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国庆,张贵才,郑园,叶青,郑辛夷
1 安徽省黄山市新安医学研究中心 安徽黄山 245000 2 安徽省黄山市屯溪郑氏西园喉科门诊部 安徽黄山 245000 3 安徽省黄山市中医医院 安徽黄山 245000
瘟疫,中医又称为疫病,疫疠,或温疫,是一种感受疫疠之毒而发生的急性热病,其特点是发病急,病情险恶,具有强烈的传染性。与世界其他地区一样,我国历史上也曾爆发过多次大的瘟疫,但其流行性以及危害性远低于世界其他地区,其中传统中医药学可谓功不可没。[1]新安郑氏喉科为新安医学的杰出代表之一,相传至今300 余年,名医代出,仅被载入《中医大辞典》的“两园”(南园喉科、西园喉科)郑氏医家就达八人之多,有着“一源双流”之美誉。[2]在“白喉”大规模流行而诸医束手无策之际,新安郑氏喉科精研古籍,博采众长,创养阴清肺一法应用于临床,一改治疗白喉一证无方无法的情况,开创了中医治疗白喉之先河。[3]
在新冠肺炎疫情依然肆虐的形势下,研究新安郑氏喉科诊疗白喉疫病的经验,对总结疫病防治方法、开拓新安医学传承创新发展思路具有重要的现实 意义。
白喉为白喉杆菌引起的一种急性传染病,其临床特征为局部的纤维蛋白性假膜,强烈的外毒素进入血液循环可导致全身性症状。如心肌与神经组织受累,则可发生心肌炎与神经麻痹。
清·乾隆年间,白喉病广泛流行,病情瞬息万变,然而“古无是病,亦无古法”,《黄帝内经》《金匮要略》以及宋代的《圣济总录》、明代《景岳全书》、清代《医学心悟》等虽有喉痹、阴阳毒、缠喉风、锁喉风、紧喉风等记载,但均未提及“假膜”这一病症特征,治疗上也无经验可以借鉴,医家一时措手不及。根据清初江苏的吴有性“杂气致病”说、南昌喻昌的“燥气论”以及新安叶天士明确提出的“温邪上受,首先犯肺,逆传心包”说,又有燥气化火之论,由此,新安郑氏喉科医家逐渐产生了“咽喉诸病皆属于火”、“白喉一病伤燥者居多”的共识。[4]在伏气学说、温病学说和火燥论的启发下,临床阅历深厚的新安郑氏喉科传人郑梅涧父子等首次提出了白喉(白缠喉、白腐)病名,《重楼玉钥》记载:“喉间起白腐一证,此患甚多,小儿尤盛,且多传染,一经误治,遂至不收,初起发热,亦有不发热者,鼻干唇燥,或咳或不咳,鼻通者轻,塞者重,音声清亮,气息调匀易治,若音哑气急,即属不治。所谓白缠喉风是也”,首次记录了这一烈性传染病的流行,明白指出白喉的传染特点、临床症状、预后等,均与后世对白喉的认识基本相同。[5]
据新安郑氏《重楼玉钥·续编·自叙》载:明朝嘉靖初年(1503年), 郑氏“先高祖赤山公,瀚七代祖也,性好堪舆,精研岐黄(大小方脉),渊源已久,代不乏人。”清·康熙五十年(公元1711年) 间,郑氏二十五世祖郑于丰、郑于蕃兄弟谒拜福建汀州喉科名家黄明生先生学习喉科,夙兴夜寐,精研细琢,轻以药剂,重以针灸,随手奏效,活人甚众。从此,新安郑氏喉科医名雀起。
“养阴清肺说”是清代雍正乾隆年间(1795年)前后,由新安医家郑氏喉科郑梅涧、郑枢扶、郑既均父子三人针对白喉病而提出的治法新说。正如郑枢扶所说:“……余与既均三弟疗治以来,未尝误及一人,生者甚众,医治之法不外肺肾,总要养阴清肺。”从而创设了“养阴清肺汤”。在其后的二百余年间,我国医学家运用养阴清肺法治疗数度白喉大流行,活人无计。“养阴清肺汤”创设的年代是在清·乾隆六十年,即1795年间。较1826年法国人索里通(Bnetonnean)刊行的白喉专著早30 余年。较研究用血清治疗白喉的德国人Von.Beh-nng 获诺贝尔医学与生理学奖时间要早了一个世纪。足见新安郑氏喉科这一成就,无论从理论到实践,从国内到国外,还是时间上都是处于世界领先地位,为我国医学史谱写下了光辉灿烂的一页,为中华民族的繁衍昌盛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养阴清肺说”不仅奠定了中医药防治“白喉”的理论和经验基础,丰富了中医喉科急症治疗学的内容,而且扩大了多种阴虚肺燥病证的治疗思路。自1795年新安郑氏喉科发明“养阴清肺汤”,创立养阴清肺学说至今,其应用领域不断拓展,对当今传染性非典型肺炎、甲型H1N1 流感、禽流感、手足口病及当前在全世界爆发流行的“新冠肺炎”等多种烈性传染病的治疗不无启迪,是近代继叶天士之后中医学术史上又一项重大创新,具有重要的实用价值和指导意义。
白喉病为喉科一种较难医治疾病,其发生主要是感受燥火等疫疠之气,从口鼻吸入,侵犯肺胃,上壅咽喉,炼津灼液,腐蚀喉膜,白菌丛生,阻塞气道所致。中医学认为,肺喜润恶燥,咽喉是肺胃出入的要道,由于肺胃先有蕴热,感受燥火,上蒸咽喉烧灼膜络。故初见咽喉红肿疼痛,继则发白,白腐下连膜络,故强拭之则局部出血。肺主气,主肃降,气道阻塞,则见犬吠声咳嗽,声音嘶哑,胸满息高,甚则面色发绀,燥火灼津,心失所养,故见心悸胸闷而脉象微弱。经脉失养,故见四肢软弱,或肢体瘫痪,甚则不能吞咽,食物 反流。
新安郑氏喉科认为,白喉的病理变化是燥火、疫毒导致肺胃阴虚,故清肺养阴为基本大法,创立了疏利募原、分消表里的治疗原则。历代文献所载“白喉忌表,误汗则危”,也就是针对阴虚而言。初起如兼有表卫证候,也可配合辛凉宣散,其所禁止者主要是指辛温燥热药物。由于本病变化较为迅速,表卫阶段证候较短,实际初起多为肺胃阴虚证候,故以清肺养阴为主。如热毒燥火蕴结,阻塞气道,则须大剂清热养阴解毒。如正不胜邪,燥火内陷心营,气阴两虚,急宜益气养阴,清营复脉。本病恢复期如见失音或吞咽不利,食物反流,仍以养阴润燥为主。
本病因感邪轻重不同和人体体质的差异,而在病机证候上也有不同类型。一般说病邪较轻,体质较强者,病机变化多表现为邪在卫分的风热表证。感邪较重、蕴热较盛者,极易产生火热内炽的症象。素禀阴亏较盛者,常表现为阴虚燥热的证候类型。若痰热交阻,气道不利,则可造成声嘶,喘促的痰火壅肺证候。这些类型虽然病机证候均有一定的独立性,但在病变过程中,它们之间可循由表入里,由实致虚的发展规律而传变转化。如邪在卫分的风热证,可因表邪传里而转化成火热内炽的里热证。里热证可因热邪炼痰而转化成痰热证。热邪灼伤阴液,则又可演变成阴虚燥热证等。
由此可见,新安郑氏喉科《重楼玉钥》一书阐发了疫病“白喉”的发生、发展、演变规律,及运用辨证论治的原则、方法,创造性地提出了“养阴清肺说”病因学中的新概念,揭示了疫病“白喉”的传染方式、入侵部位和传变特点,创立了疏利募原、分消表里的治则,与“养阴清肺汤”等方剂。
近年来,新型疫病“新冠肺炎”在全球爆发、蔓延,国内也依然存在零星散发和局部暴发疫情的风险。与白喉类似,“新冠肺炎”作为新型传染性疫病,也是前所未见。在我国新冠肺炎疫情的防控中,各地发挥中医药优势,积极参与对新冠肺炎的预防、治疗和康复调养,成效显著。[6]通过观察研究,尽管新冠病毒变异不断,其变异毒株依然具有高传播性、高致病性等特点,仍符合中医“疫病”的特征,历代中医药防疫经验依然值得借鉴。受此启示,我们在新冠疫情防控中,坚持中西医并重,以现代疾病控制理论为指导,积极发挥中医药治疗疫病的独特优势,取得了明显的 效果。[7]
中医药防疫之所以有独特优势,在于中医以辨证论治思想为指导,传承精华、守正创新。据中国中医科学院最新编辑出版的《中国疫病史鉴》记载:“从西汉到清末的两千多年里,中国至少发生过321 次大型瘟疫。中医药与各种瘟疫展开了一次又一次的生死对决,在有限的地域和时间内控制住了疫情的蔓延。中国的历史上从来没有出现过象西班牙大流感、欧洲黑死病、全球鼠疫那样一次瘟疫就造成数千万人死亡的悲剧。[8]新安医家有关瘟疫的病因、病机、诊断、治法、方剂、医案等各个方面都有重要论述,而且有很多创新,值得更进一步发掘、整理、提高。[10-12]要彻底战胜新冠疫情,防止新的疫病感染,中西医必须携手共进,双管齐下,充分发挥中、西两套治法,优势互补,这也是中国有别了西方世界的优势所在,方保中国盛世平安!
中医药有着悠久的防治疫病的历史,在历次与传染病的角力中,中医所做的贡献造福于全人类,其中尤以天花防治最为众所周知。
新安郑氏喉科在证治疫病“白喉”的临床探索中提出了“养阴清肺”理论,并以指导临床证治,以“养阴清肺汤”加减,解决了当时困惑医家的难题。因此,面对新冠疫情,中医药学必须深度介入疫情的防控和临床救治,古为今用,遵古而不泥,从确诊新冠病人的诊治、理法方药,到疑似病人及无症状感染者的隔离管控,以及“大锅汤药”的广泛应用,对于消灭疫情,保障广大人民群众的身体健康都是十分必要的。[13-16]
坚持对“新冠肺炎”的辨证论治,采取“一人一方”原则,是中医药在新冠疫病治疗中有别于西医而独到的优势所在。我们选派了中医基础理论功底扎实、高学历、高层次且具有丰富临证经验的的中医师组成医疗组,进驻定点医院,与“新冠” 病人面对面开展诊治工作。同时组建中医专家组、定期进入病房,对病人进行会诊,并结合开展线上视频,随时全方位掌握病人的动态,使90%的“新冠”病人都用了中医药治疗。我们同西医同行组成的中、西医专家组日夜奋战在抗疫的前线,根据病人的不同体质、病情轻重、及有无基础性疾病等情况综合研判,采取“一人一方”的个性化治疗,辨证论治,收到了十分满意的效果,病人的转阴率、治愈率有了大幅度提高,而且无由轻转重以及因基础性疾病而死亡的病人。同时对封控区普通百姓的集中隔离点及居家隔离提供了中药预防汤饮,确保了本地区疫情风险的有效管控,还平安社会一份安宁与祥和。
徽州与全国大多数南方省市同属于亚热带季风湿润气候,四季分明,雨量充沛。徽州又位于安徽省的最南端,境内山峦起伏,山环水绕,自然环境得天独厚,为江南卑湿之地。湿易郁而化热,暑湿内蕴,秋燥诱发微寒、肌热,秋凉又易外束肺气郁逆,故该地域偏颇体质人群中多阴虚体质及湿热体质,染病易从阳化热,火热易伤阴,使原本阴虚之质更显;湿热胶着,如油和面,病势缠绵难愈。
潮湿的环境,应寒反暖的反常气候等,容易使人群感染疫气而发病。新安郑氏喉科当代传人也都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有过证治“白喉”及“麻疹”的经验。从我们对新中国成立之初新安地域歙县的老中医所遗存的约2500 余份临证处方的整理研究中也发现,儿童呼吸系统急性传染病的发病率占患者总人数的六、七成之多,其中麻疹最为多见。这些因感染疫气造成的呼吸系统病证都具有极强的传染性、流行性,因而一旦染病,症多相似,也符合中医“疫病”的特征。新安医家在疫病防治方面积累了丰富的经验,挖掘、整理、开发、应用也取得了很好的效果。
新安医学是明清时期中医药学的“高地”、“宝库中的宝库”,是我国古代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并以其完整而独特的理论体系和可靠的防治疾病效果呈现在世人面前,引领着明清时期中医药学学术争鸣与发展的走向,充分显示了其巨大的生命力。新安医学拥有多项国家及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其宝藏远不止于疫病防治经验。[17]因此,对新安医学现代研究,不仅仅局限在古、近、现代新安名医的医案、方药、验方、单方以及绝技、绝招等进行收集、整理、筛选、总结提高;同时,遵循中医药自身发展规律,研究总结新安医学特色学术思想,促进基础理论研究向应用科学迈进,推动科研成果向医疗市场的转化,变资源优势为经济优势;还应该根据现代社会人口老龄化及疾病谱的改变,开发出应对危害人民群众身体健康的多发病、疑难病以及突发急性疫病的有效方法。有鉴于此,我们须以中医临床为平台,以提高学术水平为中心,研究的重点要转移到一些有特色的诊法、治法、方药的综合研究上。加强对人们所普遍关注的病症的研究,从而推动新安医学的临床应用与中医药学术水平的发展。努力突破新安医学研究的“瓶颈”,古为今用,走文献研究(基础研究)、临床实践(应用研究)及产业化开发(科研成果转化)相结合的道路,方能真正弘扬新安医学文化,创新发展服务当代。[18]
新安郑氏喉科为新安医学的杰出代表之一,相传至今已有300 余年,在“白喉”大规模流行之际,面对前所未见新型传染病,诸医束手无策,新安郑氏喉科精研古籍,博采众长,采取辨证施治,并创养阴清肺一法应用于临床,一改治疗白喉一证无方无法的情况,开创了中医喉科治疗白喉之先河。其“养阴清肺”治疗原则和“疏利募原、分消表里”治疗方法对现代疫病防治有非常重要的指导意义。新安医家面对新生事物,潜心钻研、锐意进取、不拘不泥、开放包容的学术态度,对我们积极应对新型疫病多有启示,对如何开展现代新安医学研究也多有启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