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晨
如何看待性与生育相关的消费品,对于伊朗的教士政权来说是个重要的问题。这类产品导引着各种关于性及生育的行为,关乎教士政权对性别秩序的维持能力。
近年来最有名的例子,是2018年的婴儿纸尿裤短缺危机,而这正发生在政府大力提倡生育之际。国际禁运固然使伊朗不易进口纸尿裤,但更重要的是,进口原料的中断也使其国内生产商陷入困窘。纸尿裤价格于是上升到一般工薪阶层所无法负荷的天价,许多伊朗人在被迫重新采用传统布质尿布的同时,对国家的困境发起了激烈讨论。
伊朗在1979年革命后的早期,曾积极鼓吹生育,这使得该国人口迅速翻番;接着,由于新出现的严重问题,伊朗又一度强力推行节育。这让伊朗建立了中东唯一的国营安全套生产线。在安全套的领域出现了多样化的产品,一方面像是突破了道德化统治的例子,但毕竟安全套是男性产品,而像女性的生理卫生巾就没有同样的普及度。
卫生巾在中东的推广,涉及多重面向,包括大规模贫困及传统保守态度的限制,也包括卫生巾产业的技术和规模有限。伊朗国内生产卫生巾的一家著名品牌同时也宣传女性权益,今年稍早时邀请具有独立女性形象的伊朗奧运运动员为产品代言,结果受到不少保守网民的攻击。这家品牌的产品种类可能不及国外,但已算是十分努力。
伊朗22岁女孩玛莎·阿米尼在9月16日因未戴头巾被逮捕致死的案件,数周以来在伊朗全国引起了巨大的抗争。抗议者从一开始的女性为主,至今已逐步涵盖了不同性别、族裔与阶层。头巾作为抗争的起点似乎首当其冲,但也有许多戴头巾的支持者指出,重点不在于头巾,而在于争取自主权。
不受干预的自主权,自然可能指向更加开放的市场经济,这也是很多抗争者的想法。伊朗在1990年代后的私有化进程中,由革命卫队、宗教部门及社保基金大量进入企业经营领域,形成了巨大的半国有部门,尤其是革命卫队的力量几乎无所不在。
但另一方面,以保护主义扶持本土产业对伊朗而言,亦难以避免。伊朗遭受国际制裁多年,若自身不健全相对完整的产业体系,则很容易被一两道环节的国际采购,困住一个关键行业的发展。如果这个行业的产品是军民两用,那为了防止行业被卡脖子,更要政府不惜成本地管起来。长此以往,保护主义便浸透了伊朗的商业社会。
在讨论伊朗现今局势时,不乏论者将其与沙特相比较。沙特同样长期将严格的伊斯兰主义作为统治基础,但近年来逐渐放松严峻控制,女性终于可以驾车、独自外出,宗教警察的权力降低,也不再严禁公开播放音乐及电影。
这些措施像是与伊朗恰成对比,但事实上未必真的如此。沙特虽然像是从善如流地放松了严峻法规的控制,但却同时拘禁许多提倡女性权益的人士。例如,提倡女性驾车的鲁嘉茵·哈德罗尔,就被囚禁。这反映出沙特真正存在的仍然是威权主义,只不过选择了更貌似开明的策略。
伊朗国内动荡的局势仍不明朗,但最为可能的情况仍会是处于某种威权体制下。这预示着无论对伊朗女性或一般民众来说,都将持续面对充满挑战的争取权益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