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 娜
思想是行动的先导,共识是奋进的动力。统一思想、凝聚共识,是百年来中国共产党团结带领全国人民进行革命、建设、改革的中心环节,也是新时代全面深化改革、实现民族伟大复兴的实践要求。当前,面对“社会结构深刻变动,利益格局深刻调整,思想观念深刻变化,凝聚改革共识难度加大,统筹兼顾各方面利益任务艰巨。这就更需要我们下功夫去凝聚共识。”(1)《习近平关于全面深化改革论述摘编》,中央文献出版社,2014年,第45页。而从理论上澄明新时代思想共识凝聚的基本问题,是这一命题在实践领域得以展开和建构的内在要求。这些基本问题包括:在其本体论域上厘清“何为思想共识凝聚”,在其价值旨归上追问“为何凝聚思想共识”,在其逻辑前提下阐明“能否凝聚思想共识”,在其核心内容上确证“凝聚哪些思想共识”,在其指涉对象上明晰“凝聚谁的思想共识”。
何为思想共识凝聚?亦即厘清这一命题的本质要义,回答思想共识凝聚“是什么”。这是在理论上深刻把握思想共识凝聚的核心要义以及在实践中使这一活动得以顺利展开的首先面临的问题。对此回答包括两个方面:一是内涵实质,二是基本特征。
1.思想共识凝聚的内涵实质。
任何思想共识凝聚,总是展开于具体的历史条件、社会实践和时代诉求的框架之中。新时代思想共识凝聚的重要性、紧迫性在当前社会成员思想发展的“无界”态势与意识形态的“有界”要求的矛盾中凸显出来,它展现了“个体需求”与“社会要求”之间的张力,揭示了思想意识领域“实然与应然”的对举。从现代阶级国家这一实践场域出发,思想共识凝聚必须立足于公共性基础之上,既包含对“多元”的尊重,又体现“同一”的理想;既包含“主导思想”的根据,又体现“客观实践”的要求。基于此,本文将思想共识凝聚定义为:在社会主导思想引领下,将社会成员多元多样、分歧分化的思想观念汇聚、凝练、整合为一致性思想认识的实践活动。需要澄明的是,这里所指的“一致性思想认识”,既不是要发现某种“唯一真理”,也并非要求人们无条件放弃自身立场转而来追求思想上的“绝对同一”。相反,这种思想共识需要特定的边界感和差异性来保证持有不同利益诉求的人能够在理性的基础上展开对话,积极去寻求多元之间那些相似的、相通的、可分享的价值准则或伦理规则。罗尔斯将此描绘为“重叠共识”,即以“多元主义的事实”为基础,以认可“分歧的合理”为核心,“对某一事物,不同人从不同理由出发形成共识”(2)童世骏:《关于“重叠共识”的“重叠共识”》,《中国社会科学》2008年第6期。。这就是说,既不能以思想的多元性去否定共识的可能性,也不能因共识的必要性去否定思想的差异性,思想共识凝聚内含着多元的前提、共同的关切和应然的理想。就此,新时代思想共识凝聚的实质得以彰显,即多元中立主导、多样中谋共识、多变中定方向的“差异性共识”。其指涉对象主要为国家政权、大政方针、阶级利益及意识形态等关涉国家社会主导性、公共性、共通性的重大问题。
2.思想共识凝聚的基本特征。
探究“何为思想共识凝聚”这一基本问题,既需要在内涵实质上厘清“多元与同一”“实然与应然”之间的张力,也需要从其基本特征来阐明“普遍与特殊”之间的差别。这些主要特征包括:第一,导向性。每一阶级社会,都尝试通过划定思想共识凝聚的方向、内容与边界来建构与上层建筑相适应的思想规范和价值理想,其根本目的是使“统治阶级的思想”成为“占统治地位的思想”。因此,导向性是思想共识凝聚的首要特征。这种导向性在新时代具体体现为我们所要坚守的政治方向,即共产主义远大理想、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共同理想、“两个一百年”奋斗目标和党的基本理论、路线、方略。(3)《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3卷,外文出版社,2020年,第93页。第二,渐成性。歧见是社会的常态。思想共识,不是直接裸露的、某种现成的或一蹴而就的存在,而是植根于主体实际生活及利益需求的持续性活动,通过策略引导、通力合作而渐进达成的结果。但这种共识的渐成,并非被动地接受观念信息,而是积极参与其中并自主自觉地选择、理解思想信息,以此来构建自己的思想理念的主动性过程。第三,时代性。思想共识作为一种观念意识,不是某些既定的固化的文本、观点,更没有一劳永逸的“万能公式”,而必须是立足于新的历史方位和时代目标,“随着人们的生活条件、人们的社会关系、人们的社会存在的改变而改变”(4)《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419-420页。。第四,实践性。在思想共识凝聚活动中,实践占据着核心地位。因为只有在现实生产交往实践中,人们才能形成共识,也才有形成共识的必要和可能。若离开社会生产交往,就只是孤独的、无声的个人,既无达成思想共识的可能,也无达成思想共识的必要。此外,思想共识凝聚的正误、程度、范围需要通过实践来审核与检验,即实践是检验思想共识的根本标准。
为何凝聚思想共识?亦是阐明这一命题的现实必要性。新时代,思想共识凝聚的必要性,缘起于当代中国尤其是改革开放以来社会转型、体制转轨所带来的利益分歧、价值纷争和思想分化,关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境遇下国家的战略需求和理论的价值旨归。
1.现实前提:思想观念的多元多样分歧分化。
“共”依赖于“非共”。当代中国改革进程中,社会结构深刻变动、利益格局深刻调整、价值观念深刻变化,为社会成员思想观念多元多样、分歧分化提供了最深厚的现实土壤。与此同时,网络自媒体的推广应用,营造了“人人都有麦克风、个个都是通讯社”的信息传播图景,激活了个体在社会信息传播格局中的主体性,为社会成员多元多样多变思想观念的交流交融交锋提供了最便捷的展现平台。思想的多元多样,一方面,显现了社会主体具备独立、自主、求异等“现代性特征”的积极意义,另一方面,又隐藏着解构、撕裂、混乱的多元弊病。这种双重悖论使得思想共识凝聚的理论和实践变得繁复多义。此外,加上“境外敌对势力加大渗透和西化力度,境内一些组织和个人不断变换手法,制造思想混乱,与我争夺人心”(5)《习近平关于总体国家安全观论述摘编》,中央文献出版社,2018年,第111页。,使新时代统一思想、凝聚共识显得更加复杂。由此造成的思想共识隐忧是:不断被夸大的多元性和有计划的价值渗透“不仅造成事实与价值、‘个体自由’与 ‘价值共识’的冲突”, 而且逐渐衍生出具有政治诉求的多样社会思潮逐渐扩大着“‘私人领域’与 ‘公共领域’以及 ‘市民社会’与 ‘国家’的分立”(6)成长春、张廷干、汤荣光:《意识形态自觉与价值理性认同》,《中国社会科学》2018年第2期。。马克思曾洞见到,“如果从观念上来考察,那么一定的意识形式的解体足以使整个时代覆灭。”(7)《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8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170页。由此,新时代思想共识凝聚的必要性和紧迫性得以凸显,即用国家主流意识形态引领多元社会思潮,始终捍卫和巩固马克思主义在意识形态领域的主导地位,把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最新成果转化成为社会成员深层性心理结构和自觉性行为追求,以此夯实全国人民团结奋斗的思想基础。
2.时代根据:服务于新时代国家重大战略需求。
“一切划时代的体系的真正的内容都是由于产生这些体系的那个时期的需要而形成起来的。”(8)《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60年,第544页。任何思想理论,只有准确认识特定时期的历史方位,与这一时期所指向的物质生产关系及其具体实践要求相适应,才能获得存在的意义和生命的根基。这就是说,思想共识凝聚,无论是从原初旨趣还是实际效用来看,最为关键的就是切中时代问题之中心,围绕国家发展的大政方针、战略需求来实现自身的“现代演进”,以此明确自己应当“向何处去”。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思想共识凝聚的“现代演进”,要立足于“两个大局”(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和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战略全局),用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武装头脑,为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和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凝心聚力。事实上,任何社会生产的进步和国家目标的实现,都是以凝聚起最广大人民群众的思想共识为基础。正如习近平所指出的,“我们的目标越伟大,我们的愿景越光明,我们的使命越艰巨,我们的责任越重大,就越需要汇聚起全民族智慧和力量,就越需要广泛凝聚共识、不断增进团结。”(9)《十八大以来重要文献选编》(中),中央文献出版社,2016年,第68页。
3.价值旨归:引导主体奔向美好的现实生活。
“社会只是生活的必要条件,而生活本身的意义和质量才是生活的目的。”(10)赵汀阳:《论可能生活——一种关于幸福和公正的理论》,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9年,第9页。随着新的历史方位下社会主要矛盾的转变,“美好生活”已然成为新时代中国人对于生活意义和质量的自觉追求。思想共识是内嵌于社会主体间的基本存在方式,对主体切实利益需求和美好生活向往的关注应深嵌其始终,这亦彰显了这一理论最基本的伦理关怀。事实上,在这个高度分殊化且主体性高扬的现代社会,若思想共识凝聚之“思想”与主体现实利益需求“脱节”,仅仅将其作为国家统治阶级意志的纯粹灌输,凝聚起来的思想共识必然或昙花一现、或软弱无力。因此,尽管思想共识凝聚这一实践活动的起因是多重的,但它的价值旨归是明确的:即共识主体通过解构、建构乃至重构某种认同,一是在物质方面,把分散的个体和社会群体有机地团结起来,使共同体获得一定的凝聚力、稳定性和生命力,在团结协作中增强实践合力,在增强实践合力中实现共同利益;二是在精神方面,让“多元囚笼”下意义失落、精神无根、信仰迷惘、价值虚无的“原子化个体”获得一定的可供信赖、依循的行动指南与意义图景,寻找和重建具有安全感、集体感的精神家园。进而,增强主体的社会适应性,创造和谐幸福的增量,引导主体奔向更美好的现实生活。这亦表明,思想共识凝聚并不是从概念到论证、从分歧到共识的划一性,而是植根于主体现实生活世界及其价值要求,从而在面向问题、实践及共同关切中表明自身的存在意义。
思想共识凝聚是否可能,在人类思想史中争鸣已久。从利奥塔的“差异”、德里达的“解构”、伯林的“价值冲突”,到罗尔斯的“重叠共识”、哈贝马斯的“话语共识”、涂尔干的“社会团结”等,均是对这一命题深度探究的代表成果。前者阐释了多元与共识之间的不可通约,后者展示由多元转向共识的可能向度。这表明,思想共识,首先可以成为被言说、表达的对象,同样亦可以成为被追求、达致的目标。
1.思想的本体性隐含着思想共识凝聚的可能性。
何为思想?毛泽东在《人的正确思想是从哪里来的?》一文中指出:“无数客观外界的现象通过人的眼、耳、鼻、舌、身这五个官能反映到自己的头脑中来,开始是感性认识。这种感性认识的材料积累多了,就会产生一个飞跃,变成了理性认识,这就是思想。”(11)《毛泽东文集》,第8卷,人民出版社,1999年,第320页。这意味着,思想是相对于感觉、映像的一种认识成果,是感性认识在实践基础上的飞跃,属于理性认识范畴。这种“理性认识”具有主体性、能动性和可塑性三重特征。思想主体性,即思想作为客观存在的主观映像,不仅反映了主体对客体的认知程度、水平,还反映了主体对客体的态度、倾向,如肯定与否定、赞同与反对等,以此建构起作为认知主体的人。思想能动性,即一定的思想经内化后影响人的思维活动,且在外化过程中指导人的具体行为,进而调节主体与其他要素之间的关系,以此建构起作为伦理主体的人。思想可塑性,即人的思想可以经由环境影响、教育引导和实践养成等方式加以塑造,使之形成符合特定意识形态要求的思想认识,以此建构起作为社会主体的人。从思想的主体性到能动性再到可塑性的变动,从认知主体到伦理主体再到社会主体的晋升,包含着主体间在交往实践过程中思想的变化、整合与发展,也表明了不同主体可能就某一问题达成理解、妥协与共识。由此,从思想本身的基本特性隐含了多元观念得以转向思想共识的基础性因素。
2.主体的社会性隐含着思想共识凝聚的必要性。
从原则上说,尽管每个人都有自由选择自己生活方式及行动方式的权利,但人与人之间不可割离的依赖关系仍在提醒着我们注意这样一个事实:人,总是带着一定的需求和目的,生活、交往于“市民社会”所提供的共同性领域中,并需要且依赖共同体成员的互助与协作。这即是说,尽管人具有独立性、自主性等特征,但社会领域中并不存在抽象的、孤立的人,取而代之是主体性、社会性的人。而“在社会历史领域内进行活动的,是具有意识的、经过思虑或凭激情行动的、追求某种目的的人”(12)《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8卷,人民出版社,2018年,第356页。。换言之,人总是以追求某种物质或精神的生产为存在状态,而“生产本身又是以个人彼此之间的交往[Verkehr]为前提的”(13)《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147、11页。。尤其是在劳动高度分工的现代社会,个体需求的满足与他人、团体、社会的供给越发紧密,正如埃米尔·涂尔干在《社会分工论》中考察个人人格与社会团结的关系问题时曾发出的疑问:“为什么个人越变得自主,他就会越来越依赖社会?为什么在个人不断膨胀的同时,他与社会的联系却越加紧密?”(14)[法]埃米尔·涂尔干:《社会分工论》,渠敬东译,三联书店,2017年,第11页。至此,多元个体思想转向一致思想共识的必要性得以显现:一方面,社会成员在思想上达成某方面的共识,是社会高度分工且价值多元、利益多样背景下社会成员“彼此之间的交往”得以顺利进行的基本前提;另一方面,思想共识凝聚之“思想”本身作为一种理性认识,具有唤起精神觉醒与引领运动方向的内生性力量,为“交往”目标的达成提供路径指引。
3.历史的发展性隐含着思想共识凝聚的必然性。
恩格斯的“历史合力论”阐明了“历史是这样创造的:最终的结果总是从许多单个的意志的相互冲突中产生出来的,而其中每一个意志,又是由于许多特殊的生活条件,才成为它所成为的那样。这样就有无数互相交错的力量,有无数个力的平行四边形,由此就产生出一个合力,即历史结果,而这个结果又可以看做一个作为整体的、不自觉地和不自主地起着作用的力量的产物。”(15)《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605页。从历史发展的宏观视角来看,推动历史进程的绝非是微观视域下的“许多单个的意志”本身,而是由“无数互相交错的力量”产生出来的整体性“历史合力”。这种“历史合力”的形成恰恰是以社会成员的思想共识凝聚力为内在基础的,可分为三个层级:第一个层级,即由不同个体间因相同的目标、愿望汇集而成的群体性共识;第二个层级,即群体与群体之间因共同的目标需求和价值追求所结成的社会性共识;第三个层级,即将多重社会性共识凝练为社会公共利益或共同利益,且通过政策、方针、法律等途径上升为国家性共识。低层级共识向高层级共识的跃迁,既不是将无数个体、群体、社会的思想意识的简单相加与机械拼凑,也不是否定个人目的愿望或消灭集体价值诉求,而是在化斥力为合力、化阻力为动力中凝聚起大于个体思想意识之和的整体性思想共识。这种整体性思想共识,反映了社会成员思想认识从低级到高级的跃迁,表现了主体在社会交往中积极正面的关系模式,所指向的始终是人类生存最普遍的价值追求。故此,思想共识由低到高、由量到质的逐级提升,既能使社会维持其作为社会系统的完整性,又能使社会拥有更高级的适应力,也由此构成了社会的历史进程。
凝聚哪些思想共识?亦确定思想共识凝聚的核心内容。马克思认为,“理论在一个国家实现的程度,总是取决于理论满足这个国家的需要的程度。”(16)《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147、11页。面对多元化和祛魅化的现代生活所带来的撕裂风险,思想共识凝聚核心内容的确立应凸显强烈的问题意识和时代精神,明确地意识到时代发展所肩负的历史重任,从而在与时代携行中维护并确证自身存在的合理性。
1.凝聚中国特色共识。
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是改革开放以来党的全部理论和实践的主题,也是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的核心和灵魂。改革开放40余年来,中国共产党团结带领人民不断开拓、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理论、制度、文化,创造了经济快速发展和社会长期稳定的“两大奇迹”,实现了从站起来、富起来到强起来的历史性飞跃。“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是经当代中国历史、改革实践所检验和证明的科学结论,它既连接着过去又指向未来,关乎根本地规定了新时代思想共识的内容建构,具体包括四个方面:其一,凝聚道路共识,即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发展的历史脉络和基本方向达成共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是社会主义而不是其他什么主义”(17)《习近平关于总体国家安全观论述摘编》,中央文献出版社,2018年,第20页。,既不走“传统老路”,更反对“西化邪路”,而是始终坚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其二,凝聚理论共识,即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发展的指导思想与实践基础达成共识(18)李昀柏、姜迎春:《新中国 70 年来中国共产党凝聚政治共识的实践历程与重要经验》,《马克思主义研究》2019 年第 12 期。,尤其在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的新征程上,要凝聚起关于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的理论共识,使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最新理论成果成为全体人民团结统一的思想基础和价值指引。其三,凝聚制度共识,即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发展过程中所形成的根本制度、基本制度、重要制度等达成共识。事实上,这些制度本身包含着以某种共识为前提而达成的社会关系的规范体系,并反过来成为统一思想、协调行动的参照标准。其四,凝聚文化共识,即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发展的精神文明与道德伦理达成共识,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国革命文化、社会主义先进文化转化为社会成员安身立命的精神家园。在这一结构中,道路是发展根本,理论是行动指南,制度是稳定保障,文化是深层基因,四者在相互区别又相互统一中为新时代思想共识凝聚提供了质的规定与总的遵循。
2.凝聚核心价值共识。
“任何一个社会都存在多种多样的价值观念和价值取向,要把全社会意志和力量凝聚起来,必须有一套与经济基础和政治制度相适应并能形成广泛社会共识的核心价值观。”(19)《习近平关于社会主义文化建设论述摘编》,中央文献出版社,2017年,第106页。这就是说,核心价值是建立在“经济基础和政治制度”之上且标志特定时期社会价值体系中最基本、最重要、最关键的价值理念,它意味着社会成员价值观念上的“最大公约数”,其本身就是一种“价值共识”。这种“价值共识”,既是建立社会同一性和秩序性的精神基石,也规定了思想共识凝聚的实践场与意义域。然而当前,传统价值与现代价值的相互交织(时间)、本土价值与外来价值的相互碰撞(空间)、主导价值与多元价值的相互激荡(性质)催生了多元多样的价值形态,成为新时代思想共识凝聚的“式微性”力量。(20)陈娜:《论思想共识凝聚的价值之核》,《马克思主义与现实》2020年第2期。与此同时,“价值中立”“普世价值”等包含政治意图的学说正成为新时代思想共识达成和凝聚的掣肘。由此可以看出,把凝聚核心价值共识作为思想共识凝聚的基本内容,既具有理论的合理性,亦有现实的紧迫性。凝聚核心价值共识,关键就是把体现中国立场、民族气质、时代风貌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由“社会”推向“个人”、由“个别”推向“普遍”,使之真正成为当前人们日常生活中共同遵循的是非标准、善恶原则、美丑边界。
3.凝聚民族复兴共识。
“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就是中华民族近代以来最伟大的梦想。”(21)《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1卷,外文出版社,2018年,第36页。实现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不仅呈现出社会主导思想所蕴含的目标利益指向,而且揭示了国家意识形态所具有的特定精神信仰:即把国家的追求、民族的向往、人民的期盼融为一体,体现了中国共产党坚持不懈地为人民谋幸福、为民族谋复兴的初心使命,彰显了进一步推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不断趋向共产主义最高理想的应然追求。故此,把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作为思想共识凝聚的核心内容,一方面,是基于“这个梦想,凝聚了几代中国人的夙愿,体现了中华民族和中国人民的整体利益,是每一个中华儿女的共同期盼,”(22)《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1卷,外文出版社,2018年,第36页。是党和人民同心同德迈向前进的信念支撑;另一方面,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是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总任务,亦是新时代思想共识凝聚理应肩负的历史使命与实践旨趣。通过思想共识凝聚,将中国梦的奋斗目标化为神圣信仰,并在其信仰者中形成一种强大的义务感、协调性和凝聚力,并将其“理想的力量”有效转化为“理想的行动”,从而把美好的梦想变为真切的现实。
4.凝聚深化改革共识。
历史雄辩地证明,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开启的改革开放是划时代的,它冲破了束缚生产力发展的体制障碍,变革了与经济基础不相适应的生产关系,极大地解放和发展了社会主义生产力,解决了“人民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要”中“有没有”的问题。新时代,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开启的全面深化改革也是划时代的,它旨在通过进入教育、医疗、养老、机构等改革的“深水区”和“攻坚区”,来解决改革中留下的体制性障碍、机制性梗阻,让一切土地、技术、资本、劳动力等要素活力迸发,进一步解放和发展社会生产力,来解决新时代“人民对美好生活向往”中“好不好”的问题。可以说,全面深化改革是新时代伟大社会革命的集中体现,以至于“党内外对深化改革思想认识上有较大差异”,甚至“有一种观点认为,现阶段深化改革不可能形成共识,甚至把形成改革共识说成是伪命题。”(23)《习近平关于全面深化改革论述摘编》,中央文献出版社,2014年,第46页。因此,加强思想引导,破除认知误区,超越狭隘视角,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是新时代全面深化改革得以顺利推进的基本前提。习近平指出:“越是处于改革攻坚期,越需要汇集众智、增强合力;越是处于发展关键期,越需要凝聚人心、众志成城。”(24)《习近平关于社会主义政治建设论述摘编》,中央文献出版社,2017年,第124页。凝聚全面深化改革共识,旨在让社会成员正确认识新时代全面深化改革的必要性和必然性,并在改革的性质、目的、意义、方法等方面达成一致性认识,产生关于深化改革的社会团结与内在动力。在这一进程中,不同群体逐渐结成利益共同体、责任共同体、命运共同体,将改革的思想自觉上升为政治自觉和行动自觉,进而汇聚起改革最大正能量。
凝聚谁的思想共识?亦确定思想共识凝聚的基本对象。列宁指出:“群众是划分为阶级的;……至少在现代的文明国家内,阶级是由政党来领导的;政党通常是由最有威信、最有影响、最有经验、被选出担任最重要职务而称为领袖的人们所组成的比较稳定的集团来主持的。”(25)《列宁全集》,第39卷,人民出版社,2017年,第21页。从政党到领袖,从阶级到群众,由内及外设定了思想共识凝聚对象的三重层级结构,即执政党内部成员、其他党派成员和所代表阶级成员。
1.中共党员:思想共识凝聚关键对象。
“党政军民学,东西南北中,党是领导一切的。”(26)《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3卷,外文出版社,2020年,第16、295页。中国共产党必定是新时代思想共识凝聚的领导核心和主导力量。党员是党的肌体的细胞,党员团结与统一是党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中彰显“本质特征”和保持“最大优势”的关键所在。毛泽东指出:“掌握思想领导是掌握一切领导的第一位。”(27)《毛泽东文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3年,第435页。故党员的“团结和统一”,首先就是思想上的团结统一,即思想共识凝聚。纵观党的发展史,正是因为中国共产党始终高度重视党员思想上的团结统一,才能在异常险恶的斗争中披荆斩棘、不断壮大。譬如,党的一大通过的纲领规定:新入党的党员“在加入我们队伍之前,必须与企图反对本党纲领的党派和集团断绝一切联系”(28)《建党以来重要文献选编(1921—1949)》,第1册,中央文献出版社,2011年,第1-2页。。此后党的百年发展历程中,逐步开创了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以人民为中心的“群众路线”、改革开放的富民强国路径、全面从严的治党方略,构成了中国共产党独有政治优势和共识凝聚方式。“一个党员就是群众中的‘一面旗’。”(29)习近平:《之江新语》,浙江人民出版社,2007年,第136页。党员内部的思想共识和团结协作程度,不仅关系到党内的纯洁性和先进性,也影响着人民群众对党的拥护、信赖和支持程度,由此关系到整个民族国家的向心力、凝聚力、战斗力。故此,中共党员成为思想共识凝聚的首要和关键对象。在中华民族实现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新的赶考之路的关键阶段,增强党员的思想共识凝聚力,核心在于全体党员必须始终牢记“中国共产党是什么,要干什么这个根本问题”,不断增强“四个意识”、坚定“四个自信”、做到“两个维护”,提高自身思想认识水平、理论创新意识和问题解决能力,真正把拥有9 100多万党员的世界第一大党淬炼成为具有统一思想、统一意志、统一行动的新时代政党。
2.民主党派:思想共识凝聚重点对象。
一个国家思想政治状况和共识凝聚能力,不仅与执政党的施政纲领、价值追求相关,还与执政党和其他政党间的关系联系在一起。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党把凝聚革命力量、助力革命斗争的“统一战线”视为“三大法宝”之一。新中国成立后,在其根本利益一致的基础上,形成了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多党合作和政治协商制度。在这一基本政治制度下,各民主党派因共同目标而结成了组织实体,并形成了自己的组织结构、发展对象和界别特色,其代表人士在各级人大、政府和司法机关中均占一定比例,发挥着政治协商、社会服务的作用,成为推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中的重要助力。正是基于此,“坚持统一战线”成为党的百年奋斗的“十大历史经验”之一,民主党派成为新时代思想共识凝聚的重要对象。习近平多次强调,人民政协要“把加强思想政治引领、广泛凝聚共识作为中心环节”(30)《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3卷,外文出版社,2020年,第16、295页。。通过思想共识凝聚,一是加强思想政治引领,让广大民主党派成员始终坚守正确的政治方向,传输正确的价值观念,更加紧密地团结在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周围;二是发挥好“大智库”作用,参与国家方针、政策、法律、法规的制定和执行,就经济社会发展的重大问题、难点问题、关键问题建言献策,共同致力于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
3.人民群众:思想共识凝聚的根本对象。
唯物史观认为,人民群众是历史的主体,人民群众的实践活动特别是生产实践活动创造和发展了历史。故而,人民群众成为思想共识凝聚的根本对象。“人民群众”作为特定的政治概念,在不同的历史条件下其指涉对象亦不尽相同,思想共识凝聚的对象亦随之发生变化。譬如,在抗日战争时期,人民群众的范畴包括一切反对帝国主义力量的阶级、阶层和社会团体。在社会主义建设时期,随着社会主要矛盾的转变,人民群众涵盖了“一切赞成、拥护和参加社会主义建设事业的阶级、阶层和社会集团”(31)《建国以来重要文献选编》,第10册,中央文献出版社,1994年,第62页。。按此理解,新时代思想共凝聚的根本对象,不应该只是社会某一阶级、阶层、行业、地域人员的共识,而是致力于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的全体劳动者和创造者。习近平指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是亿万人民自己的事业。”(32)《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1卷,外文出版社,2018年,第13页。通过思想共识凝聚,使得党和国家的主张意图、制度安排、行动目标得到人民的理解、认可、支持,并在积极参与中创造先进的物质产品和精神产品、实现物质利益和精神利益。这就是说,人民群众既是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实践主体,也是利益主体;既成为思想共识凝聚的根本对象,也是思想共识凝聚成果的享用者。这种双重地位,既体现了党的“群众路线”的根本要求和“以人民为中心”的根本宗旨,也能在充分激发人民的积极性、主动性、创造性中促使人民拓展自我超越的实践空间并逐渐实现自身主体性的发展和解放。由此,在新的时代征程上,真正地“寻求最大公约数、画出最大同心圆,汇聚起实现民族复兴的磅礴力量”(33)《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3卷,外文出版社,2020年,第29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