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健康的新诠释:幸福感视角

2022-11-22 23:04俞国良
关键词:幸福感个体心理健康

俞国良

中国人民大学 心理研究所,北京 100872

健康与幸福是人类永恒的论题。古今中外的哲贤圣者对此有着无数的训诫和智慧,且已达成共识:对于一个人,这是改善生存生活状况、享受生命和成就生涯的前提;对于一个国家,这是创造财富、开创美好未来的根基;对于一个民族,这是繁荣文化、屹立世界民族之林的基石。在1948年4月7日生效的《世界卫生组织组织法》中,开章明义指出“健康不仅为疾病或羸弱之消除,而系体格、精神与社会之完全健康状态”;1978年《阿拉木图宣言》中再次重申:健康不仅是疾病与体虚的匿迹,而是身心健康、社会幸福的总体状态,是基本人权。1989年,世界卫生组织又一次深化了健康的概念,认为健康包括躯体健康、心理健康、社会适应良好和道德健康。这种新的健康观念使单一的“生物—医学”模式演变为“生物-心理-社会-医学”模式,把心理健康和幸福状态更加紧密耦联起来。

确实,健康与幸福是一对孪生兄弟,所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良好的心理健康与幸福状态可以提高生活质量,开发个体心理潜能,增强学习与发展能力,适应家庭和社会生活,支持可持久的人际生态和环境生态,并有助于安全、高效、快乐地融入社会生活。它既是一种发展资源,也是一项发展目的。毫无疑问,健康且幸福地生活着,这是一种极致的生命境界,也是新时代对心理健康宗旨和目标的一种全新诠释,更是对人民安居乐业、社会和谐稳定、国家强盛发展具有特殊战略意义。

一、幸福感是心理健康的本质特征

众所周知,心理健康作为一个心理学的核心概念具有许多特征,如结构特征、动态特征、主观特征等。心理健康的积极、消极之分是其结构特征,“微笑下的抑郁”是其动态特征,而心理健康的诊断标准不能像患“感冒”一样进行诊断,则是其主观特征。显然,上述诸种特征都是表面化、现象化、非本质化的特征,而幸福感则是心理健康的本质特征。因为“从心理健康到获得幸福感”这一发展过程,本身就是一场生命本质力量的精神突围。

人类对幸福感的探索和实践,“有一个漫长的过去,只有一个短暂的历史”。在心理学意义上,幸福感主要指直接体验到的快乐、欣喜与愉悦的情绪,以及基于生命质量而产生的对生活、对自己、对社会关系的满意程度的评价,尤指主观幸福感、心理幸福感、社会幸福感的集合体。实际上,“幸福”一词属舶来品。 在英文中,将“幸福”作为一个科学问题讨论有着五个直接关联的主题词,分别为Happiness(幸福,笔者称之为“幸福状态”)、Well-being(幸福感)和Subjective Well-being(主观幸福感)、Psychological Well-being(心理幸福感)以及 Social Well-being (社会幸福感)。这几个概念,特别是作为幸福感主要成分的主观幸福感、心理幸福感和社会幸福感,既相互联系,又相互区别。然而,值得一书的是,它们都与心理健康有着千丝万缕的紧密联系。

“Happiness”聚焦的是快乐,意谓人类基本情绪或复合的情绪状态,主要表现为情绪情感的满足感和强烈的喜悦感;“Well-being”重点关注人们对生活、生存、生涯状态的积极情绪感受和体验,其主要构成是综合的生命状态;“Subjective Well-being”尤指人们主观体验到的正、负性生活状态,主要指人们对生活品质、生命质量的情绪体验,由情绪反应和认知判断构成(1)E.Diener,“Subjective Well-being”,Psychological Bulletin,1984,95 (3),pp.542-575.;“Psychological Well-being”特指人的积极心理功能,包括自我接纳、个人成长、生活目标、与他人积极关系、环境掌控和自主性等六个方面要素(2)C.D.Ryff,“Happiness is Everything,or is It?Explorations on the Meaning of Psychological Well-being”,Journal of Personality and Social Psychology,1989,57 (6),pp.1069-1081.;而“Social Well-being”则重点强调个体对其与他人、邻居和社区的关系质量,以及对其所处环境和社会功能的自我评估,包括社会融合、社会认同、社会贡献、社会实现、社会和谐五个维度(3)C.L.M.Keyes,“Social Well-Being”,Social Psychology Quarterly,1998,61(2),pp.121-140.。很显然,这几个“幸福”的主题词虽然提法有所不同,并从不同视角描述幸福感,但核心都是关注生存、生活状况和个体对生活质量、社会关系质量的情绪体验。无论是快乐情绪还是积极情绪,无论是生活满意度还是积极心理功能抑或社会关系质量,幸福感显然与人们的学习生活、情绪情感、自我意识、人际关系和社会适应等心理健康要素水乳交融,因而必定与心理健康存在着一定的内在逻辑联系。

以快乐论(hedonic)为哲学基础的主观幸福感,是人们根据自己的主观标准,即经验评价抑或自我评价的视角,对其生活质量所做的整体评价,包括积极情绪、消极情绪和生活满意度三个维度。事实上,关于主观幸福感的探讨,始于近代西方哲学领域关于“德与福”的探讨,而真正的实证研究始于20世纪早期。目前研究者普遍认为,主观幸福感就是一种快乐体验、一种对生活的满意感,并在情绪情感上予以表达。显然,人们对于自己美好生活的主观想象是一种期盼,带有一定的理想主义色彩,与现实之间存在差异在所难免,能否正确、客观地认知和接受这种差异,是衡量其是否心理健康的“分界岭”。人本主义心理学家马斯洛就认为,心理健康的人能设定切合实际的生活目标,或者改变对于生活的过高期望,使之与现实相符,从而提高生活满意度。同时,来自现实生活中的压力或挫折、失败会首先影响人们的情绪反应以及对生活的态度,如果人们体验到更多的负性情绪情感,就会出现心理健康问题而变得焦虑抑郁、违纪攻击、自我伤害等,进而无法体会到生活的快乐、幸福。而心理健康的人们,则能够合理调节社会环境或生活压力对其心理健康的冲击,增加对负性情绪情感的控制,使自己体验到更多的积极情绪情感,从而维持较高的主观幸福感水平。可见,维持并提高心理健康水平,实际上就是让人们生活得幸福快乐,至于人们是否真正体验到幸福快乐,则取决于个体的主观判断、评价,即主观幸福感在很大程度上,为个体心理健康奠定了情绪情感体验的认知基础。

心理幸福感的哲学渊源是实现论(eudaimonic)。它强调幸福感是客观的,是不以人们主观意志为转移的自我完善、自我实现,是人的心理潜能的完美再现(4)张陆、佐斌:《自我实现的幸福——心理幸福感研究述评》,《心理科学进展》,2007年第1期。。心理幸福感试图将从古希腊到现代心理学有关幸福的观念整合到一起,融合荣格的个性化、奥尔波特的成熟形成、罗杰斯的完全功能和马斯洛的自我实现等诸家理论,认为快乐虽然属于幸福,但幸福不能仅仅归结为快乐,而是人的积极心理功能的能动反映。罗杰斯认为,实现的倾向是一种基本的动机性驱动力,是一个人主动、积极的过程。进一步探究,心理幸福感是建立在自我实现论(Self-realizationism)基础之上的,它强调人的心理健康、自我实现及其人的本质力量的实现与显现,试图从客观的标准来评定个体的幸福感,与人本主义心理学家把自我实现与心理健康相提并论如出一辙。马斯洛就从积极的角度定义心理健康,心理健康即自我实现的人。在这里,自我实现包含两层涵义,一是完美人性(full humanness)的实现,指的是作为人类共性的潜能的自我实现,包括个体的友爱、合作、求知、审美、创造等特性或潜能的充分展现;二是个人潜能的实现,指的是具有个体差异的每个个体的个人潜能的自我实现。对此,研究者从人的发展与人生意义的角度进行了诠释,认为幸福发生在人们从事与深层价值最匹配的活动中,是人全身心的投入以完善自己的一种活动,这涉及人们与真实自我的协调一致(5)俞国良:《社会转型:心理健康服务与社会心理服务》,《黑龙江社会科学》,2018年第4期。。研究者发现,个体毕生发展理论背景下的幸福,不仅仅是快乐的获得,更是个体以健康的身心,有效投入到社会实践以充分表现出个人的心理潜能,包括了人类自我实现的六个不同方面:自主性、个人成长、自我接受、生活目标、控制感和积极关系。可见,人类寻求心理健康、心理和谐的过程,并不仅仅只是主观情绪上的体验,也是自我实现的过程,更是开发心理潜能、提高心理幸福感的过程。即心理幸福感是个体心理健康的客观反映。

上述两类幸福感强调幸福感的主观或客观特性,但我们不能因此忽略幸福感的社会属性。因为个体是嵌入在社会结构和社区中的“人”,而“人的本质是社会关系的总和”,他们每天都会面对无数的社会任务和社会挑战,必定会产生或多或少的心理健康问题。为了更好、更确切地理解幸福感的最佳功能以及和心理健康的关系,就必须纳入社会取向的因素。相较于主观幸福感关注个体主观感受,心理幸福感关注个体在群体中互动与发展的客观体验,社会幸福感应该关注个体的社会功能、社会价值和社会表现。为此,Keyes正式提出了社会幸福感的概念,并从个体社会机能健康的层面,将社会幸福感划分为五个维度:社会融合、社会认同、社会贡献、社会实现、社会和谐(6)C.L.M.Keyes,“Social Well-being”,Social Psychology Quarterly,1998,61(2),pp.121-140.。这几个维度分别偏重个人对其社会参与的看法(社会融合),对他人、集体、社会的认同程度(社会认同),对社会的重要性(社会贡献),实现目标的能力和在社会中的发展潜力(社会实现),社会的有序运行(社会和谐)。这样,社会幸福感从“社会适应”角度被概念化为个体对其环境和社会功能的认知和评价,其实质就是社会适应。与此对应,心理健康完全可以理解为一种社会适应良好的状态,这样符合逻辑的结果便是社会幸福感最后成为了心理健康的社会产物,这也与目前心理健康研究的发展取向完全吻合。

进一步地,从幸福感研究与概念演变的发展轨迹来看,这是其作为心理健康的本质特征的历史起点。心理学自1879年作为一门独立学科诞生以来,特别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一直把研究重心放在了对心理病理问题的研究上,这使得心理学几乎成为了病理心理学(pathology psychology)的代名词。许多有识之士对这一研究取向提出了严肃批评,认为心理学研究忽视了对人类积极品质的研究和探讨(7)A.S.Waterman,“Two Conceptions of Happiness:Contrasts of Personal Expressiveness (Eudaimonia) and Hedonic Enjoyment”,Journal of Personality and Social Psychology,1993,64(4),pp.678-691.。通过对心理学研究文献摘要的检索也证明了这一点。研究者发现自1887年以来有关焦虑的研究文献是57800篇,有关抑郁的研究文献是70856篇,与此同时,提到欢乐(joy)的研究文献仅仅只有851篇,关于幸福感的研究文献是2958篇(8)E.P.Seligman and M.Cskszentmihalyi,“Positive Psychology:An Introduction”,American Psychologist,2000,55(1),pp.5-14.。根据他们的统计,心理学研究消极情绪的文章与研究积极情绪的文章比率为14:1。在这种研究取向下,使得心理学在为心理疾病的治疗作出积极贡献的同时,成为了专门为一部分人服务的学科,使得学科的发展道路变得单一化和片面化,从长远来看,势必会削弱心理学对社会的影响和贡献。这一点引起了很多研究者的关注,他们认为心理学应该有三个主要的任务:“治疗心理疾病,使所有人生活得更加幸福更加充实,发现并培养具有卓越才能的人”(9)D.G.Myers,“The Funds,Friends,and Faith of Happy People”,American Psychologist,2000,55(1),pp.56-67.。以心理健康问题研究为核心的积极心理学(positive psychology),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出现并迅速“异军突起”。它强调心理学不仅要研究人或社会所面临的各种问题,还要研究人的各种积极力量(positive strength)和积极品质,而对幸福感的研究正是积极心理学的一个核心内容。

心理学中对于幸福感的研究始于20世纪60年代,当时却并没有引起研究者的太多关注,据统计,截止1969年,相关的研究报告也仅仅只有20多篇,研究内容大多是对不同类型被试的幸福感状态进行简单的测量,描述各种外部因素,例如各种人口统计学变量对幸福感的影响等(10)G.Faller,“Positive Psychology:A Paradigm Shift”,Journal of Pastoral Counseling,2001,36,pp.7-14.。等到1984年Diener在PsychologicalBulletin上发表《主观幸福感》一文时,他发现不到20年的时间,有关幸福感的研究报告已经有200多篇,呈现出旺盛的生命力和蓬勃发展的态势,而且研究的内容也从对影响幸福感的外部因素的关注逐步转变为对内部影响机制的关注与探索(11)E.Diener,E.M.Suh,R.E.Lucas,et al.,“Subjective Well-being:Three Decades of Progress”,Psychological Bulletin,1999,125(2),pp.276-302.。可以说,心理学虽然对幸福感的研究历史非常短暂,却很快取得了丰硕的成果,其结果不但加深了人们对心理健康的理解与认识,拓展了心理健康的研究内容与范围,而且强有力地促进和提升了心理健康研究的绩效,更使幸福感与心理健康直接发生了联系。可以说,幸福感与心理健康的“历史演变”有异曲同工之妙,这是幸福感作为心理健康本质特征的社会历史基础。

二、心理健康是幸福感的重要载体和媒介

近年来,全社会对幸福感的追求、心理健康的关注度都在持续升温,人们越来越意识到心理健康是人的全面发展的必然要求,是人类快乐、幸福且体面、有尊严生活的基础,更是影响经济社会发展的公共卫生问题和社会心理问题。习近平总书记在2016年全国卫生与健康大会上就特别强调,“要加大心理健康问题基础性研究,做好心理健康知识和心理疾病科普工作,规范发展心理治疗、心理咨询等心理健康服务”(12)《把人民健康放在优先发展战略地位 努力全方位全周期保障人民健康》,《人民日报》,2016年8月21日。。尤其是COVID-19大流行,以及随之而来的社会心理效应,再次将心理健康问题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实际上,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rganization for Economic Co-operation and Development,简称OECD)曾于2015年启动了主题为“教育2030:未来的教育和技能”项目,并于2018年4月5日发布了该项目的立场文件《OECD学习框架2030》。该框架将教育目标直指人类与社会福祉,将幸福2030作为总领未来教育活动全局的方向,“致力于帮助每个学习者作为一个整体的人而发展,实现其潜能,并帮助塑造一个基于个体、社区和全球福祉(well-being)的共享的未来”(13)OECD:The Future of Education and Skills Education 2030--OECD Learning Framework 2030,https://www.oecd.org/education/ 2030/E2030%20Position%20Paper%20(05.04.2018).pdf,2018年5月4日。。这从一个侧面明确提示我们:心理健康是幸福感的重要载体、媒介和具体表现形式。

心理健康作为幸福感的重要载体和媒介,主要基于以下几个理由。

第一,从内涵上审视,心理健康与幸福感当属仲、伯之间。1946年第三届国际心理卫生大会将心理健康定义为,“所谓心理健康是指在身体、智能以及情绪上与他人的心理健康不相矛盾的范围内,将个人心境发展成最佳的状态。”1948年世界卫生组织将心理健康定义为,“人们在学习、生活和工作中的一种安宁平静的稳定状态”;1984年定义为“超越没有疾病的一种身体、心理和社会状况完全良好的状态”;2001年又定义为,“心理健康是一种健康或幸福状态,在这种情况下,个体得以实现自我,能够应对正常的生活压力,工作富有成效和成果,以及有能力对所在社会作出贡献”。根据世界卫生组织的权威阐释,心理健康不仅是指没有心理、情绪、行为和社会领域的功能性障碍,而且还包括在心理和社会领域维持的最佳功能或积极的幸福状态。这里既有“负面清单”,又有努力方向。再进一步考察,心理健康有广义和狭义之分。从广义上来说,心理健康主要是指一种高效而满意的、持续的心理状态;从狭义上来讲,指的是人的基本心理活动的过程内容完整、协调一致,即知、情、意、行和谐统一(14)E.Diener,“Subjective Well-being”,Psychological Bulletin,1984,95,pp.542-575.。确实,判断一个人的心理健康状况应兼顾内外两个方面。从内部状况来说,心理健康的人的各项心理机能健全,人格结构完整,能用正当手段满足自己基本心理需要,因而主观上少烦恼少痛苦,能充分体验到幸福感。从个体对外部关系来说,心理健康的人的行为符合社会规范,人际关系和谐,社会适应良好。由此看来,心理健康与幸福感的内涵固然有相似的地方,但幸福感的内涵显然更为深厚,涉及内容更多、范围更广,站位也更高。一句话,所谓心理健康,归根到底就是一种幸福状态,一种幸福感的具体表现形式。

第二,从溯源上考察,心理健康需要幸福感的支撑。如前所述,心理健康实际上是一种幸福状态,而这种状态又来自个体要么根据经验的主观判断,要么根据事实的客观评价,要么根据社会适应的综合谋定。自然地,幸福感就成为了心理健康的重要源泉,而心理健康作为其重要载体或媒介,特别需要幸福感的有力支撑。以主观幸福感为例,它是衡量人们生活质量、心理健康的一个重要指标,是一种积极情绪超过消极情绪,成为主导性的情绪体验,从而使个体能从整体上对生活感到满意的心理状态(15)俞国良:《社会转型:心理健康服务与社会心理服务》,《黑龙江社会科学》,2018年第4期。。藉由生活满意度和积极情绪、消极情绪三部分构成,前者是认知成份,后两者是情绪成份。后期研究者又在这一概念框架中加入了领域满意度(domain satisfaction),即个体对某一具体生活领域的满意度评价,包括健康满意度、学业满意度等,与生活满意度等共同作为幸福感的认知成份(16)俞国良、王诗如:《幸福感:测量、影响因素及其进展》,《黑龙江社会科学》,2015年第3期。。上述这些心理维度,诸如积极情绪、消极情绪等,均是支撑并构成心理健康结构的核心成分。因为心理健康也主要由认知成分和情绪成分组成,两者的结构具有部分重合性。再深入考察,即从心理健康和幸福感的影响因素来看,其中社会文化因素发挥着重要作用。关于心理健康和幸福感的跨文化研究表明,文化对于它们的影响并不仅仅体现在程度和水平的差异上,其内涵也具有显著的文化差异(17)E.Diener,M.S.Eunkook,E.L.Richard,et al.,“Subjective Well-being:Three Decades of Progress”,Psychological Bulletin,1999,125(2),pp.276-302.。即心理健康和幸福感具有共同的文化来源。Markus等人的研究发现“幸福感”在不同文化中有不同的涵义,在日本,“幸福感”涉及良好关系、履行义务、期望;而在美国则包含自尊与自我实现,因此在日本“规范性的行为表示‘好的’与‘正确’的感觉”(18)L.Lu,R.Gilmour and S.F.Kao,“Culture Values and Happiness:An East-West Dialogue”,The Journal of Social Psychology,2001,141,pp.477-493.。Suh也发现在个人主义文化中,人们对生活满意的判断源于他们的情绪体验,经常感受到愉快情绪是生活满意的重要源泉;而集体主义文化中的个体更看重家庭和朋友对他们生活的评价(19)H.R.Markus,S.Kitayama and R.J.Heiman,Culture and “Basic” Psychological Principles,New York:Guilford,1996,pp.857-913.。可见,心理健康凭藉社会文化的媒介从而得到幸福感的支撑。目前,伴随着积极心理学的兴起,大量研究者开始关注人类的积极心理品质,如宽容、公正、感恩对个体心理健康及心理和谐发展的影响(20)E.Suh,“Culture,Identity Consistency and Subjective Well-being”,Journal of Personality and Social Psychology,2002,83(6),pp.1378-1390.。这种带有鲜明幸福感价值取向的“美德”,不但体现了有关心理健康的主要特质,而且反映了人们在不同文化背景下对心理健康的共同认知,以及这种认知对幸福感的“反哺”作用。

第三,从目标上解析,心理健康的价值追求就是幸福感。毫无疑问,人格是心理健康的核心,也是幸福感的基础。在有关人格特质与幸福感的研究中,人们关注最多的就是大五人格特质(Five-Factor Model)与幸福感之间的关系(21)任梓荣、陈永涌:《国内积极心理学研究变迁:基于CiteSpace的可视化分析》,《中国健康心理学杂志》,2020年第1期。。开始人们关注的主要是外向性和神经质两个维度与幸福感的关系,得出了几乎一致的结果,即认为外向性与积极情绪、生活满意度有关,与负性情绪无关,可以提高个体的幸福感;而神经质与消极情绪有关,会降低个体的幸福感(22)P.T.Costa and R.R.McCrae,“From Catalog to Classification:Murray’s Needs and the Five Factor Model”,Journal of Personality and Social Psychology,1980,55,pp.258-265.。可见,仅仅是大五人格的外向性和神经质两个维度,就彻底“绑定”了幸福感,又顺便“捎上”了心理健康的“积极情绪”与“消极情绪”。为了验证上述观点,研究者采用完全本土化的中国人人格量表(Qingnian Zhongguo Personality Scale,QZPS),通过对有关人格特质与心理健康的相关研究的回顾,认为除了对心理健康水平作用不显著的人际关系维度以外,其余的六个人格维度与心理健康水平之间呈现三种不同的关系模式,其中外向性、善良、处世态度以及情绪维度是心理健康的“促进者”;而行事风格维度是心理健康的“抑制者”;才干维度是心理健康的“促进-抑制者”(23)U.Schimmack,S.Oishi,B.M.Furr,et al.,“Personality and Life Satisfaction:A Facet Level Analysis”,Personality and Social Psychology Bulletin,2004,30,pp.1062-1075.。在这里,心理健康成为了人格的“同义词”,它通过人格的中介而获得幸福感。同时,随着科学技术的不断发展,很多高新技术产品(如智能手机等)在为人们的生活带来便利的同时,也影响着人们心理健康水平的提高,进而影响其获得幸福感。研究发现,固定电话、移动电话、音乐播放器和个人电脑等需要与网络连接的物品,与个体的高水平幸福感有关。在对移动电话和宽带进行控制的情况下,个体的生活满意度水平会显著下降,特别是对已经拥有这些设备的个体来说,尤其如此(24)G.Kavetsos and P.Koutroumpis,“Technological Affluence and Subjective Well-being”,Journal of Economic Psychology,2011,32(5),pp.742-753.。互联网的迅速发展,使人们对互联网的依赖程度越来越高,特别是对于青少年群体和职业人群而言,这一主要的社会交往媒介已成为其心理健康问题的高风险因素,对他们幸福感的体验与获得均产生了举足轻重的影响。

第四,从结果上考量,心理健康应是幸福感的副产品。这里,仅以幸福感通过社会支持的中介对心理健康发挥的重要影响为例加以说明。研究指出,社会支持可以缓冲生活压力的消极影响,并促进个体的社会适应和身心健康(25)M.Zeidner,G.Matthews and D.O.Shemesh,“Cognitive-social Sources of Wellbeing:Differentiating the Roles of Coping Style,Social Support and Emotional Intelligence”,Journal of Happiness Studies,2015,17,pp.1-21.。社会支持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满足个体的自主需要、胜任需要和关系需要等基本心理需要,并通过三种需要的满足进而影响其幸福感、心理健康水平(26)L.Tian,Q.Tian and E.S.Huebner,“School-related Social Support and Adolescents’ School-related Subjective Well-being:The Mediating Role of Basic Psychological Needs Satisfaction at School”,Social Indicators Research,2015,128(1),pp.105-129.。例如,来自老师的支持有利于帮助学生提升对自己自主性与能力的观念(27)E.Skinner,C.Furrer,G.Marchand,et al.,“Engagement and Disaffection in the Classroom:Part of a Larger Motivational Dynamic?”,Journal of Educational Psychology,2008,100(4),pp.765-781.,来自同伴的支持能够满足其对关系的需要,增强其关系满足感(28)A.G.Danielsen,O.Samdal,J.Hetland,et al.,“School-related Social Support and Students’ Perceived Life Satisfaction”,The Journal of Educational Research,2009,102(4),pp.303-320.。对留守儿童来说,老师支持和父亲支持(经济、信息和情绪支持)可以有效地缓冲压力事件对留守儿童的消极影响,降低其抑郁水平;母亲支持和同伴支持则可以有效地预测留守儿童的孤独感(29)赵景欣、刘霞、申继亮:《留守青少年的社会支持网络与其抑郁、孤独之间的关系——基于变量中心和个体中心的视角》,《心理发展与教育》,2008年第1期。。对老年人来说,亲人支持(如日常照顾)对其幸福感具有正向预测作用(30)K.Larsson and M.Silverstein,“The Effects of Marital and Parental Status on Informal Support and Service Utilization:A Study of Older Swedes Living Alone”,Journal of Aging Studies,2004,18(2),pp.231-244.。所有这些研究结果都表明社会支持因素对心理健康的重要影响,这种社会支持的中介或调节因素进而作用于个体的幸福感,最终表现为他们的幸福或适应状态。从心理机制上看,社会支持对心理健康的这一提升过程主要通过四个方面来实现。首先,社会支持可以改变个体的认知方式,增加对自己和情境变化的积极认知和评价;其次,社会支持可以改善个体的情绪和动机状态;再次,社会支持有助于改善双方关系,改善个体应对情境的策略,产生良好的行为结果;最后,良好的社会支持甚至可以改变其神经生理机制,帮助形成健康、积极的生活方式(31)B.C.Feeney and N.L.Collins,“A New Look at Social Support: A Theoretical Perspective on Thriving through Relationships”,Personality and Social Psychology Review,2015,19(2),pp.113-147.。也有研究表明,提供社会支持可以增强个体的社会联结感,提高其心理健康水平,降低病发率和病死率(32)S.L.Brown,R.M.Nesse,A.D.Vinokur,et al.,“Providing Social Support may be More Beneficial than Receiving It:Results from a Prospective Study of Mortality”,Psychological Science,2003,14(4),pp.320-327.。可见,社会支持作为幸福感的重要“中介或调节变量”,作用于个体的知、情、意、行等心理过程,同时也有效影响了心理健康水平,即心理健康成为了幸福感的副产品。

一句话,尽管人们对于心理健康的价值目标存在着不同看法,但是,目前比较一致的观点是把心理健康理解为在良好的生理状态基础上的自我和谐及与外部社会环境的和谐,即心理和谐或幸福、良好适应状态。研究表明,心理健康不仅是幸福感的重要内容,也是个体是否适应社会生活的重要标准(33)E.Diener,“Subjective Well-being”,Psychological Bulletin,1984,95,pp.542-575.。古今中外许多思想家,如我国的道家学派以及古希腊的理性主义学派,认为人们要获得幸福关键在于节制自己的需求欲望和知足常乐。虽然这种自足自乐、节制节欲的“低成就动机”,会使得个体不思进取、满足于现状,缺乏远大的理想和抱负,从而使得整个社会缺乏发展的动力;但人们如果对自己的欲望从不加以限制,无休止地去追求最大的成功和满足,贪得无厌,最终却会适得其反,陷入不幸福或适应不良的恶性循环之中。“人们慢慢发现,科学技术的进步和经济社会的发展并没有改善人们的生活满意度,反而有所下降;生活条件的改善使人们付出了个人‘片面发展’的代价,因而幸福感不但没有提升,反而有所下降”(34)王登峰、崔红:《心理卫生学》,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3年,第1页。。造成这种状况的根本原因在于人们欲望膨胀、成就动机过于强烈,普遍陷入一种“急功近利”的心理不健康状态中,渴望“赢在起跑线上”,而且更为可怕的是这种“赢”和“起跑线”并没有一个严格的操作定义,这使得人们的“神经系统”因无时无刻紧绷而衰竭,精神上因负荷太重而疲惫不堪,导致焦虑、抑郁等心理健康问题日益增多且日趋严重。

为此,党和政府反复强调要“倡导健康生活方式,加强心理健康服务”、“健全社会心理服务体系和疏导机制、危机干预机制”(35)《中共中央关于制定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三个五年规划的建议》,《人民日报》,2015年11月4日。。2021年3月全国人大通过《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2035年远景目标纲要》,其中,有三处关于心理健康的论述:在建设高质量教育体系中提出,要“重视青少年身体素质和心理健康教育”;在全面推进健康中国建设中提出,要“重视精神卫生和心理健康”;在维护社会稳定和安全中提出,要“健全社会心理服务体系和危机干预机制”(36)《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2035年远景目标纲要》,《人民日报》,2021年3月15日。。特别是习近平总书记强调指出要“不断增强人民的获得感、幸福感、安全感”(37)《新时代要有新气象要有新作为 中国人民生活一定会一年更比一年好》,《人民日报》,2017年10月26日。。显然,提高全社会心理健康水平是使人们过上幸福而有尊严生活的必要条件。在这个意义上说,心理健康无疑是幸福感的重要载体和媒介,而幸福感则是心理健康的价值取向或价值追求。

三、幸福感与心理健康及其要素间的相互促进

对幸福感的孜孜追求,使人们开始更加重视心理健康;维护与促进心理健康的实践,也使幸福感的实现进一步成为可能。幸福感业已成为新时代对心理健康的一种新诠释,而心理健康作为个体能够正确思考、表达情绪、相互交流和享受生活的基础,其对人健康成长的有力推动,使自我得以充分的实现。从这个角度说,追求并获得幸福感,实现人最高层次的自我实现的心理需要,无疑是完成心理健康实践的过程,更是完成生命本质力量的精神突围、实现幸福感的过程。可见,幸福感与心理健康相互影响、相互促进。在考察心理健康时,不仅要纳入幸福感要素,也要纳入心理健康要素。即必须充分考虑幸福感与心理健康及其要素间交互作用后产生的协同效应、叠加效应。

心理健康影响幸福感的内容。幸福感和心理健康都是多学科的研究对象,也是一项复杂的系统工程。我们认为,在活动与实践层面,最终落实幸福感具体内容的载体,就是心理健康。健康、心理健康相对于经济建设是“软件”,但相对于幸福感却是“硬件”。心理健康投入的人才、队伍和资金,是实现幸福感必需的物质基础,更为重要的是,心理健康的知、情、意、行等内容也深刻影响着幸福感的内容。

就认知而言,智力正常是人们学习、生活和工作的最基本的心理条件,也是心理健康的智力保障。智力正常决定了人可以通过自己的学习和劳动,获得物质生活上的保障和满足,从而产生物质满足感带来的幸福感;物质生活的幸福是人获得幸福感的必要条件,但人的幸福感更需要精神生活的满足。心态平衡与心情愉快是心理健康的重要标志。一个人的心境稳定表明其中枢神经系统处于相对平衡的状态,能够对各种刺激产生不同的心理感受,并调节自己的行为以更好地适应环境、应对压力、解决问题,因此,能够产生对自己的认同感和价值感,从内心深处切实感受到愉悦。而愉悦的心境,积极向上、充满希望的感受正是人的幸福感在精神层面的反映,即愉悦感和希望感。同时,幸福感的形成离不开积极的情绪情感。情绪稳定,心情乐观、愉快不仅能够改善个体的情绪体验和生活满意度,进而直接增进人的主观幸福感,也可以通过促进个人成长、心理潜能发挥,实现个人价值与社会价值相协调而有效增进人的心理幸福感和社会幸福感。心理健康的第三个重要内容是意志方面。一个人的意志健康表现为自觉性、果断性和自制力,即良好的意志力。这是个体在学习、工作中克服困难和挫折,在逆境中奋发图强,为社会作出贡献的重要品质保障,意志健康能让人产生社会贡献带来的意义感和幸福感,让人相信自己对社会的重要性,相信自己能够为社会创造价值。心理健康的第四个内容是行为协调。无论是人际交往还是生活与社会适应,行为协调能让人建立良好的社会支持系统,获得安全感、自尊感、归属感等基本心理需要,这是幸福感和自我实现的基础。此外,反应适度也是心理健康的重要内容。人对外界刺激的反应存在着个体差异,有的人敏感,有的人迟钝。心理健康的人的反应是既不过于敏感,也不过于迟钝,这有助于人的情绪稳定,有助于维持正常的人际关系,保持情绪与环境、生活的协调,并提高生活与社会适应能力,最终实现幸福感或处于幸福状态。

幸福感主导心理健康的方向。追求幸福是人生的重要目标,也是所有目标中的重中之重。所谓“生活的理想是为了理想的生活”,但幸福不是品质,而是体验与感悟的过程,因此,幸福应该是快乐与意义的结合(38)俞国良:《社会转型:国民幸福感的震荡与变迁》,《黑龙江社会科学》,2016年第2期。。追求幸福并从事幸福活动的人会有一种崇高的目标驱动,他们能为这个目标去努力奋斗,需要克服活动过程中的一切艰难险阻,在各种困难的情境中充分发挥自己最大的心理潜能,其中的酸甜苦辣体验和对生命意义的感悟,只有心理健康的自我实现者才能完成。在他们的心目中,为预设目标的奋斗过程,也是一个实现快乐人生、幸福人生、有意义人生的过程,即使再苦再难再险,也应该是快乐且有价值的。这是由活动或实践本身的目标和意义所决定的。因为最大程度地整合个体需要与社会需要,才能使个体价值和社会价值有机结合,并得到最充分的发挥。

具体而言,幸福感决定心理健康的性质。主观幸福感侧重于从人们的情绪情感体验和对生活的总体评价来看待心理健康,其不同的生活满意度认知,以及积极情绪和消极情绪所占的不同比重,会显著影响个体的适应状况与情绪情感调适程度,进而影响心理健康的整体状态和发展态势,即决定了心理健康积极或消极的性质。心理幸福感决定心理健康的效果。心理幸福感不仅关注人们的情绪体验,更关注人们的自我发展和自我成长。其自我接纳、个人成长、生活目标、与他人积极关系、环境掌控和自主性程度,均会直接影响个体对心理健康的自我意识和自我评价,而这种“自我决定倾向”对心理健康的效果至关重要。特别是对自己的能力需要、关系需要和自主需要的正确认知,不仅是推动自我成长的必要条件,也是实现幸福感的充分条件;不仅是心理健康的最低要求,也是促成其人格发展的基本养料。生活经验也告诉我们,积极人格特质如勇气、乐观、人际技能、信仰、希望、忠诚、坚忍等,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抵御心理障碍和心理疾患的侵蚀。社会幸福感决定心理健康的发展路径。社会幸福感重点关注社会存在价值对个体存在价值的意义,即幸福感在社会环境下的积极社会功能。这就要求人们保持积极、乐观的心态,承认并接受个体间的差异,充分认识到个体生命的独特意义;相信个人、群体和社会都有无限的心理潜力,可以积极地发展和成长,并认为自己的日常活动对社会和他人有价值;同时,也要求他们对社会活动和社会生活保持兴趣、充满乐趣,并认为这些活动和实践有意义、有价值,进而表现为对社区的归属感、舒适感和支持感。精神分析心理学家阿德勒就认为,人具有一种为他人、为社会的自然倾向,有无社会兴趣是衡量个体是否心理健康的重要标准。社会兴趣的水平决定个体生活意义的大小和对社会贡献的程度。一个心理健康的人,往往有这样一些特点:有浓厚的社会兴趣,懂得互助合作,有健康的生活风格和正确的解决问题的方法。因此,把心理健康纳入幸福感的目标体系中,符合幸福感的最佳实现路径,从而使个体能更好地适应社会生活,更有效地为社会和人类作出自己应有的贡献。

心理健康与幸福感相互促进。如上所述,从学理背景看,幸福感研究受益于积极心理学的蓬勃发展,特别是积极心理学对心理健康的聚焦式研究;从社会背景看,源自人们对幸福生活的向往与憧憬;从更广阔的意义上看,体现了“以人为本”、“以人为中心”的现代人文理念、发展理念。一方面,心理健康的内容影响着幸福感的内容;另一方面,幸福感也主导着心理健康的发展方向。因此,二者是相互影响且相互促进的关系。毫无疑问,幸福感也有不同的取向、不同的范式。主观幸福感主要从个体层面探讨幸福感,心理幸福感主要从群体层面探讨幸福感,而社会幸福感则主要从社会层面探讨幸福感,三者协同配合共同对心理健康发力、发威,并最后成为其新的诠释。而心理健康问题,作为我国社会转型这个特殊历史发展时期具有中国特色的一大社会问题,同样需要在个体、群体、社会三个层面及时发现问题,进而以主观幸福感、心理幸福感、社会幸福感为方向培育良好的社会心态来解决问题。

心理健康既是一个具有中国特色的社会科学概念体系,也是一种切实的社会实践。作为一个概念体系,心理健康能够启发我们系统思考和厘清转型社会中各种纷繁复杂的社会心理问题,内生性地建构相关理论和知识,再进一步将这些社会问题作为实验靶场进行理论检验(39)俞国良、谢天:《社会转型:中国社会心理学研究的“实验靶场”》,《河北学刊》,2015年第2期。。作为一种社会实践,心理健康能帮助我们发现、评价、选择和解决主要的社会心理问题(40)张掌然:《问题的哲学研究》,北京:人民出版社,2005年,第242-338页。。显然,在心理健康问题的发生、发展过程中,幸福感作为人们的目标取向和价值追求,对分析和解决这个特殊社会问题虽具有重要的指导作用,但两者又是相互依存、相辅相成,且相互促进、相得益彰的关系。在幸福感的追求过程中,时时刻刻离不开心理健康的支撑,因为离开心理健康的幸福感,失去了发展的现实基础,难免沦为无源之水、无本之木。此外,值得关注的是,在社会问题的评价和选择过程中,是否偏离了良好社会心态的培育目标,成为评价和解决问题的标准——哪种社会问题距离良好社会心态的目标最远,便被选择成为最需要解决的问题(41)俞国良:《心理健康教育理论政策研究》,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20年,第34-52页。。在心理健康问题的解决过程中,幸福感又为此树立了进一步努力的方向——不仅要减少、消除消极社会心态,更要培养、激励积极社会心态。

换言之,良好的社会心态将为幸福感和心理健康保驾护航,幸福感和心理健康两者统一于积极的社会心态培育中。健全、务实、高效的心理健康能为幸福感扫清障碍,也会自然过渡到幸福感;而自尊自信、理性平和、积极向上的社会心态则是幸福感的重要保障,是幸福感的价值追求。毫无疑问,从心理健康的新诠释——幸福感开始,牢记、夯实习近平总书记提出的“生活的幸福、人民的幸福、团结的幸福、和平的幸福、平安的幸福、健康的幸福、蓝天的幸福、精神的幸福、劳动的幸福、共享的幸福”(42)《习近平“幸福十谈”》,2015年8月11日,http://politics.people.com.cn/n/2015/0811/c1001-27443085.html,2021年11月3日。,必然会走向良好社会心态培育、积极社会心理建设与社会治理现代化进程,真正实现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天下大同”(43)费孝通:《“美美与共”和人类文明》,《群言》,2005年第2期,第18页。。这不仅符合人类思维逻辑,也符合社会历史发展规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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