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慧珍
小磊(化名),六年级男生,身材高大,体格健壮,爱玩电子游戏,喜欢看悬疑小说,学业成绩中等偏下。进入五年级后,小磊变得脾气暴躁,经常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常有过激伤人行为,课间与同伴发生冲突,反感教师的管教,拒绝班主任与家长电话沟通。于是,班主任上报学校领导,为他申请了学校心理辅导。
小磊四年级时,父母离异,随父亲生活。五年级时,母亲再婚生育,父亲再次入狱,爷爷奶奶十多年前已经离婚并各自重组家庭。他只能与年过七旬的曾祖母共同生活。面对支离破碎的家庭,小磊开始自暴自弃,变得满身戾气。
小磊来到心理辅导室,一脸颓丧,低着头,大声喘气。沉默了一会儿,我拍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遇到了一些困难,班主任让你来这里,你可能有些顾虑。但我会帮助你,也会替你保守秘密。”小磊听了后问我:“老师,您能保证不向同学们说我家里的事吗?”我再次向他申明心理咨询的保密原则。他犹豫了很久,我在旁边静静等待。他开始诉说自己的生活状况:现在心里很烦;这个暑假,父亲在家吸毒被抓入狱了。前天,离婚的母亲打电话说下个月要生孩子,以后不管他了;现在只能与曾祖母一起生活,曾祖母不识字;幸好有几个关系好的同学可以聊聊天,但很担心他们知道他家里的情况后会不跟他来往。说到后面,他泪眼蒙眬。我耐心地倾听,表示会帮助他。考虑到小磊的现实困境,我告诉他学校对他的家庭情况有所了解,按照《中华人民共和国未成年人保护法》,学校和社会有责任帮助他、关心他,要联系他的一些亲人,但不会告诉其他同学,问他是否愿意。他点头答应。我承诺如果他有需要,可以来心理辅导室这个“安全岛”,我会为他提供帮助和支持。
我向学校领导汇报了小磊的家庭情况,学校领导很重视,于是整合社会教育资源,建立专属帮扶方案,校内与校外同步协调展开工作。村委会主任很重视这件事,及时为学校提供小磊爷爷奶奶的电话,并召集他们来校召开家庭会议,建议他们放下多年的恩怨达成共识,轮流照料孙子的生活,承担起监护人的职责。村委会和民政部门提供的资源帮助小磊解决了基本的生活问题。
校内层面,我指导爷爷奶奶掌握家庭教育的技巧,指导班主任联系小磊母亲,请她支持。小磊母亲答应班主任,并主动联系小磊,约定每周五放学后进行半小时的视频电话。奶奶每周也会向班主任反馈孙子在家的情况。
一天课间,小磊把邻班的小姚同学按倒在地,还用剪刀抵住他的喉咙。班主任制止后,把他送到心理辅导室平息情绪。我望着双眼充满怒火的小磊,先用呼吸放松法帮助他放松。等到他的情绪平静后,我询问他刚才发生了什么。他说之前因为作业马虎,被老师骂“小混混”,当时小姚同学听了就“哈哈”大笑。我询问他这个笑声让他想到什么?他说:“‘混混’一词让我想到了爸爸与爷爷,我不希望自己成为像他们那样的人。昨天,老师发了一份材料要求家长填写,我自己填写,就被小姚嘲笑是没爹没妈的野孩子,是个‘小混混’。我就再也克制不住心中的怒火了。”我感受到小磊内心的痛苦和愤怒,肯定他克制了一周没爆发,情绪自控力较之前有很大进步,并问他之前没有爆发是怎么做到的。他说是因为想到奶奶的眼泪、想起妈妈的叮嘱,但今天看到小姚冲自己一笑的瞬间,羞辱感又涌上头,就没有控制住自己。我表示理解,然后与他讨论:“如果再次发生同学嘲笑你的情况,你会怎么做?”他想了一下说:“保持冷静,想一想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真的这么糟糕吗?也可以尽量避免与他们见面或接触。”我认可他的想法,建议他用今天学到的方法进行放松,也可以直接来心理辅导室。咨询结束前,我借给他一本书《被讨厌的勇气》,让他阅读后下次与我讨论。
这学期,我负责小磊班的心理辅导课。在一节“解开千千结”的人际交往课中,我设计了一个游戏,如果有学生做错了,就要接受一个惩罚——对全班同学大声说出“同学们,对不起,我做错了!”游戏中,小磊也做错了,他很坦然地接受惩罚,还特意喊了3 次。我很欣慰他有了承认错误的勇气,对他进行了积极的肯定。随后的心理辅导课上,他都很积极地参与活动。在团体游戏“走火龙”中,他主动承担团队的指挥工作。当他所在的团队获得第一名时,队员们紧紧地抱住他,他笑得无比灿烂。
咨询结束后的两个月以来,小磊的脸上有了笑容,情绪也稳定了,主动将落下的功课补上,和同学相处时也不再满身是刺,那个敏感自卑、脾气暴躁的少年开始变得温和了。
因为家庭系统出现问题而陷入困境的孩子,在生活、学习、人际交往等方面会面临很多困难。小磊的家庭发生变故,他在同伴面前极力掩饰。安全感的缺失让他内心惶恐不安,压抑的情绪得不到合理的发泄,过激的行为最终伤害了自己和他人。面对这些情况,心理咨询师积极推动学校、家庭、社会系统进行合作,赢得各方助力,进行资源整合。小磊的家庭教育缺位,因此,首要任务是恢复其家庭功能,找到替代父母来履行家庭教育责任的监护人。在新的家庭结构中,心理咨询师运用专业知识协助小磊的爷爷奶奶掌握家庭教育的技巧,通过个体辅导与团体辅导帮助小磊打开心结,释放负面情绪,提升自我认识,学习人际交往技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