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森
(深圳图书馆,广东 深圳 518036)
馆藏建设始终是公共图书馆发展的重要基石和涵养土壤,若失去馆藏文献将最终失去图书馆的阅读属性和价值,图书馆的核心价值也将逐步退化。地方文献是记录一个区域历史文化脉络发展的重要载体,是属于全社会的宝贵公共记忆与精神财富,更是公共图书馆馆藏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其文献特色的主要体现之一。《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共图书馆法》指出:“政府设立的公共图书馆还应当系统收集地方文献信息,保存和传承地方文化”,进一步明确了公共图书馆的地方文献建设任务。
深圳,一座虽然年轻但却拥有悠久历史,虽然新兴但仍然拥有积淀的城市。其前身为广东省宝安县。“深圳”一名的由来,在现存史料中最早见于国家图书馆藏清康熙二十七年(1688)《新安县志》(十三卷),一处为“深圳墟”,一座深圳为名的墟市,位于现深圳市东门街道;一处为“深圳墩台”,意为瞭望台。深圳地区拥有6,000多年的人类开发史、1,700多年的城市史、600多年的海防史、悠久的广府民系和客家移民史,详见下页表1。
表1 深圳地区郡县历史沿革
深圳地区的郡县史可追溯至秦朝的南海郡番禺县[1]。开封元年(公元前110),汉武帝在全国三十八个郡设立“均输盐铁官”,在广东设东西两处盐官,南头便是东部盐官所属之地,后来被称为“东官盐场”。三国吴甘露元年(265),仍承汉制设置盐官“司盐都尉”,管理包括深港地区在内的珠江三角洲地区的盐业生产,驻地即在今南头古城及城子岗一带,称为“司盐都尉垒”。在随后东晋至隋朝的数百年历史中,深圳地区一直以宝安为名。
明洪武二十七年(1394)设立“大鹏守御千户所城”和“东莞守御千户所”,分别位于现今的大鹏所城和南头古城。“革故鼎新,去危为安”,1573年,明朝设立新安县,县府设在今南头古城,管辖范围东到陆丰碣石,西到上川岛,深圳地区成为著名的海防重镇。后明清两朝一直沿用新安县名,至1900年10月,孙中山先生组织发动三洲田起义(史称“惠州起义”“庚子首义”等),打响了推翻封建帝制的第一枪。1911年10月30日,革命党人在新安团结当地民军挺进南头城,不发一弹,和平光复,使深圳等地脱离清王朝统治。1914年,为避免与河南省新安县名称重复,新安县城复名宝安县。直至1978年,宝安县改为深圳市。1980年8月26日,第五届全国人大常委会第十五次会议决定:批准国务院提出的《广东省经济特区条例》,深圳经济特区宣告成立。
咸头岭遗址位于现今深圳市大鹏新区大鹏街道[2],考古研究发现遗迹四个连续地层的7个木炭样品碳十四测年报告指向一个年代区间——距今约6,900—6,300年,这是目前发现的深圳地区最早的人类活动历史。咸头岭遗址是新石器时代中期珠江三角洲地区最具代表性的遗址。咸头岭遗址面积大,出土遗物系统丰富,器物制作工艺水平高,同时有许多其他遗址少见或不见的遗物和遗迹。咸头岭遗址是深入认识珠江三角洲地区新石器时代中期考古学文化的关键之一。咸头岭文化还是目前所知东南沿海地区最早的一支开发海洋资源的新石器时代考古学文化,无疑对东南亚至南太平洋地区南岛语族的起源研究有重要的意义。
清顺治十八年(1661)至康熙二十三年(1684)年间的“迁海复界”是客家历史上第四次大迁徙运动的主要成因[3]。原深圳地区居民几乎全部内迁且回迁甚少,1684—1691年全面复界后,大量移民迁入,西部以粤语系人为主,东部以客家人为主,形成了西广府、东客家的深圳民系人口和文化独特布局。坚守耕读文化、发展本地商业文化是深圳地区近代历史的重要组成部分,来自闽粤赣山区多地的客家人汇聚在一起,通过不同的祖籍、习俗、教育程度等发展出独特的文化风俗,并同广府文化一起,形成了深圳地区的传统民俗文化。
深圳是一座滨海城市,深圳古代最早的城市起源标志之一就是“南头古城”。西汉至东晋时期发展的盐业、明代兴建的海防要塞、清代修建的海防炮台,以及以蚝、珍珠为特产的海洋渔业,都使古代深圳成为沿海区域不可多得的政治、经济、军事中心。改革开放后建设的盐田港也成为我国重要的海洋运输港口。深圳海洋文化的影响渗透到中华民族历史发展的不同阶段,源远流长,而其特点在于依托海洋,兼容并包,且开拓进取[4]。
深圳作为新兴地区和移民之城[5],移民的来源和背景各不相同、习俗各异。深圳的人口构成来自全国各地,我国56个民族都有人落户深圳,语言、饮食、习俗都有相当大的差异。人是文化最重要的载体,每个人在成长和生活过程中既是文化的作品,又是文化的创作者。移民而至的深圳人让城市汇聚了巨大的文化能量,孕育着文化聚变,移民城市带给深圳的文化特质就是文化流动的品性。这座曾经没有任何地域性特征的城市,在融合祖国各地文化之后,又与西方文化进行交汇,从而形成了传统与现代、中国与世界的特色移民文化。
深圳经济特区的创办和发展是在我国实行改革开放政策和推进现代建设的历史背景下,作为改革开放的“窗口”和“试验田”而展开的[6]。深圳经济特区发展历史是我国改革开放历史的重要组成部分,从经济上创造了世界罕见的工业化、城市化和现代化发展速度;在体制改革中发挥试验场作用,为走出一条适合我国国情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道路提供了实践经验;在对外开放中发挥重要窗口作用,发挥毗邻香港的区位优势,招商引资,引进先进技术与管理经验扩大对外出口,成为我国对外开放、走向世界的重要窗口。深圳经济特区在发展过程中产生了大量的改革开放学术理论研究与城市发展资料,是我国当代城市发展史料的重要样板。
1984年11月,深圳图书馆成立特区文献部,开始重点搜集深圳经济特区文献资料[7],各市区图书馆也依据自身地缘特点与馆藏历史着手地方文献建设,详见下页表2。
表2 深圳地区市区级公共图书馆地方文献建设情况
经过近40多年的发展,深圳市区10家公共图书馆地方文献目前已初步建立了包括深圳地方志、大事记、年鉴、企业名录、地图、专著、论文、图片和视频资料等多种载体的深圳地方文献资料库,并呈现出以下特点。
在10家公共图书馆中,有8家图书馆地方文献建设与本地传统民俗文化相结合,除深圳图书馆展开全面地方文献建设外,各区级图书馆均能深入挖掘本地历史文化财富,构建专题文献资源。其中,南山区图书馆、龙岗区图书馆、坪山区图书馆均以地区内古、近代移民所建立的围堡、古村落、传统墟市等民系聚集的遗址古迹专题为切入点,开展地方文献建设;福田区图书馆、宝安区图书馆、盐田区图书馆则针对区域内的家谱、族谱、村志等文献进行搜集,梳理历史发展脉络;光明区图书馆在地方文献建设中以传统民俗美食为蹊径,开展了独特的寻找“光明(美食)记忆”活动,形成了别具风格的地方文献资源。
在深圳地区各公共图书馆地方文献体系中,虽均以采购获取的正式出版图书为主,但通过广泛征集与采访,包括政府信息公开文献、区域内各级人大与政协会议资料、科研学术论文资料汇编灰色文献、企事业单位内刊、信息发布资料等灰色文献,以及家谱、族谱、村志、信件、手稿、文化物品等文献、影视资料也初具规模,文献类型较丰富,载体形式多样。
深圳地区超过50%的市区级图书馆开展了地方文献数字化建设并搭建发布平台。数字文献建设工作主要包括两个方面:一方面是将原有的珍贵纸本地方文献向数字文献转化;另一方面是原生数字资源建设,以具有独立知识产权的影音数字资源为主。深圳图书馆在其“十四五”发展规划中明确提出“深圳记忆”数字人文平台打造的重点工作计划,强化深圳图书馆保存城市记忆,传承城市文化的“城市文脉”形象,加快推进地方文献资源的数字化转型,形成以实体文献为基础,以数字资源为宣传推广途径的多元化、多载体馆藏结构。
大多数区级图书馆受采购经费有限、固定编制人员不足等制约,地方文献发展不均衡、持续性不足。地方文献建设是一个长期的系统性工程,在工作过程中需要相对稳定的专业团队不断摸索、研究,并有持续的经费保障投入,而各区级图书馆在人员结构上以少量固定编制人员为管理层,以大量劳务派遣或购买服务的临聘人员为工作层,导致其从事地方文献建设的人员更迭较快,工作推进过程中出现间隙,最终导致其发展水平各异。
深圳地区市区级图书馆并非总分馆的一体化关系,区级以上公共图书馆建立了联盟的形式,其联动协同以馆长联席会议的方式推进,在地方文献建设工作中彼此多有合作,但仅限于以地方文献为基础的阅读推广工作。在文献建设环节,尤其是在数字化资源建设方面,由于经费来源不一,文献资产处置无法协同,在地方文献共建共享机制的推进方面仍有待提升。
进入新世纪,图书馆馆藏外延不断扩大,对馆藏建设的工作要求也逐步提升。图书馆馆藏不再是单纯的纸本文献和数字文献,而是载体类型更加丰富的四位一体的馆藏内容体系,包含实体资源、实体资源的数字化、原生数字资源、创新型数字资源。地方文献建设是馆藏建设工作的重要组成部分,公共图书馆应依据项目规划建设制定发展目标和建设策略,建立主题鲜明、专题丰富的多载体地方文献馆藏体系,以实现公共图书馆文献建设与服务提升的融合发展[8]。
地方文献建设应以其所在城市的文化内涵为核心,针对地域特色制定馆藏策略。文化内涵是图书馆主导的阅读倡导方向,也可赋予馆藏资源的独立特质。图书馆应把文化服务理念贯彻于文献采访购置工作中,同时结合读者阅读需求,形成契合地区文化气质的馆藏文献基础。
文献征集是图书馆馆藏建设的重要手段,针对地方文献馆藏建设应发起相应的专项文献征集工作。采购文献是奠定文献结构的基础,而征集文献则是对馆藏文献的有力补充和提升。专项征集文献不仅对文献采访途径进行拓展,也在文献载体类型上予以有效补充,如:族谱、家谱、照片、信笺、文化用品、艺术作品、文艺创作手稿等非正常采购途径可以获取的非正式出版物,均依靠专项征集获取,而在此过程中产生的品牌效应和文化倡导力也是对公共图书馆馆藏征集工作的有效助力。
阅读推广在品牌强化和扩展社会影响力方面发挥作用的同时,应成为文献建设的重要辅助手段,阅读推广工作的专业内核中也应融入地方文献建设工作。阅读推广工作在文献建设工作中发挥的效应有两个方面:一方面,以“空间+资源+活动+品牌”的复合型工作模式,将阅读推广与文献征集进行工作融汇;另一方面,阅读推广活动本身也是产生文献的源头,如:以朗诵为主题的征集活动所产生的诵读作品,以诗词创作、书法、绘画等文艺活动为主题的培训课程所产生的文艺作品,以创客、手工艺制作为主题的实践活动所产生的优秀作品,对专题讲座内容进行记录、整理所产生的文稿与音视频资料等,均是对新空间特色馆藏的有效补充。
馆藏地方文献建设在通过馆藏采购、专项征集、阅读推广等各项工作形成馆藏体系规模后,应继续对馆藏资源进行研究和开发。在馆藏保存传承基础上进行深层次的资源开发、利用和传播是当代图书馆的专业核心之一[9],可成为图书馆新空间的业务增长点、创新优势与核心竞争力,可包含针对学科资源和特色专题资源的深度挖掘组织,也可针对地方文献的多元开发与利用,抑或依托资源开发的专业知识服务和智库支撑,在此过程中会产生图集、目录集、选目提要、艺文志等多种图书馆编著文献系列,从而实现文化创造。
公共图书馆应充分利用新技术,加强地方文献的数字化建设,这有助于拓宽其传播渠道[10]。在较长的时期里,数字图书馆关注的主要是前两项,即实体资源和实体资源的数字化,而对原生数字资源和创新型数字资源的关注度不高。在智慧图书馆建设理念下,所对应的数字文献筹备工作应予前置,尤其是对实体资源的数字化、原生数字资源的创作和征集、特色数字资源的应用开发等工作。尽管目前智慧图书馆还没有统一的概念和规范,但智慧图书馆在服务中所需的大多数数字资源内容的加工、整理、创作、应用开发形式却已有相对成熟的实施路径和商业市场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