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廷
普契尼作为真实主义歌剧最伟大的代表人物之一普契尼作为真实主义歌剧的代表人物,他的歌剧取材于日常生活,较多地使用当时流行的曲调和故事背景所在地的民间音乐,旋律充满华彩,注重音乐与戏剧的紧密结合剧情上追求连环紧扣的情节和情绪的宣泄。
《托斯卡》是普契尼创作成熟期的代表作品,以1800年6月那不勒斯王国统治下的罗马受到拿破仑的入侵威胁为历史背景,讲述了女高音托斯卡为拯救爱人,窝藏革命党人的画家卡伐拉多西,假意委身警察头子斯卡皮亚,在得到对卡伐拉多西的假行刑许可后,趁机刺死斯卡皮亚,未料刽子手的枪膛中所填乃是实弹,独自拥抱爱人尸体的托斯卡最后在斯卡皮亚手下的追兵到来前跳下城墙的悲伤故事。
《星光灿烂》是《托斯卡》第三幕的选段,这首咏叹调有一个十分明显的主题动机:b小调属音向上五度大跳,接着向上级进到主音,接着原路返回到属音。该选段曲式结构较小,是一个三乐句乐段的重复,重复时对结尾的终止作了两小节的补充。
作品进入第宣叙调部分,此时卡伐拉多西身处监狱,门外的看守告诉他一个小时之后就要押赴刑场,面对人生的急剧转折,卡伐拉多西站在铁窗前仰望星空,首先是1~5小节的a乐句,由主题动机引申开来,通过五度大跳和上下行音阶来模仿一个群星闪烁的晴朗夜晚,连同主题动机在内旋律线共有三次起伏,和声布局采用变格进行,普契尼对a乐句的标记是“非常热情且行动缓慢、甜美且肃穆”,看似矛盾的描述正符合卡伐拉多西此刻挣扎的心境,使他在第5小节在小字一组#F这个较低的音上开始讲述。
第6~12小节的a’乐句,在奏出主题动机后,旋律上行,与乐句a形成对比,7、8两小节卡伐拉多西在小字一组b上讲述,第9小节在小字二组#C上戛然而止,用重复而紧迫的节奏反映出他内心受到的煎熬和幻想,第10、11小节又回到小字一组B在主音上稳定卡伐拉多西的梦境,同时使用了Ⅵ级和弦作为过渡以避免反功能进行,第12小节宣叙部分在不稳定的Ⅵ级音上进行,同时使用了d小调的下属和弦,为下句主题动机的移调进行做准备。
乐句a”中,主题动机在13小节以原调上方小三度调奏出,在情绪上达到一个高潮,而后宣叙部分在b小调属音上展开,预告着迷梦的终止。
咏叹调部分的旋律与宣叙调部分钢琴声部相同,16~20小节,乐句a处,普契尼加上了“带着舒展的感觉”的标记,卡伐拉多西在这里的幻想达到顶峰,仿佛托斯卡已来到他面前,摘掉面纱向他微笑。而21~27小节,乐句a’处普契尼却作了“来自灵魂深处的颤抖”的标记,幻梦终将破灭。第28~30小节,依旧是在d小调上展开的由主题动机,普契尼作了“持续增强”的标记,卡伐拉多西对生命与渴望,对命运不公的控诉到达顶点。
普契尼擅长创作悲剧,尽可能在舞台上杀死角色是他惯用的选题与创作思路,这一点在《托斯卡》和《蝴蝶夫人》的创作过程中尤为突出,在剧中卡伐拉多西关在牢房里,即将押赴刑场,他在给托斯卡写信时,仰望夜空,触景生情,想起往日在他家花园与托斯卡密会的情形:托斯卡穿着斗篷,推开花园那扇嘎吱作响的门,再踏过细沙与石子扑救的小路来到他面前,他们拥抱,卡伐拉多西揭开托斯卡的面纱,二人四目相对……突然跳回到现实,幻梦破灭、即将死亡,面对强权,个人的抗争显得微不足道,后悔也罢憎恨也罢,只剩对生命的留恋和对爱情的渴望。
《星光灿烂》作为歌剧的一个选段,在舞台上呈现时,既要考虑声乐演唱,又要考虑舞台表演,将两者有机结合起来。这就要求演唱者对作品进行透彻地分析,将作者的本意、作品的时代背景、演唱者本身的条件与技巧呈现给观众。
意大利语发展至今,实质上是由各地拉丁语系方言组成的语言,各地的方言在词根的构成与组合上遵循相同的规律。普契尼是卢卡人,他的事业起步于米兰,一生大部分时间在意大利北部活动,整部歌剧也是以意大利北部方言写作,
宣叙调部分的吐字是整首作品的难点,要将每个单词的每个音节清晰地发出,摆脱长期英语学习带来的影响。a乐句“lucevan”中的字母“C”c在元音e,i之前的发音如下[tɕ]音,切不可发成[k]。a’乐句中“Ed olezzava”,“Ed”与“olezzava”是两个单词,字母“o”在第二个单词的开头,切不可归入前一个单词,唱成“Edo lezzava”。“Stridea”中的“t”和“r”是双辅音,要将两个字母清晰地拼出,不可发出[tr]音。
咏叹调部分,单词“languide”中的字母“l”,演唱时要用舌尖顶住上牙,舌面下降,气流从舌两侧流过,声带振动,由于我平日有“n”、“l”不分的习惯,在演唱这里时要格外注意。单词“ho”意大利语里字母“h”不发音,只念“o即可”
作品分为两个部分,第一部分是宣叙调,第二部分是咏叹调。
宣叙调部分的钢琴与咏叹调部分几乎一致,仅在伴奏织体上与咏叹调部分有些许不同,人声往往出现在钢琴音符比较疏松处,紧扣剧情,断断续续地自言自语,与钢琴声部形成互补之势。演唱过程中的主要目标是在人声与钢琴旋律的交织中通过技巧处理与情感的把控将画家所处的环境与他此刻的心情详尽地表达出来。
歌剧中该选段是在牢房中展开的,画家坐在桌前给托斯卡写信,随即陷入回忆,在舞台上演唱时视条件可以选择坐着或站着演唱,为还原歌剧效果可以在手中拿数张稿纸。
a乐句响起时,整个人要排除一切杂念,进入规定情境的表演状态,在前四个小节里准备好呼吸,视线可以朝侧前方向上方,给观众“望着窗外”的感觉。
“E lucevan le stelle ”画家此刻关在牢房里,一小时后枪毙,在短短几天里人生遭遇如此重大打击,万念俱灰,给托斯卡写绝命书时望见窗外的星空,与自身凄惨的现状形成强烈对比,触景伤情。声音要强调头腔共鸣,可以虚一点,眼神要空洞地看着手中的稿纸,不知从何处下笔,演唱时应当给观众一种恍惚的感觉。
a’乐句,主题动机再次响起,与前奏形成呼应,画家在想象中又回到了与托斯卡约会的那个晚上,“Ed olezzava la terra”这句是对约会那天晚上环境的描写,空气中洋溢着花香,演唱时要注意控制语言的节奏与舌颤音的发音,舌头的控制要像弹簧一样准确有力,音色要饱满一些。情绪要在前句的基础上稍激动一点。在这里可以把手中的稿纸扔掉,为下句的不稳定做准备。“Stridea l'uscio dell'orto,E un passo sfiorava la rena.”在这里,画家听到响动,在牢房中画家的精神极度不稳定,回忆也产生一定偏差,他无法分清这是回忆中托斯卡的脚步声还是狱警来押他赴刑场的皮靴声,演唱时要带有一种疑问与矛盾的语气,情绪要警觉起来,与前两句形成对比,唱这一句时双手可以环抱在胸前,脖子缩紧,表现出画家此刻的恐惧“Entrava ella fragrante.”回忆中,托斯卡来到他声旁,他身上的香气使托斯卡感到安心。唱到这里,语气要变得柔和,音和音之间要变得连贯,警觉状态逐渐放松下来,眼神要变得迷离,如同掉入温柔乡,双手逐渐放下但不要完全垂下。
a”乐句,主题动机上移小三度再次响起,“Mi cadea fra le braccia”托斯卡扑到画家怀中,两人亲密无间,普契尼给这句的力度标注是“pp”,演唱时要模仿两人之间的悄悄话,用最美好的回忆反衬现实的残酷,后悔也好痛苦也罢,情绪进入最低谷,双手再次环抱在胸前,如同托斯卡已来到画家怀中,整个人要放松下来,为接下来咏叹调的展开做铺垫。
咏叹调部分,人声与钢琴伴奏一致进行,人物的情绪由碎片走向大段的宣泄,美好的回忆与悲惨的现实形成强烈对比,在对于爱情与生命强烈的渴望中结束。无论是在歌剧中还是在音乐会上,这首作品一般都放在靠后的顺序演唱,对演唱者的身体与发声技巧来说都是相当的考验,要在有限的休止与延长中使声带得到放松,为高音的演唱做好准备。
a乐句,“O dolci baci, o languide carezze”主题动机由人声展开,回忆进行到最美好的部分,仿佛托斯卡就在他的面前,演唱时声音要弱,给观众一种若有若无的不真实感,强调头腔共鸣,吐字要清晰,节奏要稳定,情感要热烈,在这一句让自己和观众起鸡皮疙瘩,到“carezze”(亲爱的)时变强,为下一句强度变换做准备。这一句环抱的双臂逐渐打开,并向前伸展演唱时最好闭眼,用心体会画家的情感。“Mentr'io fremente le belle forme disciogliea dai veli!”画家颤抖着揭开托斯卡的斗篷,两人四目相对,这里的“Mentr'io fremente”是指揭去斗篷的动作,这里的声音要足够深情,将画家对托斯卡的爱恋体现出来,接下来的“le belle forme disciogliea dai veli!”则是回忆中最甜蜜的部分,两人拥吻,对于爱情的回忆在这里达到高潮,演唱时声音要随着旋律的上行逐渐变弱,在声音的控制上要保证力度转换间的平稳过渡,演唱时可带有一点哭腔。
a’乐句,“Svani per sempre il sogno mio d'amore”主题动机的重复带来了情绪的转折,美好的回忆如泡沫般幻灭,这句的情绪转为极度的悲哀。演唱这句时要给观众以画家惊醒的感觉,强调每个音的颗粒感。“L'ora fuggita, e muoio disperato! ”时间就要到了,画家的生命即将结束。从这句开始,整首作品的戏剧性开始展现,演唱时要放下一切负担,作者在“e muoio”(死亡)这个单词上用保持音记号和重音记号来标注,要以最强的力度将画家的悲愤表现出来。“E muoio disperato!”是上句歌词的重复,“e muoio”依然作为重音被强调,但旋律转为下行,这里的画家在大段的控诉后突然失去了力气。演唱时要像一个泄气的皮球,使声带肌肉放松,在最后的高潮前得到短暂的休息。
a”乐句,“E non ho amato mai tanto la vita! ”这是画家在托斯卡来临前最后的呐喊,是一个人对生命本能的渴望。要以全部的热情,用最辉煌的声音投入演唱,在高音处可以使体力与状态保持数拍,“mai tanto la”三个单词演唱时要有爆发力,表达出画家对生命的渴望。“Tanto la vita! ”是前一句歌词的重复,到这里卡伐拉多西陷入绝望,仍用颤抖的声音表达对生命的热爱。这一句音区较低,演唱时仍要强调头腔共鸣,同时注意控制声带的放松,在单词“tanto”的“to”音节上可做适当的延长,给演唱高音时绷紧的声带短暂的休息,以免最后“vita”破音。
普契尼的作品中,人声与伴奏往往处于同样重要的地位,作品自钢琴伴奏开始,由钢琴伴奏结束,伴奏对整体速度的把控与情节的展开有十分重要的影响力,这就需要在演奏前与艺术指导充分沟通,反复磨合。
宣叙调部分以钢琴为营造环境情绪展开的主力声部,演奏者要对这首作品十分熟悉,在触键与踏板的控制上要营造出牢房的回声感和花园的空旷感,人声穿插在钢琴伴奏中,经常在前一小节旋律的结束音上展开演唱者在准备过程中不仅要熟悉人声的旋律,还要对钢琴伴奏的和声、织体与节奏了然于心,钢琴伴奏的左手部分的织体采用和声密集音型,演唱时要注意倾听,把握好节奏进入。
咏叹调部分,a乐句人声与钢琴右手部分的旋律同步进行,这一句是最美好的回忆,右手部分的旋律要用饱满热烈的音色演奏,而左手的柱式和弦则要突出冷淡机械的音色,给人一种“丧钟”的感觉,用左右手之间的强烈对比来展现画家处境的矛盾性与悲剧性。
a'乐句,是画家泡沫破灭对现实的控诉,a乐句左手的“丧钟感”要扩大到双手,强调和弦的张力,弱化旋律感,衬托人声大段的情绪宣泄部分。
a”乐句,是画家对于生命的渴望,左手部分强拍的和弦作为人声欲扬先抑的准备,演奏时要富有戏剧张力和爆发力,右手要跟随人声的节奏,在延长与休息处理上与演唱者保持同步。
男高音选段《星光灿烂》是普契尼最经典的代表作之一,自托斯卡1900年首演以来在世界范围内广为传唱,普契尼十分擅长悲剧故事,本文从创作背景、作品结构、语言的把控、情感的表达、与钢琴伴奏的合作等方面对作品进行了深入的探究,希望能为演唱者理解与演绎该选段提供新的方法与思路,演唱这首作品要准确地把握住卡伐拉多西面对死亡时的情感变化,用作品前后两部分间音色、情绪、肢体语言间的鲜明对比将作者的意图传达给观众,为其带来美的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