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 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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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进程已有百年的历史,它是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不断形成具有中国特色的马克思主义理论成果的历史性实践过程,是20世纪30年代至今对中国乃至世界产生了重大影响的思想理论和实践活动。目前世界上最具活力、最具影响力、最具世界历史意义的马克思主义就在中国。(p26)(1)文中引用所标页码处,均来自吴新文教授的《再造文明:马克思主义与中国》,上海人民出版社,2021年出版。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不是偶发事件,更不是空洞口号或抽象符号,而是有其发生、发展的必然性与规律性。从本质上看,它与中国社会现代化事业的发展达成了内在关联,与中国道路的开创有机地联系在一起。百年前,中国选择了马克思主义,既是历史发展的必然,亦是中西文化“自觉”契合的产物。之后,在历史的每个关键转折点上,马克思主义中国化都在自我修正与发展后,爆发出强大推动力,指引中国社会主义建设走上光辉大道。中国革命、建设和改革发展之所以能够取得如此伟大的成就,一个重要原因在于以毛泽东、邓小平、江泽民、胡锦涛、习近平为代表的几代中国共产党人,根据中国实际和时代需要,不断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不断推动理论创新,形成了新的思想理论成果,指导中国的实践。(p1)当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步入新时代之际,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世界意义愈加彰显,它正在为人类缔造新文明发挥出更大的作用。
2021年恰逢中国共产党百年华诞,上海人民出版社再版了吴新文教授的力作《再造文明:马克思主义与中国》。这既是对吴新文教授学术贡献的肯定,又代表了一种对“中国话语”论题方式的强调。正如“中国话语丛书”总编张维为教授所言:“中国的崛起早已超出了西方理论和话语的诠释能力”,“中国已崛起到今天这个地步,我们完全可以以中国人的眼光和话语来观察和评述自己的国家和外部世界。我们要建构全的、透彻的、强势的话语体系”。的确,以中国话语“话中国”已是历史大势,它突显的不是中国人的“骄傲自大”,而是中国学术界充实的“文化自信”。中国化马克思主义是在中国大地上产生的元气充沛的马克思主义,是中国共产党人自己创立的理论体系,是中华民族救亡图存、革命建国、再造文明进而实现伟大复兴的行动指南。(p1)它不仅继承了而且发展了马克思主义的普遍原理,对实现人类解放也具有重要的世界历史意义。(p2)
“解构西方话语,建构中国话语”可谓《再造文明:马克思主义与中国》一书最大的亮点。书中回答了一个核心问题,即为什么中国革命、建设和改革发展事业要以中国化马克思主义为指导思想。(p5)吴新文教授基于中国关怀的马克思主义研究视角,从六个追问入手——如何看待中国的历史、文化与传统?如何看待中国当下存在的各种问题?如何看待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的理论?如何看待作为学术的马克思主义与作为思想和理论的马克思主义的关系?如何看待西方?如何看待中国化马克思主义的地位和世界历史意义?等,引出对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百年史的回顾,并以史实为依据,以广博深刻的思辨为方法,生动地阐释了中国化马克思主义成为中国道路指导思想的客观性与必然性。在对马克思主义在世界各国发展史的讨论中,作者认为马克思主义脱胎于西方文明,发展于东西方文明结合处俄国,大成于东方文明的代表中国,并开始彰显世界意义。并得出结论,要“把中国化马克思主义看作是中国人自己的理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是文明意义上的综合创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文明成果,是实现国家富强、民族振兴、人民幸福的康庄大道。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第三期所产生的理论成果,即21世纪中国的马克思主义,不仅将成为全体中国人在当下和未来的安身立命之本,而且也会为人类的发展和进步提供极为重要的智慧与启示。(p315)这样的论断,不可谓不大胆,但又充分地表明学者独特的学术个性。
通读全书,给读者直接的感受是作者用最为朴实的语言,向人们清楚完整地讲述了许多“深奥”的道理。如“当代中国的马克思主义研究,要跳出‘西天取经’思维”,“中国化马克思主义既是致力于打碎旧世界的‘马上打天下’的理论,也是旨在创造新世界的‘马下治天下’的理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国人民走出的一条‘人间正道’”等。又如形容革命与建设,如鸟之两翼,车之两轮,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理论构建和实践展开过程中,相辅相成,缺一不可。(p62)对待传统文化采取的是“去粗取精、去伪存真,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古为今用、洋为中用”的方法,和“旧瓶装新酒”,即赋予中国传统文化的“材料”以马克思主义的“形式”。(p128)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成功是多种力量作用的结果,实践特色是“地利”、民族特色是“人和”、时代特色是“天时”,理论特色是对前三者的综合和提升,是“天道”“地道”与“人道”的贯通,是“得道”。(p255)如此“接地气”的娓娓道来,在国内相关“专业性”论著中实不多见。可以想见,作者实则将专著的受众定位于普通百姓,极力避免走“学院化”著书方式。他想用通俗的话语让每一个人明白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发展历程与相关意义的阐发,以及作者对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第三期成果的真诚期待。
该书的另一特色是,以问题的逻辑和实践的逻辑描述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大众化的历史线索。作者从批判马克思主义研究“西化”倾向出发,提出以解决中国问题为导向的中国化马克思主义的发展原则;从对苏东剧变后马克思主义的沉浮的评析,重点揭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优越性;从对马克思主义与中华传统文化的差异性与亲和性的辩论,证实二者在中国大地上相互激发、互补共融,最终形成了具有生机和活力的中国化马克思主义的必然;从毛泽东与梁漱溟的“争论”,启示人们理解中国共产党第一代领导人为实现马克思主义与中国社会主义建设的“第二次结合”,进行的艰难探索;从对上世纪90年代邓小平同志的“不管白猫黑猫,抓住老鼠就是好猫”理论是否是庸俗经验主义或实用主义的“正名”,说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是如何处理好“常”与“变”、“一”与“多”、“合”与“分”、“内”与“外”的相互关系的;从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处于何处?从何处来?又要向何处去?的一连串设问中,讲明了从2012年开始直至21世纪中叶的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确定中国发展的主题是“强国定制”,即实现国家富强、民族振兴和人民幸福的中国梦,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更加成熟定型并产生全球效应的宏伟蓝图。书中通过对“革命与建设的辩证法”“文化传承与文化再造”“姓资?姓社!”等受人关注、引起争论、相对敏感的问题进行了全面系统的梳理分析,厘清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在革命与建设、传承与再造、姓社与姓资等重大问题上的清晰脉络,亮出了鲜明的观点,提出了确凿的证据,划清了根本界限,为澄清人们在这些问题上模糊的思想认识提供了强有力的依据和理论指引。应该说,作者的讲述有理有据,既有现实的证据又有学理上的合法性,在一定意义上“放大”了中国话语的内容与形式。
当然,该书突出的价值还是表现在对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进程的新探索上。
第一,立论新。众所周知,一种外来文化在一个古老文明国家的传播与接受,必然要经历一个复杂而漫长的过程,甚至会加入抵抗与拒斥。马克思主义在中国得到认同与接受的过程,确实超乎寻常的顺利。对此,学界长期争论不休。作者认为,当代中国的马克思主义研究,要跳出“西天取经”思路,“收拾精神,自作主宰”,把中国化马克思主义看作是中国人自己的理论,基于鲜明的中国立场和中国关怀,推动发展当代中国的马克思主义和21世纪马克思主义。(p8)作者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赋予了鲜明的品格——承中、接马、化西。“承中”,就是继承中国历史和传统文化中的一切优秀方面,不同于那种一味以西方或苏俄为标准,全盘否定中国历史和文化的虚无主义,而是一种对待中国传统文化的辩证、持中的态度;“接马”意指接继并发扬光大西欧马克思主义和苏俄马克思主义的基本精神,服务于中国的革命和建设事业,即不拘泥于马克思主义的个别结论,而从中国的实际需要出发,创造中国人自己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化西”就是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和需要有选择地消化、吸收西方文化中有益于中国的方面,为我所用,它的宗旨是为了以鲜明的中国情怀,增强中国的主体意识和自主能力,更好地应对和超越西方,而不是放弃中国的主体地位。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对待中国传统文化、国外马克思主义和西方文化的态度既是开放的,又是有原则的,即坚持当代中国的主体地位,一切以当代中国的现实和未来需要出发,开放性地吸收借鉴对我有益的东西。(p4)
第二,观点新。马克思曾明言:“理论在一个国家的实现程度,决定于理论满足这个国家的需要程度。”20世纪初,马克思主义在中国得到广泛传播,并逐渐生根、开花、结果,缘于马克思主义能够满足中国当时的现实需要。(p15)正如毛泽东指出的那样:“任何思想,如果不和客观的实际事物相联系,如果没有客观存在的需要,如果不为人民群众所掌握,即使是最好的东西,即使是马克思列宁主义,也是不起作用的。”(p18)该书从马克思主义与中华文明不断融合、相互激发和提升的角度把握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历程,揭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是文明论意义上的综合创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文明成果,并以此为立足点阐发中国共产党人的创新理论、建设国家、再造文明的伟业,理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的丰富性、复杂性、正当性及其世界历史意义。毫无疑问,其论点的表达的确存在新意。这实际上回答了一个问题——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何以必须?显然,作为理性认识成果的马克思主义,其理论形态、认知思维等与具体的现实实践需要间存在“书本”上距离。其学说需要在中国社会中有一“转化”的过程,即转化为中国实践所需要的应用性认识、转化为中国实践目标,并进而转化为中国实践方案,即党的路线、方针、政策等。作者强化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与中国社会现代化进程的“强相关”及与中国革命、建设和改革的实践的本质联系。并且,该书立足21世纪初生机勃勃的中华大地,认为21世纪中国的马克思主义,不仅将成为全体中国人在当下和未来安身立命之本,而且也会为人类的发展和进步提供极为重要的智慧与启示。此外。作者还结合对第三世界国家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的成功经验(朝鲜、古巴、越南等)的分析阐述,提出“实践证明,没有抽象的一般的马克思主义,只有具体的、结合了特定时代、民族和文明特色的马克思主义。”(p52)的论断。如此的观点,铿锵有力、落地有声。
第三,论据新。需要承认的是,书中的许多结论已是学术界的共识,但作者的创新之处却是论据的选择。如对马克思主义与中国传统文化的“契合”关系分析,书中指出中国共产党接受马克思主义,一个重要的文化基础在于中国传统(p121)中的“大同”思想,二者对人类社会都持一种辩证的、历史主义态度,都有一种强烈的“天下”意识或“世界历史”意识;二者均试图用“天下文明”、“天下一家”、“四海之内皆兄弟”或“人类解放”、“共产主义”超越或扬弃近代西方的民族—国家;二者都强调关系或共同体,倡导天下为公,反对过分突出个人权利,反对私有财产的绝对化和永恒化。又如,对马克思主义与西方文明的关系解析,认为西方文明的核心精神是对象化精神,马克思主义把西方对象化思维推向极致;西方文明充满着战斗与扩张精神,马克思主义把西方斗争精神发挥到极致;西方人从古希腊开始就讲“共同体”,强调组织和团体生活的重要性,马克思主义指导下形成的共产党通过铁的纪律和高度的忠诚形成强大的凝聚力和整合力,将组织的力量渗透到最基层,把西方人的团体生活推到了极致等。此类的观点虽然或因缺少足够的学理论证,在学界可能产生质疑之声,但是作者毕竟打开了一条认知问题新的思路。可以肯定的是,它不是来自凭空臆想,而是作者深思熟虑的研究成果。
总的来说,《再造文明:马克思主义与中国》一书可谓近年来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的代表性“力作”,其获得上海市哲学社会科学优秀成果奖著作类一等奖就是最好的证明。这种着力建构全面的、透彻的、强势的话语体系,以中国人的眼光和话语来观察和评述自己的国家和外部世界的原创研究,必将为推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推动现代中华文明成为真正的世界性的文明,提供坚定自信、坚实有力、坚不可摧的话语权。作为一部“消解”西方话语主导中国学术界的“颠覆性”原创研究成果,其影响力必然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日益显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