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广国家通用语言文字与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互动逻辑

张 鑫，段雪柳

(1.北京大学 校史馆，北京 100871；2.云南大学 政府管理学院，云南 昆明 650500)

我国是一个语言文字资源丰富的多民族国家，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是国家认同和国家形象的重要标志。在全面开启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新征程之际，如何推广和规范使用国家通用语言文字以服务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是一个重要议题。习近平总书记在参加十三届全国人大第四次内蒙古代表团审议时指出“文化认同是最深层次的认同，是民族团结之根、民族和睦之魂，要认真做好推广普及国家通用语言文字工作，全面推行使用国家统编教材”[1]。此后，学界围绕“推广国家通用语言文字”和“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这两个主题进行了深入的探讨，主要呈现出两方面特点：一是从政策重要性出发，强调贯彻落实推广国家通用语言文字的相关政策文件，并围绕语言文字事业[2]、语言文字工作[3]、语言文字法[4]等内容从多个层面讨论国家通用语言文字在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进程中的重要地位。二是从理论实践性出发，初步讨论推广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是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重要途径，从语言文字的价值[5]、特性[6]、性能[7]等方面阐述如何在国家层面[8]、民族地区[9]、边疆地区[10]加快推广国家通用语言文字，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作出积极的贡献。以上两个维度的研究均表明推广国家通用语言文字和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之间存在密切关联，但相关研究还不够系统深入。基于当前学界研究现状，从政治学、语言学及相关学科中寻找理论依据，系统剖析推广国家通用语言文字与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之间的互动逻辑显得极为关键。

一、推广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是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必然要求

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是国家统一之基、民族团结之本、精神力量之魂，是推进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关键基石。推广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是增强中华各族儿女向心力的重要途径，是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内在要求。它在促进各民族交融一体、传承中华文明、强化中华民族经济利益纽带等方面具有无可替代的作用。

(一)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是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桥梁

自中共中央第五次西藏工作座谈会提出“民族交往交流交融”以来，这一论述在民族工作中被不断解读和深化。民族交往是人与人之间行为的相互联系和相互接触，民族交流是人与人之间思想的相互沟通和相互升华，民族交融是人与人之间情感的相互交付和相互依托。推广国家通用语言文字能够促进各民族之间有效沟通与广泛交流，推动各民族之间思想碰撞和文化交流，增进各民族之间情感融合与观念统一。因此，国家通用语言文字以其独一无二的特性，在民族交往和民族团结中发挥着重要的桥梁作用。

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是民族交往的语言沟通桥梁。作为一种工具，语言具有显、隐二态，就显态而言主要用于交际。列宁提出“语言是人类最重要的交际工具”[11]，信息交换乃是语言最基本的功能。语言为人的社会交往和政治参与提供了高效的沟通媒介，正是在共同的语言文字支撑下，社会共同体和政治共同体才得以良序运转。因此，自古以来，我国就十分重视通用语言文字的推广与普及工作。从周代的“雅言”，到汉代的“通语”，再到明清的“官话”，都反映出通用语言在社会共同体和政治共同体中的重要作用。就当下而言，推广国家通用语言文字不仅是国家繁荣富强的必然趋势，是民族之间沟通交流的必然选择，也是个人全面发展的必经之路。从国家层面来看，为保障内部交际畅通，满足跨区域、跨民族、跨层次的大范围便捷交流，国家需大力推广通用语言文字。对于民族地区而言，推广国家通用语言文字可帮助各民族打破民族文化壁垒，加快族际间的交流交往。如在民族地区服务业推广国家通用语言文字，可为来自世界各地的社会群体提供广泛优质的服务，并且可以更好地展现本民族开放包容的特征。就个人而言，语言能力与个人发展息息相关，无论是在学校学习还是步入社会，皆要求规范运用国家通用语言文字，以实现人与人之间的无障碍沟通。习近平总书记深刻指出，“语言相通是人与人相通的重要环节。语言不通就难以沟通，不沟通就难以达成理解，就难以形成认同”[12]。语言不通在无形中会拉远人与人之间、民族与民族之间的距离，阻碍团结友好交往环境的形成。“语言矛盾是社会矛盾的一种方式”[13]，如出现语言冲突，甚至可能引发社会矛盾。我国语言文字资源丰富，若无法正确认识并妥善处理，语言财富则可能引发“社会问题”，反而成为民族和谐交往的阻碍。因此，在民族交往的过程中，既要发挥国家通用语言文字的广泛交际作用，也应避免因语言冲突引发的社会问题。

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是民族交流的思想文化桥梁。从另一个层面来看，语言也能够体现思维转换的外部特征。语言与绘画、建筑、文学等艺术形态一样，在人类思想表达的过程中发挥着重要作用。思想经由语言文字得以更直观的呈现，脱离语言文字，思想则会飘在空中，无法着陆。伽达默尔认为“语言乃是理解得以进行的前提、中介和结果”[14]。人类的思维活动与语言文字息息相关，思想的精确表达和精准接受，均需借助语言文字来完成。随着同一语言文字的频繁使用，民族思维体系得以深入人心，民族历史传统、道德准则和思想观念也得以传承。作为国家思维表达的载体，国家通用语言文字可构筑以国家为中心的情感倾向和思维方式。熟练使用国家通用语言文字，不仅能实现各民族间的基本交流，也能在一定程度上促进其思维交汇和理念交融。

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是民族交融的情感联结桥梁。瑞士语言学家索绪尔提出符号的任意性，即“语言符号的形式与所表示的意义之间没有天然的联系，也就是‘所指’和‘能指’之间没有必然的联系”[15]，而价值由广泛同意得以确立，只有集体才能确定价值，个人在确定价值的过程中能起的作用微乎其微。没有语言文字，“人类就无法从一个个的个体组成社会，甚至人作为个体的生活、受教育、工作也需要经由语言文字来进行，正是有了语言文字，人才摆脱了心灵孤岛的状态，成为社会的一分子”[16]。因此，只有社会才能形成完整的语言系统，而个人作为社会的一分子，受益于社会独有的语言系统。在我国，国家发展的需求和民族复兴的需要赋予国家通用语言文字特殊的意义，即以共享的语言文化符号促成各民族的内部凝聚和一体化，使得各族人民成为一个心灵相通、情感共振的共同体，奠定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和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基础。进而言之，民族交往交流交融乃是一种由低级向高级层层递进的关系，“交往是初步、基础的交流交融；交流是较深层、正向的交往交融；交融是零距离、入心的交往交流”[17]。在交往交流交融的层级演进之中，不管是各民族社会层面的交往、情感层面的交流，抑或是心灵层面的交融，国家通用语言文字都是不可或缺、至关重要的桥梁和工具。它能够打通各民族跨界互动的边界，缩小多元群体的社会心理距离，以良性循环的交相互动，推动各民族更加紧密地形成休戚与共、荣辱与共、生死与共、命运与共的中华民族共同体。

(二)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是传承中华文明的重要载体

除了工具职能，语言还具有文化职能。它既是文化的组成部分，也是文化的传承载体。语言文字如同承载文化的器皿，记录人类文化的发展进程，保存文化世界的特殊印记。没有语言文字，人类文化世界的历史记忆将无法完美呈现并有序传承。另外，无论何种文化形式都需要语言文字来诠释，语言文字能为人类文化带来生机与活力。不可胜数的文化典籍需要语言文字来代代相承，林林总总的逸闻轶事需要语言文字来口口相传，名目繁多的衣食住行也需要语言文字来日日为新。语言文字是文化弘扬与传承最直接、最便捷、最高效的载体。总之，中华民族的语言文字既是中华文化的组成部分，也是其传承传播的主要载体。

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是中华民族命运共同体的重要文化烙印。当下中华民族建设已取得阶段性历史成就，然而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所面临的挑战仍十分严峻。从国际形势来看，当今世界已然进入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各国在经济往来、社会发展、文化交流等方面的联系空前加深。大国博弈加剧，多种全球性风险不断凸显，新冠肺炎疫情的全球蔓延更激起了全球地缘政治走势的不确定性变化。面对瞬息万变的全球形势，通过弘扬本国优秀传统文化，巩固文化认同基础以增强国家凝聚力，成为各民族国家的重要任务。目前语言文字已成为国家重要的战略工具，各民族国家纷纷通过语言文字来推动国家发展、促进民族复兴。我国也迫切需要将各族人民凝聚成统一的命运共同体，铸牢各族人民的共同体意识。作为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及关键传承载体，语言文字在增强文化认同的过程中发挥着铿锵有力的作用。正如安德森所说“关于语言，最重要之处在于它能够产生想象的共同体，能够建造事实上的特殊的连带”[18]。国家通用语言文字凝结着中华民族的历史进程和文化本色，回答了中华儿女“我是谁？我从哪里来？”的终极哲思之问。因此，推广国家通用语言文字乃是传承中华文明、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建构中华文化认同和中华民族身份自觉的关键路径。

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是中华民族命运共同体的典型文化符号。“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是一种由具体的族群文化向国家文化上升、聚合的过程，是一种由较为单一的民族认同向国家认同的心理运行模式。”[19]作为中介形式的文化认同，必须与族群认同和国家认同都有交集。从文化象征意义来看，比起政治制度、文化建筑、宗教信仰等表现形式，语言的证据比其他证据都更重要。换而言之，语言文字是一种文化象征特性凸显的文化符号，是文化认同的重要表现方式。在我国，形成统一的中华民族共同体就是实现对中华民族的认同，而在这个过程中不能脱离语言文字这种文化符号。一方面，推广普及国家通用语言文字，在增进共同性的同时，尊重和包容各民族文化。改革开放以来，为实现民族地区的协调发展，满足各民族在发展过程中的双重诉求，即在熟练掌握国家通用语言文字的同时尊重和保护少数民族语言文字。另一方面，推广国家通用语言文字关涉各民族文化的自我展示和取长补短，有利于实现多民族文化的有机融合，为实现广泛的国家认同打下坚实的情感基础。中华文化与少数民族文化实则是主干和枝叶的关系，推广国家通用语言文字可以搭建两者的共同文化基础，建立和加强各民族的情感认同、思想认同和文化认同，最终形成中华民族的集体人格。

(三)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是强化中华民族经济利益的纽带

语言既具有表达思想、沟通情感的交际性，又具有存续历史、传播文化的人文性，还具有信息共享、资源交互的资源性。所谓资源，是各种可利用的物质要素的总称。“语言以它的物质结构系统，承载着丰富、厚重的社会文化信息，为社会所利用，能够产生社会效益和政治、经济、文化、科技等效益，所以是一种有价值、可利用、出效益、多变化、能发展的特殊的社会资源。”[20]“中华民族共同体不是一个想象的共同体，而是一个有着共同体历史叙事、集体利益和命运关联的共同体”[21]，其中经济-利益共同体的发展是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重要内容。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承载着中华民族丰富多彩的社会文化信息，它是强化中华民族经济利益纽带的关键，对于民族群众的综合素质、民族地区的繁荣发展以及我国综合国力的迅速提升都有着积极的影响。

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是少数民族群众开启我国知识宝藏的金钥匙。我国疆域十分辽阔，少数民族群众主要聚居在边疆地区。受地理条件限制，民族地区经济发展水平与中心地带差距较大，呈现出非均衡状态。虽然改革开放以来，民族地区的发展已取得巨大进步，但比起全国平均水平仍相对较低，特别是与东南沿海地区相比差距较大，少数民族群众对国家通用语言文字的掌握和使用不足是制约民族地区经济发展的因素之一。为了实现民族地区与沿海地区的均衡性发展，我国不断强调民族地区教育效能的提升，持续推进少数民族群众学习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正如《中共中央关于制定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二〇三五远景目标的建议》明确提出，“提高民族地区教育质量和水平，加大推广国家通用语言文字力度”[22]。可以说，掌握国家通用语言文字乃是少数民族群众开展跨区域、远距离平行社会流动的基础。它赋予少数民族群体更为宽广的视听范围和信息渠道，并将在很大程度上增加少数民族群体的知识储备、拓展他们的职业选择范围、提升其发展的空间与速度。

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是民族地区实现繁荣发展的助推器。国家民委提出，“民族地区要加快发展，一方面要通过大力推广国家通用语言文字，为生产生活各要素的顺畅流通创造更为便捷的条件；另一方面，要培养造就具备包括国家通用语言文字能力等在内的一大批高素质人才”[23]。伴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人口流动规模日益扩大，在民族地区推广普及国家通用语言文字变得刻不容缓。跨区域跨行业的发展都需要依靠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来进行沟通和交流。无论是传统产业还是诸如计算机、互联网和新型制造业等信息迭代迅速的新兴产业，都对国家通用语言文字的掌握水平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同时，语言能力与个人全面发展密不可分，民族地区更应该满足民族群众对国家通用语言文字的需求，助力个人长足发展。民族地区的发展也需要民族群众不断提升个人知识水平、专业技能等多方面能力和综合素质，从我做起，齐心聚力，为民族地区的发展奉献力量。我国是一个由多民族构成的复杂社会体系，各民族事实上处于共生互补的关系，尤其是在经济-利益方面，推广国家通用语言文字能够进一步推动各民族之间的资源交换和优势互补，从而提升各民族的生存和发展能力。

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是国家发展建设中不可或缺的源动力。在知识更新速度加快、信息技术大爆炸的时代，技术革命将对国家经济建设产生深远的影响，大数据与人工智能正在改变着人们的生产生活、社会的分工重组以及国家的战略计划。信息时代的到来对跨区域跨行业的文化技术交流提出了更高的要求，而高效学习和使用国家通用语言文字能够极力促进信息分享和技术创新，提升人们的资讯获取能力。因此，各民族熟练掌握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有助于巩固我国在与其他国家经济技术竞争中的有利地位，加快我国迈向世界舞台的进程。总而言之，民族群众进步、民族地区发展和现代化国家建设是一个有机协同的过程，民族群众综合素质的提升、民族地区全面小康的实现，是中华民族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建设的实践基础。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我们需要将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与经济发展紧密结合起来，大力推广普及国家通用语言文字，促进各地区经济、文化、社会的全面发展。

语言文字与人、财、物等硬资源不同，它是一种可复制、可共享的软资源。从使用范围来看，相对于国家通用语言文字，当前少数民族语言的使用范围较为有限。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涉及国家政治、经济、文化、社会生活等各个领域，是其他少数民族语言无法替代的。如国家的大政方针、法律法规均以国家通用语言文字的形式来呈现，行政领域也将国家通用语言文字作为主要的沟通方式；报刊书籍、广播电台、电影电视等宣传媒介也大多采用国家通用语言文字。以网络资源为例，国家通用语言文字的网络资源丰富且查找方便，而少数民族语言的网络资源则较为有限，没有文字的少数民族甚至难以形成语言网络。此时，国家通用语言文字作为一种共享资源，其广泛的接纳性与通用性能够推动少数民族共享现代文明的成果。

二、着眼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推广国家通用语言文字

中华民族共同体的构建是一个历史演进的过程，共同体意识经由语言文字得以表达和贯彻落实。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国家通用语言文字的普及与推广在我国经济发展、社会进步和民族团结等各层面发挥着良性推动作用。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作为新时代民族工作的主线，对推广普及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提出了更高的要求。纵观国家通用语言文字的发展历程，各民族对国家通用语言文字从广泛接受到主动学习，再到国家通用语言文字的长足发展，皆与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由弱变强相伴而生。

(一)增强对国家通用语言文字的认同

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可以增进各民族对国家通用语言文字的认同。“悠久灿烂的大一统中华文明史与近代屈辱的民族血泪奋斗史，决定了中华民族凝聚的特有方式与内在逻辑。”[24]面对西方列强的入侵，是强烈的国家意识和民族意识将人民群众从“一盘散沙”凝聚为“强大的中华民族”，最终赢得斗争的胜利。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具有情感凝聚的功能，其“强调群体的一致性和共同性，通过塑造相似或相同的情感、规范和目标，使共同体成员和民族群体之间产生相互的认同、亲和、吸引的心理状态”[25]。自近代以来，中华民族逐渐从自在实体成为一个自觉实体，各种政治力量的理论和实践进一步增强了中华民族作为一个国家民族的整体性。每一个共同体成员都是中华民族的一份子，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以其强大的凝聚力帮助各族人民成为一个情同手足的中华民族共同体。在这个共同体中，五十六个民族同呼吸共患难，共享以语言文字为代表的各种资源。在现代化进程中，如果少数民族群众无法及时了解国家的方针政策，可能会造成各民族和谐相处的阻碍、畅通交流的壁垒，对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产生影响。另外，“语言的扩张和内聚都依靠交际，它起作用的方式有两种……有时是积极的，它接受和传播创新，促成语言的统一”[26]。简而言之，人与人之间的积极交往促进语言的内聚。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从中华民族多元一体格局出发，尊重差异，兼容并包，为各民族提供一个和谐有序的交往环境，从而增强各民族对国家通用语言文字的认同，国家通用语言文字的推广普及则可以进一步促进各民族的交往交流交融，构筑中华民族共有精神家园。

(二)激发对国家通用语言文字的学习热情

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可以激发各民族对国家通用语言文字的学习热情。意识与物质是一对哲学概念，物质与意识的关系问题是哲学的基本问题。马克思主义哲学认为，世界在本质上是物质的，物质是第一性的，意识是第二性的，存在决定意识，意识是存在的客观反映。同时，意识对物质具有能动作用，意识反映客观存在。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是对中华民族共同体这一实体的客观反应，反映了社会的经济基础与政治制度，关系着社会的发展和民族的复兴。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凝结了中华民族共同体的运作体系，体现了共同体成员的价值标准，并为其行为选择指明了方向。从本质属性来看，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具有行为规约的功能，其强调人的行为取决于行为主体已经存在的认知、价值及偏向。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强调各民族同属于中华民族大家庭，强调国家统一和民族团结，致力于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这种价值取向引领各民族为中华民族的建设作出积极贡献。从民族的定义来看，“民族在历史渊源、生产方式、语言、文化、风俗习惯以及心理认同等方面具有共同特征”[27]，这些共同特征将激发民族成员的认同意识，推动民族成员作出与这种认同意识相一致的行为。在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进程中，共同体成员具有中华民族的共同特征，这一共同特征推动共同体成员作出与中华民族认同相一致的行为，即在语言文字使用上，作为中华民族的一员，人们有必要使用能代表中华民族特征的国家通用语言文字。

诉诸历史可知，国家通用语言文字的学习经历了一个逐渐强化和优化的过程。若以1956年国务院发出的《关于推广普通话的指示》为开端，推广普通话工作至今已有六十余年之久，其间，学校一直是推广普通话的主要阵地，教育则是推广普通话的重要方式。在扫盲运动时期，教育部牵头积极编写普通话教材，培养教授普通话的骨干教师。改革开放之后，推广普及国家通用语言文字工作更上一层楼。1982年“国家推广全国通用的普通话”被写入宪法，这不但意味着推广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拥有了坚实的法律保障，更意味着推普工作进入国家顶层设计层面。新世纪伊始，推广国家通用语文字有了专门性的法律保障。2000年我国出台颁布了《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法》，该法案明确规定,“学校及其他教育机构以普通话和规范汉字为基础的教育教学用语用字”[28]，前所未有地凸显了学校教育在推广国家通用语言文字工作中不可替代的作用。国家通用语言文字的推广普及自此也逐渐步入规范化发展的快车道。及至当今，随着国家综合实力的提升，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增强，各级各类学校举办形式多样的推普活动，广泛开展社团及校外活动，并将诵读、书写等广泛纳入教育体系，建立了立体化的国家通用语言教育的长效巩固机制。细而言之，当前我国各教育机构积极举办骨干教师国家级培训、中小学诵读、“中华诵”经典诵读、作文大赛等活动，吸引了广大师生的参与，引导他们形成爱普通话、爱汉字、爱中华文化的价值观，同时也提高了他们的语言文字使用水平。这一系列措施不仅实现了学生对国家通用语言文字从“要我学”的被动学习到“我要学”的自主学习的转变，也实现了教师在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教学中由“自上而下”的教化走向“润物细无声”的涵化。

(三)推动国家通用语言文字的发展

推广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是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重要前提，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为国家通用语言文字的发展指明了政治方向。一方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具有目标激励的功能。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代表着绝大多数共同体成员的价值目标，激励着共同体成员朝着共同的目标奋斗。进入新时代，共同体成员的统一目标是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这就要求整合所有成员的积极行动，使各族人民群众一道成为新时代的事业参与者和成果分享者。为了进一步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理应对国家通用语言文字的有效推广提出更高的要求。另一方面，语言的生命在于被使用，被广泛使用的语言更具有生命力。在实现现代化的过程中，随着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不断推进，中华民族认同亦随之不断增强。基于此，越来越多的民族群众主动学习体现中华民族意志的国家通用语言文字，进而推动了国家通用语言文字的推广普及工作。

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可以提升语言文字使用的规范化。党的十七届六中全会不仅指出“大力推广和规范使用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是现阶段我国语言文字工作的主要任务，还论证了“大力推广”和“规范使用”之间的辩证关系：“大力推广”是手段，“规范使用”是目的，二者要做到有机统一。伴随社会主义现代化的逐步推进，人民群众对国家通用语言文字的需求日益增长，这就要求我国国家通用语言文字从大力推广向规范使用推进，并主要体现在语言表达能力的规范化、语言使用范围的规范化和语言政策匹配的规范化等方面。语言表达的规范化，主要体现在说话者的语音、词汇等是否标准以及汉字书写是否规范。在推广国家通用语言文字的早期阶段，各单位部门的目标仅限于使用普通话，但在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征程中，为了更好地完成业务工作，企事业单位逐步开展普通话培训活动，不断提升干部职工的国家通用语言文字使用水平。语言使用范围的规范化，主要讨论的是“国家通用语言文字”和“少数民族语言文字”的使用场域如何定位的问题，这对于在民族地区不同场所使用何种语言提出了新的要求，例如在行政、教育、服务等公共场合需要使用国家通用语言文字。语言政策匹配的规范化，主要表现在当民族语言政策与国家语言政策发生冲突时，需明确国家通用语言文字的主体地位，这为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推广工作提供了有力的政策支撑。以内蒙古自治区为例，2021年9月26日，内蒙古自治区第十三届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第三十次会议修订通过《内蒙古自治区实施〈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法〉办法》，明确提出“维护国家通用语言文字的主体地位”，逐步推进语言使用规范化。

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可以推动语言文字管理技术的现代化。随着中华民族认同的不断增强，越来越多的人们为使用国家通用语言文字而自豪，也更愿意学习和使用国家通用语言文字。然而，当前不同地区国家通用语言文字的推广工作进展仍不均衡，国家必须花费大量的财力物力来提升语言文字的推广技术，以满足不同区域不同层次的群众学习国家通用语言文字的需求。作为边疆民族地区的代表，云南省率先尝试提升国家通用语言文字的推广技术。云南有独龙族、德昂族、布朗族等直过民族，他们受到语言属性、地理位置、社会行为等多种因素的影响，对国家通用语言文字的掌握程度不高，这对民族地区的发展繁荣造成了一定的障碍。为帮助少数民族在经济社会发展方面得到质的提升，云南省启动“‘直过民族’和‘人口较少民族’推普及素质提升工程”[29]，推出普通话学习APP,为他们提供学习普通话的便捷工具。另外，2020年12月，腾讯游戏“追梦计划”与四川省甘孜州政府合作，通过“企鹅电竞”和腾讯公司的直播平台，共同开展了一场爱心助农直播。腾讯公司推出的推广普通话公益游戏“普通话小镇”也走进了当地村民的直播间，通过普通话更好地将高原特色农产品推广出去。无论是手机APP还是游戏小程序，都是推普技术现代化的产物，都得益于现代化进程的加快和人民群众生活水平的提升。虽然很多地区对语言文字现代技术进行了初步尝试，但仍需在语言文字管理技术层面继续深耕，为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持续发力。2021年11月30日，国务院办公厅发布《关于全面加强新时代语言文字工作的意见》明确指出，“大力推动语言文字与人工智能、大数据、云计算等信息技术的深度融合，加强人工智能环境下自然语言处理等关键问题研究和原创技术研发，加强语言技术成果转化及推广应用，支持数字经济发展”[30]。

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可以促进中华民族语言文字的国际化。“纵观中外历史，一个国家如果有强大的政治、经济、科学、文化、军事等作坚实的基础，其语言必然会得到长足的发展并跨入国际性语言的行列。”[31]换句话说，一种语言是否有资格成为国际性语言，在一定程度上取决于说该语言国家的国际地位。从历史实践来看，不为人知的“小语言”发展壮大为全球瞩目的“国际性语言”，均经历了相当长的历史进程。我国的普通话和规范汉字要想走向世界，有赖于我国综合国力的整体性提升，而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则是国家综合实力整体性提升的基础。毕竟，只有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才能将56个民族凝聚为一体，汇聚14亿中国人的磅礴力量，为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提供源源不绝的精神动力。与此相伴而生的是，随着我国日益步入世界政治舞台的中央，我国通用语言文字(中文)必将在国际社会产生广泛的传播力和影响力，最终使得国家通用语言文字(中文)成为与我国综合性实力相称的国际性语言。

三、推广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是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应有意义

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是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重要前提，推广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是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应有之义。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强调思想层面的认同和归属，而推广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注重实践层面的规划和执行。一方面，推广国家通用语言文字和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互动具有多重意蕴，其作为民族沟通交流的桥梁、传承中华文明的载体、强化经济利益的纽带，在不同程度上增强了各民族对中华民族的认同，有助于建设更具凝聚力的中华民族共同体。另一方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强弱，代表中华民族的生存状况和发展状态。随着共同体成员对中华民族认同的增强，各地区聚集合力推广普及国家通用语言文字，统筹安排，科学部署，不断提高国家通用语言文字的普及和使用水平。在此双向互动过程中，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和推广国家通用语言文字形成一个良性循环，二者相互促进并相互成就，最终统一于中华民族共同体的建设之中。唯有将推广国家通用语言文字与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有机结合起来，才能更好地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但面对当前复杂的国内外形势，无论是推广国家通用语言文字还是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都不可能一蹴而就。如何在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时代背景下科学统筹推广国家通用语言文字，如何站在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战略高度实现推广国家通用语言文字和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互动效应最大化，是学界仍需持续发力的关键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