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 鹏,丁三青
(中国矿业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江苏 徐州 221116)
长期以来,西方学界的马克思主义研究始终以马克思为中心,许多西方学者还制造出包括人学思想在内的马克思恩格斯思想对立的观点。受此影响,中国学界对恩格斯人学思想的研究一直较为淡薄。有鉴于此,本文通过对恩格斯各个阶段的人学思想及其衍变的梳理,从道德的视阈出发力求对恩格斯人学思想的内容、本质加以概括、总结,最终为厘清马克思恩格斯人学思想的发展脉络、推进马克思主义人学的研究贡献力量。
处在思想多变阶段的青年恩格斯,其人学思想自然也呈现出了相互作用、辩证交织的多重维度。其中所体现出来的对人的道德诉求,呈现为神学、文学、哲学及政治经济学等多重视阈。
从家庭背景来看,恩格斯的父亲俨然是位严格专横的基督教信仰者,他对恩格斯宗教虔诚主义式的家庭教育,使得恩格斯自然从小就秉持了有神论的立场。然而,父亲专制压抑的家教及母亲与外祖父在童年时代对恩格斯所产生的资产阶级人文主义思想的启蒙,又为日后恩格斯思想的“反叛”埋下了伏笔。从不来梅时期恩格斯发表在《德意志电讯》上的第一篇政论性文章《伍珀河谷来信》及1839年5至7月他写给格雷培兄弟的几封信[1]中来看:恩格斯重点关注了家乡以工人为主的广大劳动者的困苦生活,并基于此对宗教中的虔诚主义、神秘主义与伪善主义等,甚至对德国的封建君主专制政权展开了批评。同时表达了他对基督教教义的怀疑态度。在这里,恩格斯首先直接表达的是对劳动人民的同情,然后对造成劳动人民生活困苦的宗教伪道德主义给予批评。在此前提下,青年恩格斯所思考的解决路径正是打破神性对人性的统治,并逐渐发挥人性的作用,以摆脱资本家和神学者对人民的联合欺压。因此,这一强烈的道德诉求意味着“此时的恩格斯已经不是正统的有神论,并开始了从神学向人学思想的转变。”[2]
同样是在不来梅时期,影响青年恩格斯人学思想的另一重要方面是“青年德意志”团体和革命民主主义思潮之下的文学语境。不论是白尔尼和海涅这些被称之为“青年德意志”先驱的文学作家,还是以谷兹科、蒙特等为代表的“青年德意志”文学团体,相较于先前的古典文学和浪漫主义,18世纪晚期至19世纪初期,在欧洲军事战争和政治革命风起云涌的历史背景下诞生的“青年德意志”将文学关注的焦点对准了现实的社会生活和政治解放,被文学气息包裹着的革命民主主义极大地感染了恩格斯。此时文学显然成了青年恩格斯社会与政治批判的一把利器。纵观他这一时期的文学作品和往来书信,不难发现恩格斯将他对“人”的诉求置于世俗社会的政治运动中,并表达了基于政治民主而追求人的自由、解放的想法,即“使他们有明确的道德感,使他们意识到自己的力量、自己的权利和自己的自由”[3]。但显而易见的是恩格斯此时对人的道德诉求仍旧是笼罩在神学价值观之下、基于启蒙主义思想的启示而做出的,而他对人的自由、解放的理解也依然较为浅显和抽象。
在自称“青年德意志”成员的同时,恩格斯也逐渐开始了他的黑格尔主义转向,突出体现在恩格斯试图建立白尔尼与黑格尔思想关联与学术联结的努力中。从阅读施特劳斯《耶稣传》到卢格的《哈雷年鉴》再到阅览黑格尔的《历史哲学》,“青年恩格斯不再从文学而是从哲学方面来探究现实社会问题,他对白尔尼论著的审视眼光自然就由文学政治转向了哲学政治。”[4]而恩格斯在柏林服役期间不仅与青年黑格尔派成员建立了紧密联系,还在施特劳斯、费尔巴哈人本学的影响下积极批驳了谢林的宗教神秘启示哲学。[3]正是在青年黑格尔派和费尔巴哈人本主义的视阈下,恩格斯开始摆脱神学(虔诚主义)的立场,“带着青年黑格尔派的自我意识去战斗”[5],通过哲学和政治的维度及宗教批判,将人放置在现实社会的生活和运动中进而阐释人的本质面目,思考人对自由的追求究竟该何去何从。虽然此时恩格斯对实现人的自由、解放的道德追求笼罩在黑格尔唯心主义和费尔巴哈片面抽象的人本学之下,但他对资本主义发展所导致的社会现实问题的关注无疑为其人学思想的下一重道德视阈奠定了基础。
同马克思相比,恩格斯有着特殊的“英国经历”。作为当时工业发展水平和社会制度形态最成熟的资本主义国家,英国的经验无疑是最具代表性的。历经了“青年德意志”文学和青年黑格尔派哲学的“思想洗礼”,恩格斯在不断地将人从神学中解放出来的过程中,以及在费尔巴哈所构筑的人本哲学与自然哲学的基础架构上,通过其在英国社会从商的现实经历,再加上赫斯、傅里叶、斯密、萨伊等人的影响,恩格斯进一步将他对人的诉求导向了经济学领域。以青年黑格尔派为中介而接触黑格尔哲学的恩格斯相较于深陷市民社会与哲学思辨的马克思而言,其“理论负担要相对轻一些,思想转变也就相应容易一些”[6]。从这一时期的《国民经济学批判大纲》《英国状况:十八世纪》及《英国工人阶级状况》来看,恩格斯开始以英国经验即“经济学那种从现实社会生活出发的客观逻辑”[7]来阐释德国乃至欧洲的社会革命。恩格斯强烈批判了这种异于人性的经济制度对人的自由和本质的剥离,以及对人类传统关系与道德的摧毁,并基于已经蕴含着某些重要历史唯物主义原则的态度和立场,指出人的自由和解放又蕴含在了私有制经济制度的内在矛盾与自我毁灭之中,“呈现了恩格斯早期人学批判视阈下基于经济学分析之上的共产主义思想的理论原相。”[8]
经历了早期思想多变的阶段,恩格斯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以下简称《形态》)之后其哲学立场和历史观念实现了根本性的转变。尤其是他对人的看法和解读不再局限于神学和哲学的理论维度,而是将他对人的道德诉求置于历史发展与社会实践的视阈下。整体而言,《形态》之后恩格斯人学思想的道德维度体现为以下两大方面。
第一,从宏观视野看恩格斯为实现其对人的道德诉求而提供了一种科学的哲学立场及历史观。在《形态》中的《费尔巴哈》一章马克思恩格斯曾指出:“全部人类历史的第一个前提无疑是有生命的个人的存在……任何历史记载都应当从这些自然基础以及它们在历史进程中由于人们的活动而发生的变更出发。”[9]恩格斯在这里通过对旧哲学的清算把人置于社会历史的视阈下,即不论最终以何种方式实现人的解放,都应该以人的物质需求、生产活动及生存条件为分析的起点。这不是神学中丧失独立人格的人,亦不是青年黑格尔派主观臆想出来的人,更不是恩格斯早期思想中较为抽象的一般人,而是在物质生产实践活动中实践、劳动着的、并处于一定历史阶段和环境条件下的现实的人、社会的人。换言之,恩格斯对人实现其自身的发展,摆脱物质束缚、经济剥削和阶级压迫,以及实现自我的解放等道德诉求开始具备了科学的历史前提与合理的哲学基础。而在后来更是得益于恩格斯早期的“英国经验”,即其在《共产主义者和卡尔·海因岑》和《共产主义原理》中对共产主义基本原则、政治立场及其本质的独特阐述,使得他得以进一步在《共产党宣言》(以下简称《宣言》)中同马克思一道,从资本主义工业革命的角度为当前广大工人阶级(无产阶级)争取改善自身发展条件的斗争,以及“从历史发展的客观逻辑角度”为工人们的历史地位与利益要求提供“合理性和可能性”,并着眼于未来人解放与发展的任务“从消灭现状的实际运动角度提出对共产主义的独特解释”[5]。
第二,从微观视野看恩格斯为实现其对人的道德诉求而开始了对新哲学观念的运用和对具体社会现象的结合。在《形态》和《宣言》之后,不同于马克思将研究重心逐渐转移到政治经济学领域,恩格斯在这一阶段的主要任务和独特贡献在于捍卫历史唯物主义哲学,以及运用这种哲学的方法论研究具体的社会历史现象。例如在关于德国问题(德国革命问题和德国农民阶级)以及资本主义社会的住宅问题方面,恩格斯在对德国历史加以追溯并对德国社会结构和阶级成分加以分析的前提下,就人们摆脱政治压迫、劳动与经济剥削的社会现状、并为自身的发展创造良好的环境条件而言,指明了旨在推翻和打破现存社会结构的武装革命和工农联盟的道路。而对于包括住宅问题在内的各种同广大劳动人民密切相关的社会问题,恩格斯认为,不论其发生的社会根源还是解决它们的方式方法,最终都会落实到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及对它的社会革命上来。之后在《反杜林论》和《自然辩证法》中,恩格斯“从科学史的角度来说明唯物主义历史观的科学性质”[5],又基于自然科学的原理论证了社会主义学说的科学性,通过对科学社会主义的辩护和捍卫恩格斯实际上为他对人的道德诉求进一步提供了更加详细的社会实践支撑与更为深入的哲学理论根基。即不同于空想社会主义,在科学社会主义的视阈下人的解放不仅有了科学合理并合乎人类社会科学史发展规律的新哲学观(历史唯物主义)来作为根本指导,而且对于人全面而自由的发展的实现,其合理性、可能性及科学性还不断被现实生活中包括物质生产在内的社会实践活动积极印证着。
马克思逝世后恩格斯在独自承担起领导国际无产阶级运动的同时,还积极完善和捍卫着旨在解放和发展广大无产阶级的历史唯物主义哲学与科学社会主义学说。换言之,完成马克思遗愿及深化他和马克思共同创立的无产阶级学说构成了晚年恩格斯的学术主题。在此背景下,晚年恩格斯人学思想的道德维度又呈现出另一些不同的重要变化。
第一, 在《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中恩格斯通过对史前史的研究,在捍卫和深化历史唯物主义哲学的同时,又积极扩大了历史唯物主义的研究范围与理论基础,这意味着恩格斯对人的解读通过他对史前社会的研究,其内涵更加丰富、理论更为深刻。一方面,恩格斯对史前社会人类生存状况的研究表面上看似乎是完善了从现代史到近代史,再到中世纪史、古代史及史前史的整个历史研究的链条,实则是在历史唯物主义哲学和科学社会主义学说的视野下,为人摆脱不平等的经济剥削关系及为自身发展而创造更加合理的社会环境条件,提供了更为丰富的历史经验、更加深刻的学理支撑乃至更为科学的社会实践经验。即恩格斯在这部著作第一版序言中所指出的那样:“摩尔根……以他自己的方式,重新发现了……唯物主义历史观,并且以此为指导,在把野蛮时代和文明时代加以对比的时候,在主要点上得出了与马克思相同的结果。”[10]另一方面,由于把历史研究的范围扩大到了史前社会,恩格斯不再像青年时代及《形态》之后的许多时候那样,只是从一般人类学的立场出发阐述他对人实现自身解放的观点,而是在进一步完善历史研究链条的前提下对不同社会历史阶段的人的生存环境、发展条件等现实状况的差异有了更为深刻的认知和更加具体的把握。综上所述,在这里恩格斯为实现他对人打破生存现状、创造新生社会并实现自身解放的道德诉求而建构了一个更为具体、丰满与现实的马克思主义人学视阈。
第二, 以《路德维希·费尔巴哈与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及恩格斯最后一批“政治遗嘱”文献为代表的文本,深刻体现了恩格斯在生命的最后阶段立足国际工人运动的发展形势和整个无产阶级未来的解放任务,为捍卫历史唯物主义学说所做的最后的努力。一方面他综合奥地利、德国及英国等国的阶级斗争状况,认为国际工人运动的形势比以往要高涨,革命的前景更加光明。但同时又认为为广大无产阶级争取合法权益并为他们创造良好的生存、发展条件的阶级斗争,理应在基于世界各国实际国情的基础上加以开展,从他本人与古尔维奇、拉法格等人的通信来看[11],恩格斯坚持主张在不了解各国实际国情的情况下不应对这个国家的革命运动提出具体、详细的策略。除此之外,恩格斯还认为对各国革命的阐述应基于对各民族国家历史国情的研究,而已是暮年的他又没有更多的精力去做这件事情,因此在论述工人运动和无产阶级解放时恩格斯重点强调的不是绝对的教条结论,而是“从一定经济状况出发来说明一段现代历史”[10]。在胡大平先生看来这显然构成了晚年恩格斯“政治遗嘱”的基本精神(历史唯物主义的基本精神)。此时的恩格斯将整个人类社会的解放具体化为以工人阶级为代表的整个无产阶级为争取生存与发展的合法权益而展开的阶级斗争与社会革命,并将他对人实现自由和解放,恢复人的自我、本真状态的道德诉求,蕴含在了一定的政治经济条件下(即当前历史阶段下)的国际工人运动和对历史唯物主义基本原则、精神的努力捍卫之中。
在梳理恩格斯人学思想不同阶段特征的基础上,不难发现,从青年时代到晚年时期,伴随着历史唯物主义哲学的扩充、深化和国际工人运动(世界社会主义革命)形势的变化,恩格斯人学思想的道德维度也相应地呈现为从一般、抽象到自我实现的衍变。
首先,在“一般人”的概念和矛盾双方简单对立的前提下,恩格斯对人的道德诉求就只能是一种世俗的、朴素的道德情感表达。青年恩格斯虽然表达了他对神学的质疑和对封建专制政权的批判,但此时在恩格斯的这种批判视阈下人更多指的是“一般人”这个简单的概念。即使恩格斯在质疑宗教虔诚主义的过程中表达了应更多呈现“人性”而非“神性”的想法,即便他在“青年德意志”文学运动里不止一次表明了要为人们争取自由权利的意愿,但毫无疑问,这时的恩格斯并未对人的概念及其内涵做出更多、更深刻的思考,更多的时候他是直接从简单的一般人的概念出发去阐述他对人的道德诉求。尤其是他在《伍珀河谷来信》中表达他对劳动工人的同情时,本质上讲,人此时只是现实生活中具备生理特征、拥有肉体组织的普通人们罢了。由于恩格斯简单化的“一般人”概念,当他谈及神学对“人性”的遮蔽和统治、封建政权对人们的压迫之时,他只是简单地将人(广大劳动工人及普通人民群众)同宗教神学和封建专制对立起来,即将双方简单地置于各自的对立面、使之成为矛盾对立的双方。而在这种矛盾简单对立的前提下,恩格斯为人们的基本生存和政治权益奔走呼吁,其所表达出来的情感思想、愿景追求本质上还是一种世俗社会与现实生活中朴素的、普通的及一般的道德情怀与诉求的体现。
其次,囿于自身的哲学立场与方法论的局限性。青年恩格斯对社会认知的片面性致使其对广大劳动人民获得解放的道德诉求依旧是抽象的。一方面,当恩格斯在青年黑格尔派和费尔巴哈人本学的影响下对宗教神学以及社会的政治现状展开进一步的批判时,恩格斯对人的思考开始丰富起来,他开始正式站在哲学的立场去反思人从宗教中实现解放,在政治中实现民主、自由。而此时“人”不再是最初那个简单的一般性概念,而是从哲学的角度出发开始具备了自主的意识、自我的个性,并在与宗教的斗争和现实的政治活动中有着自身的追求。但与此同时恩格斯对人的认识仍旧是抽象的,他所理解的人并非是处于一定历史时期与具体生产关系下的社会的人,本质上还是笼罩在黑格尔抽象的思辨哲学下、脱离了现实的社会关系的人。另一方面,恩格斯在随后的经济学研究中凭借其独特的“英国经验”,将他对人的阐释极大地向前推进了一步。即恩格斯在资本主义社会私有制经济生产的视阈下分析了人的劳动同他自身的分离,并在主张消灭私有制、消除对劳动人民经济剥削的过程中展现了其早期哲学共产主义的立场。但显而易见的是恩格斯在分析“生产费用三要素”时,尚未从更深刻的层面意识到劳动价值论对人摆脱劳动剥削、实现自由发展的革命性意义,故而他“也同样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劳动规定恰恰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人本学抽象。”[12]总而言之,这一阶段的恩格斯虽然不断深化着他对人的认知与分析,但由于其根本哲学立场与研究方法论的片面性,他在揭露广大劳动人民被压迫剥削的事实并为之寻找解决路径的时候,所体现出的道德情怀、憧憬理念就仍然是抽象的。
最后,恩格斯对人的自我实现的不懈追求体现了他在更高的层面所持有的道德观念。一方面,恩格斯在《形态》之后同马克思一道共同确立了历史唯物主义哲学的前提。在批判施蒂纳、费尔巴哈和鲍威尔等人的基础上,他们将人纳入到物质生产的社会关系下与历史发展的进程中,使人得以从宗教和思辨、抽象的哲学中解放出来,并成为处于具体劳动实践关系之下的社会历史的人,最终清算了以黑格尔为代表的德国古典哲学对人性的扭曲和剥离。恩格斯彻底摆脱了青年时代的客观唯心主义哲学桎梏。也正是在此科学的哲学前提下,恩格斯能够与马克思一起在《宣言》中进一步指出:“在自由人的联合体那里,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13]换言之,随着社会生产力的提升人在逐渐摆脱物的依赖性的同时,必然会进一步彰显出人的独立自主性,即自由、自主地选择自身发展的方式,然而这时的人们又处于一定的社会关系和组织结构之下,因而个体的自由发展并非是片面、孤立的,本质上必然是社会化了的、彼此之间互相关联着的自由发展,这便是通过自由人的联合体而实现的“个体的发展是一切人发展的条件”。换言之,在社会历史不断发展的趋势下,人必然会不断解放自己的人性,彰显自身独立、自主的个性,在基于人的主体性的前提下,追求全面而自由的发展始终是生产发展与时代进步的背景下,人“与生俱来”的“天性”使然,这正是人最终所要追求的“自我实现”。而《形态》之后恩格斯不论是社会历史的研究,还是自然科学的探索,或是政治经济学的阐发都在为人的这种“自我实现”积极提供着哲学价值观的具体指引、历史素材的丰富佐证以及社会实践的现实支撑。
另一方面,纵观马克思恩格斯从青年时代到晚年时期的文本文献,讨论现实社会具体生活中的具体道德现象与问题较少,他们站在哲学的立场批判唯心主义和形而上学对道德问题的颠倒和抽象,或者从唯物主义的历史观出发阐明道德问题背后的物质生产、阶级关系、政治制度以及社会历史等因素。当笼罩在神学和黑格尔唯心主义哲学之下的青年恩格斯为人的自由和解放呐喊时,他对自由、解放概念的理解,对人本身的了解都是从一种朴素的道德情感表达,从一开始就体现了恩格斯对以劳动人民为主的广大人民群众的同情、关怀,这样的道德诉求是社会现实基础上的抽象。而将人置于生产关系和阶级对抗等社会现实中来加以考察则是在他和马克思一同创立新哲学观之后,随着恩格斯对人类社会历史实践活动钻研的不断深入,其在科学阐释人的概念的基础上深刻指明了以工人阶级为代表的广大无产阶级,基于生产力的大发展而不断从物的束缚中将自身的独特个性、本质力量,即人本真的状态解放出来,并基于社会现状而不断开展政治、阶级斗争,最终为全人类的解放奠定基础。恩格斯对人的“自我实现”的这种诉求所体现出来的道德品质与情怀意味着“更高意义层次上的道德”,本质上代表着“生产力高度发达阶段的道德观念。”[14]这种超越初始阶段且不局限于世俗生活中人与人之间的具体道德关系的道德观,正是《形态》之后尤其是晚年恩格斯人学思想中所呈现出的科学、理性的道德维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