供给存在公平性和有效性缺失问题。转移人口的市民化意愿中,认同市民身份的样本占33%,户籍转换意愿较低,转移人口的职业转换意愿一般,但土地退出意愿较低;相比而言,转移人口更愿意职业退出,而不选择土地退出。总体而言,农业转移人口的资本禀赋整体不高,城市公共服务供给公平性和有效性皆有待提高;转移人口市民化意愿整体不强,土地退出意愿滞后于职业退出意愿,结果必然是农地的流转、代耕或抛荒。
使用验证性因子分析方法对调研所获样本数据进行评估,结果见表2所示。对问卷数据信度分析显示:四个潜在变量的信度分别为人力资本(0.665)、社会资本(0.622)、公共服务满意度(0.866)、市民化意愿(0.612),样本数据总的信度为0.739,样本总体质量较好。四个潜变量人力资本、社会资本、公共服务满意度和市民化意愿的KMO值分别为0.703、0.642、0.845和0.605,总KMO值为0.793,且都显著(p<0.001),各观测变量标准因子负载都在0.5以上,说明适合做因子分析。
表2 变量的验证性因子分析
为了检验结构方程模型使用的适合性,本研究从绝对拟合指数、增值拟合度指数和综合拟合度指数三个方面进行了检验,检验结果见表3。经检验可知:虽然卡方自由度比大于3,但可能是样本数量所致,其他三个综合拟合度指数都非常理想;结构方程模型的绝对拟合度指标非常理想,增值拟合度指数两个理想、两个接近;上述拟合结果说明结构方程模型的整体拟合情况较为理想,模型拟合结果具有较好的解释力。
表3 模型拟合度检验
利用AMOS软件对模型进行估计,结果如图2所示。
第一,观测变量对市民化意愿的影响。身份认同意愿、户籍转换意愿、职业转换意愿和农地退出意愿四个观测变量对潜在变量市民化意愿都具有正向影响,四个观测变量的标准化路径系数分别为0.389、0.348、0.525和0.348,且都在1%水平上显著。职业转移意愿对转移人口市民化意愿的影响最大,其次是身份认同意愿,土地退出意愿和城镇落户意愿的影响相当。农业转移人口放弃农业生产而转为专职非农生产,在职业上实现与农业的割裂,非农生产可以为农业转移人口带来更高的劳动收入,能有效改善家庭以及个人的生活水平。所以,转移人口在城市充分而稳定的非农就业,对其市民化意愿有非常显著的促进作用。身份认同对转移人口市民化意愿有显著影响,转移人口将自身认同为市民,表明对城市居民群体价值观和生活理念的认可;对城市居民群体身份的诉求和认可,可以促使转移人口按照市民身份来思考和安排自身的行为,这对提升其市民化意愿非常有利。落户城镇享有城市户籍资格所带来的各种福利,对农业转移人口具有很强的诱惑力;城市户籍所粘连的社会福利越丰厚,转移人口的市民化意愿会越强。农地退出意愿对市民化意愿同样具有较为显著的作用,农地退出意愿越强,表明转移人口市民化意愿越高。农地不单是农民的生产资料,是农民日常经济收入的重要来源,更是农民未来生计的保障。转移人口放弃农地,就是放弃自身未来生计的一种保障来源,同时表明自身与农业生产、农村居住和农民身份的割裂。总体而言,充分而稳定的非农就业、城市支配群体的心理认同、城市福利享有的户籍转换诉求以及农地未来权益的放弃,都能显著地促进转移人口市民化意愿。
第二,人力资本对转移人口市民化有显著影响。人力资本对市民化意愿的标准化路径系数是0.256,且在1%水平上显著,即人力资本提高1个单位,可以使转移人口市民化意愿提高0.256个单位。人力资本越高,表明转移人口生产能力越高,单位生产率也越高,在为社会和企业创造更高价值的同时也提升了自身的市民化能力。人力资本的五个观测变量教育水平、收入水平、年龄、技能水平和社交媒体的使用的标准化路径系数分别为0.548、0.264、-0.779、0.279和0.680,且皆在1%水平上显著。受教育水平对人力资本积累具有非常显著的正向作用,受教育水平每提升1个单位,可以使人力资本积累增加0.548个单位。受教育水平表明个体知识储备的高低,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个体能力水平的强弱,也表明个体在社会上获取更高收入的可能,受教育水平对个体在社会上的流动性影响明显。收入水平的高低直接决定了转移人口市民化能力的强弱。转移人口收入水平越高,其在城市充分流动的可能性就越大,收入水平能在一定程度上扭转转移人口因农村户籍而在城市遇到的不利状况。年龄对转移人口市民化意愿有显著负向影响。年龄是人体机能的代名词,身体机能随着劳动力年龄增长而下降。相比年轻者,年长转移人口的学习能力会下降,反应能力会减弱,持续工作时间会缩短,最终的体现就是劳动生产率降低而导致其市民化能力下降。转移人口技术水平对市民化意愿的影响也较明显。转移人口的技术水平既来自自身学历教育或技能培训,也来自劳动中的不断经验积累。转移人口技术水平的提升直接代表了其生产率增长和收入水平的提高。能娴熟地使用社交媒体对转移人口市民化意愿有非常显著的正向影响。社交媒体的支持效应,可以为转移人口提供物质、信息、心理和情感支持,以便其能快速适应和融入城市生活和工作中; 社交媒体信息的即时交互功能,可以拓展转移人口信息的来源渠道和信息量,增强转移人口对于外界的了解和机会的把握,减少转移人口因信息不对称而出现的盲目决策和各类机会损失。社交媒体使用所形成的控制功能可以规范其行为,其他个人或群体可以对转移人口形成实时监督和评价,这有利于转移人口形成一种积极向上的行为和心态。社交媒体使用的学习效应,可以通过向他人讨教、借鉴和模仿以及通过社交媒体嵌入的学习构件来增强自身人力资本积累,进而提升自身市民化能力和意愿。此外,部分转移人口利用社交媒体来进行营商活动,通过在社交平台上进行产品推广和销售来直接增加自身的经营性收入,从而使得自身市民化能力得以提升和市民化意愿得以增强。另外,转移人口教育水平、社交媒体使用和经济收入之间可能存在相关关系,通过对其残差检验来验证相关性。经检验,教育水平与收入水平的相关系数为0.156,社交媒体使用与收入水平的相关系数为0.121,且都在1%水平上显著。这说明社交媒体使用与受教育水平和转移人口收入水平间有显著影响,但这种影响是相互的。
第三,社会资本对转移人口市民化意愿有显著正向影响。社会资本每提升1个单位,可以使转移人口市民化意愿提升0.224个单位。标识社会资本的三个测度变量的标准化路径系数分别为同事中市民数(0.658)、熟人中市民数(0.597)和日常与市民交往强度(0.533),前两个指标是衡量社会关系网络中弱关系的规模,后一个指标则是衡量社会关系网络弱关系的强度。实证表明,无论增强个体弱社会关系的规模还是强度,都可以显著提升转移人口的市民化意愿。弱社会关系的信息效应可以为转移人口提供更多有用信息,而且这些信息多是转移人口难以从强社会关系处获得。转移人口与弱社会关系的频繁接触,有利于增强转移人口与城市居民的相互了解和信任,拓宽了转移人口心理与情感支持获取渠道;日常和工作中的交互有利于转移人口对城市规范的习得和市民对其的接纳。以上所述表明,社会资本通过信息效应、支持效应、学习效应可提高转移人口市民化意愿。
第四,公共服务满意度对转移人口市民化意愿有显著影响。公共服务供给满意度每增加1个单位,转移人口市民化意愿会相应提高0.262个单位,且在1%水平上显著。公共服务的可适合性、可获得性和可接受性对转移人口的市民化影响极为明显,其标准化路径系数分别为0.814、0.779和0.772,且在1%水平上显著。公共服务的可接近性和可承受性对转移人口的市民化意愿影响也较大,其标准化路径系数分别为0.698和0.699,都在1%水平上显著。公共服务供给,既要公平又要有效率。公共服务供给的公平针对公共服务的可获得性,即转移人口能否均等享有与城市居民一样的公共服务;公共服务供给的效率则指转移人口对公共服务承受性、适合性、接近性和接受性。实证表明,城市在向转移人口进行公共服务供给时,既要注重公共服务供给的公平,更要关注公共服务供给的有效性,因为两者都能很好地提升转移人口市民化意愿。公共服务有效供给能使转移人口与家庭得到更多实惠,提升转移人口的城市存在感和获得感,弱化其城市 “过客心理”;公共服务的有效供给表明了当地政府和社会的包容性与公平性的增强,流入地政府和社会的关注和平等对待会增加转移人口的幸福感,进而缩小与城市社会及市民心理距离,提升了转移人口的市民化意愿。
采用结构方程模型结合微观调研数据,就农业转移人口资本禀赋与公共服务供给满意度对市民化意愿的影响展开研究。研究的主要结论有以下几点:第一,人力资本对转移人口市民化意愿有显著正向影响,教育水平的影响比收入水平的影响大;第二,社交媒体使用通过信息效应、支持效应、控制效应、学习效应和营商效应显著提升转移人口的人力资本积累和市民化意愿;第三,社会资本通过支持效应、控制效应和学习效应显著影响转移人口的市民化意愿;第四,公共服务有效供给提升了转移人口在城市的获得感、存在感和幸福感,进而对其市民化意愿有显著正向影响。
经对模型估计结果的分析,本研究得到以下几点启示。第一,充分而稳定的非农就业是决定转移人口的市民化意愿的关键。所以,在推进农业转移人口市民化进程中,政府应将转移人口的城市就业问题作为主要抓手,为转移人口提供充分而稳定的非农就业机会,关注技术升级和产业结构调整对农业转移人口城市就业带来的挑战。第二,城市户籍不是影响转移人口市民化意愿的最主要因素,为此需要从非农就业、农地退出以及群体身份认同等方面,寻求破解农业转移人口市民化瓶颈的其他途径。第三,弱社会关系对农业转移人口市民化意愿作用明显,需要大力打破城市居民与农业转移人口在职业和生活上的空间隔离,政府和社区应该为转移人口制造更多的社会参与机会,通过加强政府、社区、市民与转移人口之间的交互来增强双方间的了解和信任。第四,城市在逐渐提升对转移人口公共服务均等供给的同时,要重视公共服务供给的有效性;公共服务供给不但要体现公平,更要保证质量。第五,社交媒体使用已成为农业转移人口的一项重要技能,它既能通过影响个体人力资本积累来实现个体收入水平的提升,还能通过关系拓展来增强使用者的社会关系网络的异质性,对转移人口市民化具有显著影响。故此,政府和企业需要积极推动社交媒体在转移人口中的使用比率,继续降低社交媒体使用带来的通讯成本,引导转移人口合理使用社交媒体,扬长避短充分发挥好社交媒体使用对个体资本禀赋和市民化能力与意愿的促进作用。第六,重视财政和社会资源向农村的倾斜,政府将教育公平摆在政府三农工作的重要位置,完善和落实针对农业转移人口技能培制度,从整体上提升转移人口的人力资本积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