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直播诱导打赏类诈骗犯罪脚本分析及预防对策

◆许琨

（中国人民公安大学 北京 100038）

1 引言

随着互联网技术的蓬勃发展，我国直播行业规模不断扩大，直播用户数量不断增加，根据艾媒咨询数据统计显示，直播行业近几年发展势头猛烈，2020年受到“新冠”肺炎疫情的影响，我国居民自行居家隔离，疫情期间，我国在线直播用户整体规模已达5.87亿[1]，而截止到2020年底，我国网络直播用户规模达6.17亿人，占中国网民整体的62.4%，网络表演（直播）行业主播账户累计超过1.3亿，其中日均新增主播峰值为4.3万人[2]，在这一数据背后，网络空间也成为滋生犯罪的高发区，根据最高人民检察院统计，检察机关办理的网络犯罪案件以年均40%的速度增长，网络诈骗犯罪的触角已逐渐向“直播间”伸展开来。

2 直播诱导打赏类诈骗定义

2021年1月25日，最高检发布“充分发挥检察职能，推进网络空间治理”11例典型案件，其中以“杨某环等11人诈骗案”为例，明确了假借交友为名的诱导打赏诈骗犯罪的基本犯罪行为方式。笔者认为，网络直播诱导打赏类诈骗犯罪可以定义为：以非法占有为目的，利用直播平台，虚构网络身份、冒充主播，建立虚假恋爱关系或以其他不正当理由，采用线上与线下相结合的方式，使被害人陷入错误认识，骗取数额较大财物的行为[3]。

3 直播诱导打赏类诈骗特征分析

3.1 犯罪主体年轻化

在裁判文书网中通过搜索“网络直播打赏”、“诈骗”等关键词，可获得网络直播诱导打赏类诈骗案件的案例样本，统计样本数据分析发现犯罪主体呈现年轻化的特点，年龄大都分布在20-30岁区间范围内，学历多数为初中、高中，受教育程度不高，无法从事高水平技术类工作，又想要短时间内赚取“快钱”，从而选择在直播平台，通过直播团队的形式来诱导粉丝群体打赏的方式赚钱。

3.2 犯罪形式团伙化

直播打赏类网络诈骗的形式包括主播单人诱导和团伙协助诱导，多为团伙犯罪，其分工明确，各司其职，直播团队负责人首先成立文化传媒公司，在招聘网站等渠道发布招聘信息，招募女主播和业务员，其次业务员负责通过婚恋网、交友软件假冒女主播的身份聊天诱导观看主播，或者女主播直播吸引被害人观看进而添加微信，再由业务员聊天中假借恋爱、编造理由等方式非法诱导被害人进行打赏，从而达到诈骗钱财的目的。

3.3 犯罪空间二元化

犯罪空间的二元化，指犯罪的实行行为在线上和线下同时进行，或者犯罪的预备行为与实行行为分别在线上和线下进行。网络直播打赏类诈骗中犯罪空间二元化的特点体现在，线上主播业务员首先冒充主播在婚恋网、交友软件中结识被害人，主播通过直播平台与被害人互动，线下主播与被害人见面交流，假借恋爱骗取被害人信任，骗取财产，最终拉黑删除好友。

3.4 犯罪行为多样化

有学者将网络直播打赏分为四种类型，分别为：攀比型打赏、补偿型打赏、炫耀型打赏、爱好型打赏[4]，不同的打赏情感迎合犯罪团伙的诈骗手段，主播本人或者“冒充主播”业务员利用固定的诈骗话术与被害人进行聊天骗取被害人信任，诱导被害人主动进行礼物打赏，其诈骗的方式包括以下几类：

（1）冲榜PK类

被害人为了帮助主播获得直播平台靠前位置的成绩，不惜“打肿脸充胖子”，在主播或者“冒充主播”的业务员的劝说之下，一再刷礼物从而将自己的钱财转化成礼物送给犯罪团伙；同时当个人礼物金额达到直播间靠前位次后，通过打赏彰显身份，建构一种虚拟的如“榜一大哥”的身份角色，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2）编造理由类

业务员冒充主播，与被害人建立联系后深入聊天，编造自己要与直播平台解约的理由，或者以自己生病、过生日、父母亲生病拿不起医药费进行“卖惨”等虚假理由骗取单身男性被害人的支持、同情，针对青少年编造赠送免费游戏皮肤或者装备作为奖励，从而诱导其对主播实施打赏行为。

（3）假借恋爱类

业务员与被害人交流过程中，通过编造虚假的感情经历、塑造良好的人设等吸引被害人，从而与被害人进行恋爱，然后主播会与被害人进行线下见面、聊天、吃饭等创造一种恋爱的氛围，之后引导被害人以男朋友的身份进行打赏、充值等，等打赏到一定程度，提出分手，删除好友，然后再寻找下一个目标进行诈骗。

3.5 犯罪被害针对化

直播打赏犯罪团伙有针对性地选择被害人，一般条件是符合打赏的经济基础而且具有观看直播爱好、有着打赏经历的人，男性被害人多于女性，单身男性更易被骗，2019年，重庆璧山警方抓捕的安徽直播诈骗团伙中，女主播将目标群体，即直播诈骗的最佳被害人定义为年龄一般在30岁左右，有支付能力、喜欢看直播、曾有过打赏女主播经历的人[5]，从而有针对性地选择诈骗对象。同时随着青少年直播打赏频率增加，青少年群体也成为犯罪团伙的目标对象，观看直播时缺乏分辨意识，盲目添加主播微信，容易受到主播花言巧语的蒙骗、恐吓以及游戏装备、游戏“皮肤”等的诱惑，进而对主播实施打赏，例如四川眉山9岁女孩相信直播间可赠送游戏皮肤装备而进行打赏，被骗取4.9万元。

4 直播诱导打赏诈骗的犯罪脚本分析

1994年，情境犯罪预防的研究学者Cornish.D开创性地提出了犯罪分析的脚本理论方法（英文名：Crime Script Analysis），首次将认知科学中的脚本引入至犯罪科学中，犯罪脚本理论侧重于确定犯罪的具体过程，检查实施某种犯罪程序和要求，目的是为了确定尽可能全面的干预点，增加预防犯罪的机会[6]。犯罪脚本的场景一般分为以下阶段：准备、进入、前置条件、工具准备、行动、后置条件、离开。我国学者王枫梧使用犯罪脚本理论分析了杀猪盘式网络诈骗行为[7]，王瑞山将网络猥亵儿童行为进行犯罪脚本分析[8]。将网络直播诱导打赏类诈骗行为进行犯罪脚本分析：

（1）准备阶段

直播团队负责人首先成立文化传媒公司，租赁直播场地，购买手机、电脑等直播设备，购买直播所用道具和衣物，搭建直播环境，接入网线，在招聘网站或公众号等渠道发布招聘信息，招募女主播和业务员，注册直播平台、婚恋平台、社交平台账号等，通过拍摄视频，购买热门等方式进行账号推广。

（2）寻找目标阶段

通过直播平台直播或者拍摄短视频的方式获取一定关注后，以“刷一件礼物添加主播微信”等方式初步诱导，或者在社交平台、婚恋平台打造虚假完美人设，通过直播进一步宣传，尽可能大的范围寻找有经济收入，择偶阶段的单身男性、具有交友目的的已婚男性以及通过观看直播获取游戏福利目的的特定人群作为直播粉丝群成员。

（3）培养感情阶段

对于一个或多个直播粉丝，通过直播间对话的方式、话务员社交平台聊天的方式培养感情，以做朋友的方式获取粉丝群体的信任，通过日常聊天宣传自己的虚假人设，逐步深入了解彼此生活，有时通过线下见面交流，感情升温，假借恋爱的方式，以便下一步诱导打赏。

（4）诱导打赏阶段

通过虚假理由骗取信任，通过社交平台谈心的方式让被害人放下戒备，从小礼物开始刷起，步步深入诱导粉丝群体进行充值，购买直播间礼物，变相索要直播间礼物或者直接通过社交平台转账的方式来达到骗取财物的目的。

（5）财物得手阶段

打赏礼物得手，通过直播间体现的方式转移至银行卡内，与直播粉丝继续保持联系以骗取更大金额的财物，或者直接删除联系，拉黑，直播团队瓜分财物，以财物作为劳动报酬，购买直播所需用品和生活用品，再寻找其他粉丝目标进行诱导打赏诈骗。

5 直播诱导打赏类诈骗预防对策

（1）准备阶段——平台落实主播黑名单制度，建立直播视频数据库

2021年4月，国家互联网信息办公室、公安部、商务部等七部门联合发布《网络直播营销管理办法（试行）》，首先直播平台应当根据直播管理办法积极建立黑名单制度，对于严重违法违规的主播及其团队成员列入全直播平台黑名单，禁止从事直播行业，同时对于违反法律法规的平台吊销直播平台企业执照，并列入产业黑名单；其次直播平台应当建立直播视频数据库，尤其针对从其他平台转移、新入行主播或者举报频率较高的主播，具有诈骗行为的直播视频随时调取作为调查证据；最后应当建立网络直播实名制，观众通过手机号码认证登记，主播提供身份证件信息与营业执照等由直播平台进行审查认证。

（2）寻找目标、培养感情阶段——提高直播观众防范意识，特别针对青少年群体

网络直播打赏类诈骗中，单身男性打赏目的一般是与主播加强联系进而促成恋爱关系，青少年打赏的目的为了获得主播赠与的游戏装备、游戏皮肤或者其他有吸引力的产品，从目的角度出发，有针对性地进行防诈宣传教育，结合实际案例进行个案研究，从虚假网恋的案例或者青少年直播被骗的案例中发现共性话语特征[9]，编织成宣传教育材料，宣传途径可选择进入直播频道之前首先以警示小视频的方式进行展示，以提高直播观众的识别能力。

（3）诱导打赏阶段——完善直播行业自律公约，确保自律公约执行

网络直播行业应当建立行业自律公约，形成一个积极健康的直播行业秩序，对于屡次违反规定直播公约的主播不能仅仅通过暂时关停、短期剥夺直播权利的方式解决，应当落实自律公约的权威，对直播主播实行正规的奖惩措施。同时法律层面，应当明确直播行业自律组织以及行业自律公约的法律地位，鼓励网络直播行业自治，全国范围内建立直播行业自律组织，监督直播平台自律公约的落实情况。

（4）财物得手阶段——分析账号位置或资金流，锁定犯罪人及其团队

公安机关可以从犯罪团队骗取财物的直播账号和主播入手，锁定犯罪人及团队，最大程度减少其他人被骗风险，或者分析直播资金的银行账户或者第三方支付账户进行资金追踪，对银行流水进行研判，打击犯罪团队，除此之外银行短信、网银、手机银行登录IP、MAC具有锁定犯罪人的价值，通过研判和打击违法犯罪行为，减少财物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