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说我是个“包子”

（此夕）宏

“老师说，我二哥家？宏是个包子。”二老爹家二嬢跟别人说。她的话，陡然把我定在原地。老师的话，像一个晴天闷雷，震得我晕乎乎的。老师的话，像一阵骤雨，淋得我异常清醒。我无地自容，又无处可逃。玩在兴头的小孩子们催我玩，我立即大叫大喊地跑过去，假装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发生。我一边疯闹，一边偷看二嬢那边的人。

读了一年级，我做语文作业只会写“o”，做数学作业只会写“1”。不是包子是什么？苏二教我辨识草药，我老是记不住名字。树芝叉着手指教我挑线，我东扯西拉，老是学不会。百灵教我跳疆，学了好几个晚上了，都没学会。百灵一遍又一遍说，“还学不会！下雨冲了线，看你到哪里学？”她在门前土场上画了一个格子又一个格子的疆。其实到不了下雨，地上的线，已被我的脚搓得快看不见了。不是包子，我是什么啊？

一年春节，去外婆家的路上，我看见石头比往年高大了，就叫喊：“爸爸，今年石头长高了一大截！会不会长得顶着天啊？”爸爸一声骂过来：“包子，石头咋个会长？”到了外婆家，他逢人就说，我儿子太憨了，说石头长高了。没有一个人为我说话，没有一个人认为石头会长高。我不是包子，还能是什么？

六年级上学期，许寿昌老师说我是块料子，只要努力会有出息的。小升初考试，我是我们考点第一个交数学试卷的。结果差三分，复读了一年六年级。没有人知道，考数学时，我感觉题目很好做，三下两下就做完了，考试时间大概用了一半，在考场上闷得慌，就出来了。我不敢相信许老师的话，我仍然觉得我是个包子。当然有了这次教训，每逢考试，不到时间，我不敢交卷。每次遇到好做的试卷，我都异常小心谨慎，生怕再次犯错。

初一上学期，吴兴祥老师念了我的作文《选举》，并在学校显目的墙壁上登载了这篇作文。为了能让吴老师再一次念我的作文，他一布置作文，我就用心用力地写啊写。上学期期末考试后，吴老师一改完试卷，就向同学们打听我。找到我时，吴老师先拍我一巴掌。“小鬼，就是你啊！”他笑眯眯地说， “你这次语文考得很好！看得出来，你很聪明！不要骄傲，继续努力，会有出息的！”我将信将疑。等看到期末成绩，才敢相信吴老师说的话。除了数学“56”，其他六科都在85以上，其中三科上了90。可能是语文成绩在班上非常突出，让吴老师意外惊喜。于是，他就来找我，想好好看看教了一个学期，还没特别关注过的小毛孩。我兴奋极了！初中三年是我平生最用功的学习时期。

从初中开始，我能获得别人称赞的，除了作文，几乎没有什么。高中三年平平淡淡，临近毕业，由于在《昆明日报》发表诗歌，才引起老师和同学的短暂关注。后来，读了昆明师专中文系，进了鲁迅文学院。再后来，发表了五六百篇作品。

“文學是愚人的事业。”作家柳青说。如此说来，我依旧是个包子。无论怎么折腾，仍然跳不出一年级老师的话。既然如此，我就做个包子吧，管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