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医理法针药全书摘要》头痛证治规律的分析研究*

张建英，李丽萍，聂 坚，梁 玲

（云南中医药大学，云南 昆明 650500）

头痛是临床常见病症，给患者带来极大痛苦，历代医家多有论述。《中医理法针药全书摘要》[1]为清末民国时期云南大理永胜名医沈士真所著，其“头痛篇”的论述系统而详实，对于挖掘沈氏的学术思想具有代表意义，同时对临床治疗头痛具有一定的参考价值。现将本篇内容进行详细分析，或可对《中医理法针药全书摘要》的价值管窥一斑。

1 证治规律统计分析

1.1 证型统计分析《中医理法针药全书摘要》将头痛进行专篇论述，原书目录共有48条，大体分类含头痛病理1条，经络头痛论述共26条（其中论太阳头痛6条、少阴头痛2条、少阳头痛6条、厥阴头痛3条、阳明头痛6条、太阴头痛3条），外感头痛论述4条（其中论风邪侵袭2条、寒邪头痛1条、时行温热之大头肿痛1条），厥头痛论述共8条，其他主症伴发头痛的论述9条（头半寒痛、真头痛、头痛大痹、外伤头痛、心烦头痛、阳逆头痛、头项背痛、脊强头重高摇、目眩头倾各1条）。上述头痛论述大部分源自《黄帝内经》，但作者均在其后补充了针刺穴位和适用方药。

1.2 治法统计分析 在头痛的治疗方面，有38条涉及治疗的针、灸、药具体方案。其中针、药并用或者针、灸、药三者并用的有34条，可见在头痛的治疗上，重视经络穴位外治法，是沈士真治疗头痛的特色，正像其第一条中描述的“其在经络者，只须针灸便可立愈”。但是在太阳少阴两感头痛和少阴头痛即肾（阳）虚头痛、（肾阴虚）虚火头痛、头痛大痹（头痛不可刺者，大痹为恶）里没有针灸方法，只有药物。

2 分经论治头痛

《伤寒论》创立的六经辨证体系一直指导着临床疾病的辨证论治，把头痛按六经命名，明确提出头痛有太阳病、阳明病、少阳病、厥阴病，而太阴、少阴则无[2]。沈氏认为头痛病理第一条：“三阳经脉，皆上络于头，故头痛多属三阳经感受杂邪，致经气厥逆，而痛在外之经络者居多。”[1]六经辨治头痛，沈氏基于《伤寒论》相关论述并有所拓展：“肝脉与督脉会于颠，亦能令脑内晕痛。脾脉络胃，脾胃食积化热，蒸腾上熏，亦能令脑内眩晕重痛。肾脉络膀胱，肾虚亦能令后脑内酸痛。”[1]又集《黄帝内经》论述风气、寒气、时行温热诱发之头痛，首风疼痛、厥头痛等病名，分列治法。明确指出“惟查人身髓液与脏腑之精气皆上聚于脑髓，故惟脑髓神经痛，手足青至节多死。其在经络者，只须针灸便可立愈”[1]。

2.1 太阳头痛“眉头痛，上连颠顶、项背、腰脊，属太阳”；“尺寸俱浮紧，无汗，为太阳经伤寒。尺寸俱浮缓，有汗，为太阳经伤风”；“人迎二盛，病在足太阳；二盛而动躁，病在手太阳”；太阳经病表现为“头痛，恶寒发热，项背痛，腰、尻、腘、腨皆痛”[1]。

沈氏认为太阳头痛伴随症状与手足太阳经脉的循行有关系，源于《黄帝内经》的相关论述，如《灵枢·经脉》云：“膀胱足太阳之脉，起于目内眦，上额交巅，其支者……是动则病冲头痛，目似脱，项如拔，脊痛，腰似折，髀不可以曲，腘如结，腨如裂，是为踝厥。是主筋所生病者，痔、瘧、狂、癲疾，头囟项痛，目黄、泪出，鼽衄，项、背、腰、尻、腘、腨、脚皆痛，小趾不用”[3]。另有“小肠手太阳之脉，起于小指之端，循手外侧上腕，出踝中，直上循臂骨下廉，出肘内侧两筋之间，上循臑外后廉，出肩解，绕肩胛，交肩上，入缺盆，络心，循咽下膈，抵胃属小肠；其支者……是动则病嗌痛颔肿，不可以顾，肩似拔，臑似折。是主液所生病者，耳聋、目黄、颊肿，颈、颔、肩、臑、肘、臂外后廉痛”[3]。

沈氏认为太阳头痛脉应尺寸俱浮紧无汗或尺寸俱浮缓有汗，引自张仲景《伤寒论》：“太阳病，或已发热，或未发热，必恶寒体痛，脉阴阳俱紧者名为伤寒”；“太阳病，发热、汗出、恶风、脉缓者，名为中风”[4]。治疗上针、灸、药并用。

2.1.1 太阳头痛外治法 以足太阳膀胱经经穴为主，循经配穴：“头顶痛连额，刺上星、囟会、百会；痛连眉，刺攒竹、眉心中央；头顶痛连项背，刺风府、风池、大椎、天柱；痛连腰脊，刺委中、至阴；风从外入，振寒身重，汗出头痛，取风府。大风头项痛，取风府。汗出，灸噫嘻。从风恶风，刺眉头。头痛甚者为五十九刺。”[1]（所谓五十九刺者，两手内侧各二，凡十二痏：手内侧肺井少商、心井少冲、心包井中冲、手外侧大肠井商阳、小肠井少泽、三焦井关冲。五指缝间各一，足亦如是，凡八痏。头入发一寸，旁分三行，各三，凡六痏：五处、承光、通天。更入发三寸旁边五，凡十痏：临泣、目窗、正营、承灵、脑空。耳前后口下各一，项中一，凡六痏：耳前听会、耳后完骨、口下承浆。项中大椎。巅上一：百会。囟会一：囟门。发际一：风府。廉泉一：舌下。风池二。天柱二。）

上星、囟会、百会为督脉腧穴，攒竹为足太阳膀胱经腧穴，大椎为诸阳之会，能温通经脉，风池、风府可治疗风寒侵袭引起的头痛、恶寒等病症。委中穴乃膀胱经之下合穴，刺络放血可治疗头痛伴腰痛。这些穴位现在仍是临床治疗头痛的主要取穴[5-6]。

2.1.2 太阳头痛内治方药 沈氏认为，太阳伤寒，脉浮紧，无汗，用麻黄汤。头痛，恶寒发热，喘咳无汗，治以麻黄汤加牛蒡子。太阳伤风，脉浮缓，有汗，用桂枝汤。方均出自《伤寒论》[4]。沈氏注释：“凡服麻桂汤，得微汗，勿再服。汗出多，病益甚。”[1]太阳经感风寒，轻微头痛，治以薄荷、苏叶、炙甘草、生姜、大枣。内伤饮食，外感风寒而头痛喘咳者，该篇经验用酒粬汤送服万应丹（参见本书上卷载万应丹配合法，驱除脏腑感受食饮杂邪发为沉疴痼疾），以祛风散寒，健脾燥湿；再接着用麻黄汤或者桂枝汤等方加苍术、茯苓、半夏、细辛。有汗减麻黄，加芍药。

2.1.3 太阳腑病头痛针刺与用药“太阳府膀胱病，头痛，发热口渴，小便不利，刺委中。治用桂枝、猪苓、茯苓、泽泻、滑石。”[1]方引《伤寒论》五苓散去白术加滑石。

2.2 太阳少阴伤风寒头痛、肾虚头痛、虚火头痛治疗方药 太阳气机被寒邪郁闭，未能及时发散，而太阳经与少阴经相表里，则寒邪入里，如该篇言：“太阳少阴伤风寒，头痛无汗，脉浮紧而按之沉细。”[1]治用麻黄、桂枝、细辛、盐附子。该方引《伤寒论》麻黄细辛附子汤加桂枝，以温阳散寒，祛风解表，调和阴阳。

“肾虚头痛，后脑酸痛连脊髓”[1]，治用熟附子、炙甘草、当归、熟地黄、川芎。从方药组成看，温肾助阳，滋阴养血。

“虚火头痛，虚火冲头，面赤而头晕痛，治用熟地黄、山萸肉、麦冬、茯苓、泽泻、丹皮、赤铁矿、煅铁淬水。”[1]方引六味地黄丸[7-9]去山药，加麦冬、赤铁矿、锻铁淬水。证候侧重肾阴虚，虚火上炎；赤铁矿又名代赭石，功用滋阴降火，平肝潜阳[10]，煅铁淬水在中药中运用较少报道，沈氏常用于潜降虚火。

2.3 少阳头痛 据该篇“耳前后痛连额角，属少阳”[1]，可知少阳头痛与手足少阳经循行有关。如《灵枢·经脉》云：“三焦手少阳之脉，……其支者，从耳后，入耳中，出走耳前，……至目锐眦”；“胆足少阳之脉，……上抵头角，下耳后，循颈，……其支者从耳后入耳中，出走耳前，至目锐眦后”[1]。少阳经循行于身体两侧，当经脉流注不畅，或外感邪气阻滞、经脉失养易出现两侧头痛。如该篇引《伤寒论》“少阳之为病，口苦，咽干，目眩……心烦喜呕，脉弦”[4]来表述出“少阳经病，头额角痛，呕聋胁痛，口苦，寒热往来”[1]，治疗上针、药并用。

2.3.1 少阳头痛外治法“少阳经脉行身侧，上至头角，交目锐眦。”[1]主治少阳经脉运行不畅引起的两侧头痛及耳鸣耳聋，取穴以足少阳胆经为主，循经配穴及局部取穴。“耳上痛，前连额，刺头维、悬厘；耳前痛，刺上关、下关。耳上痛，刺曲鬓。耳后痛，刺完骨、翳风。头偏痛连目，或耳鸣痛，刺上关、下关、翳风。偏痛连目，刺丝竹空、瞳子髎。头偏痛，刺临泣、目窗、正营、承灵、脑空。”[1]

2.3.2 少阳头痛内治方药“少阳经感风寒头痛，治用柴胡、薄荷、川芎、半夏、沙参、甘草、姜、枣。府热，加枳实、栀子。”[1]外感寒邪，两侧头痛，宜和解少阳，行气止痛。方引《伤寒论》小柴胡汤去人参、黄芩加沙参、薄荷、川芎。

“少阳经气厥逆头痛，治用薄荷、栀子、青皮、芍药、枳实、石膏、甘草、姜、枣、煅铁淬水。”[1]少阳经经气升降逆乱，影响气血的正常运行，出现头部两侧疼痛，治以解郁除烦，理气导滞。方引《伤寒论》四逆散去升散之柴胡，加疏肝清热之薄荷、栀子、青皮、生石膏、煅铁淬水。

“胆热冲胃，头痛，口渴，身热，便闭，治用柴胡、栀子、枳实、大黄、甘草。又方用薄荷汤吞猪羊胆汁。”[1]外感或情志内伤后导致热邪壅滞于胆腑，久郁而化热，胆失疏泻，气机运行不畅，胃气不降反升。方引《伤寒论》四逆散去芍药加栀子、大黄。

2.4 厥阴头痛“厥阴头痛，胸满呕逆，四肢厥逆”，“脉端直而微弦”。《灵枢·经脉》云：“足厥阴之脉，……循喉咙之后，上入颃颡，连目系，上出额，与督脉会于巅。”[1]因此，厥阴头痛多痛及巅顶，常伴发胸满呕逆，四肢厥逆。治疗针、灸、敷、药灵活应用。

2.4.1 厥阴头痛外治法 厥阴经感受寒邪引起头痛，取灸法，灸上星、百会、风府，四肢冰冷则灸大敦；治冷头痛、寒痞、冷骨风等，用芥子、辣椒、胡椒末，加红糖、酒调匀，温敷立效。四肢郁热则针刺肝井大敦。明确灸法、刺法的不同适应证。

2.4.2 厥阴头痛内治方药“厥阴头痛，胸满呕逆，四肢厥逆。治用川芎、秦归、青皮、薄荷、茶叶、甘草。痰厥，加半夏；寒厥，加吴萸；热厥，加枳实、栀子。”[1]本方与《太平惠民和剂局方》治疗头痛方“川芎茶调散”[11-12]一致，同取川芎作为治疗头痛主药，茶叶上清头目，当归补血，青皮、薄荷理气。痰盛则加半夏燥湿化痰；寒盛则加吴茱萸散寒止痛；热盛则加枳实、栀子清热除烦。

《医方集解》云“川芎茶调散”：“羌活治太阳头痛，白芷治阳明头痛，川芎治少阳头痛，细辛治少阴头痛，防风为风药，皆能解表散寒，以风热在上，宜于升散也。头痛必用风药者，以巅顶之上惟风药可到也。薄荷、荆芥并能消散风热，清利头目，故以为君，同诸药上行，以升清阳而散郁火。加甘草者，以缓中也。用茶调者，茶能上清头目也。”[13]

2.5 阳明头痛“阳明经病头痛，身热而痛，面赤目痛，鼻干，不眠，热渴自汗。”[1]据该篇“额颅痛连面鼻，属阳明”[1]可知阳明头痛与手足阳明经脉的循行有关系。如《灵枢·经脉》云：“胃足阳明之脉，起于鼻之交頞中，旁约太阳之脉，下循鼻外，入上齿中……出大迎，至额颅”；“大肠手阳明之脉……上颈，贯颊，入下齿中…交人中，左之右、右之左，上夹鼻孔”[3]。阳明头痛多责之于热，热邪循阳明经上攻而蒸于面，出现面赤目痛，鼻干，不眠，热渴自汗。治疗针、药并用。

2.5.1 阳明头痛外治法“额颅痛，刺头维、颅息。痛连目，刺临泣、承泣、悬颅。痛连鼻，刺迎香。痛连上齿，刺颧髎、悬厘、内庭。痛连下齿，刺大迎、颊车、合谷。”[1]杨继洲《针灸大成》四总穴歌：“面口合谷收”[14]。合谷乃大肠经原穴，为止头面部疼痛要穴。其他穴位以足阳明胃经为主，循经配穴以局部取穴。

2.5.2 阳明头痛内治方药“阳明经感风寒，头痛，肌肤痛，齿痛无汗。治用白芷、防风、葛根、石膏、甘草、姜、枣。”[1]阳明经感受风寒之头痛，伴发身热而肌肤痛，面赤目痛齿痛、鼻干不眠等阳明热证，治以白芷、防风、葛根、生姜、甘草解表散寒，生石膏兼清里热。

“阳明经气厥逆，头痛，额颅痛甚，身热面赤，鼻干，口渴，自汗。治用石膏、知母、甘草、粳米、竹叶，煅铁淬水煎。虚，加沙参、麦冬。”[1]外感伤寒，阳明经证头痛，沈氏方引《伤寒论》白虎汤加淡竹叶、煅铁淬水以加强清热生津[15]之功。

“阳明府气厥逆，头痛，身热烦躁，口渴，自汗，谵语，府热便闭。治用秦艽、石膏、知母、花粉、枳实、甘草。便仍闭，服芒硝、大黄、甘草。”[1]外感伤寒邪传阳明之腑，里实热结，治以清热除烦，润肠通便。方引《伤寒论》白虎汤去粳米加秦艽、枳实、天花粉以加强其清热生津理气通便[16-18]的作用。若大便仍不通，则加调味承气汤以增强其咸寒润通之功。

2.6 太阴头痛“太阴脾病，身重痛，不嗜食，或呕逆泻利便闭，头浑浑重痛，目眩。”[1]足太阴脾经与足阳明胃经在功能上相互协调（纳运相助，升降相因，燥湿相济），病理上相互影响。脾宜升则健，胃宜降则和，脾升胃降协调，共同促进饮食物的消化吸收。若脾胃功能下降则纳运失调，食积则化热，热邪上行熏蒸头面，引起头痛。治疗针、敷、药并用。

2.6.1 太阴头痛外治法 太阴脾病，痰厥头痛，取前阳明经穴（即“额颅痛，刺头维、颅息。痛连目，刺临泣、承泣、悬颅。痛连鼻，刺迎香。痛连上齿，刺颧髎、悬厘、内庭。痛连下齿，刺大迎、颊车、合谷”[1]。）痛连巅顶，刺上星、囟会、百会、风府，或用芥末等外敷。

2.6.2 太阴头痛内治方药 太阴头痛，疼痛不固定，或全头痛，或局部头痛，治以健脾和胃，祛痰止呕，用酒粬汤吞万应丹，继之以苍术、砂仁、茯苓、陈皮、枳实、山楂、桂枝口服。

3 外感头痛

3.1 风邪侵袭“脑风头痛，迎风目泪，取睛明、攒竹、风池、风府、临泣、天柱、瞳子髎、丝竹空。治用川芎、秦归、桔梗、菊花、荆芥、茯苓、泽泻、山茱萸、熟地黄。阳虚冷汗出，加桂枝、附子。头痛多汗恶风，不可以出内，治用桂枝、龙骨、牡蛎、熟地黄、附子、山萸肉、芍药、甘草、姜、枣。”[1]

该篇补《素问·风论篇》，其云：“风气循风府而上，则为脑风”；“头面多汗恶风不可以出内之首风头痛”[1]。风为百病之长，风性上行，感受风邪则上犯于头，致清阳之气受阻，气行不畅而发头痛。治疗时针、药并用。风池乃足少阳、阳维脉之会，可治疗由风邪侵袭引起的各类头痛。《素问·骨空论篇》云：“大风颈项痛，刺风府”[19]。风府乃督脉、阳维脉之会，善治一切风证。

对“脑风头痛，迎风目泪”[1]，沈氏用川芎、秦归补血活血，桔梗宣散肺气，菊花疏风明目，荆芥解表散风，茯苓、泽泻健脾利水，山萸肉、熟地黄补肾填精。头痛多汗恶风，需要调和阴阳，敛汗固脱，温阳散寒，方引《金匮要略》桂枝加龙骨牡蛎汤加熟地黄、附子、山萸肉。

3.2 寒邪头痛“头痛遇寒便发，灸百会、风府、脑空，敷以芥子末等。治用细辛、附子、桂枝、川芎、秦归、炙甘草、生姜、大枣。”[1]

寒为阴邪，易伤阳气，寒邪犯表，卫阳受损，则出现头痛、恶寒、发热等症状。沈氏治疗以灸、敷、药为主。灸百会、风府、脑空，芥子末外敷，以温阳散寒止头痛。方引《伤寒论》桂枝去芍药汤加川芎、秦归补血活血，加细辛、附子温经散寒。

3.3 头面暴肿大而痛“头面暴肿大而痛，取前三阳头痛诸穴。治用薄荷、僵蚕、马勃、栀子、石膏、射干、枳实、大黄。”[1]

此为热毒之邪壅于头面而引发头痛。该篇“病理”论述云：“三阳经感受时行温热之大头肿痛。”[1]沈氏经验取前三阳头痛诸穴（即前文“2.1.1太阳头痛外治法”“2.3.1少阳头痛外治法”“2.5.1阳明头痛外治法”所列的外治法取穴）。中药以清热解毒为主，药用薄荷、僵蚕辛凉疏散头面风热，马勃、射干解毒消肿利咽，栀子、生石膏、枳实、大黄清泻实热。

4 厥头痛

此部分沈氏结合临床经验，对《灵枢》关于厥头痛的重要条文进行针灸穴位、方药的补充。《黄帝内经》认为厥证是由内外多种因素所引起，其病机的表达侧重于气血阴阳逆乱，或阴气竭绝，阳气未入，清浊相干诸方面，症状则以四肢厥热或者厥冷，甚或突然昏倒不省人事为主要临床表现，其病性有虚实之区别[20]。《黄帝内经》将许多具有气机厥逆病机的疾病冠以厥的病名，主要症状有昏厥、手足冷或手足热[21]。《灵枢·厥病》中所论厥头痛、厥心痛也是各经脉或脏腑邪气上逆所导致的，因主症相同，病机相同，所以冠以厥字而概之[22]。

4.1 厥，挟脊而痛至顶“厥，挟脊而痛至顶，头沉沉然，目目巟目巟然，取足太阳膀胱入委中，视其血络尽刺之，膀胱井至阴、申脉、金门、昆仑。治用羌活、防风、秦归、川芎、姜、枣。寒厥，加桂枝。热厥，加黄柏、滑石。”[1]

该篇引《灵枢·杂病》之“厥，挟脊而痛至顶，头沉沉然，目目巟目巟然，取足太阳”[3]，经气逆行，上逆之气导致脊柱两侧疼痛至巅顶，取穴（至阴、申脉、金门、昆仑）以舒筋通络，缓急止痛。金门乃足太阳之郄穴，善治急性疼痛。沈氏方用羌活、防风祛太阳经风寒，当归、川芎补血活血，生姜、大枣健脾驱寒。寒邪重则加桂枝温通，热邪重则加黄柏、滑石以清热利湿。

4.2 头痛不可俯仰，不可以顾“头痛不可俯仰，刺足太阳。不可以顾，刺手太阳小肠。膀胱俞束骨、入天柱、大杼，小肠井少泽、荥前谷、入天窗。治同三二（羌活、防风、秦归、川芎、生姜、大枣）。热厥，加枳实、秦艽。”[1]

该篇引《灵枢·杂病》：“头痛不可俯仰，刺足太阳。不可以顾，刺手太阳。”[3]外邪侵袭循经脉上行，出现颈项部不适，俯仰、顾盼困难，取穴（束骨、天柱、大杼、少泽、前谷、天窗）以舒经活络，散风清热，清利头目。沈氏用方同“厥头痛，挟脊而痛至顶”[1]。热邪重加枳实、秦艽以祛湿清热。秦艽治疗头痛现代亦有报道[23-24]。

4.3 厥，头痛，面若肿而烦“厥，头痛，面若肿起而烦心，取足阳明胃、太阴脾。胃荥内庭、经解溪，脾荥大都、络公孙、合三里。治用白芷、生石膏、苍术、黄连、半夏、防风、枳实。”[1]

该篇引《灵枢·厥病》：“厥头痛，面若肿起而烦心，取之足阳明、太阴。”[3]胃火炽盛，导致经气上逆而出现“厥，头痛，面若肿起而烦心”等症，取穴（内庭、解溪、大都、公孙、足三里）以健脾和胃，消肿止痛。沈氏用方（白芷、生石膏、苍术、黄连、半夏、防风、枳实）以健脾和胃，清热除烦。

4.4 厥，头痛，心悲善泣“厥，头痛，心悲善泣。视头动脉，刺尽去血，后调足厥阴。肝井大敦、荥行间，结玉英、肝结膻中。治用川芎、吴萸、青皮、秦归、香附、荆芥。寒厥，加桂枝，热，加枳实。”[1]

该篇引《灵枢·厥病》：“厥头痛，头脉痛，心悲善泣，视头动，脉反盛者，刺尽去血，后调足厥阴。”[3]肝经感受寒邪或热邪，导致经气运行不畅，上扰清窍而出现上述头痛伴随症，取穴（大敦、行间、膻中、玉堂）治以疏肝解郁，宽胸理气。沈氏方药（川芎、吴茱萸、青皮、秦归、香附、荆芥）主以疏肝理气。如寒重则加桂枝温阳散寒，热重则加枳实泻热。

4.5 厥，头重痛“厥，头痛，贞贞然头重而痛。泻头上五行，先取手少阴，后取足太阴。（头五行详前四目）。心井少冲、络通里，脾井隐白、络公孙。治用万应丹以荡积热，随服酒粬、山楂、枳实、茯苓、苍术，升清降浊。”[1]

该篇引《灵枢·厥病》：“厥头痛，贞贞头重而痛，泻头上五行，行五，先取手少阴，后取足少阴。”[3]经气上逆而出现头沉重而痛，沈氏经验用穴（少冲、通里、隐白、公孙）以泻其邪。中药用自制万应丹以荡积热，酒粬、山楂、枳实、茯苓、苍术以升清降浊。

4.6 厥，头痛善忘“厥，头痛，意善忘，不知痛所。取头面左右动脉，后取足太阴。取头面胆胃二经动脉，脾井隐白、络公孙。治用苍术、茯苓、半夏、枳实、射干、酒粬。寒，加桂、姜。热，加秦艽。”[1]

该篇引《灵枢·厥病》：“厥头痛，意善忘，按之不得，取头面左右动脉，后取足太阴。”[3]经气上逆而出现头痛、记忆力减退等症状，取穴（隐白、公孙）以泻其邪，调理脾气。中药（苍术、茯苓、半夏、枳实、射干、酒粬）以健脾化饮。如寒邪重则加桂枝、生姜散寒温阳，热邪重则加秦艽。

4.7 厥，头痛项先痛，腰脊为应“厥，头痛，项先痛，腰脊为应。先取天柱，后取足太阳。膀胱荥通谷、原京骨、合委中、入天柱、大杼、络飞扬。内治同三二。”[1]

该篇引《灵枢·厥病》“厥头痛，项先痛，腰脊为应，先取天柱，后取足太阳。”[3]经气上逆而出现头项痛，牵及腰脊，足太阳膀胱经取穴（通谷、京骨、委中、天柱、大杼、飞扬）。天柱，为项部、脊背的上方，是脏腑气血输注的场所，治疗范围广泛，项部活动不利可针刺该穴，舒筋活络，清热安神。中药同“厥，夹脊而痛至顶”用方（羌活、防风、秦归、川芎、生姜、大枣）。

4.8 厥，头痛，耳前后脉涌有热“厥，头痛，耳前后脉涌有热。泻出其脉血，后取足少阳。取胆荥侠溪、俞临泣、入天容、曲鬂，刺耳前后络脉出血。治同十四。”[1]

该篇引《灵枢·厥病》：“厥头痛，头痛甚，耳前后脉涌有热，泻出其血，后取足少阳。”[3]经气上逆而头痛伴随耳前后脉络发热，先刺络放血，再取穴（侠溪、临泣、天容、曲鬓、刺络放血其耳前后络脉）以祛风活络止痛。中药同“少阳经气厥逆头痛”用方（薄荷、栀子、青皮、芍药、枳实、生石膏、甘草、生姜、大枣、煅铁淬水）。

5 其他主症伴发头痛

论述9条：有头半寒痛、真头痛、头痛大痹、外伤头痛、心烦头痛、阳逆头痛、头项背痛、脊强头重高摇、目眩头倾各1条。

5.1 头半寒痛“头半寒痛，先取手少阳、阳明，后取足少阳、阳明。取三焦荥液门、入天牗、悬厘，大肠原合谷、经阳溪，胆荥侠溪、俞临泣、入天容、曲鬂，胃荥内庭、入人迎、络丰隆。寒厥，照太阳、阳明感风寒治之。热厥，用薄荷汤吞猪胆汁一个，立瘥。”[1]

该篇引《灵枢·厥病》：“头半寒痛，先取手少阳、阳明，后取足少阳、阳明。”[3]头部气血运行不畅，遇寒后出现头半边疼痛伴发凉，取穴（液门、天牗、悬厘、合谷、阳溪、侠溪、临泣、天容、曲鬓、内庭、人迎、丰隆）以通络驱寒。足临泣乃胆经之俞，《素问·六节藏象论篇》：“凡十一脏取决于胆”[19]。故其可调节脏腑，平衡阴阳。沈氏经验治寒厥同太阳阳明感风寒（太阳伤寒，脉浮紧，无汗，用麻黄汤；阳明经感风寒，头痛，肌肤痛，齿痛无汗，治用白芷、防风、葛根、生石膏、甘草、生姜、大枣），热厥用薄荷汤吞猪胆汁1个以清热明目、清肺化痰、清热解毒[25]。

5.2 真头痛“真头痛，痛甚，脑尽痛，手足寒至节，死，不治。针灸手足井、荥、俞穴及头上三行，脑户、风府，活者甚多。治用生附子、细辛、桂枝、川芎、秦归、姜、枣，临症加减。”[1]

该篇引《灵枢·厥病》：“真头痛，头痛甚，脑尽痛，手足寒至死，死，不治。”[3]全头头痛剧烈伴手足冰冷，取穴（手足井荥俞穴、脑户、风府）针灸并用，荥主身热，俞主体重节痛，脑户、风府疏泄风火邪气。中药引《金匮要略》[246桂枝汤去芍药加附子、细辛、川芎、当归，以温中回阳救逆，活血通络。

5.3 头痛大痹“头痛不可刺者，大痹为恶，日作。可少愈，不可已。治用芥子、辣椒、胡椒共捣细，加红糖，用甜酒糟调匀，微烘敷之。”[1]

该篇引《灵枢·厥病》：“头痛不可刺者，大痹为恶，日作者，可令少愈，不可已。”[3]严重的痹证引起头痛剧烈，沈氏经验用芥子、辣椒、胡椒共捣细，加红糖，甜酒糟调匀烘热外敷。

5.4 外伤头痛“头受伤而痛，可侧刺其伤处，不可远取于经俞。伤用白芷、羌活、生半夏、防风等末，用甜酒糟调匀敷之，可加姜、葱。”[1]

该篇引《灵枢·厥病》：“头痛不可取于腧者，有所击堕，恶血在于内者，若肉伤，痛未已，可则刺，不可远取也。”[3]头部受外伤而引起疼痛，沈氏经验用白芷、羌活、生半夏、防风等末，用甜酒糟调匀外敷，可加生姜、葱白。

5.5 心烦头痛“心烦头痛，治在手太阳、少阴。取小肠荥前谷、俞后溪、入天窗，心俞大陵、络通里。治用麦冬、郁金、竹叶、赤铁矿、枳实、秦艽，煅铁淬水煎。”[1]

该篇引《素问·五脏生成篇》：“心烦头痛，病在膈中，过在手巨阳、少阴。”[19]心主血藏神，若久病或内伤可致阴虚头痛，邪火上行而壅滞，导致心烦头痛，治疗针、药并用。取穴以手太阳小肠经和手少阴心经为主（前谷、后溪、天窗、大陵、通里），以清心除烦。心和小肠相表里，表里经相配能平衡阴阳、定心安神。沈氏处方：麦冬、郁金、淡竹叶、赤铁矿、枳实、秦艽、煅铁淬水。

5.6 阳逆头痛“阳逆头痛，胸满不得息。取之人迎。治用枳实、石膏、旋覆花、甘遂、半夏、牙皂，煅铁淬水煎。”[1]

该篇引晋·皇甫谧《针灸甲乙经·卷九》：“黄帝问曰：病头痛，数岁不已，此何病也？岐伯对曰：当有所犯大寒，内至骨髓。骨髓者，以脑为主，脑逆，故令头痛齿亦痛。阳逆头痛，胸满不得息，取人迎。”[27]该篇也是援引《素问·奇病论篇》的论述：“帝曰：人有病头痛以数岁不已，此安得之？名为何病？岐伯曰：当有所犯大寒，内至骨髓，髓者以脑为主，脑逆故令头痛齿亦痛，病名曰厥逆。帝曰：善。”[19]髓以脑为主，诸髓皆属于脑也，故大寒至髓，则上入头脑而为痛。其邪深，故多年不愈。髓为骨之充，故头痛齿亦痛。是因邪逆于上，故名曰厥逆。沈氏治疗处方：枳实、生石膏、旋覆花、甘遂、半夏、牙皂、煅铁淬水。

5.7 头项背痛“头、项、背痛，此邪客足太阳之络，取至阴。不已，刺外踝下三痏，申脉、金门（外踝下，申脉前五分）、昆仑（足跟上）。治用羌活、防风、石膏、泽泻、滑石、生姜、大枣，煅铁淬水煎。”[1]

该篇引《素问·缪刺论篇》：“邪客于足太阳之络，令人头项肩痛，刺足小指爪甲上，与肉交者各一痏，立已，不已，刺外踝下三痏，左取右，右取左，如食顷已。”[19]外感风寒之邪，致局部气血凝滞，经络不通，而出现头痛、颈项疼痛，治疗针、药并用。取足太阳膀胱经穴（至阴、申脉、金门、昆仑）以温通经脉。方用羌活、防风、石膏、泽泻、滑石、生姜、大枣、煅铁淬水。《药性赋》云：“羌活明目驱风，除湿毒肿痛”，“防风祛风”，“石膏治头痛，解肌而消烦渴”，“泽泻利水通淋而补阴不足”，“滑石利六腑之涩结”[28]。

5.8 脊强、头重高摇“脊强，泻长强。虚则头重高摇，补长强。长强，脊骶骨下，一名尾闾。治详第十章，络脉十四目。”[1]

该段引《灵枢·经脉》：“督脉之别，名曰长强。挟膂，散头上，下当肩胛左右，别走太阳，入贯膂。实则脊强，虚则头重高摇之，挟脊之有过者，取之所别也。”[3]本书第十章络脉十四目云：“脊强，主用桂枝、川芎、秦归、丹参、萆薢、生姜、大枣、五加。头摇，主用桂枝、附片、熟地黄、巴戟、狗脊、苁蓉、萆薢、续断、苍术、茯苓、甘草、参。”[1]

“虚则头强，补内关。治详第十章，络脉三目。”[1]

该段引《针灸大成·卷七·十五络脉》：“手厥阴之别络，名曰内关。去掌二寸两筋间，别走少阳，循经上系于心包络心系。实则心痛，泻之，虚则头强，补之。”[14]本书第十章络脉三目云“心实痛，主用郁金、玄胡索、五灵脂、丹参、秦归；寒，加桂心；热，丹皮。头强，主用桂枝、川芎、秦归、丹参、牛膝、赤萆薢、姜、枣。”[1]

“髓海有余，则轻劲多力，不足则脑转耳鸣，胫痠眩冒，目瞑无所见，懈怠安卧。治同四八。”[1]

该句出自《灵枢·海论》。治疗见原文第四十八条：“目眩头倾者，上气之不足也。补阳跷留针。阳跷申脉（足外踝下五分骨隙）。治用桂枝、熟附子、熟地黄、萆薢、参、苍术、茯苓、炙甘草、苁蓉。”[1]

“气乱于头，则为厥逆，头重眩仆。取之天柱，不知，取足太阳荥俞与风池、天柱（风池下挟项大筋），膀胱荥通谷、俞束骨、申脉。治同四五，减旋覆。”[1]

“气乱于头，则为厥逆，头重眩仆”出自于《灵枢·五乱》。治疗见原文第四十五条，同阳逆头痛的治疗：“枳实、石膏、旋覆花、甘遂、半夏、牙皂，煅铁淬水煎”，因是“气乱”而不同于“阳逆”，所以减下气之旋覆花。

5.9 目眩头倾“目眩头倾者，上气之不足也。补阳跷留针。阳跷申脉（足外踝下五分骨隙）。治用桂枝、熟附子、熟地黄、萆薢、参、苍术、茯苓、炙甘草、苁蓉。”[1]

该句引《灵枢·口问》：“故上气不足，脑为之不满，耳为之苦鸣，头为之苦倾，目为之眩。中气不足，溲便为之变，肠为之苦鸣。下气不足，则乃为痿厥心悗。补足外踝下留之。”[3]方用温阳健脾燥湿之剂。

6 小 结

《中医理法针药全书摘要》头痛篇是将《黄帝内经》中散在的关于头痛的论述加以系统分类整理，并补充以详实的针法灸法及取穴、内治外治方药及具体用法、随症加减等而成。具体包括头痛病理、六经头痛、外感头痛、厥头痛、其他主症伴发头痛等，内容丰富，系统详备。在头痛的治疗上，沈士真采用针、药、灸、敷结合，重视经络穴位外治法，在针灸选穴上，多依据《灵枢》《针灸大成》，用方多依《伤寒论》《金匮要略》灵活加减。本书头痛篇章内容可谓“头痛论治的集大成者”，充分体现了《中医理法针药全书摘要》的丰富的学术价值，体现了作者对中医经典著作的尊崇和丰富的针灸用药经验，对中医临床诊治头痛有重要的参考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