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煌
自 1929 年三星堆遗址被发现以来,三星堆便以其独特的文化面貌和璀璨的出土文物闻名于世。特别是近40年来,学界围绕三星堆遗址的出土文物展开了大量的考察和探讨。笔者在中国知网数据库中搜索包含“三星堆文物”关键词的论文,可以搜到 205 篇核心期刊论文、108 篇硕士论文、38 篇博士论文、300 多篇重要报刊论文。笔者阅读了上述相关论文后,发现目前国内学界对三星堆文物的研究主要集中在艺术内涵、考古发掘与文化源流三个方面,有关三星堆文物的创造性转化研究相对较少。然而,研究文物的创造性转化,不但有利于文物在新时代下获得新的生机与活力,而且有利于发扬中国传统文化,建设中国社会主义文化强国。因此,本文以三星堆文物在文创产品中的创造性转化为主要研究内容,通过分析三星堆文物文创产品的基本现状及其存在的问题,探究三星堆文物在文创产品中的创造性转化策略,揭示三星堆文物创造性转化的意义,为国内其他文化资源的创造性转化提供借鉴与启示。
三星堆文物以材质来划分,主要有青铜器、陶器、金器和玉石器四大类。这些文物不仅有着特殊的历史地位和极高的艺术价值,而且反映了古蜀国的神权政治和古蜀先民的神人崇拜,是人性与神性有机结合的产物,体现了浓郁的浪漫主义审美特征。
三星堆遗址出土的青铜器文物既有神秘诡谲的青铜人像,也有玲珑精致的青铜饰件,无不体现着匠心独运的青铜器艺术魅力。例如,三星堆的代表性文物青铜纵目面具,设计者注重对青铜面部的刻画,突出眼轮匝肌和口轮匝肌的特点,将眼睛大面积向外凸出,嘴角上扬并夸张咧开至耳根处,面部露出似笑非笑、意味深长的神情。设计者用巧思营造出青铜纵目面具的神秘诡谲之感,通过“千里眼、顺风耳”的夸张面容使人望而生畏,以此彰显其至高无上的权威,体现古蜀国的神权政治。
三星堆遗址出土的陶器文物以夹砂褐陶为主,多采用手制,少数为轮制,主要有鸟头勺把、商陶小平底罐等,造型简约大方之余,略显稚拙之气。比如,商陶小平底罐的罐口略内敛,罐底平而小,整体呈现出上宽下窄的形状。再比如,三星堆遗址出土的各种鸟头勺把,鸟的造型不尽相同,大致可分为猛禽、鸣禽和涉禽三类,这些鸟头勺把造型洗练、纹饰简洁,寥寥几笔便将鸟头勺把绘制的稚拙有趣,且充满生气[1]。三星堆遗址还出土了陶虎、陶猪、陶双面猫头鹰等文物,这些文物虽然古拙小巧,但都具有自然的神态面貌。总之,三星堆遗址出土的陶器造型优美、构思精巧、风格稚拙,形态生动逼真,体现出三星堆文化的成熟与制陶业的发达。
三星堆遗址出土的金器文物在风格和制金工艺上都独树一帜,尤其是著名的金杖,做工更是精湛华丽,在中国同时期的金器文物中当属杰出代表。金杖以较厚的纯金皮包卷而成,杖的上端有精美的平雕纹饰图案,共分为三组,最下一组线刻两个前后对称、头戴五齿高冠、耳系三角耳坠的人头图案。上面的两组图案相同,上方为两背相对的鱼,下方为两背相对的鸟,鸟的颈部与鱼的头部压有一穗形叶柄,精湛的工艺令人惊叹不已[2]。金杖上的人头图案与青铜大立人像相同,表明杖身所刻的人头代表着蜀王及其权力。此外,由于金杖是用纯金皮包裹而成,而黄金自古以来被视为稀世珍宝,所以其价值远在青铜和玉石之上。因此,金杖既代表着对社会财富的占有,又象征在经济上具有垄断的权力,是古蜀国政教合一的标志。
三星堆遗址出土的玉石器文物主要分为装饰器、武器和礼器,其中礼器出土的数量最多,主要有环、壁、琮、璋等,工艺也最为精湛。玉石器的器身上刻有鸟纹、云雷纹、平行线等,纹饰采用了大量的线刻工艺,花纹造型繁复多样,且交错有致、工整细腻。三星堆遗址出土的玉石器文物主要用于祭祀天地,这些玉石器均有明显的火烧痕迹,有的玉石器甚至还被烧得裂口,这是古蜀先民祭祀天地的反映。三星堆遗址出土的玉石器文物中,还有各种形制不一的玉璋,这些玉璋形似山峰,是古蜀先民对大山的模仿,也是玉石器用于祭祀天地的一大物证。
三星堆文物已完成创造性转化的文创产品主要有创意饰品、办公文具、旅游纪念品和青铜仿制品四大类。
创意饰品类是三星堆文创产品中紧跟时代潮流的产品,其设计追求趣味性,将文物中能够吸引人的趣味造型、纹样、材质等元素提取出来,通过符号化的方式融入文创产品中,创作出符合当下年轻人审美的潮流饰物,主要有挂件、吊坠、戒指、手环等。例如,三星堆博物馆推出的“神面纹·球形绿松石项链”文创产品就是对三星堆文物元素的二次加工设计,其以三星堆青铜兽面具为灵感来源,借青铜兽面夸张可爱的面部特征和精美繁复的纹样,结合现代设计工艺制作而成。但整体而言,目前三星堆文物元素在创意饰品上的运用多流于表面,产品中古蜀文化的内涵表现力较弱,没有很好地向人们展示文物背后的历史文化内涵。
三星堆文创产品中的办公文具和旅游纪念品类,主要是带有三星堆文物造型的书签、纪念章、笔筒等办公文具,以及黄金面具型冰箱贴等旅游纪念品,还有一些带有三星堆元素的帆布包、装饰立牌、护身符等文雅高档的文创产品,这类文创产品美观精致,文化感浓厚。以上的文创产品,也仅是对三星堆文物造型的简单挪用,或是对文物图案的模仿与复制。究其原因,或许是设计者在文创产品开发的过程中,对文物资源的认知还不够全面和深入,以致于三星堆文物的内涵与特色都表现得不足。
青铜仿制品在三星堆文物文创产品中占比最大、数量也最多,广受三星堆文化爱好者的青睐。青铜仿制品以三星堆遗址出土的经典青铜器文物为设计原型,按照不同的尺寸、比例制成仿真复制品,如青铜大立人像、青铜神树、铜鹰铃等[3]。
1.文物资源的转化方法较为直接
三星堆文物在文创产品中的创造性转化,多是对文物资源的简单复制,或是照搬其他优质文创产品的成功案例。比如,将提炼的三星堆文物元素以平面化的方式印制于各类文创产品的表面,由此产生办公文具、旅游纪念品等类别的文创产品。三星堆博物馆的黄金面具纪念章文创产品,就是将黄金面具的方形面庞、镂空的大眼和宽大的耳朵等文物元素提取出来,然后印到纪念章上制作完成的。这一转换方法是对文物元素的简单提炼和复制,可以直观地传达出文物的特征,具有较强的辨识度与美观性,容易被大众理解和接纳。但这一转换方法对三星堆文物资源的转化还不够深入,设计层次也不高,容易造成同质化现象。此外,三星堆文物在创造性转化的过程中,还存在对文物造型和符号的运用过于表面化的现象。这是由于设计者对三星堆文物内涵与特色的研究还不够深入,文物资源创造性转化的力度不足。青铜仿制品占据了三星堆文创产品的半壁江山,这类文创产品虽制作精良,但重量较大,只适用于收藏,缺乏实际使用价值,且价格不菲,从几百元至上千元不等,这一定价无疑削弱了人们的购买欲望。
2.产品中古蜀文化内涵的表现力较弱
三星堆出土文物在文创产品的创造性转化中,过多追求经济效益而忽视在文创产品中加入文化内涵,所以产品的文化附加值较低。例如,在已开发的三星堆太阳神鸟项链文创产品中,只是将神鸟的造型、纹饰等元素附着于文创产品上,增加文创产品的三星堆特征,却不注重挖掘文物所特有的地域文化内涵。因此,设计出的文创产品并没有体现出三星堆独特的地域文化特色。
三星堆文物在文创产品中的创造性转化,不是简单地将文物的外形特征进行设计转化为文创产品,而是利用文创产品这一新形式,赋予三星堆文物新的美学内涵和审美特征,以刺激三星堆文化的传播与发展[4]。
三星堆文物在文创产品中的创造性转化,要加强对文物资源的挖掘力度,在全面了解文物的审美特征和美学内涵的基础上,找寻文物转化的灵感。并结合当今时代发展的需要,推进三星堆文物传统价值的现实转化,开发一批具有三星堆文化特色的文创产品。三星堆遗址出土了大量精美绝伦的文物,每一类型的文物都有着极大的挖掘值。比如,青铜器中的神鸟、大立人像、纵目面具等文物,陶器中的陶虎、鸟头勺把等文物;金器中的金杖、金面具等文物,不仅造型别致、工艺精美,而且有着深厚的历史文化价值。笔者认为,要深挖三星堆文物的传统价值,需要对这些文物分门别类加以整理,并利用文创产品的形式,设计一系列主题明确、风格鲜明的文创产品。例如,故宫博物院以传世名画《千里江山图》为文创产品的设计原型,借助原画的青绿色调和画中景象,推出了“千里江山酒杯套装”“千里江山图笔筒”“千里江山风暴瓶”等文创产品。并且还深挖《千里江山图》的文化内涵,以画作中追求和谐平静、安宁美好的意境为转化思路,开发了“千里江山扩香石”文创产品,让人们在舒心畅意的芬香中,体悟中国山水画的真意。借鉴故宫博物院对其馆藏文物资源成功转化的案例,笔者认为,设计者可以以三星堆的青铜器类文物为文创产品设计的原型,选取青铜纵目面具、青铜大立人像,将其转化为纵目面具魔方、大立人书写笔等文创产品。还可以借助青铜元素设计出面膜、马克杯、充电宝等实用性较高的文创产品。消费者不但可以从文创产品中了解三星堆文物背后的灿烂文化,而且可以激发他们对古蜀国的遐想,从而促进三星堆文物传统价值的现实转化。
每一件文物都有自身的特色,都有属于自己的故事[5]。因此,三星堆文物在创造性转化的过程中,可以对不同类型的文物进行有针对性的主题开发,挑选具有代表性和故事性的文物进行重点开发,推出一批富有特色、突显文化内涵的系列文创产品。苏州博物馆就以蕴含着深厚吴越文化历史,且为镇馆之宝的吴王夫差剑为灵感来源,推出了一系列文创产品。例如,利用吴王夫差剑的造型开发吴钩重辉紫光檀书写笔、吴王夫差剑行李牌、吴王夫差剑金属书签,还提取吴王夫差剑上的兽面纹设计出吴钩重辉拉绒丝巾文创产品。这些文创产品不仅造型精美独特,而且彰显着吴王夫差剑丰厚的文化底蕴。鉴于此,笔者认为,可以以青铜神树为蓝本,开发三星堆系列文创产品。青铜神树不仅是古蜀先民神话宇宙观的具象化物质载体,也是常设于宗庙内沟通人神的媒介,述说着文物自身的故事。在对青铜神树进行创造性转化的过程中,可以开发成套的青铜神树明信片,并在明信片上载注青铜神树背后的的文化故事,实用美观的同时,也彰显了三星堆文物的文化内涵。还可以提取青铜神树上的金乌元素,将其设计成益智的魔方或拼图,让人们在动手中了解青铜神树,感悟三星堆文化的魅力,激发人们对三星堆文物的热爱之情。
三星堆文物在创造性转化的过程中,要加强创新意识,结合时代特征,用现代的语言描述中国悠久的历史文化,并通过文创产品的形式进行多元化开发,创作出新颖有趣的文创产品。比如,洛可可设计公司推出的“上上签”牙签盒,是以天坛祈福为设计思路开发的文创产品,牙签盒的造型源于北京的地标性建筑天坛,底部红色镂空部分是天坛祈年殿顶的缩影。“上上签”牙签盒不仅实用美观,而且有着祈福纳吉的美好寓意[6]。笔者认为,在对三星堆文物进行创造性转化的过程中,可以借鉴“上上签”牙签盒的设计思路,将三星堆文物上精美繁复的纹饰,印在糖果的表面,推出三星堆糖果系列文创产品,这一文创产品的设计,可以让人们在食用糖果时感受到三星堆文化的滋养,从而达到实用与美观的统一。再比如,大英博物馆以古埃及文物盖亚·安德森猫青铜像为设计灵感,推出了一款埃及抽象派黑金美甲贴文创产品,为美甲贴增添了美感的同时,也赋予了其历史文化内涵,更为人们增添了生活的情趣。三星堆遗址出土的虎头龙身铜像也可以通过这一形式进行转化,推出一款三星堆虎年美甲贴。将虎头龙身铜像的部分造型进行重构,并用磨砂印制的工艺,使美甲贴不仅有虎头龙身的有趣形象,而且还带有斑驳的历史文化感。美甲贴与虎头龙身铜像可以说是毫不相干,但是在天马行空的奇思妙想下,将两者创造性地结合在一起,研发出虎年美甲贴文创产品,不仅拓宽了三星堆文物的多元化开发路径,而且让三星堆文物更加有趣且生活化。
以文创产品的形式对三星堆文物进行创造性转化,应注意要适度开发三星堆文物,不能一味地追求三星堆文物的“异化性”特征,而背离三星堆文物自身的历史文化。新时代下,三星堆文物的传承与保护面临着新机遇、新挑战,对文物进行适度的开发利用,一方面是对三星堆文物的传承与保护,让文物以新的形式焕发新的时代价值;另一方面是对以文物为载体的古蜀文化的保护,展现三星堆文化的特殊历史地位和艺术价值。三星堆文物所蕴藏的文化内涵是创造性转化的要点,只有紧紧把握三星堆文化的底蕴,才能促成三星堆文物传统价值的转化。这就要求相关部门应切实加强对三星堆文物的研究,组织业内专家学者进行学术研讨,指导三星堆文物在文创产品中的创造性转化,在创造性转化中挖掘三星堆文物的独特性,推出富有古蜀文化特征的文创产品,从而起到传承和保护三星堆文物的作用。
党的十九届六中全会深刻总结了十八大以来,我们党在推进文化建设方面的战略部署和重大成就,强调要推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三星堆文物承载着深厚的历史文化,是我国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物质载体,将三星堆文物与文创产品巧妙融合,完成三星堆文物的创造性转化,是推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发展和建设社会主义文化强国的题中应有之义。
三星堆文物是古蜀社会各方面的缩影,是研究古蜀文化的重要资料与线索,蕴藏着珍贵的历史价值和美学内涵。三星堆文物要在新时代绽放出新光彩、创造出新价值,就必须进行创造性转化,但三星堆文物在文创产品中的创造性转化还稍显稚嫩。创造性转化是将文物的审美特征和文化内涵通过文创产品的形式保存下来,并传播出去。因此,我们应该深入挖掘三星堆文物的审美特征和价值内涵,推动三星堆文物从文化遗产向文化资源转化,这样才能赋予三星堆文物新的活力。
三星堆文物的创造性转化是在文创产品中注入文物的审美特征和文化内涵,并加入时代气息,使文物转化为人们常见的、具有文化内涵和时代性的文创产品。三星堆文物的文创产品不仅可以保护与传承三星堆遗址,而且可以提高三星堆文化的社会影响力,更重要的是能够提升人们对三星堆文化的自豪感与认同感。可以说,三星堆文物的创造性转化不是一种商业的、技术性的过程,而是一种对文化传承与创新的行为。文物在文创产品中实现创造性转化,可以有效地挖掘和展现历史文物背后的故事及其独特的审美特征,扩大历史文物在人们日常生活中的影响力,这不仅有利于人们了解历史文物,而且可以促进历史文物在现实中的传播,达成文物的现代化传承。
以文创产品的形式对三星堆文物进行创造性转化,不仅彰显了三星堆文物的审美特征与文化内涵,而且提高了三星堆文化的知名度与影响力。笔者认为,创造性转化是当下三星堆文物保护和传承的有效路径与必然选择,能充分发挥三星堆文物的当代价值,推动历史文物在现实中的传播。希望有更多的专家学者对三星堆文物的创造性转化进行讨论和探索,为促进三星堆文化的传播与发展做出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