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科晓, 李文莉
(中北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 山西 太原 030051)
2021年2月25日, 习近平总书记在脱贫攻坚总结表彰大会上庄严宣告:“我国脱贫攻坚战取得了全面胜利, 现行标准下9 899万农村贫困人口全部脱贫, 932个贫困县全部摘帽, 12.8万个贫困村全部出列, 区域性整体贫困得到解决, 完成了消除绝对贫困的艰巨任务。”[1]这是一个历史性的伟大成就, 意味着中国共产党从新中国成立起逐步探索完善的扶贫制度取得了完全胜利, “三农”工作重心迎来了历史性转移, 进入了全面推动乡村振兴的新阶段。 环顾全球, 贫困依然是困扰人类的世界性难题, 虽然随着人类文明的推进, 全球减贫事业取得了长足的发展, 但迄今为止, 依然有7亿多人口处于极端贫困状态中, 可见, 人类要实现摆脱贫困的目标依然任重而道远。 中国的脱贫攻坚战“不仅是中国消灭贫穷问题, 更是为人类社会作出的巨大贡献, 为包括发达国家在内的所有国家作出了榜样, 这是中国方案和中国理念对世界的贡献”[2]333。 脱贫攻坚战的成就彰显了中国的制度优势和治理特色, 是当代政治实践的成功范例, 已经得到学术界的广泛关注和研究, 本文试图从政治美学这一全新的视角对这一伟大事件进行学理性阐释。 从政治美学的视角来看, 中国脱贫攻坚战无论其规模、 速度、 影响和成就都呈现出鲜明的审美特质, 是新时代政治美学必须予以关注和阐释的重要课题。
政治美学, 顾名思义, 即是将政治和美学这两个不同的学科视域相融合, 以从学理上探求政治与审美的相互关联、 相互作用和相互影响的专门学问。 事实上, 自古以来, 政治与审美之间的关系就相当密切, 审美经常参与政治进程的展开和权利分配, 而政治也经常实际地影响审美标准和审美价值追求。 但政治美学作为一门专门的学问或学科方向则是近代以来的事情。 荷兰学者安克斯密特1997年出版的《美学政治学——超越实施与价值的政治哲学》是当代西方最早把政治和美学作为一个统一的学术领域进行研究的重要著作。 而在中国则是到本世纪初才形成明确的学科意识, 代表作有秦德均所著《执政党政治美学》以及张旭春的《政治的审美化和审美的政治化》。 由于政治和美学这两个概念自身内涵的丰富性以及二者之间张力的存在, 使政治和美学的关系也呈现出多种形态。 大致来说, 我们可以将政治美学划分为古代、 近代和当代3个阶段。 古典时期的典型特征是政治与审美直接融为一体, 以儒家学说为代表, 用礼乐教化来维系人心, 进而构建完整有序的政治和文化制度, 正所谓“兴于诗, 立于礼, 成于乐”[3]93。 同时期的希腊城邦亦是如此, 柏拉图同样把音乐作为纯化心性和涵养美德的必要手段, 认为“音乐教育的最后目的是达到对美的爱”。[4]113城邦里的青年只有经过长期的审美与艺术的熏陶方能具备为城邦政治服务的素质和能力。 现代化的浪潮兴起以来, 随着世界的袪魅, 审美与政治不再直接融为一体, 而是获得了自身的独立性, 并作为一支重要力量参与人类的政治解放进程, 如西方马克思主义普遍把审美作为对抗资本统治的有力武器。 政治美学在当代呈现出复杂多元的态势, 东西方之间由于文化传统、 政治制度以及经济社会方面的巨大差异, 在政治美学研究的路径、 方法和关注的重点领域都有较大差异。 当代西方政治美学研究者基本延续西方马克思主义的学术路径, 是在前者基础上的进一步深化, 如朗西埃把“感性分配”作为研究的出发点, 要求美学通过改写感觉秩序的手段而不断趋近于社会平等的目标, 从而挑战既有的统治秩序, 实现人的自由与解放。 显然, 当代西方政治美学的研究路径和方法不能切中中国政治审美的根本特质。
在当代中国, 政治美学理论建构首先应该植根于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实践的现实土壤中, 对新时代政治的指导思想、 政策制度、 实施进程以及政治人物等方面呈现出的审美特质作出理论阐释, 唯有如此才能推进政治美学研究与时俱进, 提高学术的现实指向性。 以政治美学的视角审视当代中国政治, 可以发现其审美特性具有鲜明的中国特色和时代特色, 首先表现为政治审美的人民性。 人民性是政治审美的基本的和首要的前提, 这一点是由政治自身的特性决定的。 因为政治作为建立在一定经济基础之上的上层建筑, 是以国家权力为核心展开的各种社会活动和社会关系的总和, 必然会牵动全体社会成员的利益并支配其行为。 当美学把政治作为一种特殊审美对象的时候, 必然要求各种政治活动和行为能够代表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 才可能作为审美的对象, 可见, 政治审美是一种建立在人民性基础上的带有功利性的审美活动, 所以我们不能设想一种不符合国家和人民利益的政治行为会具有审美特性。 显然, 在政治美学的视域中, 美政首先是善政, 只有善政才能释放美的光辉, 在这个意义上美善同源。 在社会主义中国, 以人民为中心是一切政治实践的根本目的和出发点, 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所言:“我们要始终把人民立场作为根本立场, 把为人民谋幸福作为根本使命, 坚持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根本宗旨。”[2]136正是人民性立场体现了中国政治审美的基本底色和价值取向。
当代中国的脱贫攻坚在本质和定位上不同于传统社会建立在道德或治安需求之上的扶危济困和赡养孤寡, 亦不同于西方国家在福利意义上的社会救助, 而是站在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战略高度予以实施和开展的, 其中蕴涵着马克思主义理论和中国共产党对理想社会的根本追求, 体现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本质特征, 所以, 向贫困开战历来是马克思主义政党的历史责任和必由之路。 马克思恩格斯早在国际工人运动风起云涌的19世纪40年代就已经指出“贫困是现代社会的必然结果”, 认为“私有制本质表现的最触目、 最突出、 最令人激愤的事实”是“不可避免的、 无法掩饰的、 绝对不可抗拒的贫困”, 而要彻底消除贫困的必由之路就是以革命的方式改变现存的社会制度。 中国共产党从成立之初就把改变旧中国积贫积弱的落后状况作为全党的奋斗目标, 在社会主义建设阶段, 党和国家一直把贫困治理作为事关战略全局的高度来抓, 尤其是十八大以来, 党中央进一步“把扶贫开发工作纳入五位一体总布局、 四个全面战略布局, 作为实现第一个百年奋斗目标的重点任务”[2]148。 正是因为减贫事业在中国的顶层政治设计中有如此之高的位置, 所以, 我们才能全面打响脱贫攻坚战, 形成有中国特色的脱贫攻坚体系, 并取得举世瞩目的成就。
以政治美学的视角审视当代中国的脱贫攻坚战, 这是一场目标明确、 指挥有方、 调度有序、 社会各界密切配合的整体行动, 其规模之大, 投入的人力物力之多, 影响之深远, 堪称现代政治史上的典范, 也充分体现了新时代中国政治的审美特性。 众所周知, 艺术是美的载体, 美的艺术总能给人以审美愉悦感, 但艺术毕竟是经过加工的现实, 现实在某些时候比艺术更精彩, 抑或未经加工的现实才是更加本真的艺术。 这就需进一步拓展审美视域, 将发现美的目光投向更加广阔的社会生活领域, 而当代脱贫攻坚战就是由政治高层绘就的一幅波澜壮阔的画卷, 它承载着人民群众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包含着物质的创造, 精神的创造, 同时, 也包含着美的创造。 从这个意义上说, 脱贫攻坚战也是一种向着政治之美的生成, 具有鲜明的美学意义。
精准是新时代政治审美的核心范畴, 最典型地体现于脱贫攻坚战中。 习近平总书记2013年在湖南湘西考察时首次提出精准扶贫工作理念, 标志着精准扶贫思想的萌芽。 2015年, 在贵州和云南等地考察时, 又对精准扶贫的总体思路和工作要求作了进一步阐述, 随后, 在中央扶贫开发工作会议上作了系统的说明和工作部署, 强调今后扶贫工作要做到“六个精准”, 实施“五个一批”, 解决“四个问题”, 科学系统地回答了“扶什么”“谁来扶”“如何扶”等扶贫领域最关键的问题, 标志着精准扶贫作为一种工作目标和工作机制开始进入全面实施阶段。 精准扶贫思想的提出是当代贫困治理理论的重大创新, 是马克思主义扶贫思想与当代中国扶贫开发实践相结合的产物, 具有鲜明的中国特色和时代特色, 同时, 也是对世界反贫困事业的重大贡献, 取得了现行标准下近1亿人口全部脱贫, 832个贫困县全部摘帽的佳绩。
精准, 作为一种审美意象, 在文艺美学中从来不是关注的重点, 或者说基本处于隐而不显的状态, 有待进一步深入探究。 精准在传统美学中一般用来描述或指称艺术的技法, 而技法在美学研究中经常处于边缘状态或次要地位。 从宏观上来讲, 西方近现代美学侧重于对美感经验的分析以及艺术作品的接受或阐释研究, 典型地体现在康德把美看作是“诸认识能力的谐和游戏”, 而伽达默尔认为艺术品的接受是作品与读者之间的视域融合等; 西方古代美学侧重于对美和艺术本质的追问, 如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的模仿论以及毕达哥拉斯学派的“美在数的比例和谐”等; 而中国美学则更关注美的意象或意境的生成, 所谓“独照之匠, 窥意向而运斤”[5]249。 美学对艺术技法的关注度不高并不等于技法不重要, 事实上, 技法在美的创造中有着独特的价值和审美意蕴。 “精心制作的理想是艺术的美德, 伟大艺术作品是技艺高度发展和精心制作的产物, 正因如此, 真正的艺术家都对技艺制作问题如此着迷, 把技艺看作审美要素的一部分。”[6]122
在中国传统美学中, 精准是对某些特殊技术或艺术门类在技法的精度和准确度方面的概括, 一方面, 完美的艺术品和工艺品需要靠精准的技艺来完成和创造; 另一方面, 某些技艺本身也可以成为审美对象, 能给鉴赏者带来审美的愉悦。 如《庄子·养生主》中所载善解牛之庖丁, 其技艺之精湛纯熟已然超越了职业技能本身而进入到一种审美的境界, 庖丁的解牛之刀能游刃有余地穿梭于复杂筋骨的罅隙之间而无所挂碍, 这一过程所展现的就是一种精准之美, 而且其美“合乎桑林之舞, 乃中经首之会”[7]34。 在先秦六艺中, 最讲精准之美的莫过于射艺。 孔子在《论语》中说“君子无所争, 必也射乎”, 即认为君子不应与人相争, 但争射艺之高下则是例外, 而评判射艺之高下的关键在于是否精准而非力量之大小, 所谓“射不主皮, 为力不同科”[3]31。 孔子同时给予射艺以更高的仁学和道德上的价值期许, 认为乡射必须“射之以礼乐”且“修身而发”, 不肖之人则必须被排除在外。 显然, 在孔子那里, 射艺本身是君子涵养美德, 提升自身修养和人生境界的完美方法和途径, 但这一切必须建立在射艺的精准之上, 否则, 所有孔子赋予射艺的价值期许将无从谈起。 可见, 精准作为一个美学范畴在射艺之美以及儒家赋予射艺之上的人格之美和道德之美的生成中具有基础性地位。
在西方古典政治学视域中, 政治也是诸技艺中的一种。 例如, 柏拉图在《理想国》中认为, 政治只不过是基于城邦治理需要产生的一种职业而已, 只是政治的从业者, 属于金、 银、 铜铁三类人中的金类, 即最高人性的拥有者, 他们掌握着政治技艺的“知识”, 而其它两类人则只能提供政治方面的“意见”。 从技艺的角度审视东西方政治文明发展史可以发现, 政治技艺经历了一个由简到繁、 由粗到精的变化历程。 从唯物史观来看, 正是高度发达的生产力和现代科学技术为精准施策提供了强大的物质和技术支撑。 对当代中国而言, 更重要的是这种现代化的物质和技术条件能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制度完美结合, 从而使政治技艺的精准之美在新时代得以真正的彰显。 精准扶贫政策自实施以来, 不仅取得了减贫事业的巨大成功, 而且还建立了有中国特色的脱贫攻坚制度体系。 这个制度体系包括“各负其责、 各司其职的责任体系; 精准识别、 精准脱贫的工作体系; 上下联动、 统一协调的政策体系; 保障资金、 强化人力的投入体系; 因地制宜、 因村因户因人施策的帮扶体系; 广泛参与、 合力攻坚的社会动员体系; 多渠道多方位的监督和最严格的考评体系”[2]151。 正是这个制度体系高效协调和有序运转将精准扶贫的形式之美得以全面显现。
形式美向来是美学研究的基本问题, 具体到政治美学领域同样如此。 早在古希腊时期的亚里士多德已经在《政治学》中对完美城邦的大小、 比例、 结构和功能等方面作了形式上的审美规定。 17世纪的思想家霍布斯在《利维坦》中, 从其机械论的世界观出发, 把“国家”或“国民的整体”, 即“利维坦”, 看作是用艺术造成且有生命的“自动机械结构”, 而这个高级艺术品一定具有自身特有的外在审美形式。[8]1对形式美的规定性作了最深刻的揭示和概括的是近代美学家克莱夫·贝尔, 他认为理解艺术审美的关键是要把艺术看作是“有意味的形式”[9]4, 这是一切视觉艺术的共同性质, 这个对艺术的定义也被许多西方学者认为是迄今为止对艺术的最令人满意的定义。[10]268虽然贝尔这一定义是以视觉艺术为基础, 但事实上, 它的有效性并不局限于视觉艺术, 在其它艺术形式中同样具有解释力和说服力。 在政治审美中, “政治的形式美要求政治的体制、 规范、 结构、 功能和程序等都达到一定的审美水准”[11]。 显然, 政治审美与视觉审美的形式规定存在明显的差异, 相对来说, 政治审美的形式规定性具有更高的抽象性, 但二者都是对形式结构的和谐美之追求, 在这个意义上二者又具有相通性。 扶贫工作制度体系作为植根于当代中国扶贫实际的独特政治创造, 其不仅在运转过程中呈现出了形式上的和谐之美, 更重要的是, 它同时把这种和谐之美建基于精准这个更高要求和基础之上, 在这个意义上说, 精准不仅是脱贫攻坚的第一要义, 同时, 也是脱贫攻坚中政治审美的第一要义。
政治领袖是政治组织的重要组成部分, 在政治管理和运行中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和意义。 任何时代都需要伟大的政治领袖, 尤其是在国家和民族处于危难时刻, 人们对产生伟大领袖的期盼会更加强烈。 但纵观人类历史, 伟大的政治领袖总体上处于稀缺或匮乏状态。 当代美国著名学者詹姆斯·麦格雷戈·伯恩斯在其名著《领袖论》中断言:“我们这个时代最大的愿望之一就是对极具感召力和创造力的领袖的渴求。”[12]1伟大领袖的出现总是与伟大事件相关联, 他能为伟大事件确立价值、 目标、 方向和原则, 并在事件的展开过程中作为政府首脑或执政党的灵魂具有不可替代的核心地位。 从政治美学视角审视政治人物可以发现, 并非所有的政治人物都具有审美特性, 亦非某政治人物的所有方面都具有审美特性。 政治美学对政治人物的关注重点是领袖的气质、 风采、 魅力、 威信、 形象等感性特征在政治实践中的影响和意义。 一般来讲, 如果伟大政治领袖的上述感性特征在伟大事件的展开中能促进或调动政治主体, 尤其是政治客体的政治心态和其它政治情感要素, 从而进一步凝聚共识、 鼓舞士气, 使政治组织、 制度和相关政策高效运转和执行, 有力地推进了伟大事件的完成, 那就意味着政治领袖的诸多感性特质呈现出鲜明的审美意蕴, 因此, 成为政治美学必须予以阐释的基本内容。
脱贫攻坚是新时代的伟大事件, 而习近平总书记就是这一伟大历史事件的灵魂人物, 既是工作理念的提出者, 也是这一理念的坚定践行者。 作为政治领袖的习近平总书记在脱贫攻坚中的政治审美特质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
一是卓越的领导艺术所呈现的美感。 卓越的领导艺术是政治领袖审美特性的基础层面, 是由政治领袖在治国理政过程中展现的卓越创造力、 决断力、 执行力等重要领导素质所呈现的超凡魅力。 在脱贫攻坚战中, 习近平总书记亲自领航掌舵, 充分调动各方资源和力量全面打响了这场人类历史上史无前例的向贫困开战的伟大战役, 并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 这一过程充分展示了习近平总书记卓越的战略眼光和领袖素质, 从美学视角来看, 这种战略眼光和领袖素质令人仰之弥高, 从而产生一种审美上的崇高感。 启蒙美学大师康德认为:“崇高的情感具有某种与对象的评判结合着的内心激动作为其特征。”[13]85审美主体之所以产生内心的激动是因为审美客体在量的规定性方面既超越了主体知性能力的限度, 同时, 客体相对于主体来说又具有主观的合目的性。 政治领袖在审美领域呈现的崇高感正是由于其卓越领导力超出了一般审美主体的感官尺度同时又符合其主观目的性的结果。 康德进一步把崇高界定为“敬重”, 所谓敬重即是“对于我们的能力不适合于达到某个对我们来说是规律的理念所感到的情感”[13]103。 显然, 在脱贫攻坚战中, 习近平总书记的崇高领袖形象既给群众以审美的愉悦, 同时, 又赢得了群众发自内心的敬重, 进而这种审美的愉悦和敬重之情也实际地融入到脱贫攻坚伟业之中, 进一步促进扶贫主体和客体的信心、 勇气和战斗力, 成为脱贫攻坚的重要精神动力。
二是深厚的人民情怀中蕴含的美感。 政治领袖的人民情怀是其美感形象的重要维度, 因此, 也是政治美学必须予以关注的重要组成部分。 脱贫攻坚战充分体现了习近平总书记无比深厚的人民情怀。 领袖的人民情怀首先植根于以人民为中心的理论和指导思想。 以人民为中心是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的重要组成部分, 是马克思主义群众史观与当代中国实际相结合的最新理论成果。 打赢脱贫攻坚战是以人民为中心思想的生动体现和具体应用。 习近平总书记多次强调:“全面建成小康社会、 实现第一个百年奋斗目标, 农村贫困人口全部脱贫是一个标志性指标。” “小康不小康, 关键看老乡, 关键看贫困老乡能不能脱贫。”[14]3十八大以来, 习近平总书记不畏艰险和路途遥远, 亲赴扶贫一线考察指导工作, 足迹遍及全国14个集中连片特困地区, 为贫困地区、 贫困村、 贫困户和基层扶贫工作人员带去了党中央的关怀和慰问, 极大地鼓舞了脱贫攻坚队伍的信心和士气, 也生动地诠释了总书记“我将无我, 不负人民”的人民情怀和立场。 从美学视角来看, 在整个脱贫攻坚过程中, 习近平总书记为我们树立一个把人民放在心中最高位置、 坚持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典型唯美形象。 典型形象既有独一无二的特殊性, 同时, 在特殊性中也蕴含着普遍性的要素, 是二者辩证统一的结果, 因此, 总是具有最高的代表性和示范性。 习近平总书记在脱贫攻坚中呈现的审美特质使他的典范形象更具传播力和影响力, 有助于进一步增强全民族的凝聚力、 向心力和看齐意识。
三是鲜明的领导风格所展示的美感。 领导风格是政治领袖在长期的政治活动中形成和展示的领导特质, 具有较强的个性化色彩, 它的形成与领袖自身的自然禀赋和工作经历密切相关。 政治领袖的领导风格一经形成便具有某种稳定状态, 在领导实践中总是自觉或不自觉地起作用。 从政治美学视角来看, 领袖的独特风格会形成一种审美的魅力, 它可以作为一种重要感性元素融入伟大事件的进程中, 并对伟大事件的推进和完成起到一定的作用和影响。 在脱贫攻坚战中, 习近平总书记的领导风格和领袖风采在多个方面呈现出审美特性。 第一, 自信笃定的政治意志力。习近平总书记自信笃定的政治意志力成为脱贫攻坚过程中扶贫主客体的精神动力, 尤其在遭受重大疫情影响的背景下, 依然坚定践行脱贫承诺, 体现了领袖在伟大事件关键时期的坚定意志力和敢于攻坚克难的战略定力。 第二, 稳健厚重又宽和大气的领导风格。 这一领导风格和特征是习近平总书记在长期领导实践中形成的, 并在脱贫攻坚战中得到充分体现。 在脱贫攻坚中, 总书记海纳百川的恢弘气度、 宽广的胸怀和容人容事的雅量形成了巨大的磁场, 产生了无穷的人格力量, 同时, 也产生了巨大的凝聚力和感召力。 第三, 鲜明的语言风格。 语言风格是政治领袖领导艺术和魅力的重要组成部分。 在脱贫攻坚战中, 习近平总书记的语言风格表现为既善于用接地气的大白话、 大实话与群众同频共振, 将深奥的道理用讲故事、 摆事实的方式为群众解疑释惑; 又善于用极其凝练和高度概括的语言直指问题的关键和要害, 起到虽言简意赅又振聋发聩的效果, 极具吸引力和感染力, 体现了高超的语言艺术水准, 也进一步增添了脱贫攻坚战的艺术美感。
在当代, 情感已经成为一个受到诸多学科关注的基本问题, 涉及哲学、 社会学、 心理学、 脑科学、 生物学、 人类学等领域。 对于美学来讲, 情感向来是一个基础性问题。 自康德把情感划分为审美的独立领地以来, 情感更是审美经验分析必不可少的组成部分。 柏格森认为:“艺术家把我们带到情感的领域, 情感所引起的观念越丰富, 情感越充满着感觉和情绪, 那么, 我们觉得所表现的美就越加深刻、 越加高贵。”[15]12很多学者把情感视为审美经验中最为活跃的因素, 伴随审美活动的全过程。 例如, 利普斯的“移情说”、 阿恩海姆的主客体“同构说”等多种美学理论, 标志着美学对情感分析的进一步深化和细化。
在政治学研究领域, 情感亦有其位置, 但相对来说受到的关注较少。 一般来讲, 政治学把情感归结为政治的非理性方面, 是指“社会成员以政治认知为基础, 在政治生活中对政治体系、 政治活动、 政治事件和政治人物等方面产生的内心体验和感受, 是伴随社会成员的政治认知过程所形成的对于各种政治客体的好恶之感、 爱憎之感、 美丑之感、 信疑之感等心理反应的统称”[16]254。 而在理性主义政治学中常见的主张是“理性的决定必须是非情绪化的”, 情感或情绪往往意味着偏见, 是必须予以克服的, 这一点也同西方哲学的理性主义传统相一致。 西方哲学自柏拉图以来对情感或激情形成一种基本偏见, 即把情感或激情视为理性的羁绊或者是导致道德堕落的原初罪恶, 因此, 必须被理性予以抑制或驾驭。 这一偏见直至17世纪以来才呈现出减弱趋势, 甚至在某些哲学家那里情感和理性的地位得到了根本的反转。[17]27
政治美学作为政治学和美学的交叉学问, 同样把情感作为本领域的基础性问题。 政治美学对情感的关注侧重于分析情感在政治事件展开过程中的作用和意义、 情感介入政治事件的方式和方法以及进行情感干预的手段和途径等3个基本层面。 政治美学认为, 情感是政治的基本维度, 任何政治事件的展开都离不开情感的参与, 不存在绝对情感中立的政治事件和人物, 积极的政治情感会推动政治事件的进程, 反之, 消极的政治情感会阻碍或延缓政治事件的展开。 从这一视角审视脱贫攻坚战可以发现, 在这个伟大事件中不仅有可计量的有形投入, 如人力、 物力、 财力等方面, 同时, 也包括巨大的情感投入, 这种情感的投入理应引起政治美学的高度关注。 尤其在部分特困地区, 扶贫工作的开展首先是以情感投入开始的。 长期生活在封闭落后地区的贫困人口, 极容易产生安于现状、 听天由命、 靠天吃饭等落后思想意识, 为打赢脱贫攻坚战带来巨大的阻力。 应对这一困境的最佳途径是通过情感的投入和干预, 获得扶贫对象在情感上对脱贫攻坚这一伟大事件的基本认同。 所以, “扶贫先扶志”抑或“扶贫必扶志”是脱贫攻坚战中的鲜明中国特色。 正如习近平总书记在《摆脱贫困》一书中指出:“摆脱意识和思路的贫困, 只有首先摆脱了我们头脑中的贫困, 才能使我们所主管的区域摆脱贫困, 才能使我们整个国家和民族摆脱贫困, 走上繁荣富裕之路。”[18]216
脱贫攻坚战中的情感是由执政党在施政过程中所展示的对人民无比深沉、 无私且坚定执着、 历久弥新的政治大爱, 它超越了世间一切基于自然属性和血缘关系的亲情与爱情。 这种大爱是执政党“情为民系”理念在新时代的生动诠释, 符合马克思主义对于情感或激情的基本理论主张。 “马克思主义并不拒斥更不否定情感和爱, 而是将其纳入了一个更宽广的历史视野更复杂的解释空间和更具体的社会环境之中。”[19]马克思认为:“人作为对象性的、 感性的存在物, 是一个受动的存在物; 因为他感到自己是受动的, 所以是一个激情的存在物。 激情、 热情是人强烈追求自己的对象的本质力量。”[20]211显然, 马克思首先认为人是激情的存在物, 而且对激情之于人的重要性作了本体论上的肯定。 进而, 马克思揭示了异化劳动状态下工人的种种不幸和悲惨境遇, 并指出只有通过扬弃私有财产的运动实现共产主义, 才能使每个人真正占有自己的本质。 可见, 马克思的论断当中本身就饱含着对于无产阶级无比深厚的情感, 并且这种情感在后来的马克思主义政党的政治实践中得到了继承和发扬。 中国共产党在各个历史时期施行的每一项纲领和政策都是以对国家和人民无比深厚真挚的情感为基础的, 即便在和平建设年代, 这种由政党引领和展示的大爱依然感天动地。 当然, 这种情感的注入也提升了政策的执行力度和实际效果。 在脱贫攻坚战中, 全国有两百余万名驻村干部深入贫困一线蹲点帮扶, 并有数百名扶贫干部付出了宝贵的生命, 这是政治之大爱的生动体现。 此外, 由脱贫攻坚战中的诸多政策术语组成的话语体系也充满着情感温度, 如: “两不愁三保障”“五个一批”“六个精准”“小康不小康, 关键看老乡”“小康路上不使一个人掉队”等话语, 不仅表达的是一种政策、 目标或措施, 同时, 也在某种程度上传递着情感的力量, 是当代政治向着美的生成过程中的典型语言创造, 散发着语言的魅力和美的光辉。
从政治美学的视角来看, 脱贫攻坚战作为新时代伟大的政治实践, 确实呈现出诸多美学特质, 尚需进一步深入分析和论证, 尤其是脱贫攻坚的成就, 包括生产生活条件、 自然环境面貌、 群众精神风貌等多个方面均与美丽乡村建设和美丽中国建设相关联, 有待于作出美学层面的评价和解释, 这是时代赋予美学的历史使命。 当政治美学把脱贫攻坚战作为审美分析对象时可以发现, 它的审美基础和审美标准与传统文艺美学既有相通或相同之处, 亦有属于自身的明显特征。 一般来说, 政治中蕴含的审美特性并非如艺术品那样显而易见, 但对它的美感经验同样可以建立在广泛的审美共通感基础之上, 只是这种审美共通感的建立需要具备训练有素且专门发现这种美的眼睛、 耳朵和心灵, 可见, 政治审美教育也是一项任重道远的任务。
实践是理论的源头活水, 政治美学作为从美学角度对政治领域予以关照的新型学问, 必须对新时代政治实践的最新成就及其审美特征作出及时的理论回应才能取得新的突破。 政治美学中包含着对美政的更高追求, 并非每一个时代的政治都会出现具有审美特质的伟大事件, 即使同一时代也未必每一政治事件均具有鲜明的审美特性。 新时代产生了诸多伟大的政治事件, 为政治美学提供了新的研究基础。 虽然政治美学目前还不能成为政治实践自觉追求的基本目的和标准, 只是对伟大政治事件展开过程中的感性特质的分析, 但对于美学学科来说, 却有责任和义务对时代具有审美特质的伟大政治事件作出深度的理论阐释, 进而建构具有中国特色的政治美学理论新形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