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佳,侯怀银
(山西大学教育科学学院,山西太原 030006)
比较教育学学术体系是兼及概念体系、知识体系、范畴体系、理论体系和方法体系的多维存在,这些是其建设的内核与支撑。比较教育学学术体系的本质来源于多维之间的相互作用,存在于多维体系的综合建构之中。正如美国新功能主义理论创始人杰弗里·亚历山大(Jeffrey C.Alexander)所强调的:“世界是多维的,具有规范性和工具性,并且无论行动还是秩序,都包含这两个方面的平衡和协调。”[1]与塔尔科特·帕森斯(Talcott Parsons)的结构功能主义不同,亚历山大通过借鉴吸收各种理论,采取多维度综合的方式来分析行动和秩序理论,其多维的思维方式为社会学的发展注入了新的活力。因此,根据新功能主义理论的观点,研究者在认识和建构比较教育学学术体系时,应采用多维存在的视角来予以观照。我们有必要对比较教育学学术体系的多维存在性进行探讨。
概念体系是根据概念的不同抽象程度和概念之间的关系排列而形成的概念系统。[2]概念体系如蜘蛛网一般,关联着理论知识发展的连接节点,奠定了学科大厦建设的基本架构,决定了学术体系建设的多元路径。
学术体系的形成始于概念体系。在比较教育学学术研究过程中,思维和认知的成果主要是通过概念来概括与表征的,比较教育学相关概念的整合、集成和运用组成了比较教育学概念体系,构成了比较教育学学术体系得以建设的起点。任何学术研究都必须植根于一定的概念体系当中。比较教育学概念体系既是观察教育现象和发现教育问题的突破口,又是对教育现象和教育问题进行准确描述的着力点。正如爱弥尔·涂尔干(Emile Durkheim)所指出的那样,“概念是学术研究的一种指示器,借助概念,我们可以将不同的研究问题以同样的名称结合在一起,从而了解具有某些共同特性的现象究竟存在于何处”[3]。比较教育学概念体系还是学科知识谱系的“关键词”群组,反映了比较教育学学科的整体框架。“我们怎样解释具体事物总是离不开宏观的解释框架。”[4]比较教育学概念体系作为整个比较教育学学术体系的宏观解释框架,缺少了这一框架,比较教育学学术体系将失去应有的话语权和解释力。
完整形态的比较教育学概念体系是由基本概念体系、派生概念体系、概念逻辑体系三个层次构成。[5]其一,基本概念构成概念体系的初始层次,也是比较教育学学科得以存在的先决条件。在比较教育学概念体系中,最为基本的概念是有关比较教育学逻辑起点的。比较教育学在发展过程中形成了多元逻辑起点论,如“比较”论、“国际教育”论、“培养‘人’的民族国家教育知识”论等。其二,派生概念体系是由基本概念派生出来的概念所组成的概念体系,其内涵小于基本概念。比较教育学派生概念体系是复杂的、多层级的,依据不同的分类标准可以定义出不同类型的关系,从而构成多样化的派生概念体系。[6]其三,概念逻辑体系是由基本概念体系和派生概念体系共同构成的逻辑综合,反映了研究者逻辑思维的结果。研究者通过对不同概念间的关系进行剖析,确定概念的类名、属性及关系,以此来构建比较教育学概念逻辑体系。当然,概念逻辑体系只是宏观层面的概念体系,只有不断生成新的基本概念来充实这一体系,才能逐步构建起完整的比较教育学概念体系。就目前而言,比较教育学尚缺乏独立的、清晰的概念体系,这极不利于其学术体系的建设。究其原因,一是比较教育学学术研究所使用的概念体系主要源于西方,致使研究者多采用西方的概念体系来描述和分析本国或本地区的教育现象及规律;二是大量无法被证实的学术概念进一步造成了比较教育学概念体系的混乱。比较教育学亟须建立一种既能体现本土化特征,又能彰显学科自身发展规律的概念体系。
首先,比较教育学概念体系建设应注重概念来源的多元化与本土化。赋予某种事物或现象名称,这既是对词语和事物之间指称关系所做的一种最基本的界定,也是概念诞生的起点。具体来讲,比较教育学概念的来源主要包括四个方面。一是人们在日常活动中使用的教育话语。比较教育学概念体系与日常生活世界具有内在的同构性,概念体系建设不应远离日常生活世界,更不应使用教育实践之外的概念去建构疏离于生活世界的比较教育学概念体系。二是直接从教育实践中产生的教育概念。新的教育概念诞生于新的教育实践,概念体系由此得到充实和完善。比较教育学概念应是各国或各地区教育实践的产物,应随各国或各地区教育实践的发展而不断被审视和重构。三是从传统教育思想和理论中继承或改造的、富有生命力的教育概念。传统教育思想和理论中蕴含着诸多具有当代价值的概念资源,这些概念资源对于构建本土化的比较教育学概念体系具有独特的学术价值。四是在国际教育交流中产生的、能够代表本民族文化特质的教育概念。与从西方概念体系中直接“移植”的概念不同,这种在国际教育交流中产生的教育概念,构成了比较教育学概念再生产过程的一部分,有利于比较教育学概念体系的“本土化”建构。
其次,比较教育学概念体系建设应遵循历史与逻辑的统一。目前,有研究者认为,学科的基本概念之间呈线性的链条结构,只有形成前后联系的“概念链”,才能称之为概念体系。事实上,一门学科的概念体系未必是线性的,也未必只有单一的逻辑起点和终点,只要遵循了历史与逻辑相统一的建设原则,其形态也可以是非线性的。研究者应从整体上把握比较教育学的历史发展脉络,坚持历史与逻辑的统一。一是对比较教育学的基本概念进行逻辑分析,明确其内涵和外延。二是界定概念时注意概念之间的逻辑关系,避免概念使用的随意性。同一概念在不同学科中可能会有不同的解读,被赋予不同的内涵,我们有必要从比较教育学学科的特殊性出发,在考虑概念适用性的基础上对核心概念予以界定。同时,在具体语境中界定并使用概念,分析其特定内涵,澄清其特定用法。三是在对概念进行准确界定的基础上,对不同概念之间的关系进行逻辑推理,使建构起来的比较教育学概念体系有章可循、符合逻辑,从而保障学术交流和讨论能在同一逻辑体系内进行。
最后,比较教育学概念体系建设应注重概念的创新。恩格斯曾指出:“一门科学提出的每一种新见解都包含这门科学的术语的革命。”[7]概念的创新作为比较教育学概念体系建设的基石,应当成为比较教育学研究者关注的焦点。一方面,概念的创新是当前比较教育学学术发展的需要。这就要求研究者建构一种新的概念体系来解释比较教育学学术研究中出现的新问题;另一方面,概念的创新是遵循比较教育学学科发展规律的要求。比较教育学研究者在吸收教育改革和实践经验的基础上,需要对概念体系中已有的概念重新加以审视。同时,研究者应按照比较教育学学术发展逻辑去探索教育规律,并与教育活动、教育问题、教育现象等相关内容进行整合,从而构建比较教育学概念体系,以此来不断丰富比较教育学学术体系。
知识是人类对客观事物及其发展规律的正确认识,反映了世界各种事物或现象的本质属性和内在联系。[8]知识体系是指将不同种类的知识要素,按照一定的原则组织起来后形成的具有一定结构和层次的有机系统。
每一门学科都有自己的知识体系,比较教育学作为一门独立的学科,其知识体系具有特定的思想背景、文化场域以及相对稳定的学理基础。[9]知识体系能为比较教育学学术体系建设提供强有力的知识支撑,是比较教育学获得“学科”合法性的基础。由于比较教育学天然具有“比较”的视野和方法,这使其具备了有别于其他学科的优势,即拥有丰富的知识资源。学术的核心即知识,但这不是一般的知识,而是知识的高级形态。因此,对比较教育学知识体系进行重新审视和定位是推动比较教育学学术体系建设的基础。
随着知识的积累和学术研究的发展,比较教育学已初步建立了自己的知识体系,主要涵盖比较教育学理论研究和国际教育发展研究两大领域。其中,理论研究主要是对比较教育学的本体论、认识论、方法论等进行研究和反思,这既有利于构建比较教育学知识体系,也有利于进行比较教育学学术研究。国际教育发展研究则侧重于对国际教育多样化发展的类型进行研究,主要包括不同国家或地区的教育发展类型和教育政策,以及国际教育交流合作的实践模式。作为一种知识体系的比较教育学学术体系具有跨学科性、“他者”视域和渐进式重构等多重特性。这具体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其一,比较教育学知识体系不仅是一个学科自足性的概念,而且是一种既与本学科知识相关,又包含着融合其他学科独特思想、理论与方法的多元知识体系;其二,比较教育学研究通常关注“他者”,往往从对“他者”的研究中进行观照,从跨文化研究中解读自身,构建起符合自身发展逻辑的知识体系;其三,比较教育学知识体系是对知识进行渐进式重构,即通过比较教育研究提供有关民族国家教育的确定知识。
比较教育学若想在学术研究之林占据一席之地,就必须加强自身的知识体系建设。比较教育学领域中以往存在的“信息搜集”式外国教育研究,虽然在某种程度上满足了不同国家或地区教育改革的借鉴之需,但比较教育学知识体系的自我建构尚未完成。由于比较教育学尚未实现有效的知识积累,也未能完全建构独特的知识体系,从而引发了外界对比较教育学研究水平和存在价值的质疑,引起了学术界关于比较教育学“身份认同”问题的争论。[10]比较教育学亟须从观念的更新和知识的探索两个方面优化知识体系,从而为比较教育学学术体系的发展和完善奠定基础。
一方面,比较教育学知识体系建设应努力构筑新的知识价值观。在当前多元整合的全球化知识浪潮中,比较教育学必须超越传统的、单一的“借鉴”功能,通过比较研究创生新的教育知识,为教育科学的发展作出原创性的知识贡献。作为社会科学知识体系中的重要组成部分,“比较历史分析”基于开放的社会结构系统,将人类发展知识内含于社会科学知识体系之中,因而有助于构筑比较教育学新的知识观,以此创新比较教育学知识体系。纵观学科发展的历史,比较教育学善于融通哲学、历史学、社会学等学科理论,逐步彰显了学科自身的知识价值。[11]在此基础上,“比较历史分析”能进一步推动比较教育学知识要素在不同学科知识结构内部进行对话、阐释、互动以及重组,从而构筑跨学科协同创新的知识体系。因此,比较教育学研究者需要从简单的形式化“比较”,走向基于“比较”视野的跨文化、跨学科的学术研究,同时应着重关注教育事件发生的历史背景和实践过程,增强比较教育学知识生产的科学性,发挥比较教育学知识的隐性价值。
另一方面,比较教育学知识体系建设应不断挖掘新的知识生长点。从学科外部来看,比较教育学通过跨学科的矩阵与其他学科相联系,不仅对民族国家的教育知识进行了有力的阐释,而且帮助教育决策者了解民族国家教育问题,明确未来教育发展方向。建构比较高等教育学、比较教育政治经济学等亚学科群,既是完善比较教育学知识体系的必由之路,又是推动比较教育学学术体系建设的重要方向。从学科内部来看,成熟的学科一般都有着丰富的知识体系,也可称为“知识谱系”。与教育学其他分支学科相比,由于缺少统一的知识谱系,比较教育学存在明显的“异质性”。为了弥补这一缺陷,比较教育学需要确立相对统一的问题领域,即根据研究对象和理论框架建立多元知识谱系,构建具有明确专业知识身份的分支学科,如比较社会教育学、比较教师教育学等。事实上,谱系化本质上强调学科发展的精细化与专门化,分支学科的研究问题相对明确,研究对象相对集中,这有利于增强比较教育学知识体系的内在一致性。同时,比较教育学的分支学科具有交叉学科的性质。在两个学科的边缘和重合地带开展研究时,往往容易发现新的知识生长点,比较教育学知识体系由此得以不断充实和拓展。
人类对客观事物的认识是一个由简单到复杂、从低级到高级的过程,在此过程中会形成由一系列具有内在联系的范畴所构建的有机整体,即范畴体系。[12]范畴体系的成熟程度标志着该学科的发展阶段和水平。
比较教育学范畴体系是指研究者在从事比较教育学学术研究的过程中,将概括和反映教育现象的一系列范畴,按照一定逻辑关系进行整合后形成的认识系统。它能从总体上动态地反映出不同国家或地区教育的整体特征、内在联系、运行规律及发展趋势,这既是研究者了解各类教育现象之网上的“纽结”[13],也是构建比较教育学学术体系的关键环节。比较教育学学术体系作为一种范畴体系而存在。如果没有范畴体系的支撑,比较教育学学术体系将会缺乏内在的逻辑联系,这既会影响比较教育学概念的准确性、逻辑性和完整性,也会影响比较教育学知识的适用性、解释力和可信度,导致比较教育学理论对教育实践的指导和预测等功能难以实现。可见,范畴体系是比较教育学学术体系的根基,比较教育学学术体系建设必须以其范畴体系建设作为基本框架。
比较教育学范畴体系根据其特殊性可划分为基本范畴、一般范畴和特殊范畴三个层次。其一,在比较教育学范畴体系中处于基础地位的范畴是“比较”。它既是构建比较教育学学术体系的基石,也是深刻认识和把握教育现象的思维工具。作为比较教育学最抽象的范畴,比较以“胚芽”的形态隐含着范畴体系所涵盖的内容,比较教育学范畴体系可以从这一基本范畴中合理地衍生出来。其二,比较教育学一般范畴是关于比较教育学本质、属性、矛盾关系等的概括反映,是基本范畴的系统展开。比较教育学一般范畴都是关于比较教育学本质的抽象概括,符合比较教育学学术体系的建构逻辑。其三,特殊范畴是比较教育学范畴体系中具有特殊地位的范畴。随着学术研究的深入和学术生态环境的变化,比较教育学在一般范畴的基础上逐渐延伸出若干特殊范畴,如在学科理论上延伸出比较教育学科建设、在国际教育上延伸出高等教育国际比较、在发展教育上延伸出教育全球化等。由上观之,随着世界各国之间的联系日益加强,国际理解教育、跨文化教育和可持续发展教育等特殊范畴正逐渐进入比较教育学范畴体系[14],这极大地推动了比较教育学范畴体系的建设。
欧文·爱泼斯坦(Erwin H.Epstein)曾提出理论建构的三个原则,即内在一致性(internal consistency)①“内在一致性”主要指研究范畴和话语体系的一致性。、互不相容性(mutual exclusivity)②“互不相容性”指一门学科有自己特定的研究对象以及明显的学科边界。和包摄性(inclusiveness)③“包摄性”同“包容性”,即超越狭隘的学科本位,具备跨学科的、开放性的学术视野。。[15]比较教育学范畴体系虽然在“包摄性”方面并不存在问题,但是其在“内在一致性” 和“互不相容性”上仍有不足之处。目前,比较教育学缺乏一个稳定的、具有内在一致性的范畴体系,也未对不同研究范畴的边界及其相互关系进行清晰的界定。开放性的本质特征使比较教育学必须随着社会经济发展和教育改革之需拓展新的研究领域,生产新的理论知识。因此,应深入研究各范畴之间的内在联系,规范现有比较教育学范畴体系,同时也要避免将新的范畴随意归类于某一范畴体系之内。只有把握比较教育学范畴体系的全域性和多层次性,才能逐步构建出科学且成熟的比较教育学学术体系。
确立范畴体系是人类对世界万物进行类属划分的一种思维认知活动,主要将不同种类的范畴排列组合成具有逻辑层次关系的立体结构。具体来讲,比较教育学范畴体系建设应当以基本范畴为支点,不断延伸一般范畴,重视特殊范畴的研究,努力构建一种知识充盈、结构合理、层次丰富的比较教育学范畴体系。为实现这一目标,在比较教育学范畴体系建设的过程中,既要保持历史继承性和相对稳定性,又要随着民族国家教育的发展而积极拓展。一方面,研究者应不断规范现有范畴体系。比较教育学研究者应首先对现有的、取得共识的范畴进行学理化规范,从现有的一般范畴中概括出抽象程度较高、内涵较丰富的基本范畴,与时俱进地赋予其新的内涵,推动比较教育学范畴体系走向规范化和系统化。另一方面,研究者应积极构建新的范畴体系。比较教育学研究者应深入探索不同层次范畴之间的逻辑关系,在一般范畴的基础上探寻新的特殊范畴,增强比较教育学范畴体系的逻辑性和科学性。
理论体系是由一系列概念、范畴、原理等构成的关于某一事物、对象或某一领域的完整的知识结构与思想系统。[16]理论体系与学术体系两者之间相互统一、相互规约和相互解释。
比较教育学理论体系是一种系统化和理论化的比较教育理性认知和理论思维,也具有显著的跨学科性特征,需要借鉴来自不同学科的理论进行建设并加以完善,许多源自经济学、管理学、社会学、哲学领域的理论都被应用于比较教育学研究之中。正如美国学者盖尔·凯利(Gail P. Kelly)所描述的那样:“在过去的岁月里,比较教育一直在通过自身的方法或理论建构来寻求给自身下定义,但至今仍未能找出一个非常好的定义、方法或理论。确切地说,比较教育研究是多学科研究的混合体,其发展将得益于许多不同的理论框架。”[17]
比较教育学学术体系与比较教育学理论体系的存在和发展具有一致性。比较教育学理论作为比较教育学学术体系或体系化的理性认识,是在对教育实践的研究过程中逐步形成的,并在研究中得以体系化。同时,比较教育学理论的形成发展又为新的比较教育学学术研究和实践奠定了基础。比较教育学理论体系建设必须积极推进理论创新,建构新的理论体系,从而完善比较教育学学术体系建设。
首先,比较教育学理论体系建设应革新已有研究范式。从本质上讲,范式(paradigm)即为一种理论体系,是研究者所共同认可与接受的某一研究领域的一组假说、理论、准则的总和。托马斯·库恩(Thomas Kuhn)将“范式”视为科学诞生的标志,认为“范式是一个成熟的科学共同体在某段时间内所认可的研究方法、问题领域和解题标准的源头活水”[18]。研究范式是多元的、历史的,更是发展的。从19世纪至今,比较教育学研究范式主要经历了从历史主义到实证主义、再到多元文化范式等多次变革。在中国,比较教育学的学科建设起步较晚,学术研究范式也多是从西方的思想与框架中引进而来的。改革开放初期,中国面临着教育发展落后、创新人才短缺、国际交流活动不足等严峻问题,借鉴发达国家的先进教育经验迎合了当时教育发展的需要。当前,比较教育学学术领域的大量研究成果已从对国外教育的简单借鉴转为深入分析,但理论深度仍显不足,按照库恩的范式理论,比较教育学的研究范式仍处于朴素发展阶段,已有研究范式亟待更新。具体来讲,比较教育学研究者可对既有的公共教育数据资源进行深入挖掘,综合运用多种研究方法和工具收集数据资料,突破现有研究范式的重围,采用批判主义、解释主义、后现代主义、人种学、民族志等范式,在引进先进科学方法的基础上逐步形成一套系统的理论体系。
其次,比较教育学理论体系建设应提升学术理论的原创性。比较教育学学术研究基于其丰富的传统文化资源,在不同时代自成体系,其原创性是比较教育学理论体系的基本要求与根本标志。加快比较教育学理论体系建设,一是立足于马克思主义立场观点与方法论,融合世界各国的相关理论成果,实现中国比较教育学的创新性发展;二是培育比较教育学学术原创能力,在具有创新性与标志性的概念、原理、研究方法的基础上,形成原创性的学术思想、学术论题与学术话语;三是研究者在借鉴西方比较教育学研究理论时还应结合中国特色,不断从哲学、社会学、政治学等学科角度引入新的研究理论,改变以往存在的研究方法单一、研究缺乏客观性、理论创新性不足等缺陷。原创性的学术理论是比较教育学理论体系形成的首要前提。随着社会的进步和发展,比较教育学学术研究理论需不断创新以回应新时代的教育实践,提出新时代的教育理论,解决新时代的教育问题。比较教育学研究者可以运用前沿性理论视角和概念框架,如博弈理论、新公共管理理论、世界体系理论、倡议联盟框架、支持联盟框架等[19],提高比较教育学学术研究的理论深度,推动比较教育学学术理论的原创性发展,加快比较教育学理论体系建设的进程。
再次,比较教育学理论体系建设应追寻学术理论的多元一体化。“多元一体”是比较教育学研究领域的文化属性和特色。“多元”是指不同国家和民族都有其从起源到形成、再到发展的历史,文化发展呈现出多样性的特点。不同国家和民族间的地域文化差异在比较教育学的发展进程中扮演了极为重要的角色,这种国家和民族间文化的多样性与差异性,为比较教育学研究提供了多姿多彩的精神源泉,共同组成了多元一体的比较教育学理论。“一体”指比较教育学理论是在漫长的发展进程中,与不同国家和民族间相互交流而形成的相互依存、相互补充的关系,体现了比较教育学理论的整体性和一致性。不同国家和民族间长期共处所形成的异域文化,构成了比较教育学理论多元一体亘古不变的主题。在我国实施“一带一路”倡议的过程中,多省高校利用自身地缘优势,积极开展了与中亚、东南亚各国的教育交流与合作,通过教育互访、学术交流等多种方式扩大教育开放及对外交流与合作[20],增进了区域间和国家间的相互理解与信任,拓展了比较教育学理论研究的世界主义视野。比较教育学理论体系建设应追寻学术理论的多元一体化发展理念,开展多区域、多国家、多类型的研究,注重多种文明的和谐共生、合作互鉴,从多元文化中寻求世界各国和各地区教育多样化发展的新路径。
最后,比较教育学理论体系建设应观照教育改革实践。比较教育学理论形成和发展的动力来源于教育改革实践的需要。实践性强调研究者在开展创造性思维活动之时,必须积极参与实践,在实践中促进思维能力的提升,在实践中验证思维成果的正确性。比较教育学理论体系建构是与社会实践、教育改革休戚相关的思想活动,而不是自我封闭的逻辑推演过程。教育改革实践是比较教育学理论体系建设的力量源泉。要聚焦当代比较教育学学术研究问题,立足比较教育研究实践,以历史与现实的视野把握比较教育学理论体系的未来建构。
应特别强调的是,比较教育学理论体系建设应肩负起新时代赋予的使命,在学术研究的基础上勇于探索教育改革实践,不断总结国际教育发展和改革的经验,为国家或地区各类重大教育决策提供智力支持。此外,开放的比较教育学理论体系随着时代的发展不断变化,其创新是永无止境的。当今时代正处于大变革时代,无论是国际社会还是中国社会的变革,都在有力地推动着教育的变革,在革新比较教育学旧有体系的同时,也为其发展提供新的机遇。大数据时代背景为各个国家比较教育学的交流与理论体系构建提供了条件与保障,其交流深度与广度均已超越以往。这就要求比较教育学研究者以开放的心态、长远的眼光,在批判吸收各国的研究理论中进行比较教育学理论体系建设。
方法体系是指学术研究中所运用的不同类型和层次的方法构成的综合性方法系统,包括研究过程中应遵循的各种程序和规则,以及不同研究阶段应采用的各种方法。[21]科学的方法体系既是实现学术体系建设的方式和手段,也是规范和指引学术体系建设的重要工具。
比较教育学方法体系是指比较教育学研究者为实现特定的研究目的,在研究不同国家或地区教育的本质、特征和规律时,所采用的一系列相互联系、相互制约的方法。学科发展的核心在于学术体系建设,而学术体系建设的关键在于方法体系建设。从宏观上讲,加强方法体系建设有助于提升比较教育学学术理论的建设水平;从微观上讲,完善方法体系建设有利于规范比较教育学学术共同体的研究过程。
比较教育学方法体系基于比较的视野,对各种社会科学研究方法进行了综合运用,因而具有与社会科学研究方法类似的结构和特征。比较教育学方法体系是一个多层次、多类型的存在,主要包含三个层次,即方法论、研究方式、具体方法与技术[22],它们共同构成了比较教育学方法体系的有机整体。其一,处于内核层的是比较教育学方法论,即学术研究的指导思想和逻辑基础,在比较教育学方法体系中起着基础性和决定性作用。比较教育学的研究立场、基本原则和学术规范都受比较教育学方法论的制约。其二,处于中间层的是比较教育学研究方式,即学术研究所采取的具体形式或学术研究的具体类型。比较教育学研究方式是研究者开展学术研究、生产学术观点的程序和策略,主要包括量化研究和质性研究,集中体现了实证主义和人文主义两种方法论。其三,处于最外层的是比较教育学具体方法与技术,它是由方法论和研究方式共同决定的,也是内核层与中间层的具体运用。经过多年发展,比较教育学领域形成的描述研究法、因素分析法等逐渐成熟,社会科学领域的深度访谈法、叙事研究法、人种志研究法、现象学解释法等也被广泛运用,比较教育学具体研究方法走向科学化与多样化。
作为一门具有很强方法性的学科,比较教育学自诞生之日起就十分重视方法体系的建设。比较教育学研究方法在学科发展史上占据着重要地位,主要经历了“从单一化比较向系统化、多元化和科学化发展的历史演变过程”。[23]自19世纪以来,比较教育学的研究方法经历了从描述性比较、因素分析比较到方法体系确立完善的过程。比较教育学研究方法逐渐科学严谨,方法体系逐渐丰富完善。这无疑对提升比较教育学学术研究水平起到了促进作用。然而,由于比较教育学尚未形成独特的方法论基础、科学的研究方式和系统的研究方法,这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比较教育学学术体系的建设。比较教育学方法体系应从以下三个方面加以完善,革新方法论以确立比较教育学学术地位;更新研究方式以提升比较教育学学术质量;扩充研究方法与技术以丰富比较教育学学术资源。
比较教育学方法体系建设应重视方法论的反思与革新。目前,比较教育学方法论已进入多维复杂化发展阶段,呈现出从单一化迈向科学化、多元化、整体化的发展趋势。[24]但从整体上看,比较教育学方法论的建设仍相对滞后,表现在比较教育学缺乏学术研究的逻辑基础,尚未形成基本的学术规范。因此,比较教育学应重点关注方法论的研究,完善比较教育学学术研究的逻辑基础和学术规范。唯有如此,才能真正促进比较教育学学术体系建设。一方面,比较教育学研究者应在方法论上树立统合科学主义和人文主义的指导思想,在此基础上确立清晰的理论基础和科学的分析框架,重视方法创新和知识建构,生成经得起时间和实践检验的学术成果。另一方面,比较教育学研究者应重视比较教育学学术研究的长效目的,注重发挥比较教育学促进国际理解和文化理解的功能,通过提高研究成果的学术价值和社会价值来帮助比较教育学摆脱身份危机与发展困境。[25]
比较教育学方法体系建设应推动研究方式的转型与更新。研究方式的选择与运用关系着学术研究过程的科学性,影响着学术研究成果的质量。受学科外部发展环境的影响,比较教育学学术研究已不再致力于总结过去的经验,而是面向未来进行建构。量化研究和质性研究是比较教育学的主要研究方式,但两者不是非此即彼的关系,而是能兼容与整合的协同性研究策略,两者各具优点。在大数据时代,越来越多的学术研究者开始采用混合式的研究方式,以更好地利用两者的优势。大数据不仅转变了研究者的思维方式,打破了研究范围的局限,而且优化了学术研究过程,促进了研究方式的多样化和研究偏向的个性化。因此,比较教育学研究者应关注大数据为教育带来的改变,充分利用其优势,寻求量化研究和质性研究相结合的研究方式,推动比较教育学研究方式的转型与更新。
比较教育学方法体系建设应注重研究方法与技术的借鉴和扩充。研究方法与技术的多元性和适应性是丰富比较教育学学术资源的前提。一方面,随着全球化时代的到来,比较教育学的内外部发展环境变得更加多元,来自其他学科的研究方法与技术不断影响着比较教育学的发展,为比较教育学学术体系的完善带来了丰富的方法资源。因此,比较教育学应对其他学科的研究方法与技术进行借鉴,以此来完善自身的方法体系。另一方面,作为教育学中唯一一门以方法命名的学科,兼具技术性与方法论层面的比较法构成了比较教育学的特质与基础。长期以来,比较教育学研究者倾向于把比较法视为一种归纳和诠释其他国家或地区教育的手段,而非进行变量控制和探求教育发展规律的方法,这极大地制约了比较教育学方法体系建设。因此,比较教育学研究者应对比较法进行重新审视,发挥比较法在丰富比较教育学学术资源上的特殊价值,进而推动比较教育学学术体系建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