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 柳 黄锡顺 吴道锷(.宁德师范学院语言与文化学院,福建 宁德 500;.福建法治报,福建 宁德 500;.宁德晚报社,福建 宁德 500)
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数据显示,居住在乡村的人口为50979万人,占36.11%。这一庞大的人群也成为电影创作者镜头里表现的主要对象。在新时代的进程中,农村变化巨大,脱贫攻坚取得全面胜利, 作为“第七艺术”的电影行业,以“脱贫攻坚”“创业”“村官”等为关键词,以真实感人的故事为蓝本进行艺术加工创作,通过影像表达对当下中国乡村的蜕变进行思考和表述。与其他类型片相比,农村题材电影在电影主题、电影风格、叙述角度、画面风格、人物形象等方面都有着截然不同的表现方式。
电影作为一种大众传播媒介,在带给受众娱乐和思考的同时,对于表现主体来说,也是其良好形象借助银幕到达受众心中最直观的途径。从公共关系的角度来看,乡村的形象传播,是指乡村这个主体通过公关活动(电影拍摄)在公众心目中树立的形象,是组织的公共关系状态和社会舆论状态的总和。形象中涉及的知名度与美誉度,则与传播方式有着莫大的关系。具体到农村题材电影而言,电影中画面的拍摄、故事的讲述、人物形象的塑造等都与之息息相关。从传播效果来说,在乡村振兴的大背景下乡村题材电影与城市题材电影都有对于社会意识形态、价值取向、精神文化建设的引导和促进作用。
2021年2月25日,中国脱贫攻坚战取得了全面胜利,完成了消除绝对贫困的艰巨任务,延续几千年的绝对贫困问题从此成为过去式。其中蕴含的脱贫智慧的实践以及在这一艰难的蜕变过程中,数量庞大的扶贫干部心牵百姓真心作为,给电影创作者提供了源源不绝的素材。主旋律电影《我和我的家乡》《一点就到家》轻松诙谐,《秀美人生》则让人潸然泪下,核心叙述脱贫攻坚中各级各类扶贫干部为乡村找准扶贫产业,从中挖掘决胜脱贫攻坚的时代密码,从农民观念的转变、扶贫产业的从无到有、扶贫干部日夜坚守扶贫一线等角度提炼“扶贫先扶志”“精准扶贫”等富有时代特色的经验,找准电影中所表现的农业、农村、农民身上的时代精神内核及其深刻意义。
《乡村振兴战略规划(2018—2022年)》当中特别提到“实施乡村振兴战略是实现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必然选择”。电影以一种喜闻乐见的艺术形式映照现实,《一点就到家》《漫城》《双水村里枣花香》等电影,讲述了主人公带领村里百姓抓住新机遇用新产业改变乡村旧貌,走上乡村振兴之路。这些电影作品明确而清晰地提出“乡村振兴”概念,用影像化方式带领观众思考面对当下乡村现状,如何用新产业增加农民收入,吸引年轻人回乡,让乡村振兴获得强大的后劲支撑,用接地气的讲述传递村民的获得感、幸福感。电影作品对新时代农村新发展提供了更广阔的观察视角,在“奋斗”“城乡融合” “绿色”“新产业”等关键词中注解新时代,生成乡村的新形象内涵。
伴随着经济飞速发展以及新媒体技术的加持,电影受众的审美情趣和内容关注点都呈现出新的特点,年轻受众群体日趋庞大,“得年轻受众得票房”已经成为电影创作者的共识。在人物设置和叙事方法上,苦情、深重等词被适当弱化,青春视角被愈加重视。在视觉呈现方面,云雾缭绕的秀美风光、绿水青山田园牧歌式的风景不断出现在电影中,农村视觉形象一改往昔“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深沉无奈,同时内容延伸到乡村振兴的更深广层面,敬畏自然,敬畏土地,对农村的文化价值进行重新审视。电影《一点就到家》中,三个出身不同、生活经历差异大的年轻人从喧嚣繁华都市,踏足云南古寨,合伙走上创业之路,既为当地乡村发展谋出路,也破除自身对未来的迷惘。从身处大都市的辛酸到重返家乡的坚定,为建设新农村、振兴乡村不断实践。电影的艺术创作,让观众既看到了传统乡村在新时代焕发的新活力,又感受到了变化背后是国家不断强大提供的支撑。乡村故事的讲述和乡村形象的呈现被提升到了更高的层面。
达伦多夫的辩证冲突理论认为“社会具有辩证的两面性:一方面表现为静态的均衡性,另一方面又呈现出动态的冲突性;社会系统既具有整合功能,但其各子系统又无时不处于相互冲突之中”。电影作品所映射的社会现实更是冲突的高度浓缩,伴随着冲突的开始与发展结束,故事逐渐走向高潮和结局,在一部电影作品中,同时又蕴含主副次等各种类型的冲突。近两年的农村题材电影中,冲突主要围绕贫穷、新旧观念的冲突,产业的选择、遇到困难如何面对等问题而展开。在电影的铺陈讲述中,从《我和我的家乡》中神笔马亮的田野作画凸显乡村美景,到《一点就到家》中创业年轻人发展乡村快递,再到《秀美人生》中的脱贫攻坚,在冲突的兴起和解决中,主人公都综合考虑所处乡村的经济、人文、地理位置等差异化元素以及群众诉求的关切点、期盼点,科学规划,用情用理用心一步步让乡村振兴的目标从难以企及到梦想达成,电影作品将现实村落生活中的种种关系进行集中浓缩式提炼。“将隐匿在背后的文化内涵渐进式揭示,实质上就是将现实乡村生活中的各类社会关系在电影中进行人文审美表现”,“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的哲学思维贯穿其中,实现“美美与共”的皆大欢喜结局。
“民俗文化内容广泛、包容性强,泛指一个民族、地区中集居的民众在历史的进程中,创造、传承的风俗、生活习惯等。”每个村落的人居环境和村落建筑文化形态都是受自然地理环境决定。不同的村落建筑,实际上反映了相应的村落原住民的文化历练,折射出以生产生活方式和民风与习俗为重要内容的不同的文化内涵。乡村电影透过影像直观呈现发生在乡村里的故事,对受众而言,首先具象化的村落建筑无疑是进入视觉的最容易被感知的。村落建筑作为乡村文化的载体,其地域性和民族性,在乡村电影中自然也得到了直观的表现。不仅仅只是电影叙事空间的承接者,营造某种意境,“建筑作为重要的电影意象,其本身的文化内涵对电影主题的彰显、意义的深化、文化价值的提升都具有非常重要的作用和意义”。电影《我和我的家乡》中的《天上掉下个UFO》《最后一课》,故事发生地在贵州黔南和杭州千岛湖淳安县,实景拍摄的画面将黔南独具特色的吊脚楼建筑以及江南水乡的秀美一一呈现。在电影热映后,这些地方一度成为观众的网红打卡地。
音乐是电影的重要组成部分,既包括为电影量身打造的原创歌曲插曲,还包括为了表现乡村特色而采用的场景音乐。电影《我和我的家乡》插曲《挺好个人呐》,东北地域特色明显; 《双水村里枣花香》主要取景于榆林市清涧县,陕北民歌、陕北说书、清涧道情等民俗文化在其中都有所体现。风光、音乐、山水等随着电影的情节叙事推进,增加观众对作品的印象。
山水意象等符号是农村题材电影中画面语言主要的构成元素。从“异质空间影像”角度来说,电影性是电影时空之外存在的现实特殊性。对于形成“异质空间”特色的乡村电影而言, 从“竹外桃花三两枝”的春日美景,到“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的安逸恬淡,用特色的乡村镜像去区别于其他类型电影的个性化之处,乡村形象的特质透过这些唯美恬静的画面,让观众领略到扑面而来的地域化的乡村独特气质。电影《我和我的家乡》中的稻田画、墙壁画以及体现美丽新农村建设成果的乡村艺术墙绘让不少观众心生向往,反复出现的乡村美景空镜头,在展示山清水秀的新农村形象的同时,更是直观化呈现国家惠农政策、乡村振兴措施的实际效果。乡村电影在述说人物命运上,个体生活实践紧扣时代脉搏,贴近乡村现实,画面上的诗意美学效果,形成了较为独特的乡村电影美学样式。
党中央连续多年以中央一号文件对“农业”“农村”“农民”三农问题进行安排部署,电影工作者也以具体的农村题材电影对三农问题进行影像化的艺术表现。社会转型期的阵痛与获得感,从美丽乡村再到乡村振兴,新时代中国农村的一路前行在电影作品中得到了淋漓尽致的投射和映现。从《我和我的家乡》到《一点就到家》再到《双水村里枣花香》等农村题材电影,以行进中的中国乡村为表现对象,记录不同时期,乡村面貌、人文、村民精神世界等的变迁,让受众感知到真实可触又生机勃勃的中国“三农”。农村题材电影同时还引领主流社会价值观,扶贫题材电影中的“精准扶贫”“扶贫先扶志”“产业扶贫”等关键词,串联起新时代中国脱贫攻坚的特色密码,用真实鲜活的人物故事聚焦乡村从贫穷到美如画的蜕变。正是以普遍意义和普遍价值观为前提,农村题材电影让新时代农村的形象、农民的生活、农业的欣欣向荣以具象化的艺术形式直抵受众内心。
农村题材电影通过多种艺术形式所展现的村落文化构成了吸引受众沉浸影片的情怀。有别于其他类型的电影,农村题材电影或聚焦当代农村的生存状态,各方合力改变其贫困现状,昂扬着向上的冲劲;或着力描述青年回乡创业,叙说奋斗的青春最美丽;或展现在现代化进程中村落文化的蜿蜒前行。这些都构成了农村题材电影个性化的“卖点”,全方位、多层次地艺术再现“三农”问题在时代大潮中的生动社会实践。在我国传统文化体系中,村落文化是最具基础性且厚重的文化依托,衍生出了其他灿烂的民族文化。在一定程度上来说,农村题材电影中多元村落文化的展示和传播,不仅是看得见的物质文化,更是润物无声的民族文化在受众中的不断加固。
地域性美学特征同样也是农村题材电影个性化的“注意力经济”,有别于车水马龙式的繁华都市镜头,不管是秀丽逶迤还是黄沙漫漫,体现不同地域风情的乡村自然景观和人文风貌,赋予受众更多的视觉刺激体验。这种地域性风光不仅是作为叙述故事的补充,更是不同文化的符号化载体。故事在框架叙事的引领下徐徐铺陈人物的命运,让受众更多地思考人与乡村、人与土地之间的关系。在这方面,《我和我的家乡》是农村题材电影中个性化“卖点”丰富的代表性。电影立体式展现地域性乡村文化的审美,而这些地域性文化又进一步强化了乡村电影的美学品格,一度成为热门话题。
传统的农村题材电影中,城乡关系的呈现多是对立的,或是都市人向往乡村的恬静,农村视城市为奋斗的方向。新时代,在美丽乡村、振兴乡村、新农村建设等政策的扶持下,农村跨越式发展,城乡之间的差距在逐渐缩小,电影也开始以新的洞察力和介入能力思考影像化农村形象,故事中对展现农村的什么给予更多的关注,并试图描绘可持续发展的社会前景等问题。都市人的乡愁,乡村建设者的奋斗实践,他们与未来农村的命运联系,在新时代的农村题材电影中都有了新的存在形式,电影人也逐渐淡化关于农村落后、破败的画面的表现定势,围绕新农村建设怎么开展、农村人的回流、奋斗让乡村越来越美好等话题进行深层结构的表现。
麦奎尔说过:“文化最普遍和最主要的特征可能就是传播,因为没有传播,文化就不能发展、生存、延伸和成功。”就农村题材电影而言,通过电影这种大众传播媒介,对村落文化中优秀的民俗、民间艺术、地域文化等进行艺术加工创作。通过影像化的故事叙述,让村落文化入脑入心地走进更多受众的精神世界,观众在观影的过程中首先是快速被动接收导演通过电影语言传递的村落文化信息,在这一过程中因为受制于观影状态等客观原因,来不及对所接收信息进行深度解码;但观影后的“涟漪效应”或者是电影本身的宣传力度,使观众会通过检索等方式对电影所传递的符合意义进行二次消化解码,文化接受群体也因此被逐渐扩大,村落文化也顺势进行二次甚至多次传播,激起文化碰撞与思考。村落文化也因此得到了更广范围的正面传播。
受电视、互联网等其他大众传播媒介的共同影响,受众或多或少已经对乡村形象形成了贫穷落后等刻板印象。新时代农村题材的叙述改变以往悲情叙事的套路,在题材的丰富性上更加开阔。近两年的农村题材电影,从乡村振兴到脱贫致富再到青年人才回归等,主题多元地触及农村生活的各个层面,在故事框架上通过励志、向上、奋斗、青春等关键词进行议程设置。“乡村形象被符号化传达给受众后,不同层次、多元文化形式等都在电影或直接或隐匿的叙事中中和反应,跨文化交流也悄然间得以实现,受众对乡村的刻板印象也因此得以稀释。”
近两年来,农村题材电影中塑造的乡村形象的类型与特征,都呈现出明显的多元化特征。扶贫干部、返乡创业青年、底层贫苦农民等都有所涉及,可以看出新时代电影创作者对乡村社会现状的多角度关注。通过电影叙事带给受众的直观感受就是改变了以往对农村人物单一化的认识,对乡村形象的表现也愈加多元,对农民群体的认知也更立体,通过讲好乡村故事来传播乡村好形象。王一川在《中国故事的文化软实力》中提到,“真正的中国好故事应至少满足六要素:他者眼光、普遍尺度、本土境遇、个体体验、流行形式和易触媒介”。具体到农村题材电影对于乡村故事的讲述与形象塑造,这几个要素之间还存在很大的提升空间。如在他者眼光方面,电影创作者过多强调主旋律的议程设置,导致同一类型题材集中出现,近两年的农村题材电影,几乎都在扶贫的大框架叙述中。“本土境遇”倾向于乡村特定生存状况。具体到同一或者类似的普遍尺度(如脱贫),就容易导致题材扎堆。在叙事方面,因主题议程设置先行,导致电影的商业属性不足、主旋律属性有余。从票房收入来看,近两年农村题材电影目前只有《我和我的家乡》跨入“十亿俱乐部”行列,其他电影票房收入很一般。
从实践中不难看出,近两年电影中塑造的乡村形象既吸取了过去电影表达中的优秀部分,同时又融入了时代元素,如美丽乡村、脱贫攻坚、乡村振兴等,与国家顶层设计相呼应,体现乡村在时代大潮中的变革与崛起。农村题材电影充实了电影类型,带来的独具特色的乡村文化丰富了电影的美学价值,蕴藏在其中的自然朴实的乡村形象如画卷般呈现,构建起了受众向往的诗意家园。但同时作为大众传播媒介的电影,在乡村形象的传播上依然还存在一些短板。为了使传播效果更好,电影创作者要更好地艺术地讲好乡村故事,将主旋律叙事与商业市场有机结合,找寻农村题材电影的流行密码,提升作品的受众覆盖面。