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金容,杨雪松,张佩莲,杨 瑾,欧阳晓勇,叶建州
(云南省中医医院.云南省中医皮肤病专科医院,云南 昆明 650021)
大疱性类天疱疮(Bullous pemphigiod,BP)是一种表皮下大疱性皮肤病,属于自身免疫性疾病,临床上以躯干、四肢红斑或正常皮肤上见尼氏征(Nikolsky 征)阴性大疱为特点,黏膜受累少见。本病多见于老年人,病程长、病情顽固、易反复发作,明显影响患者身心健康和生活质量,是皮肤科重症、难治性疾病。属于中医学“天疱疮、天泡疮、火赤疮”等范畴[1],《疡科心得集·卷下》记载:“天泡疮者,形如水泡……故名天泡”。
中医古籍诸医家对“天泡疮”的病因病机有着多种多样的阐述,最早记载见于汉代,《华佗神方》曰:“天泡疮生于头面及遍生手足之间”,但到明代以后才有专门对该病的具体定义、病因病机、临床表现和治疗的记载,明代《外科正宗·天疱》曰:“天泡者,乃心火妄动,脾湿随之……”《外科枢要·论天泡疮》曰:“天泡疮属元气不足,邪气所乘……受症在肝肾二经……”《景岳全书·天泡疮》曰:“天泡疮……乃太阴阳明风热所致……”。清代《彤园医书·外科》曰:“火赤天疱乃由心火妄动,或感暑热火邪,入肺伏结而成”。等[1-3]。
现代医家认为本病是由于心火妄动,脾虚湿邪内蕴,复感风湿暑热之邪,内外合邪,熏蒸不解,外越肌肤而发;或久病湿热化燥,耗气伤津,气阴两伤而致。因此本病发生主要为脾虚湿热蕴结肌肤所致,其中病邪为湿、毒、热三邪,与肺、脾、心、肾有关[2,4]。赵炳南[5,6]认为“湿”邪始终贯穿本病的整个病程,从“湿”论治是“天疱疮”治疗的基本原则,根据湿邪产生等病因不同,治疗上各有侧重,但始终离不开从湿论治。朱仁康[7,8]认为“火毒”在外科疮疡的形成和发展中占重要地位,热毒蕴结是主要病机,分为阴毒、阳毒,阳毒是外感所致热毒炽盛之象,多为实热证,以清热解毒为法;阴毒则由于情志内伤,肝气不舒而郁结,五志过极化火,而致火毒疮疡,易出现灼伤阴津、阴虚火旺之象,治宜滋阴降火,不得以苦寒治之。
全身出现大小不等厚壁水疱,破溃形成糜烂面、结痂,发无定处,可累及全身,感瘙痒、疼痛难耐的大疱性皮肤病[1,9,10]。现代医学典型皮损为红斑或正常皮肤的基础上大小不等张力性水疱、大疱,疱壁厚,疱液澄清或少数呈血性,Nikolsky 征阴性,水疱不断新生、结痂、愈合,伴不同程度瘙痒;好发于躯干、四肢屈侧、腹股沟、腋下,约25%病人口腔黏膜可受累,黏膜受累少且轻微,多见于60 岁以上老年人[11,12]。实验室检查:血常规示嗜酸性粒细胞不同程度升高。组织病理学:表皮下水疱或者裂隙,疱内嗜酸性粒细胞浸润,真皮层血管周围淋巴细胞、嗜酸性粒细胞浸润。直接免疫荧光(DIF)检查:基底膜带IgG 和(或) C3线状沉积,少数伴发IgM 或IgA 沉积。ELISA检查:血清存在抗基底膜带特异性抗体(BP180、BP230)。盐裂皮肤DIF 显示IgG 和(或)C3线状沉积于表皮侧[11,12]。
3.1 辨证论治 根据古籍回顾、各家临床经验,该病辨证为五型:热毒炽盛证、心火脾湿证、湿热蕴结证、脾虚湿蕴证、气阴两伤证,具体辨证论治如下:
3.1.1 热毒炽盛证[2,6,13-17]起病急骤,红斑、水疱迅速增多,糜烂面鲜红,渗出多,或上覆黄痂,感灼热、痒痛;伴口渴,烦躁不安,大便干,小便黄;舌红绛,苔黄,脉数或弦滑。《疡科心得集》指出“火赤疮”治宜“清热凉血”。治法:清热凉血、清营解毒。方药:犀角地黄汤合黄连解毒汤[14-18]或解毒凉血汤[6]加减。犀角地黄汤合黄连解毒汤方中水牛角、生地黄、白茅根清热凉血;莲子心清热,引火下行;生石膏、天花粉清热生津;紫花地丁、黄连、黄芩、黄柏、栀子、金银花泻火解毒;甘草清火解毒。
3.1.2 心火脾湿证[2,6,13-16,19,20]全身燎浆水疱,新疱不断,糜烂面色红,疱壁紧张,结痂而不易脱落,口腔黏膜糜烂;伴乏力疲倦,腹胀不适,或口渴心烦,便溏,小便黄;舌质红,苔黄或黄腻,脉滑数或数。禤国维教授[21]认为急性发病期以祛邪为主,以清热解毒除湿为主,兼顾脾虚。治法:清热除湿、泻心健脾。方药:清脾除湿饮[2,6,14,15,20,22]加减。方中茯苓、白术健脾化湿;黄芩、栀子清热燥湿;泽泻、茵陈清热利湿;生地黄、麦冬、牡丹皮清热凉血、生津;淡竹叶、灯芯草清心泻热;枳壳行气燥湿。
3.1.3 湿热内蕴或毒蕴[2,13,16,19,22-24]新疱不断,糜烂面色红,疱破裂后有渗出,伴见疲倦乏力,全身困重,不渴,小便正常;舌质红,苔黄腻,脉滑数。治法:清热解毒、除湿。方药:除湿解毒汤[23,24]加减。方中金银花、连翘清热解毒;栀子、黄芩清热泻火解毒;生地黄清热凉血生津;茯苓淡渗利湿;白术健脾化湿;苍术健脾燥湿;黄芪益气利湿;甘草清火解毒。
3.1.4 脾虚湿蕴证[2,13-17]水疱壁松弛,基底色淡红,糜烂面大或成片,结痂较厚,不易脱落;口渴不欲饮,或全身困重、疲倦乏力,便溏不爽;舌淡胖,苔白腻,脉沉缓或沉滑。治法:健脾化湿、佐以清热。方药:除湿胃苓汤合参苓白术散[2,14-18,22]加减。方中党参益气健脾;白术健脾燥湿;茯苓、猪苓淡渗利湿健脾;茵陈、车前草清热利湿;黄芩、黄柏清热解毒燥湿;冬瓜皮、泽泻利湿消肿;枳壳行气燥湿。
3.1.5 气阴两伤证[2,6,14,15,19]病程日久,一般为BP 恢复期,少许新发水疱或无新发水疱,结痂脱落,瘙痒夜尤甚,烦躁不安,口干咽燥,五心烦热,汗出口渴,不欲多饮,疲倦乏力,短气懒言;舌质淡红,苔少或无苔,脉沉细。治法:益气养阴、清热解毒。方药:解毒养阴汤[2,6,14]加减。北沙参、南沙参、玄参、天冬、麦冬、玉竹、石斛、西洋参益气清热养阴;金银花、蒲公英清热解毒;丹参凉血活血。加减:渗出多加萹蓄、萆薢;瘙痒明显加白鲜皮、地肤子、刺蒺藜;大便干燥、便秘者加大黄;皮损色红加牡丹皮、赤芍;口腔黏膜糜烂者加金雀花、藏青果。
3.2 外治法 中医外治法以BP 患者病情、皮损等情况为基础进行辨证论治,总体治疗原则为保护创面、预防感染、促进愈合[25]。张力性水疱未破时,可消毒后用无菌注射器抽出疱液,但疱壁尽量保留,以促进愈合,预防感染[15]。瘙痒剧烈者,无明显糜烂面、渗出患者,可用祛风止痒散(药物组成花椒、透骨草、茵陈、苦参各等分)煎汤湿敷以祛风除湿止痒。水疱破溃形成糜烂面、渗出较多时,可用消炎止痒散(药物组成白头翁、苦参、龙胆草、仙鹤草各等分)以清热解毒除湿,可酌情加黄柏、马齿苋等中药煎汤湿敷,湿敷后用院内紫莲膏、紫草油或医用凡士林纱布持续湿润、保护糜烂面,或三黄散软膏外敷以清热解毒、消肿止痛,加速糜烂面愈合[26,27]。皮损结厚痂者,可用紫莲膏、化毒散膏、黄连粉或青白散调植物油外敷,除去厚痂[15];或者使用润肤止痒散(药物组成透骨草、茵陈、藿香、香薷各等分)等清热解毒润肤中药煎汤湿敷后去痂,去痂后用院内紫莲膏、紫草油或医用凡士林纱布持续湿润保护糜烂面,或三黄散软膏外敷以清热解毒、消肿止痛,加速糜烂面愈合。口腔黏膜受累者含服金莲花片,或金银花、生甘草、淡竹叶、黄连等煎水含漱[6],或康复新液含漱以养阴生肌、通利血脉,促进愈合[28]。
3.3 中成药 临床上用于治疗BP 的中成药很少,一般是根据患者病情辩证论治选择具体药物。BP 有5个中医证型,其中临床中以湿热毒蕴最为常见,郝春艳等[29]就湿毒清胶囊配合激素治疗BP 进行疗效观察,湿毒清胶囊具有滋阴清热、化湿解毒、养血润燥之功[30],联合激素治疗BP 效显著。冯瑞瑶等[23]用具有清热除湿、泻火解毒之功的解毒除湿颗粒联合醋酸泼尼松治疗湿热毒蕴型BP,能改善大疱性类天疱疮疾病面积指数评分(Bullous pemphigoid disease area index,BPDAI),并有利于激素顺利减量。李志英[31]、陈金穆等[32]采用张景岳“善补阳者,必于阴中求阳,则阳得阴助而生化无穷”的治则,研究金匮肾气丸联合糖皮质激素治疗BP,能减轻药物副作用,提高疗效。
3.4 辨证施护 BP 多为60 岁以上老年人,患者常伴有基础疾病,瘙痒剧烈,严重影响患者生活及精神健康,因此要给予患者耐心的解释和心理疏导,树立战胜疾病的信心和精神。另外饮食护理也占有重要地位,药食同源,调理脾胃,以培土生金,而肺主皮毛,脾胃运化正常皮肤疾病更易于治愈。热毒炽盛、心火脾湿证型患者,嘱进食清心解毒的食物,如莲子汤、绿豆汤及新鲜蔬菜;脾虚湿蕴证型患者应进食健脾益气除湿的食物,如薏苡仁粥、芡实粥等;气阴两伤证患者应进食益气养阴扶正的食物,如山药粥、桂圆肉等。忌食不易消化的食物,避免进食辛辣刺激的食物[14]。
由于BP 发病机制尚不明确,糖皮质激素作为BP 治疗的首选药物,根据病人病情的严重程度,可联合免疫抑制剂、丙种球蛋白、生物制剂等治疗,但由于大部分患者为老年人,常伴有基础疾病,因此在疗效、药物不良反应等方面尚存在较多问题。BP 治疗加入中医药可以提高疗效、减轻药物副作用、便于激素顺利减量、提高患者生活质量,一些轻症BP 在激素外治基础上加入中药就可控制病情。因此我们需要进一步探索中医药在BP 中的治疗作用和作用机制,进一步扩展中医药的应用,为临床治疗多提供一个可选择性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