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拥伊斯坦布尔（二）

仇志强，仇培丞

（江苏省扬州市生态新区泰安镇凤凰岛景区蜜蜂园，江苏 扬州 225000）

4 蜂生水起安纳托利亚

土耳其是全球蜂蜜的主要生产国和消费国，土耳其有着悠久的蜜蜂历史文化。在土耳其，蜂蜜被称之为“液态黄金”，蜂蜜在土耳其人的每顿早餐里几乎都必不可少，同时也被用来治疗各种各样的疾病。在安纳托利亚半岛，东西南北中皆有特色蜂蜜，中东部高原地区，以野花高原蜂蜜、洞穴蜂蜜为主；北部蜂群数量最多，黑海边的板栗蜂蜜最出色；西南部爱琴海地区的薰衣草蜂蜜和松树甘露蜜最为出名；西北部色雷斯欧洲部分则以向日葵蜂蜜为特色。

我的展位后面有一家企业，来自土耳其东部的里泽省，老板为弟兄二人，世袭养蜂，家族企业。他们对我的蜜蜂照片非常感兴趣，频频光顾我的展位，翻来覆去仔细看每一张照片，后来提出用他的土耳其蜂蜜换我的照片。这种情况每次开会都遇到，一点也不奇怪。我从他那里了解到土耳其蜂蜜是世界上最为昂贵的蜂蜜！随后几天的行程让我进一步了解了一些土耳其的蜜蜂故事。

来自安纳托利亚东部山区的蜂蜜采自海拔2 500 m 的洞穴，远离人类居住区和其他蜂群。据说周围到处都是各种各样的草药，这使得这种极为罕见的蜂蜜具有很强的药用价值，竟然以每千克1 万欧元的价格被《吉尼斯世界纪录大全》 评为世界上最贵的蜂蜜。2009 年，在土耳其东北部靠近格鲁吉亚的萨拉沙维山谷中，有一个山洞，附近一位养蜂人注意到有成群蜜蜂飞来飞去，作为专业养蜂人，他凭直觉意识到山洞里面可能会有蜂蜜。于是，他在一群专业攀登运动员的帮助下，进入了这个深达1 800 m 的洞穴，在洞穴里，他们发现了18 kg 的蜂蜜。随后他们把该蜂蜜样本送到一所实验室进行分析，发现这些蜂蜜已长达7 年之久，里面含有丰富的矿物质。“洞穴蜂蜜”在伦敦证券交易所拍卖，首次每千克售出了45 000 欧元，随后，价格有所回落，目前每千克的价格为5 000 欧元。

蜂会结束后，我们的“寻蜜之旅”继续进行。4 日，我们没有随会务安排去养蜂场参观，而是按照自行拟定的计划先横渡海峡，领略博斯普鲁士海的风采；再到金角湾探寻索菲亚大教堂和格雷特宫博物馆的魅力；最后到加拉加植物园去与蜂共舞。

博斯普鲁斯海峡位于小亚细亚半岛和巴尔干半岛之间，是黑海海峡的东段。北连黑海，西通马尔马拉海和爱琴海，把土耳其分隔成亚洲和欧洲两部分。海峡长约30 km，峡道狭窄弯曲。东北部最宽处3.7 km，中部最小宽度仅747 m。水深27.5～124 m。

金角湾，位于博斯普鲁斯海峡南口西岸，从马尔马拉海伸入欧洲大陆。这个角形的海湾将伊斯坦布尔的欧洲部分又一分为二。金角湾及其两岸，在落日余晖中染成一片金黄，美丽的公园和滨海步道井然罗布。在金角湾附近有很多拜占庭时代和奥斯曼时代的木质房子、尖顶的清真寺和圆顶的教堂等。遥望海湾入海处，隐隐可见托普卡普老皇宫的身影。我无意在此叙述这里的历史、建筑、艺术等，这些在一般的旅游攻略中都能轻易找到，我想讲述的是另一道“蜂”景。

基辅罗斯公国与拜占庭帝国的贸易物品主要是山货、皮毛、蜂蜜和蜂蜡等，基辅罗斯大公奥列格对双方贸易的不平等状况非常不满。公元911 年，奥列格大公率领由二千多艘战舰组成的远征队伍，出黑海，沿博斯普鲁斯海峡抵达拜占庭帝国首都君斯坦丁堡，兵临金角湾皇城脚下，迫使拜占庭皇帝利奥六世签订贸易协定，提高包括蜂蜜和蜂蜡等在内的基辅罗斯公国的商品价格和商人地位。据说，奥列格大公还命人将该协定内容钉在拜占庭帝国城墙上，方才撤兵。奥列格大公的继任者伊戈尔大公继承了他的遗志，继续巩固和发展蜂蜜和蜂蜡的国际贸易地位，于公元945 年亲自在本国“索贡巡行”，他的皇家索贡队伍挨家挨户向人民征收贡品——毛皮、蜂蜜、蜂蜡、野味和粮食等，还把敢于反抗者作为俘虏抓走。这一年遭到了德列夫利安人的激烈反抗，伊戈尔大公及其亲兵被反抗者乱棍打死。这次到了金角湾，在当年帝国断壁残垣中，我试图寻找与此相关的蜘蛛马迹。

4 日的行程还算顺利，只是在加拉加植物园“与蜂共舞”的环节，因为蜜蜂的缺席而功亏一篑，好在5 日我们计划了黑海之行，还有补救的机会。

5 日早上，我们从希尔凯基码头上船，坐上预定的游船，驶出金角湾，进入博斯普鲁斯海峡，驶向黑海。博斯普鲁斯海峡两岸，景色十分迷人！草地、树丛，片片翠绿；城堡、高楼、小屋，点点朱红。罗马帝国和奥斯曼帝国遗留下来的巍峨王宫，傍水耸立，古堡残垣，矗立岸边。威武的大桥横亘在海峡两岸，昂首挺立。海鸥在游船周围飞翔，偶尔也有巨轮驶过。海峡的自然风光与历史古迹相映生辉。欣赏两岸风光，品味名城奇妙，令人精神焕发、思想自由奔腾！

希腊神话中，伊阿宋和阿尔戈英雄们就是沿着这条路线，历经千辛万苦，出黑海，经过特拉布宗，到达科尔喀斯王国夺取金羊毛的。在阿波罗尼俄斯的《阿尔戈英雄纪》中是这样描写伊阿宋横渡博斯普鲁斯海峡的情景：“突然间眼前掀起一道巨浪，拱上天际，如同一块陡峭的岩石；他们一看到这景象，马上低头，弯起身子，铺天盖地的波涛朝他们猛扑而来，船像根圆柱在汹涌的浪头翻腾，然后从中空的浪谷疾驶而过。海中的旋涡让船在彼此相撞的岩石间穿行；两侧的岩石摇晃着发出雷鸣般的巨响；船的肋材被紧紧勒住。于是雅典娜用她的左手推开其中一块巨岩，右手将船推过这片水域……”这是神话传说中“撞岩”的地方，也是我们此次旅行的目的地之一。

我为什么对伊阿宋的行踪如此感兴趣呢？因为伊阿宋得到了蜜蜂美女和蜂蜜的神助，才成功夺得金羊毛。楞诺斯岛是个女儿国。女人们像嗡嗡叫的蜂群似的围着伊阿宋怨诉和请求。她们眼中噙着泪水，握着伊阿宋的手，说：“愿诸神如你们所愿赐给你和你的同伴金羊毛！如果你愿意回到我们这里来，这个岛国的王杖随时等待着你......到了远方，至少还想念着我吧！”

当伊阿宋和阿尔戈英雄们到达科尔喀斯王国的时候，已是损兵折将，生命垂危，是国王的女儿美狄亚送给众英雄们蜂蜜和蜂蜜酒以解除疲惫，让他们用蜂蜜和蜂蜜酒来敬献众神。然后帮助他们获取金羊毛，并护送他们成功逃脱。从“撞岩”之地，沿黑海南岸一路向东，锡诺普、托弥、特拉布宗，一连串有故事的地方，令人神往！

公元前401 年，古希腊历史学家色诺芬在他的《远征记》 中记载：“他们翻山越岭，带着一支疲惫之师撤退到特拉布宗附近的山村里，这里蜂群很多，吃了蜂蜜的士兵都感觉狂晕、呕吐、腹泻，没有一人能够站起来；吃了少量的人就像大醉一样，而吃多了的人开始疯狂。醒来后感觉像经过一场药物麻醉。”后来色诺芬认为，蜜蜂有三种能力：预言、诗情和雄辩。正因为有蜜蜂一样的才情，色诺芬被称为“雅典的蜜蜂”。历史记载，古罗马庞培将军率军与本都王国米特拉达梯六世的战争后，庞培军队以得胜之师凯旋途中也被蜂蜜麻醉。后来终于明白，两千多年前这里有很多杜鹃树，盛产杜鹃花蜜，杜鹃花蜜会引起食用者中毒。

我们的游船经过二个多小时的航行，离黑海出口，“撞岩”之地已咫尺之遥了。可能是为了让游客休息或者是购物之需，船在海峡中尖岬上的小渔村靠岸了。后来知道这个小渔村叫安娜鲁路。小村庄在濒海的丛林中。虽是“村庄”却分布着大大小小的咖啡馆、酒吧、茶馆、餐厅和琳琅满目的店铺，分明是人们消夏、度假的理想之处。“非常难得地追蜂拍照之机，看来昨天的遗憾即可就此弥补”——得知游船即将靠岸，这是我的第一反应。我似乎已经嗅到了百里香的芬芳和听到蜜蜂飞舞的嗡嗡声。待船一靠岸，我抓起相机，瞄了一眼导游举着的提醒指示牌就走，直奔村后，希望找到那块“蜜蜂正在飞舞的百里香草地”。培丞紧紧跟着我，边走边提醒说，不能走远，船只停靠15 min。我说我看了指示牌，是45 min。说着继续向山边走，直到悬崖绝壁前。一路上除了有两只狗在对我们狂吠外，没有见到百里香和蜜蜂。再一看时间，已经过了30 min。我们赶紧回撤，赶到码头，一看码头空空荡荡，船已经走了。我们只能选择靠岸边的佳处，拍拍海鸥、拍拍海浪和过往的巨轮、渔船，直到夕阳西下，直到出现本文开头那一幕。

5 并非尾声

从小亚细亚到巴尔干，从亚洲到欧洲，不过只用了20 多分钟。船靠岸后，我们叫上网约车，行驶了一个多小时方才回到酒店。

6 日是我们回程的日期，我们的航班是晚上九点多，白天还有时间。早餐后，我们按计划要到托普卡帕老皇宫博物馆参观。因为时间充裕，我们选择了步行前往，沿着两旁有篱笆的城市小路缓缓前行。在一处下山的拐弯处，已经能看到马尔马拉海了。突然，一阵嘤嘤的声音进入耳畔，我忙取出相机，蹑手蹑脚地靠近长满藤蔓的篱笆墙。果然在一处郁郁葱葱的首乌上蜜蜂正在作业，虽然不多，只有几只，但我仍然满足，这是我到伊斯坦布尔后，在户外见到的第一批蜜蜂。我侧着身子，努力调整角度，几分钟后，我的作业完成了。几分钟的拍摄，弥补了我们在加拉加植物园和黑海边上的遗憾，为我们的伊斯坦布尔“寻蜜之旅”画上一个完满的句号。

参观完托普卡帕老皇宫博物馆，已经是下午。我们来到博物馆旁边的海边露天咖啡厅，准备在此消磨一个下午的时光。

坐在这里可以眺望对岸的山丘，看着博斯普鲁斯海熠熠闪耀的光芒和随日变换的颜色，看着海鸥拍动着翅膀跟在行驶轮船的后面。博斯普鲁斯，神秘之海；伊斯坦布尔，一座有灵魂的城市；安纳托利亚，引人遐想的地方！

20 世纪90 年代，日本作家村上春树，沿安纳托利亚半岛海岸线顺时针方向环岛游，寻找自然纯真；二十几年前，地缘政治家卡普兰沿海岸线逆时针方向考察地缘政治。我没有才气和能力与他们比肩，我只是希望有朝一日，能重返伊斯坦布尔，完成未完成的作业，顺便看看安纳托利亚半岛洞穴里的蜜蜂和千年前蜂巢的遗迹。

第47 届国际养蜂大会在土耳其伊斯坦布尔召开之际，我们真诚地祈盼2022 年8月，瘟疫不在，世界和平，我们重聚伊斯坦布尔！

注：小亚细亚半岛和安纳托利亚半岛是同一个地方，有时混用；爱奥尼亚：古代小亚细亚西部爱琴海岸的一个地区，公元前一千年以前希腊人曾在此建立殖民地。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