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 珺1 杜志坚2
1.天津中医药大学,天津 301617;2.天津中医药大学第二附属医院,天津 300250
孙思邈是唐代著名医药学家,史称“药王”。他将疾病分为“未病”“欲病”“已病”三个层次,要求医生要“消未起之患,治未病之疾,医之于无事之前”[1]。因此,研究孙思邈的“治未病”思想具有深远的意义。文章从3个方面对孙思邈“治未病”文献研究进展与特点进行归纳,综述如下。
唐代道、佛、儒三教并尊,孙思邈作为隋唐时期医学家中的集大成者,其医学思想也深受道、佛、儒三家理论的影响,并且有机地吸收了三家思想, 择优汰劣, 同时孙氏以高明的智慧改造及妙用道、佛、儒的有关理论,将其结合于自身的医学思想中[2]。
1.1 道家 陶乐维[3]认为道教思想散在于《千金方》中,并在第二十七卷养性篇中得到集中体现。孙氏继承了道教“清心寡欲、清静无为”的观点,此观点从《千金方·道林养性第二》中“十二少”和“十二多”的言论中可见一斑。彭君梅等[2]总结了《千金方》对道教养生保健措施的扬弃。孙氏吸收了道教养生中包括修性养神、内丹、服食和房中术等合理有效的内容,是集养生理论方法之大成。他将传统的道教礼拜活动当作行气之道,嘱老年人日日施行, 以免安坐不劳引发壅滞。可见孙氏在一定程度上避免了宗教神学的腐蚀。陈明华[4]指出,孙氏对道教养生学方面的精华积极吸收发展, 但并不迷信修炼成仙之说,他曾明确指出“神仙之道难致,养性之术易崇”。孙氏强调食治、锻炼养生、防病延年,但对道教所倡导的“服石”,其经长期研究后亲自体验到服石的危害, 而疾呼“宁食野葛,不服五石”。
1.2 佛家 辛宝[5]从佛家的养生思想和养生方法两方面分别阐述了佛教养生对孙氏养生理论和方法的影响。佛家养生思想方面,孙氏从“好生”“好善”的养生思想出发,认为养生先养神,应注重德行修养和精神养生。孙氏强调了佛家“内省身心”“持五戒十善,行慈悲心”的养生思想,认为这可以帮助人觉醒开悟,保持身心的健康。《千金方》中“饮食过多则积聚,渴饮过多则成痰”与佛教“少食”思想有异曲同工之妙。佛家养生方法方面,孙氏在《千金方》中纳入了不少佛家的养生方法和方药,包括嚼杨枝去口气、菖蒲方、正禅方、耆婆大士治五脏六腑内万病及补益长年不老方、耆婆汤、服水法和天竺国按摩法等。
1.3 儒家 顾云湘[6]探究了儒家思想对孙氏养生思想的影响,其指出《千金翼方》“人子养老之道”中的了解、顺应老年人的性情变异和饮食调理防治老年病等,都体现出儒家的孝道奉养、敬亲等内涵;《千金要方》中的“居处,不得绮糜华丽……但令雅素洁静,无风雨暑湿为佳”和“衣服器械,勿用珍玉金宝”,体现了孔子所强调的君子当“居无求安”的思想;此外,儒学所倡导的天人合一与孙氏的四时养生论不谋而合;另外,儒家在饮食卫生方面有严格要求,《千金要方》中即有“勿食生菜、生米陈臭物”“美食须熟嚼,生食不粗吞”等表述;最后,儒家所强调的“克己复礼以为仁”的养心之法,在孙氏养生思想中进一步演化为了强调精神调摄的养生之法。
高日阳[7]从养性为本,性命双修;重视食养与食疗的应用;静养与运动兼顾,配合适当的导引、按摩、吐纳气息,却疾强身等方面总结了孙氏的日常养生保健观。武跃进[8]强调了孙氏“治未病”重在“养性”,并对孙氏养性理论的具体操作予以论述,包括吝神节制,少私寡欲,不恣意放纵情志,做到内心安和无所累。武跃进[9]还进一步总结了孙氏日常养生的方法,并从生活方式、行卧举止、言笑念想、选择居处、饮食五个方面分别予以论述。丁常春等[10]将孙思邈的养生观概括为顺时养生和修德养性两大方面。王丹[11]探讨了孙思邈《千金方》中“术数”和养生的关系,阐明了“术数”的具体操作方法和注意事项,并从吐纳、漱津、运动与情志调理四个方面分别阐释了孙思邈关于术数与养生的思想,言其关于术数与养生宜“摒除道家虚无、玄妙色彩,多有形有相,具体明了”。朱丹丹等[12]对《千金方》中养生方剂适时应用的研究现状进行了探究和总结,并从顺应四时、啬神养性、饮食调护、居处有节、房中补益五个方面分别进行了阐释,并对孙氏养性思想中的“十要”“十二少”“七莫”原则分别进行了阐述。王永林[13]对孙思邈房室养生学说进行了系统的探究与总结,包括造化自然之理,养生的必需;人伦之常,不可强禁;男女合欢,贵在和谐;节欲保精,避免早损;房室养生应注意环境天时、女性特点、情性、嗜好等角度。另外,崔云[14]明确提出了孙氏区别不同年龄层次可供参考的泄精频率。辛宝[15]通过对“啬神”概念及源流的发掘整理,对孙思邈“啬神”养性养生思想进行了深入探讨,并总结出三方面的“啬神”应用,包括调节情绪、惜精爱气、饮食俭啬。孙晓生[16]专门研究了孙思邈的食疗养生方法,介绍了《千金方》中食养食疗的主要内容、学术继承,特别对其“养生十要”中食养食疗的理论和实践进行了全面而系统的梳理阐述。牛文民等[17]也进一步总结了孙氏饮食养生理论及方法,并从饮食有节,饥饱适宜;食不言语,细嚼慢咽;饮食清淡,合理膳食;少食多餐,暮无饱食;心情平和,安静进餐;注重食品、口腔卫生;饭后摩腹,缓行散步七个方面予以论述。
3.1 妇人病 从编书排版上看,孙氏将妇人病置于诸病之首,可见其对妇人病的重视,李培硕[18]在《孙思邈治疗妇科疾病临床特色浅议》一文中亦指出孙氏重视妇科病变,重视妇人病的防治,认为孙氏对妇人病的防治思想分为三个方面,一是妇人“嗜欲多于男子, 感病倍于男子”,易为情志所困,当注意调畅情志、修身养性;二是妇人在孕期应尽量避免服药,以保胎元为要;三是妇人产后慎用疏散发泄之品,避免血脱之证。
另外,王晨丽等[19]总结了孙氏对难产、产后虚损、产后感染的防治方法。其中特别指出临产期妇女可适当饮用甜酒和食甘甜的食物,以为分娩提供充足的能量,避免分娩时产妇疲劳而引起宫缩乏力、难产、产后大出血等危重情况;另外,妇人产后应禁食生冷或过热的食物,以避免产后五脏六腑虚损时食饮不慎而致疾病缠绵难愈;以及妇人产后百日不可“即便行房”,避免使用公厕等措施,以防治妇人产后感染。对于产后虚损,高加亮等[20]还明确指出孙氏在产后方中特别注重使用血肉有情之品,通过填精补血防治产后“百脉皆虚,易致疾病”。对于难产,张紫薇等[21]在对《千金方》妇人卷的学术特点分析中提到,孙氏主张“临产必静”,禁止旁人议论生男生女,以避免重男轻女的封建思想造成产妇情绪不稳而致难产,可见保持妇人临产时心情平稳以避免不良情志因素所导致的难产,是孙氏在妇人病中“治未病”思想的另一个体现。另外,邓月娥[22]从重视优生优育的产前保养、食疗与方药结合治疗妊娠疾病、临产及产后疾病预防等方面对孙氏胎产病中的“治未病”思想进行了概括与总结,认为孙氏尤重视胎前产后病的防治,并在《千金方》中具体列有孕期各阶段的防流产方、产后调护和补养之法以及产后的药膳、酒剂等食疗法。杨利侠等[23]还指出孙氏治妇人病用酒颇具胆识,其中对于妊娠尿血的治疗中孙氏用酒冲服方药可防治诸收涩止血之药可能导致的血脉凝滞。
3.2 小儿病 孙氏结合自身多年临床经验与隋唐以前小儿防治疾病的经验,在《千金要方》中列为专科论述,使儿科有了独立的内容,是我国现存文献中最早的较为完整的儿科学专著[24]。
寿松亭等[25]认为孙思邈是第一位对小儿养护方法进行综合论述的医家,他的小儿养护方法主要分为三大方面,分别是接生之后的处理工作、婴幼儿衣着使用的要求以及日常哺乳饮食规范。包括初生儿断脐时脐带保留长度当到小儿脚背上,过长则损伤肌、肉,过短则损伤内脏;新生儿最好用旧衣服裹住,而不是新衣服;不能让衣服太厚,否则会损伤皮肤血脉等。谢晓丽[26]总结了“少小婴孺方”中对新生儿初生病的几种预防措施,包括“拭口”以防止吞咽口中秽液污血而产生胎毒;“浴儿”以去除胎脂避免皮肤疾病;“断脐”需在浴后且不可以刀断脐,以预防脐炎、脐肉芽肿、脐风等。李娟等[27]总结了孙氏对小儿疾病与母亲妊娠情况相联系的认识,首先孙氏在《少小婴孺方》中指出小儿出生时便患有鹅口疮是因其在胞胎中受谷气过盛或母亲妊娠时食糯米过多所致,因此当避免母亲妊娠时的食饮不当而致小儿鹅口疮。书中还一并列出了母亲需要禁忌的食物,重视避免母亲饮食不当而可能造成的后代体质差、多病、畸形甚至流产、难产等。付爱华等[24]指出,婴幼儿日常保健亦需“动静相宜”,主张在温暖无风的天气让小儿在阳光下嬉戏。
3.3 其他 论述孙思邈对各病种的专项预防与调护的现代研究主要集中在妇人病和小儿病,其他病种的研究相对较少,故在此集中论述。
韩颖等[28]将孙氏对五官病的论述与防治进行了归纳,分别为孙氏所述“七窍病”的分类标准与当今五官科病症的分类标准、五官疾病病因病机与脏腑经络的关系、防治方法应内外治相结合、提倡食品入药和单味药的特色应用等方面。吴志明等[29]对《千金方》中“面药”专述部分进行了系统探究和数据分析,总结了孙氏对唐以前所用的古代化妆品的相关论述,认为面药同样具有现代化妆品的清洁、保护、营养、美化和防治作用,应对《千金方》中所记载的行之有效的药物, 进行科学地研究、开发与应用, 制造出一系列无毒、无害、无副作用、具有营养和特殊疗效的中草药化妆品。张历元等[30]总结了《千金方》中针对阴蚀疮患者的饮食禁忌,包括“食特忌肥浓”,适当对冷滑肥浓之物忌口,并将饮食调摄对阴蚀疮的影响及作用予以明确记载。张建伟[31]在对《千金方》治疗中风思路的探讨中指出,孙氏治疗中风的大法为汗法,其小续命汤以汗法为主的同时又加入了清热的黄芩、石膏,以防治风邪进一步化热入里,此处体现了孙氏在中风病中已病防变的治未病思想。王妮等[32]总结了隋唐时期孙氏防治疫病的具体措施,包括水中置药防疫,太乙流金散、杀鬼烧药方、辟温杀鬼方等烧烟熏之以辟温气,悬挂、携带虎头杀鬼方以“辟瘟”,服用以赤小豆和大豆为主的豆类以防止消化道疫病等。
孙思邈“治未病”思想融汇了儒释道养生精华,既提倡道家的养性修命、佛家的内省身心、儒家的克己复礼等养生观点,又摒除了三家虚无缥缈色彩,使之有形有相,具体明了,通俗易懂。在日常养生保健中,孙氏更是深谙《内经》之理,提倡“养性”为本,注重保精节欲,强调内外同调。而对专病的预防与调护则注重妇人病与小儿病,许多理论与措施广为流传,沿用至今。同时,孙氏对“治未病”的认识涉及未病先防、既病防变、病后防复等多个方面,其思想为现代“治未病”理论的研究提供了广阔的思路,可谓补前人之不足,予后学以启迪。但目前对孙氏“治未病”思想的现代研究主要集中在日常养生保健和妇人病部分,而对其他内、外科疾病的研究相对较少,且大多零散分布在诸多以孙氏专病治疗、学术贡献、儒释道对其医学思想的影响等为主题的文献中,且并未深度探究其机理。因此,在今后的研究中,应该注重挖掘并丰富孙思邈“治未病”思想专病预防与调护的相关理论,探讨孙氏“治未病”思想与现代治未病诊疗体系的联系,以期更好地指导临床,丰富临床诊疗手段以及提高临床疗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