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柴俊为
多年前,报上爆出上海京剧院在温州唱《挑华车》的奇事。说是当地高家庄观众,因主角高宠与他们“五百年前是一家”,坚决不许演高宠被铁华车压死的戏,演员只能改为挺立结束。大宋朝的高将军与温州高家庄何干?当时的舆论批评其为愚昧陋习。
其实,看戏有忌讳也是我国传统演剧活动由来已久的风俗。上至宫廷庙堂,下至豪门富贾无不尽然。1922年,时任财政次长的张英华为儿子完婚举办堂会。最后一场戏原定是《坐楼杀惜》,外加曲友与演员合演《借茶活捉》。张英华因“惜”与“媳”谐音,大婚之日“杀媳”嫌不吉利;又因新郎排行第三,易联想到剧中的奸夫张文远“张三”,特命改去。演员们非常配合,直接把戏换成了《嫦娥奔月》《得意缘》《定军山》。
著名剧作家陈墨香的父亲曾任翰林院侍读学士,官至卿贰,一生曾任多处学政。有一年任山东主考,同事是学士杨庆麟。考试完毕,大官们请主考看戏,杨学士点了一出《齐人打陈仲子》,陈主考点了一出《长生殿》“埋玉”,是陈玄礼逼杀杨贵妃。姓杨的要打姓陈的,姓陈的要杀姓杨的,满座皆惊,疑惑两位主考不睦,二位明白过来,自己都不免后悔。
还有一位大官杨昌濬(字石泉),因在浙抚任上督办“杨乃武小白菜案”不力,被慈禧太后革职而被世人所知。他请一位李姓阔佬在吴山看戏,伶人送上戏目,他见有《大保国》,戏名甚好,就点了。有懂戏的人提醒他这出戏“杨(波)家忠,李(良)家奸,此刻请李姓人看戏,所以点不得”,他才恍然大悟,改点别戏。
有忌讳,也就有影射。最擅长影射的当数慈禧太后。戊戌政变以后,慈禧与光绪母子不和,慈禧太后看了谭鑫培的《天雷报》大喜,因为此戏鞭挞的就是“养子不孝”。她觉得天雷打死不孝的养子张继保还不解恨,命伶人改戏,将张继保天雷劈死以后,由小生改小花脸,到阴曹再打八十大板;又在光绪皇帝的生日前后几日,连续点谭鑫培、杨小楼唱《连营寨·哭灵牌》,特地新制满堂白盔白甲白旗,触儿皇帝的霉头来解恨。
梨园中,很多老艺术家对听戏的讲究与忌讳了然于心。有一年,时年93岁的刘曾复先生参加《绝版赏析》元宵晚会,大家都想听听他唱《审头刺汤》,因为这出戏很接近余叔岩的唱法,词句唱腔皆比时下流行的唱法隽永。可是,刘曾复老先生一听这个请求就面犯难色,说:“这戏我吼两句倒没问题,可这大过年的又是‘人头落’,又是‘过往神灵饶过谁’,太不吉利了!”因而,他老人家改唱一段吉祥戏《蟠桃会》,气氛顿时热烈起来,皆大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