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高技术与高情感协调发展的现实路径

2022-11-21 11:09杨安
河南科技学院学报 2022年3期
关键词:高技术资本主义人类

杨安

(厦门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福建 厦门 361005)

高技术是20世纪60年代以来以信息技术、生物技术、新材料技术、新能源技术、人工智能技术等为代表的新技术。高情感是指与高技术相适应的情感,是人类精神生活高度发达的产物,它扬弃了动物性的粗糙和野蛮、人性的物化和异化,是在创生实践活动中不断丰富和发展的人性的理想状态。生活在高技术社会里,容易导致高技术和高情感失去平衡,产生一系列社会风险。1982年美国著名未来学家约翰·奈斯比特提出“高技术与高情感相平衡”(High Tech/High Touch)的命题,他指出“每一种新技术被引进社会,人类社会必然会产生一种要加以平衡的反应,也就是说要产生一种高情感,否则新技术就会遭到排斥”[1]38。奈斯比特强调现代社会正从强迫性技术向高技术与高情感相平衡转向,技术发展越高级,对这种平衡的要求也就越强烈。无独有偶,丹麦未来学家罗尔夫·詹森也认为,人类进入高技术社会之后,将生活在一个以关注梦想、历险、精神及情感生活为基本特征的社会里[2]50。高技术与高情感相协调的原则所内在要求的,正是传统“平衡辩证法”的现代表达,也是情感和理性对社会实践判断的反思平衡,表征着人类需要平衡物质和精神的原则。高技术与高情感协调发展,“决定了人的情感、交往、沟通也是重要的生产力,是创造现代文明财富和智慧的重要途径”[3]。为此,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不仅需要高技术,更需要在技术和人文协调基础上建构“高技术高情感”社会。高技术与高情感相协调问题的理论研究是21世纪学术研究的一个理论生长点。在21世纪迫切需要进行一场与“科技革命”相适应的“社会革命”“情感革命”和“心理革命”。

一、高技术与高情感协调发展的现实动因

从现实来看,技术和情感之间存在着互相影响、相互推动的关系。情感是“人对客观事物是否满足人的需要而产生的态度体验,是人对客观世界的一种特殊的反映形式”[4]182,它是一种体现主观世界和客观世界稳定价值关系的精神活动。客观事物能否引起人的情感,是以人的需要为标准的。而技术不仅能够满足人的物质需要,还能够不断地催生并满足人交往的需要、享受的需要、发展的需要、自我实现的需要等多方面的需要,促进人的情感的丰富和人的需要的提升。人的需要是复杂的和分层级的,当人的一种需要被满足之后,就必然催生出新的更高水平的需要,这些需要从根本上推动了技术的发展和进步。技术是创造性的活动,离不开情感的参与。“情感是人精神的本质——创造性和自由的故乡”[5]37,从钻木取火、石器制造到大机器生产、人工智能都离不开人类的情感活动。人类社会不断发展进步的一个基础性因素是人类对自然的认知不断深化和在此基础上人类改造自然、创造新事物的能力和手段不断增强。人类的生存首先是解决如何获得物质生活资料的问题,而物质生活资料的创造须臾离不开技术,在基本生存需要获得满足之后,人类的情感生活开始丰富起来,政治、文学、艺术、宗教等得以繁荣,社会形态才会由低级向高级演进。

按照唯物史观,人类社会一定的情感状态与一定的技术发展水平相适应,并随着技术的发展而变化。在渔猎时代,人们敬畏并顺从自然,人与人之间彼此缺乏安全感,人的情感被大自然所主宰,对自然的崇拜、恐惧等情感成为人类精神活动的主要内容,原始的宗教、艺术和政治等均以本真情感为内涵和限度。私有制产生之后,人的情感变得细腻、专注和复杂,人类在长期的情感纠纷和利益冲突下,“需要有一种表面上凌驾于社会之上的力量,这种力量应当缓和冲突,把冲突保持在‘秩序’的范围以内”[6]187,于是私人权力让渡成为公共权力,人在“克己复礼”中维护了“普遍利益”。这时的情感不再以本真为内涵,而是渗透了理性和意志,催生出“温情理性”。在农耕时代,人们讲究禁欲、节欲、导欲,倡导知足常乐、随遇而安、敬天敬祖,人们试图在低生产力和低需求之间保持平衡。毫无疑问,这种平衡在一定程度上是以牺牲个性、情感和欲望为代价的,既是“情感的原始的丰富”阶段,也是人与自然之间的“消极平衡”阶段。科技革命是人和自然关系的分水岭,在科技革命之前“人类面临的自然压力和风险无法通过技术手段克服,于是人类内在世界的主体是自然和人类的结合体,即‘神’,在这种拟人论(Anthropomorphism)的神话体察下,神不仅拥有自然的力量,而且表现出对人类的博爱的情感联系”[7]。此时,人的情感世界是自然力量人格化的摹本,人总是求助神明达到情感的满足,人还不敢肯定人自身。

到了工业时代,人的情感世界的发展与科技革命的进步更加紧密地结合在一起。在科技的推动下,生产力飞速发展,传统等级制的瓦解引发了精神领域的革命。一方面人的精神关注的重点开始从抽象思辨转向实证研究,于是自然科学成为最具优势的学科,科学精神开始占据人类精神的主导位置;另一方面在人文主义、启蒙思潮和宗教改革的影响下,理性解放、个性解放和人性解放成为时代的强音。在这种语境下,“人类非常关注技术的实用性,关注运用逻辑演绎和数理分析等理性方法去认识、驾驭自然界的可能性,这就是所谓‘技术理性’”[8]。在近代历史的演进中,技术理性逐步占据人类文化的中心地位并且宰制人的情感,随着人的情感逐渐从宗教、礼教、道德、习俗的束缚当中解放出来,理性与情感的冲突也日趋激烈,此时,情感的内涵和表达方式均发生了深刻变化。人的情感世界从“自在自然”下解放出来发展到注重“人化自然”阶段。与此相应,人的情感开始追逐“人化自然”,并且在“人化自然”中得到确证,于是人的情感世界的丰富性减少而清晰度大增。

在信息化时代,高技术的指数增长与相应的人的情感系统的发展速度不匹配的矛盾更加凸显,形成了高技术低情感的现象。人们的情感生活越来越依赖于网络技术,人们沉溺于网络,产生了虚拟情感和情感泛化,资本逻辑主导下的高技术对人的情感世界造成巨大冲击,稀释了丰富的人性和人的情感世界,造成情感失落和精神贫乏。主体间的交往被高度中介化了,人成为简单的接受和处理信息的机器,缺乏内向的精神向度。而在人工智能和大数据革命的影响下,资本不再满足于对人的脑力和智力的吸纳,而是凭借智能算法实现了对人类生命政治活动和人类情感活动的吸纳,从事符号、关系和情感等非物质劳动成为赢取财富霸权的新形态。人类面临日益加深的数字奴役和算法操控,甚至人的情感需求都可以通过数字的方式进行垄断和控制,便于监控和诱导,导致个体主体性正在全面地被资本工具化。随着崇高的逐渐失落,“人诗意地栖居”状态也逐渐丧失,时代进步和人性发展呼唤高技术与高情感的平衡与协调。

二、反思高技术低情感现象的多维批判

20世纪中后期以来,随着高技术的广泛应用,现代人类社会进入一个以网络、信息、智能和数据等高技术为支撑的技术社会。技术进步创造了现代生活,成为人类社会历史发展的统摄性力量,技术理性泛化到人类生活的各个方面,覆盖了社会生活的人文理性,给人类带来了心理、生理上的诸多疾病。技术理性抹杀了人所具有的多样性和社会性,使人沦为社会机器上的一个零件,造成了人的价值失落和情感的迷失。人的“物化生存问题”成为时代问题,它构成了现代人生存的深层次的情感危机。西方学者率先反思这个问题,先后兴起人本主义、非理性主义、后现代主义等思潮,重视人文精神和情感世界,近年来西方左翼思想家从反思西方制度的视角拓展了现代资本主义批判的界限。

第一,对资本主义社会和文化维度的批判。法兰克福学派从人的解放角度对技术主义和技术异化现象进行社会批判和文化批判,其积极成果主要体现在弗洛姆、马尔库塞和哈贝马斯等人的相关论述中。弗洛姆深刻地指出技术的发展并没有使人成为技术的主人,反而成为“官僚机器的齿轮”,变成一架“没有思想、没有情感的机器”[9]4。马尔库塞揭示了技术成为社会控制新的、更有效的、更令人愉快的形式,技术的合理性已经变成政治的合理性,“社会控制的现行形式在新的意义上是技术的形式”[10]9。后工业社会的“病态”在于人已经成为一个只有物质生活而没有精神生活的“单向度的人”,结果造成了一个以技术社会成就为基础的更高阶段对人全面的奴役。在哈贝马斯看来,晚期资本主义和科学技术的联姻使人与自然关系的工具行为合理化,而主体之间的交往行为却日益不合理化,交往行为被吸纳到工具行为之中,结果造成主体间的矛盾和冲突加剧[11]93-94。概括起来,以上法兰克福学派理论家们对技术批判的突出特色是将科学技术作为一种新的意识形态加以批判,这具有现实意义和理论合理性,但他们提出的解决方案却是设想一个统治隐退、自然获得“安抚”、创造性工作和游戏的社会,把人类引向了虚无的未来。

当代德国著名社会理论家哈尔特穆特·罗萨从“加速逻辑”的角度指出现代资本主义社会对技术加速的极端依赖从而引发社会变化的加速和生活节奏的加速,“技术加速”“社会变化的加速”和“生活节奏的加速”三者在资本逻辑的驱动下进入一个无限加速的循环状态。社会加速所营造的生产和消费繁荣景象将现代社会带入一种深度异化状态,社会加速对所有的主体和意志都具有一定的支配力和控制力,已成为一种新的集权主义,影响到社会的方方面面。“在某种意义上,社会加速单纯而直接地导致了我们世界关系的崩溃与腐坏。……如果我们与时空、行动、体验、互动伙伴的关系都异化了,我们很难避免深度的自我异化”[12]139。在这样一个技术加速发展的社会境遇下,人们对于内容的漠不关心虽然适应了技术发展的要求,但这种漠不关心是以消解个体和外部世界的联系为代价的。齐美尔也指出现代科技促使现代社会成为一台加速运转的机器,加快的物质生产和迅速变化的现代生活是引起现代人情感焦虑和精神紧张的重要因素,人们对新鲜刺激的过度渴望导致了“乐极生厌”,因为过强的刺激摧毁了大脑神经对它的反应[13]185。人们为了逃避压力和焦虑,选择以“自我隐退”的方式与外部环境保持距离。罗萨等学者对社会加速开的诊疗方案是社会中的人减速,建立起主体与世界的“共振”关系,显然他们的社会加速批判理论没有上升到社会制度的高度,因而不具有现实可行性。

第二,对资本主义制度维度的批判。近年来西方左翼学者不仅揭露了当代资本主义技术发展的种种弊端,还深刻批判了产生这些弊端的制度根源。当代法国左翼思想家高兹用他的政治生态学的观点分析了当代资本主义社会技术对人的情感的压制现象[14]。他认为技术的资本主义使用导致了总体异化,资本主义技术的发展被纳入资本主义的统治体系和权力关系之中。资本主义的科学技术运用造成了人际关系异化、自然的异化和劳动的异化,人成为资本主义科学技术宰制的对象。资本主义科学技术的发展受制于资本和资产阶级的利益驱动,是工具理性和经济理性的体现,无视“这种活动所带来的不快乐的体验、这种活动所需要的努力程度、生产过程中的情感和审美体验等”导致了“主体的死亡”。一切都应该被科学化,人的活动不再是一个善恶的问题,而是一个可以被计算和预算的程序,道德和情感因素被消解和驱逐。在这样的技术社会中,人的情感世界被技术化、实物化和金钱化,技术的进步和人的生活、交往的艺术、人性的光辉的消退同步。高兹对资本主义技术批判的实质是要人们认识到技术的发展受到资本主义制度的宰制,与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劳动分工、社会关系、生活关系和价值观念密切相关,要消除技术异化和人的解放必须实现对作为资本主义统治工具的科学技术和资本主义制度的超越。

数字资本主义是当今资本主义发展的新阶段,也是技术资本主义的当代表现形式。计算机和数字的运用使得信息技术在资本主义的生产劳动中发挥了主导作用,资本主义社会变成了一个由信息技术支配的庞大数字帝国。西方左翼学者强调数字资本主义一方面强化了全球数字信息的监控盗取,庞大的互联网公司如谷歌、脸书和优兔等拥有用户的大量私人信息,通过大数据分析能够轻松获得用户浏览的网站、兴趣爱好、聊天记录等,数字寡头运用这些数据不断升级优化系统功能,不断满足和诱导用户的需求,将用户的兴趣爱好、主体欲望、情感倾向同数字平台捆绑,这样不断地制造新的消费需求。安德森认为,数字平台高效而时髦,很快得到资本偏爱,智能应用的现实表现和发展潜力带动数字资本兴起。在数字资本的操控下,功利化的技术性情感泛滥,真善美的情感被物质夷平,物质欲望和感官刺激以洪水般的姿态冲击人类的情感世界[15]。人类文化的差异性在工具层面上被统统抹平,文化平面化发展。另一方面数字资本主义又加剧了新的两级贫富分化,贫富差距导致了数字鸿沟,反而产生了新的不公平和不公正。弱势群体由于缺少信息技术和信息工具,不能够享受数字信息和使用数字技术,也就导致了新的“文化鸿沟”和“情感鸿沟”,对其精神生活产生了不利的影响。

总之,西方左翼思想家对高技术异化的批判继承,发展了西方马克思主义的技术观,深化了我们对技术的资本主义运用的认知,但其观点具有技术决定论倾向。一方面片面夸大技术在资本主义社会生活中的作用,简单地认为通过改造技术就能对资本主义进行彻底变革,就能克服技术的资本主义使用带来的负面效果;另一方面又夸大了技术的消极作用,只看到了技术与资本的结合对大众的控制和对人的异化,忽视了科学技术对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的巨大推动作用。

三、高技术高情感协调发展的中国方案

高技术与高情感的平衡与协调是时代的声音。近年来我国高技术和高情感的发展也出现了一定的矛盾,其主要原因是资本逻辑主导下过度膨胀的物化意识和技术理性导致了高技术低情感。这种低情感表现在人自身上就是人主体性地位的丧失,人的精神懈怠和情感贫乏凸显;表现在人与人之间就是人的情感交流中介化、疏离化和功利化,真诚和信任成为社会稀缺资源;表现在人与社会之间就是“个人自由有余而社会团结不足”,人的情感生活摇摆在纵欲与虚无之间;表现在人与自然之间就是人与自然关系恶化,自然失去诗意的光辉日益成为人掠夺的对象。因此,中国在追寻现代化和建构“中国现代性”的历史进程中,应高度重视高技术与高情感的平衡与协调问题。“加强社会心理服务体系建设,培育自尊自信、理性平和、积极向上的社会心态”[16]38。这是中国破解高技术与高情感发展不平衡问题的“中国方案”,也是中国自觉建构“中国现代性”和“高技术高情感”社会的积极努力。

未来学家奈斯比特揭示了现代人心理取向变迁的大趋势是开始了“向高技术与高情感相平衡的转变”和“从非此即彼的选择到多种多样的选择”的发展。在一个充满不确定性的高风险时代,人与科技的匹配至关重要,归根结底,高技术需要人的高智商和高情商来匹配[1]38-39。“科学世界与情感世界应当是统一的,知性的人和情感的人也应当是统一的”[17]12。我们的观点是:与自然成为一体而又不淹没在自然中,与技术成为一体而又不淹没在技术中,最终实现高技术和高情感的协调发展。

问题是,高技术与高情感如何协调发展?马克思在这个问题上给了我们深刻的启迪。他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中指出:“从前的一切唯物主义(包括费尔巴哈的唯物主义)的主要缺点是:对对象、现实、感性,只是从客体的或直观的形式去理解,而不是把它们当作感性的人的活动,当作实践去理解,不是从主体方面去理解。因此,结果竟是这样,和唯物主义相反,唯心主义却发展了能动的方面,但只是抽象地发展了。”[18]499这句话可以理解为以前的自然科学对对象、现实、感性只是从客体的或者直观的形式去理解,没有把技术活动当作是“感性”的人的活动,从主体方面去理解,没有从资本批判的视角看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结果就是人的活动和人的情感都抽象地发展了。造成这种后果的原因在于以往的自然科学不了解人的实践活动的人学意蕴,实践不仅是人能动地改造客观世界的对象性活动,也是使技术与情感、科技与人文统一的关键。实际上,“马克思对资本两面性的分析,主要是从生产力着手的,即资本对生产力的推动和限制,但落脚点或根本价值取向则是面对人的主体性失落的现实,需要从根本上改变现存社会,实现人的解放,重建人的主体性”[19]。马克思深刻批判了那种传统的、脱离了人的实践活动的、抽象的自然科学态度,“至于说生活有它的一种基础,科学就有它的另一种基础,这根本就是谎言”[18]193。一方面,人从事自然科学活动的时候并不是一个单纯的机器零件,而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现实的个人;另一方面,自然科学通过技术实践改变了人的存在方式和情感世界,技术成为自然科学和人的科学之间的中介,科学技术不能敌视人。在马克思看来,“自然科学往后将包括人的科学,正像关于人的科学包括自然科学一样:这将是一门科学”[18]194。在这里,马克思并不是要取消人的科学和自然科学的差别,而是强调把自然科学和人的科学、人文精神和科学精神分离开是错误的。结合我国实际,具体应该做到以下几点。

第一,坚持马克思主义技术观,建设创新型强国,为实现高技术和高情感的协调发展提供科学理论指导。马克思认为技术的发展不仅要遵循客观规律,体现人类的求真向度,也要符合人的价值、满足人的需要、丰富人的情感,体现人类求善和求美向度。所以,一方面,我们应该大力倡导高新科技的发展,为高情感的培育提供坚实的物质和技术基础。高技术和高情感存在着互相促进的辩证关系,高技术的发展能够通过生产高端的技术进一步激发高情感的产生,促进人性的完善和发展,对于培养自尊自信、理性平和的社会心态具有重要的作用。由于人的情感发展相对于技术的发展具有一定的滞后性,所以在发展高科技的时候要注意高情感的培育。另一方面,随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我国的互联网+技术、人工智能技术、生物技术等得到快速发展,但对于中国所处的历史方位来说,高技术不是发展得过快了和很好了,而是仍有巨大的发展空间,不能因为技术可能带来的社会风险而放弃技术的发展。技术本身无对错,也没有价值属性。技术带来的负面效应主要是因为技术的资本主义运用,过度强调技术的工具理性形成了技术的资本化,人的精神世界和情感世界普遍物化,其结果就是人与人和人与世界的关系变成了功利性的利害关系,个人情感生活的归宿感和认同感被消解,情感生活的公共性和社会性向度逐渐消失。

我国的高技术发展要规避低情感的形成还应该强化政府的技术伦理责任,高技术的发展和应用主要由政府主导,社会上应用哪种技术,如何应用技术不能完全取决于科学技术本身和资本利益集团,而要以实现人民的美好生活需要为宗旨。我国是社会主义国家,代表了最广大人民的利益,技术的发展应该着眼于最广大人民的需要,如果技术的发展被资本所绑架,那么资本逻辑会“使人和人之间除了赤裸裸的利害关系,除了冷酷无情的‘现金交易’,就再也没有任何别的联系了。它把宗教虔诚、骑士热忱、小市民伤感这些情感的神圣发作,淹没在利己主义打算的冰水之中”[20]114。所以,我国的高技术发展既要重视科学技术的伦理基础,还要构建技术批判的资本维度,从资本角度研究技术的发展,实现批判的武器和武器的批判相结合,获得真正的物质力量。

第二,发挥我国的制度优势,正确认识资本、技术和制度在经济发展中的作用,处理好三者之间的关系。西方左翼学界深刻揭露了资本逻辑操控下技术的资本主义运用导致的个体被奴役、情感被遏制和异化的社会现实。在资本主义制度下,“资本逻辑的本质就是资本积累、增殖和利润最大化的逻辑,就是无限追求最大经济利益的逻辑”[21]339-340,进一步扩大了资本主义原本存在的内在矛盾。从现象上看,资本、技术和制度都可以推动经济的增长,进而促进人的发展和情感的升华,但这三个因素只有相互良性的配合才能真正推动社会经济的发展,单纯地强调其中任何一个因素都是片面的。按照系统科学的理论,技术、资本和制度形成了推动社会经济发展的“合力系统”。技术的创新和发展的内在动力是资本的增殖,同时资本的社会价值的实现也离不开科学技术的发展,良好的制度是技术和资本增殖的共同保障。

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建设过程中,要认识到技术和资本的二重属性,利用我国的制度优势管控好技术和资本的发展。技术和资本的发展既能促进社会和个人的发展,也能遏制社会和个人的发展。一方面,应该坚持社会主义基本制度特别是经济制度,明确以公有制为主体,强调社会的公平和公正,促进多种所有制经济共同发展,注重个体的自由、积极情感、创造能力的培育;以按劳分配为主体,资本要素和技术要素等共同发挥作用,确保社会公平和个人自由的统一。另一方面,在坚持社会主义基本制度特别是经济制度的基础上加强对资本和技术的有效管控,避免资本逻辑和技术逻辑中的经济理性、工具理性对国家和社会的侵蚀,利用好我国强大的宏观调控功能,运用多种手段遏制资本的无序扩张,调整经济社会发展速度。同时要坚持人民利益至上原则,防止资本带来的两极分化,在当代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很多工作都是以科学技术化和经济理想化为主导,导致广大劳动者在工作中丧失了尊严和人的主体性,以技术和经济的名义任由资本家和管理者摆布,这与社会主义制度所强调的“以人为本”背道而驰,技术理性和经济理性必须兼顾人文理性,使人有感情、有尊严的生活。

总之,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实现高技术和高情感协调发展至关重要。两者的分离和对立将给现代化的进程造成“见物不见人”和“人的精神世界危机”的严重影响。片面注重技术提升,必然导致技术理性和经济理性泛滥,掩盖一切、取代一切,把人视为生命以外的东西,超越历史和现实,走向无视一切精神力量的极端理性主义,导致人性物化和情感异化;反之,片面重视情感表达,脱离技术理性极度发挥人文精神,与非理性主义联姻,从理性之外寻找个人生存的哲学依据,人们的精神生活将会淹没在神秘主义和信仰主义中。因此,只有将高技术与高情感在现代化的价值导向中协调起来,社会才会“和谐发展”、人民才能过上“美好生活”,国家才能真正“强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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