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活工业用地，为城市赋能

简宏妮

苏州工业园区夜景（李博/摄）

工业是国民经济的主体，工业稳则经济稳。党的十八大以来，我国新型工业化步伐顯著加快，产业体系更加健全、产业链更加完整，产业整体实力、质量效益以及创新力、竞争力、抗风险能力显著提升。

当前，我国制造业正处于加快推动实现高质量发展的关键阶段，“工业上楼”如何助力先进制造业的发展和产业升级？如何实现新型城镇化和新型工业化的有机结合？近日，《瞭望东方周刊》就相关问题采访了中山大学岭南学院教授、中山大学港澳珠江三角洲研究中心副主任林江。

林江

自上世纪80年代开始，站在改革开放前沿的珠三角以制造业为基础，以劳动密集型的制造业为主要经济支柱，打造了强大的区域经济，成为著名的“世界工厂”。经过40多年的发展，珠三角的制造业所面临的环境发生了重大变化——既面临土地、人力等成本的上升，其产业格局和发展现状也发生了巨大变化。作为制造业载体的工业厂房，必须以变应变。

在很多地方，一些传统制造业企业转移，很多劳动密集型的厂房空置下来。另一方面，随着产业升级，在一栋大楼里生产和研发更符合一些高精尖企业纵向发展的需求，而现有空置厂房又无法满足智能化运行的需求。重新寻求土地、新盖厂房对企业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在土地资源紧缺的情况下，平摊式发展逐渐成为过去式。从可持续发展的角度出发，高度集约、提高厂房使用效率成为不少地方的解决思路。

“工业上楼”最先发展起来的地方的确是工业集中的地区，像深圳龙岗区、宝安区等。但是，从粗放式的发展模式向集约式的发展模式转变，对土地质量和周边配套的要求也越来越高，要解决的不仅仅是土地数量和厂房多少的问题，还有厂房质量和服务配套。

先进制造的特点决定了在向精细化方向发展的过程中，完全可以实现向空间要价值。“工业上楼”通过提高工业厂房的容积率、增加配套，在工业土地紧缺和闲置工业厂房急需再利用的情况下，极大提高了土地的亩均产值。

实践证明，除了破解土地要素的制约，“工业上楼”还有助于打通上下游产业链，在一定区域内形成产业聚集，起到倒逼区域产业升级的作用。“工业上楼”项目在规划时，需同时考虑土地规划、空间规划和城市规划，在此过程中，城市或地区可借机优化产业结构，在产业升级和内外循环之间找到接口。

尤其是一些有制造业基础的城市，借助“工业上楼”契机，可重新进行产业规划和布局，向具有完整产业链的先进制造业城市转型，并形成产业闭环。换言之，布局“工业上楼”已成为城市产业转型升级的抓手。

启动“工业上楼”项目，首先要明确一些基本问题。如哪些产业企业、哪个环节可以上楼，如何界定范畴，这些问题需要地方和城市政府明确政策边界。规划“工业上楼”项目，政策方面是否有配套的扶持，是否能调动各方的积极性至关重要。对于整个行业来说，哪些属于可以上楼的产业，需要在规划时制定清晰的产业名录，目录既不能太宽泛也不能太精细，要既能激发积极性又有现实指导作用。对企业来说，除了生产，还有研发、产品设计、销售等环节，“上楼”针对的是某个环节还是整个产业，都需要有通盘的考虑和科学的规划。

在城市规划、建设工业楼宇的过程中，先进技术、市民文化、城市精神可融为一体，从而打造出一座城市独特的气质。

举例来说，纳米、手机配件等生产企业，其设备以轻型机器为主，更考究模具的先进性，其设备具有上楼的天然优势。从配套方面来说，越是高精尖企业的配套，供应链越完整，生产流程越可能实现在一栋楼里完成。

总之，对于所需要的生产设备不是很重，但对环境、智能化等方面有更高要求的企业，叠加的空间就更适合。

此外，“工业上楼”涉及的大多数是高精尖企业，这些企业如果能够跟城市的战略方向、当地消费的升级提质要求相结合，那么企业的发展也会更具有持续性和生命力。

上楼的项目需要经过有相关建筑资质的单位进行设计，图纸齐全，并经过建设部门许可和验收。更重要的是，从产业配套角度，需要调动各个专业部门进行严格规划，比如城市规划、建筑、机电、排水、电力等等，要未雨绸缪地解决基础设施、环保、城市美观等方面可能面临的问题。如果是旧厂房改造和翻新，还要注意重新经过专业的勘察，确保证照齐全、产权明晰、用途正确，同时保证安全和环保。

新经济新产业的发展必须走集约化道路，对配套土地、厂房提出了全新需求。以物流产业为例，由于引用了云计算，就不再需要那么多的土地，完全可以实现研发在上海、生产在东莞、设计在深圳、销售在广州。对于这样的新产业，更重要的是建立一种机制，让生产、研发、销售有机协调。为了适应生产模式的创新，除了厂房，还要有诸如法律、金融、产品设计这些现代服务业的支撑，“工业上楼”的实践正是通过有形的“楼”将无形的先进产业链融为一体。

推动“工业上楼”，不应仅将目光局限于楼面，而是要着眼于包含了软件和硬件的整体配套，着眼于产业升级，着眼于构建一个城市或地区的新型工业产业链。如东莞的松湖智谷，作为一个高度现代化的工业园区，专业配套很完善，除此之外，其成功的点在于围绕数字经济和数字产业聚集了高新科技的产业和人才，新旧动能转换做得很好，因此该项目被认为是一次產业升级的成功试点。

要谈论从“工业上楼”中所吸取的经验，我们重点考虑的应该是未来工业发展的方向，工业是重点，楼只是载体。要以“工业上楼”为抓手或契机，实现产业链的重新构造。对城市而言，要通过布局“工业上楼”，实现对工业地产的深度激活。

设计为本、通过高科技设备生产、能够精细管理的企业最合适上楼，这样的企业越多，土地的附加值就越高。因此，从城市规划的角度看，“工业上楼”起到为城市赋能增值的作用。城市是一个综合体，包含了生活、生产、生态的“三生”空间。落后闲置的厂房拉低城市的土地价值，而规划和运营良好的工业楼宇为城市带来高附加值。

一个城市理想的状态应既有成规模的工业，也要有精细化的本土工业，甚至有为客户量身定做的个性化工业。推动“工业上楼”的同时，城市要主动选择具有自身特色的产业，重塑工业底色。

在城市规划、建设工业楼宇的过程中，先进技术、市民文化、城市精神可融为一体，从而打造出一座城市独特的气质。发展良好的工业楼宇将成为一个城市区别于其他城市的地标。因此，对于城市规划和治理者来说，考量“工业上楼”在城市发展中的意义，不能简单地理解为把工业生产搬到楼上叠加来节约土地，而要以为城市增值、为城市赋能为出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