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诗露 / 刘一心
从中国文化背景看,红色是我国极为推崇的一种色彩,内涵为喜庆、吉祥、胜利等词汇,传递了一种坚强不屈,坚韧不拔的精神。红色音乐是指近百年来在优秀的传统文化与革命文化基础之上,特指思想健康,积极向上的优美歌曲。红色音乐随着时代的发展不断的发展着,逐渐形成了一种独特的音乐文化形式。它发展于土地革命时期,成熟于抗日战争时期,音乐在特殊的年代发挥了特殊的作用,成为宣传马克思主义与党的方针政策的一种艺术形式,也成为推动革命发展的一种力量。在这期间,涌现出一批致力于红色音乐创作的音乐家,如聂耳,冼星海,贺绿汀等。
其后,红色音乐在发现过程中,逐渐向爱国题材发展,尤其是建国初期,涌现出一批相关的作品。《我的祖国》是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作品之一,它的出现为爱国题材的红色音乐提供了创作的思路,形成了创作的模式。本文将结合符号学,语言学,人类学等交叉学科的相关知识,对歌曲进行深入的阐释和分析,以便从创作手法上找到规律,从而更深刻的理解作品内涵。
《我的祖国》是电影《上甘岭》的插曲,讲述了抗美援朝时期,我国志愿军不畏艰险,艰苦奋斗,浴血奋战,最终取得胜利,保家卫国的英雄事迹。毛主席了解到志愿军在上甘岭的英雄事迹后,当即指示有关方面将其拍成电影,长春电影制片厂承担了这一任务,乔羽为影片歌曲作词,刘炽创作曲调,二人珠联璧合的佳作得到了导演沙蒙的极力称赞。有了好的词曲还不够,还要考虑将作品宣传出去,于是乔羽向沙蒙导演推荐了有戏曲功底的郭兰英演唱,经过郭兰英的演唱使这首作品迅速红遍大江南北,家喻户晓。
作为中国民族新音乐的代表,同时也是红色歌曲的典范之作,歌曲《我的祖国》无论在作曲技法,还是演唱演绎方面都有极高的艺术水准。本文将着重从歌曲的旋律,伴奏,演绎三方面进行讨论。
所谓中国民族新音乐,其含义是运用西方作曲技巧,曲式结构来写中国民族音乐的一种艺术形式,使其不仅具备中国本民族特色,而且融入西方作曲元素。作品《我的祖国》的旋律创作就有这样的特点。歌曲的旋律从音乐结构上来说是典型的主副歌二部曲式,主歌部分采用五声背景下的七声调式,乐曲的开头第一个音用F宫定下了主部调式,随后的两拍旋律在徵音上用一个八度跳进连接下一句,这样的选法与歌词很好的结合起来,凸显了黄河的气势,这一乐句结束在属音上。第二和第三个乐句的开头与前一句结尾相同,这里是采用了“咬尾”的手法,都结束在商音上,结尾的音乐连续下行收拢在F宫上,与开头第一个音首尾呼应。第二个乐段为起承转合的方整型乐段,引入了新的材料,速度,力度等方面多有变化。此段的一开头就连续使用了一串附点节奏,旋律音高不断攀升,不同于前面一段的抒情表达,显得气势磅礴,刚劲有力。速度较前一段略快,节奏节拍有所拉长,力度也有所提升。这一段旋律由两小段组成,第一小段结束于D徵,第二小段是一个完全终止式,结束于收拢性主和弦。整首歌曲的两个乐段形成对比又相互统一,形成螺旋式上升形态。同时,这种从舒缓到激烈的旋律进行又暗合了“一条大河”的水流趋势,使人们听起来,眼前仿佛有了画面,耳边仿佛回响起了河水的奔流。
在西方艺术歌曲的发展历程中,作曲家们历来都十分注重钢琴伴奏的写作,他们希望将伴奏和旋律、歌词有机统一,共同表达作品。同样,在民族化艺术歌曲的创作过程中,伴奏与人声可以说是平分秋色的,在音乐作品中同样有着不可或缺的地位。好的歌曲伴奏不仅能够使歌曲更加完整统一,还能够渲染歌曲的氛围,营造意境,使人感同身受。歌曲《我的祖国》可以分为引子,过门和尾声几部分。引子和过门用的是副歌后两句的曲调,起到一个指引的作用,把人们带入情境中。主歌部分旋律多以琶音为主,配合使用一些与主歌旋律相似的音乐片段,穿插其中,节奏多以均等的八分音符连接出现,在流动的旋律中将祖国大好河山一一展现在大众面前,也烘托了志愿军战士对祖国的怀念之情,思想深沉。副歌部分歌曲的伴奏发生了变化,从流动性极强的琶音变成了旋律性的铿锵有力的柱式和弦,节奏型也大量使用了附点节奏与前八后十六这样的节奏型,将志愿军战士热爱祖国,保家卫国的决心和勇气表达的淋漓尽致。乐曲的结尾处伴奏旋律持续上行,仍以上述节奏型为主,乐曲结束于一个长音上,将战士们的爱国热情持续升华,明亮的旋律也表达出胜利即将出现在眼前,未来必将光明的豪情壮志。
一个好的歌唱者能够通过自己的演唱感染大众,感动观众。事实上,歌唱者演唱的好坏与他对歌曲的理解十分有关,也与创作者们的写作,表达的思想感情一脉相承。在这首歌曲中,第一部分旋律宽广舒展,抒情性强。由甜美明亮的女声合唱引入,其后过渡到女高音领唱,热情的赞美了祖国的大好河山,洋溢着浓浓的思乡之情。第二段描写祖国大地上的同袍亲人,演唱者唱的富有感情,亲切连贯。第三段歌词从家乡的和平之景延伸到祖国,“豺狼”、“虎豹”“等意象的比喻,写出了战士们保家卫国的坚定决心。演唱者采用不同于前面的平稳声线,更加厚实坚定有力。歌曲的第二部分旋律情绪转变,从平和抒情变为热情激昂,采用了混声合唱的手法,歌颂性的曲调宽广有力,气势磅礴。同时,演唱时的情绪与力度也配合的十分巧妙,在抒情的段落,歌曲力度中等,柔美抒情。中间段落的小高潮演唱力度强于前一段,将歌曲的情绪推向一个小高峰。第三段力度最强,展现的是战士们英勇的形象与坚定地意志,演唱者用更加嘹亮宽广的声线表达。与最初的娓娓道来不同,这里的演唱更加厚重,更加有力,持续递进,一直到最后一段的最后一句完全爆发出来,结束全曲,给人心灵的震动。歌唱家郭兰英很好的领会了歌曲的内涵,将乐曲完美的呈现出来,使得这首歌曲的旋律被人们深深刻在脑子里。
红色歌曲《我的祖国》可以说是当时最伟大的作品,乔羽,刘炽和郭兰英的配合完美无缺,天衣无缝,使得歌曲让人难以忘怀,他们对中国红色歌曲民族音乐的发展做出的贡献也是不可磨灭的。
歌曲《我的祖国》采用的是“1+1+1”的歌曲创作模式,所谓“1+1+1”就是在使用民族音乐素材,音乐元素的基础上,融入西方新的作曲技法,结合中国语言特有的韵律,形成中国创作模式。实际上,它是在我国民族音乐创作前辈形成的经验之上,加以改革创新而成的。中国的民族音乐起源于20世纪,1919年五四运动爆发,在国内形成一股思想浪潮,许多新思想涌入,音乐作为新文化的一个重要组成也不可避免的受到影响,以萧友梅,赵元任,黄自等人为代表的大批音乐家以挖掘、传承、发展民族音乐为创作目标,进行创作模式的探索。在这一过程中产生了大量的经典作品,如《问》《教我如何不想他》《玫瑰三愿》等,开辟出民族化声乐创作的道路。另外,在左翼音乐家联盟和抗日救亡运动中也涌现出一批致力于民族音乐创作的无产阶级音乐家和人民音乐家,如聂耳和冼星海等。这个时期他们的作品就更多了叙述性和群众性。《我的祖国》正是在这两种音乐道路的基础上探索出来的创作模式,这种模式因其专业性与人民性兼具而成为经典之作。
《我的祖国》这首作品既存在于电影作品中被人熟知,超脱这层身份,作为单独的红色歌曲也受到了许多人的喜爱,两种身份自由切换,每一种身份的作用都发挥的淋漓尽致。作为一首电影音乐,它先于电影问世,出色的服务于电影,推动剧情发展,衬托人物形象,尤其在塑造志愿军英勇乐观积极的形象上,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作为红色歌曲,它又很好的服务于革命需要,调动人民积极性,反映人民斗争精神,创作者们敏锐的抓住了“人民”这一中心,在歌词方面,乔羽舍弃了以往以战争场面开篇的形式,创造性的使用了“以小见大”的手法,侧重描写长江边的优美景色,将波浪,白帆,艄公,稻花等朴实的意象化做笔下富有诗意的歌词,赞美了景色的优美,进而扩展到对祖国大好河山的赞颂,同时,联想到自己第一次看到长江的激动心情,将“长江”的概念扩大到母亲河,用这个简单却内涵深刻的意象,更能让人们想到家乡,唤起思乡之情,更能激励人们为保卫家乡,保卫祖国而拼搏的决心勇气。歌曲方面,曲作家刘炽也一贯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理念,他认为音乐出自人民,自己只是人民音乐的整理编纂,他一直相信,爱党爱国归根结底是爱民。因此他在歌曲曲调的选择上,使用的都是民众喜闻乐见,耳熟能详的民歌,以求用与人民日常生活息息相关的元素进行创作,塑造形象,更能触动人民。
文艺作品之所以能够永久流传,更重要的在于它的精神内涵。那是歌曲创作者所赋予的,同时也反映了中华民族,中国人民共同的理想追求,这就是中国精神,民族精神。它们成长于共和国建设的每一个阶段,即使每一阶段含义不同,其精神内核都是爱国主义,这一点在《我的祖国》中也十分明显。这首歌曲源于上甘岭战役,歌颂了当时自新民主主义革命以来的又一伟大胜利,宣扬了党的正确领导,赞颂了中国人民反侵略反压迫的英勇精神。同时,歌曲以积极向上的状态表达了对祖国大好河山的热爱以及对伟大人民的歌颂,这种深厚感情及至当代依然保存。随着祖国的日益强大,从最初以革命精神体现的爱国主义到如今以爱国主义为核心的民族精神和以改革创新为核心的时代精神,时空在变换,内容在增加,不变的是对民族精神,爱国情怀,文化价值的认同。这种认同感,自豪感藏在歌曲中,藏在中国红色基因中,更藏在古往今来每个中国人心中。因此这首歌曲能够打破时空界限,与一代又一代中华儿女一次又一次碰撞出火花,形成精神共鸣,铸就其永恒生命力。处在新时代的我们也在不遗余力的传播弘扬践行这样的精神。
红色歌曲《我的祖国》的成功有其必然性,从音乐创作的发展历程上看,这类歌曲起到了承上启下的作用。回顾历史,学堂乐歌开启了新音乐的道路,萧友梅成为民族化艺术歌曲的开山之人。在“倡西学”的引领下,作曲家大量使用西方作曲理念和作曲技法创作具有民族风格的作品。同时,他们关注到了中国民族音乐的特点,使其相互结合,形成了中国艺术歌曲创作的道路。当这样的歌曲创作模式发展到上世纪50年代以后,又走向了群众化艺术歌曲的创作道路。本文通过研究作品《我的祖国》,探索出群众化艺术歌曲的“1+1+1”创作模式,形成了中国群众化歌曲创作路径。从歌曲创作的内容上看,这首作品在前人的历史经验上又有了突破,选材既关乎于民族历史发展的命运又立足于当下的时代特征。这种理念一直延续到了当代,如歌曲《中国梦》就是其中代表。从作品内涵上看,《我的祖国》无论是对中国化音乐道路的探索,还是对抗战场面及中国命运的描写,抑或是对新中国的美好歌颂,都是对中国精神,中国文化的延续,也就是对爱国主义精神的继承与发展。当下,社会主义发展已进入第二个百年阶段,我们要继承前人的经验,在坚持红色音乐中国创作模式下求“变”求“新”,努力创作出更多符合当下的好作品,同时也要继承先辈的红色精神,爱国精神,赋予它时代内涵,为民族复兴贡献文化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